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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叶又晴在一个公共电话亭给陈胜昆打电话。
  “陈先生,我是叶又晴。”
  陈胜员一愣:“叶女士,你在哪儿?”
  “陈先生,我在街上,你别为我担心。”
  “叶女士,事实证明有人要谋杀你,你应当接受我们的保护。”
  “我才不干那傻事。陈先生,除非你抓到了凶手。”
  “我们会尽快……”
  “尽快!陈先生,你是说尽快?你知道真凶是谁吗?”
  一阵沉默。
  “叶女士,”陈胜昆说:“如果你知道真凶,你该相信我能将他绳之以法。”
  “你吹牛,陈先生,”叶又晴说:“刚想对我说从你那儿我能得到万无一失的保护。”
  又一阵沉默。
  陈胜昆思忖了半天说:“告诉我那个真凶是谁,不然你处境很危险。”
  “再见了,陈先生,注意收听我的电话。”
  中午十一点,陈胜昆推开了局长室的门。
  池板着一张脸,好像即将有大事发生、又经得住考验的样子。局长看了他一眼,招呼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此时局长已连续工作20小时了。一连三天,他只喝些汤。最好的时候,一天中连吃三个盒饭。
  新城两大名人的遭遇,闹得大报小报、电视台没完没了地追踪、询问、采访,逼得市公安局喘不过气来。
  “怎么样?”杜局长看着他艰难地笑了笑,说:“肖副市长今天来过两次电话了。”
  “噢!”
  陈胜昆给自己点上支烟,不过他看了看局长的脸色又把烟熄了。
  “肖副市长催得很紧,他希望我们尽快破案、结案。他说新问界太过份了点,什么都想插一杠子。”
  “或许有点新情况。”陈胜昆说:“我调查了李上鹏,是通过一个香江同行调查的。”
  杜局长脸沉似水、。
  “起初那个同行来电话说李玉鹏的公关部门十分把牢,公关部经理郑俊桃是个鬼都难缠的精明女子。她对涉及到他们老板的出身背景问题一律保密,绝口不言。”
  杜局长全神贯注地听着。
  陈胜昆知道,一提李玉鹏,局长身上的某根神经就要崩了。
  他问情局长对这些向新城投资的大老板产生的三分敬畏。
  他说:“香江的同行从调查李玉鹏这个人的出身入手,后来得知李玉鹏这个人确实出生在香江城,父母是从内地移居香江多年的小商贩。李玉鹏在家排行第三,从来都拔尖儿,聪明伶俐,但学习成绩木好。高中毕业后他盘了一间铺子,做些小买卖,勉强度日。1969年他因遭当地人的欺侮,投靠了一伙号称‘白虎帮’的帮会。72年在一场黑帮火并时丧生。”
  局长听得干瞪眼。
  “你是说李玉鹏这个人其实已经死了?”
  陈胜昆点点头。
  “那现在这个李玉鹏是谁呢?”杜局长问的时候觉得后脊梁沟发凉。
  “现在这个李玉鹏在陕西省朝阳市有他的出生记录,他真实姓名叫阮成。”
  “你这个……”局长迷惑不解,“有调查材料吗?”
  “有。”
  陈胜昆说:“从朝阳市发来的阮成档案一会儿就拿到这儿来。”
  “嗯!”
  杜振奎心中想:肖建白如果知道李玉鹏是大陆出生,逃到香江城去的背离社会主义偷越国境的坏分子,他会把嘴张多大?
  陈胜昆说:“如果李玉鹏的两个姐姐说的不错的话,当年偷越国境线后到香江城做工的阮成就顶了她弟弟的名字,在香江城生存下来。”
  “这么说阮成超过国境线后,又以合法身份加入了黑帮?”
  “据李玉鹏的姐姐说,当年白虎帮中的龙头老大给了她家一大笔钱,叫她们不要声张李玉鹏的死。”
  陈胜昆看了一眼局长。他知道局长那根筋几乎快要断了,他很尊重他,不想叫局长额外担忧。
  陈胜昆从许华君的办公室看到李玉鹏的名字后就怀疑了这个人。但陈胜昆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李玉鹏是肖建白副市长的朋友,在新城的投资项目很大,是属于特权阶层的人。
  李玉鹏是一个成功型的商业雄才,黑头发,面孔端正,长着叫人信服的外形。他常给人们讲他早年奋斗的辛酸史。
  李玉鹏无疑是香江那边的传奇人物之一。他名副其实地赤手空拳打天下,才不过二十几年,李玉鹏从一个无名小卒,一下变成了巨富。他时刻惹人眼红的不光是那数十亿的家产,还有那一日千里的名望。
  李玉鹏用钱能收买任何人。
  陈胜昆知道,这个人进市政府的门绝不会像他似的掏出证件,等着放行,请求接见,烟都抽了七八支了,还没人理他。所以,他觉得李玉鹏如若真像他怀疑的那样,是真凶,怎么办?
  尽管如此,李玉鹏不是别人,他在帮助新城改换面貌,他是肖副市长最信任的人,陈胜昆只能跟住他,拿到铁证。但他有必要提醒局长。
  陈胜昆说李玉鹏手下有个经理叫童铁欣,他开车出入广东省各地关卡时,持有一张我们市政府签发的特派员证件。
  局长举手叫停。
  “你是说我们的人做得太过份了?”局长问。
  “是的。”
  “你怀疑童铁欣在广东省各地出入的目的?”
  “不错。”
  “我听说李玉鹏同肖副市长的相识是许华君引见的。”
  “许华君不会那么做,局长。”
  “你在给谁打保票,”杜振奎问,“是死者?还是生意人?”
  “我给许华君的个性打保票。”陈胜昆坚定地说:“许华君的确同李玉鹏有不少生意往来,但他的个性决定了他的命运。事实证明:许华君嫉恶如仇,他同李玉鹏闹翻车了。”
  “这个你没向我提过。”局长不满地说。
  “我这不是正在提。”
  “你的证据在哪儿?”
  “我……”陈胜昆端了一口气,“叶又晴同我保持联系,我们能找到证据。”
  “叶又晴在哪儿?”
  “她正在向新城人推出她的95新片——女强人变成福尔摩斯。”
  局长突然双手一举:“我有个新情况。”
  “新情况?”
  社局长严肃地说:“我想你已经从杨森那儿知道了凶手是一名经过特殊训练的退伍军人,后来他蜕化变质,成了全国九省市的通缉犯。”
  “李铃?”
  “对,就是他。”局长说:“现在有所不同的是,我们虽然不能确切地知道这回他受雇于谁,但我们总算知道了他是叶又晴的亲生儿子。”
  陈胜昆的眼睛瞪得鸡蛋大。
  一离开局长办公室,陈胜昆就火速召集干警中的负责人开会。
  他等着大家围着桌子坐好后,一举双手说:“我们只用半小时时间开会,开完会,就分头行动。‘将胜民向魏常虹一招手。
  “说吧。”
  小魏在桌上推开材料,向大家开口。
  “叶又晴于1947年出生在北京,后因被父母遗弃而由叶学利夫妇收为养女,取名叶又晴。”
  陈胜昆骇异地:“又一个弃儿。”
  “她十一岁被选送入部队文工团,二十岁嫁给军级干部李葆云,婚后育有一子,取名李铃。”
  陈胜昆咬咬牙,局长也是才从小魏这儿知道李铃的身世。
  不过,先知道某种情况,说起来就神乎其神。
  “叶又晴二十一岁时,因为与地方上一名干部通奸,被判刑两年,其夫在她服刑期间与之离婚。”
  “孩子呢?”有人问,“孩子判给了李葆云。”
  “你没有搞错?”
  “不会错,队长。”
  陈胜昆一摆手,“我不是说孩子,我是说只通奸就判了两年?”
  “是这样。在当年,破坏军婚是一桩不小的罪行。更何况,她当时的丈夫是我军经过年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高级将领。”
  “那老头今年该有七十岁了吧?”陈胜昆问得莫名其妙。
  “李葆云今年七十六岁。是我军上将级别中惟一至今还在野战部队的老战士。”
  “真叫人敬仰。”有人说。
  “李铃16岁参军,受过特种陆军部队的特别训练,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屡立战功,而且数次死里逃生。在他的档案里,有特种陆军部队教官汤根森对他的高度评价。这个评价说:李铃是一批精选的特种陆军小部队中的优秀战士,他有使命感,是我们国家的光荣。李铃对所学的独立行动、永立于不败之地的规则驾轻就熟,是一个永远捍卫国家的坚强战士。”
  整个屋子出奇的静。
  魏常虹继续说:“1989年,李铃因为机枪走火,击倒了战地实用的摩托车和一名士兵,从而他被逐出军队。他走上了社会的两个月后,就受雇于东北的一个暴发户,为他排除异己。那之后,100天他就使九个脑袋开了花。”
  “你能证实你说的吗?”陈胜昆问。
  “能证实。”
  “你能证实他们母子见过面吗?”
  “这个现在不难证实,因为叶又晴从医院私自出走,就证实她发现了不想叫我们插手来管的事,而这很可能是同李铃有关。”
  “说得对。”
  “叶又晴出了牢房后怎么样?”
  “她被下放到北京郊区永宁镇。在那里,她由于行为不检而被当地工作组强迫写交待材料。而这一回,叶又睛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
  “失踪了?”
  “她失踪的那晚永宁镇发生了一件命案。”
  “与她有关?”
  “我了解时没人能证实这件事。当地人反映与叶又晴失踪的同时,那位当时的工作组长也被调回延庆县。据说,那个死了的男人第二天一早就下葬了。县公安局从未查过此案,也没有追查过叶又晴。”
  “没人证明叶又晴有罪?”
  “没有。那儿的人们都不记得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还有别的吗?”
  “叶又晴同许华君分道扬镜后财务账目上还有往来,有一次,叶又晴一下过到许华君账号上达上千万元。”“不会是救济金吧?”有人嘲笑。
  “我查了,有记录表明叶又睛不定期向一家注册名称为翔远的公司拨款,而那家公司用的正是许华君的账号。”
  “叶又晴为什么总向许华君的公司拨款呢?他们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那是在1988——1990年之间发生的事,这后来没记录。”
  “还有一点。
  “说!”
  “李铃是5号来本城的,他的化名叫齐子丹。许华君遇害后,我们的跟踪没发现他。”
  “也许他出国了。”李明义说。
  “也许没有。”
  叶又晴打完电话,独自走到那辆半旧的丰田车内坐下来,她觉得一阵晕眩。
  有人敲车窗。
  “谁?”
  是一个高个男人。他打开车门坐到叶又晴的另一边,胸前的大领带一晃一晃的。“我叫黄伟建,很高兴见到你,叶老板。”
  “我坐错一了车吗?”
  “没错,放心。”
  “有什么事吗?”叶又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我的老板想同你谈谈。”
  “你的老板?”
  叶又晴恍然大悟,莫非……
  “听我说,叶老板。你最好把车开起来,我们一路谈。”
  叶又晴点着了引擎。
  李玉鹏的东方大酒店顶楼,一片寂静,没有一丝杂音,整个套房豪华肃穆。
  李玉鹏坐在套房内讲究的吸烟室里,静静地吸着雪茄烟。
  刚才,他接到万四平的电话,万四平在电话中告诉他十分钟后就将叶又晴请来。他已初步胜利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一切都那么没把握。
  也许,同叶又晴正面交手并无丝毫益处,事实上,可能有百弊而无一利。如同他李玉鹏有数十亿资产仍要搞毒品基地、军火买卖、倒卖黄金一样,那只不过是向人类体现自己的权威,而不是纯粹为了赚钱。更何况他心爱的女人已死,一切奋斗都不过是为了演变自身。
  他感到无限惆怅。
  李玉鹏起身熄掉雪茄,缓缓地向吸烟室外、客厅的尽头走去。
  会唔是在酒店顶楼的露天花园阳台进行的。
  叶又晴穿着黑色套装。这是她一早在街上一家平常的服装店买的,但式样新颖,采用的是高雅的面料,做工十分讲究。阳台上的轻风将衣服吹得贴在她身上,隐隐露出她丰满诱人的曲线。李玉鹏没有把叶又晴的风姿看在眼里,他也绝对不把女人经商放在眼里,他觉得叫穿着裙子的女人混在男人中间,这成何体统。如果她再有姿色,谁都想干她一家伙,那算怎么一回事?
  俩人一见面就僵持。
  最后还是叶又晴先开口:“阮成,你好卑鄙!”
  阮成?李玉鹏只允许一个人这样叫他,那便是他去世的妻子唐梦兰。
  叶又晴看得出,李玉鹏内。动波涛起伏,但脸上却异常平静。
  他说:“叶又晴,别叫找阮成。”
  语气中暗含杀机。
  她端详了他一番。二十多年前,她逃出永宁,在祖国的南大门遇到了阮成,他当时正纠集一伙人准备偷渡。叶又晴无意中知道了这一情况,阮成怕她泄露出去,就想置她于死地。万万没想到,叶又晴虽然年轻体弱,竞胆大妄为地从他手心里逃脱了。
  那时的叶又晴面对一切困苦艰难都不灰心,对生活始终充满着好奇与希望。历经一番沧桑后,年轻时代的理想梦幻已不复存在。现在的她,成熟而妩媚,为自己修的金刚罩足以对抗任何向她进攻的人。
  “你利用我儿子杀人,想以此威胁我!”
  “这意思很明白,”李玉鹏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你不会叫自己的儿子上断头台吧?”
  叶又晴道:“那么,许华君一定是你杀的!”
  李玉鹏掉转过头,第一次同叶又晴面对面相视:“许华君他该死!”
  叶又晴强硬道:“阮成,如果你还想在大陆人面前扮演上帝的话,那你是做梦。”
  “我提醒过你,别叫我阮成。”李玉鹏从烟盒中抽出一支大雪茄:“假如你想冒更大的风险,我就准备除掉你。”
  “那你就除掉好了!”
  “除掉你之前,我们先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叶又晴,别以为我还会像对待许华君那样对待你,我已不需要了。”他走到叶又晴面前,审视着她。自从他二十年前杀她未果后,她变得坚强而自信。“你记住,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把戏,这是战争。”
  “的确是,阮成。”叶又睛说:“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你能多活一刻,那全归功于李铃,归功于你儿子。”
  “你杀不了他。”
  叶又晴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心态,怎么为这么一个杀人魔王自豪?
  “是的,但我不惜炸毁整幢公寓,不惜毁灭千百人的生命财产,我要在杀你之前先杀掉你儿子。”
  叶又晴惊得全身颤抖。
  “你可以走了,你去告诉李铃,叫他站出来。不然我要叫千百个人给他陪葬!”
  叶又晴走向李玉鹏,久久地望着他。然后,她冷冷地说道:“阮成,我相信因果报应。如果你继续与大陆人为敌,做尽祸国殃民的事,你就是在自取灭亡。”
  “很好!”
  李玉鹏冷冰冰、空洞洞地说。
  叶又晴走出东方大酒店。
  为了振奋一下精神,她整了整西装上衣,取出车钥匙到停车场取车。
  她发动了车后,小心地把它开出停车场,将车调了个头,向市区驶去。叶又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找陈胜民。她现在相信只有陈胜昆才能把李玉鹏绳之以法,而她个人面对这么一个凶神,就显得势单力薄了。
  陈胜昆的背后是一座钢铁长城。
  叶又晴边开车边用数码通联络陈胜昆。这时是六点五十二分。
  电话中传来“喂!”的一声。
  “是陈先生吗?我是叶又晴。”
  陈胜昆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直通东方大酒店的南苑公路上。”“有没有人跟踪你?”
  “当然有。”
  “我马上就来。”
  “慢着,队长。”叶又睛说:“我在电话中直截了当同你讲,会省去好多麻烦。”她说:“听着,李玉鹏是杀害许华君的真凶。他亲口向我承认的,我可以作人证,我儿子也可以作人证,现在只缺少物证。”
  “我马上……”
  “我这车里很可能有窃听器,李玉鹏对我做的事了如指掌,所以物证得你自己去找。”
  “但你现在很危险!”
  “照我说的去做,刀架在我脖子上而不是架在你脖子上,你的机会很多。”
  陈胜昆抓住机会问:“物证在哪儿?”
  “我现在不能说,如果说了那人一定没命。”叶又晴又说:“我也不能下车去给你打电话,因为一旦那样,背后就会射来一颗枪子要了我的命,我还想看着李玉鹏上绞架呢。”
  “那我现在怎么办?”
  “你有权力询问每一个人,但我不能在此时告诉你应该询问谁,那样对方就有危险,因为李玉鹏不惜杀掉成千上万的人。”
  轿车在前面的路口转弯,又向前驶去。
  陈胜昆关掉电话。
  这条公路上的车辆很少,叶又晴向公路两侧看去,几幢正在施工的大厦直指蓝天,使人一看就能产生一种自信。此时叶又晴心情好多了,她自信:我会惩罚那个杀了许华君的原凶。
  她又在数码通上按了几下,然后对着话筒说:“给我接谢小璃办公室。”
  “请稍等。”
  电话接通了。
  对面传来谢小璃独具特色的声音。
  “你好!”
  “小谢,”叶又晴语气坚定地说:“给我起草一份文件。”
  “叶总,请说。”
  “我要你调动资金,支持益利通许氏公司贷款延期的请求。”
  “明白,叶总。”
  “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懂吗?”
  “是。”
  谢小璃说:“叶总,我们在今天上午接到许华君委托他的律师马大尤先生送来的一份文件。”
  “文件在哪儿?”
  “放在你办公桌上。”
  “马上把它锁到保险柜里,要快!”
  “是。”
  叶又晴放下电话,她想与左建勋联络,但怕暴露了他的身份,会给他引来杀身之祸。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弯儿。
  叶又晴边想边机械地用脚去踩刹车,因为这个转弯比较小,要减慢速度。但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有刹车!
  叶又晴狠命地用脚踩下去,车子根本没反应。她把全部的力气用光了,心跳加快,可仍控制不住车速。轿车惊险地转了个弯儿,直向前飞驰,朝不远的红绿灯街口冲去。
  她大汗淋漓地控制着车速,并将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车子冲过红绿灯十字路口,向前面的直线下坡冲去。因为是大下坡,车身失去了控制,飞旋的车轮向死亡的目标飞奔。
  叶又晴知道驾着这样的车子不能进入市区的繁华地带。她尽力把住方向盘,叫车子向市区外的3号公路驶去。
  她不时地用眼角瞟着车速表。指针现在正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地飞速向上转。叶又晴在恐惧的同时,极力寻找有什么可以逃脱的办法。
  跳车吗?
  下坡的车道西侧是施工新挖的大沟,深度足有五米,从车上看不见底。此时车速又在每分每秒地增加,她怎么干也是死。
  许华君与李玉鹏作对所以他被杀了!
  叶又晴知道自己的死同许华君不一样,她将死于一场事故,而这一事故还是因为她叶又晴畏罪潜逃中愚蠢驾车所造成的,就像新城经常都能发生的那种交通事故一样。
  她拼力握住方向盘。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恋战,完全可以翻到施工的大沟中一了百了了。
  但她就是不甘心。
  她刚才对李玉鹏说: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一切都应验了。
  她非同李玉鹏赌这一赌。
  车子又一次滑溜,叶又晴拼尽全力挣扎着,控制着车速和车的方向。她想起偷渡那晚,阮成也曾威胁过她的生命,差一点将她置于死地,但她逃脱了。
  车子继续向前飞驰。
  许华君!
  现在她脑子里都是他,回忆顿时涌现,叶又晴仿佛看见他对她说:“他们叫我野种!”这使叶又晴感到她同他一样孤独。
  奇怪的是,她猛然间觉得抓住方向盘的双臂剧烈疼痛起来,她感到怀抱着许华君尸体的那份痛楚,不由地尖叫起来。
  “啊!”
  车子飞速向前滑去。
  叶又晴此时能感觉得到许华君预感到死亡来临时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同许华君看到的想到的一样。一瞬间,她想起同许华君并肩携手的那些日子,温暖的信任和彼此间磊落的交流。
  她想起许华君年轻英俊的脸庞,顿时两眼放出了光彩。
  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她仍会义无反顾地同许华君携手并肩。
  车子滑到了3号公路桥的桥栏边。
  叶又晴自知力不从心。
  轿车被巨大冲力推着贴到了桥栏前滑行,桥栏发出了断裂的响声。这时叶又晴拼力转动方向盘,车子失去控制地向桥栏外挤去。
  她没有机会了。
  在轿车的头部冲出桥栏的一瞬,叶又晴将前轮猛向左打,整个车身斜着过去,惯性带着车身翻过桥栏。她看见了桥下的河水。
  接着是桥栏破裂的哗啦声。
  叶又晴的车身悬在桥栏边沿,整个车身倒仰,车头变形。
  肖建白副市长搓着手,想着刚才六点钟新闻看到的那一幕。
  躺在担架上的叶又晴面无血色,脑袋肿得很大,生命垂危。救护人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叶又晴从挤瘪的车厢里掏了出来。
  封玉明在一侧忧心忡忡地看着肖副市长:“我刚从杜局长那儿得到的消息。”他不说下去了。
  “什么消息?”
  “情况看来很复杂,陈胜昆怀疑这一星期内的三次谋杀都是李玉鹏指使干的。”
  “简直疯了!”肖建白很恼火。他猛地敲击桌子,致使办公桌上的文件滑向一边:“李玉鹏一直在大陆做合法投资、捐资和我们共建公路桥梁。他爱国,他怎么会指使杀人!”
  “陈胜昆认为许华君就是发现了李玉鹏在大陆干的黑暗勾当才被杀。”
  “胡说!”肖建白怒不可遏:“许华君同李玉鹏合作多年,他们干得满好嘛,乱弹琴!”
  “杜局长对这一点也很担心。”
  “如果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就有损投资者形象,有损我们政府形象。”
  “现在已经有人说三道四了。”封玉明不冷不热地给火上浇油。
  肖建白一怔,他想了想,“我认为我们能采取的惟一办法就是制止陈胜昆这种盲目的冲动。”肖建白估量了一下形势说:“实在不行我们就调一个政法干部,接下陈胜昆的任务。”
  封玉明注视着副市长。
  “到目前为止,陈胜昆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将李玉鹏逮捕归案。可时间长了,便夜长梦多,会生出事来。”
  “如果叫陈胜昆处理这个案子我们就控制不了。”肖建白说:“陈胜昆表面上粗,却是个精明的办案人。这就是他至今按兵不动,不去惊动李玉鹏的原因。”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另搞一个专案组。”
  “但是,他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正因为他干得有眉目了,我们才有必要插一手。陈胜昆如果计划在这几天中结案,我就通知杜局长,叫他明天交出杀人凶手,不然,我们就另请高明。”
  “到哪儿去找个负责此案的人呢?”封玉明问,“就通知检察院的陆德明吧!”
  “他?”
  “陆德明这个人党性强,办事从不背离上级的准则,忠诚,可信任。如果他将这个案子结束得又快又好,我们就把他调到市委来。”
  “那么,您打算叫我怎么对他去下命令呢?”封玉明问:“他如何能控制局面呢?”
  “你把他找来我跟他谈。”
  肖建白没告诉封玉明他希望陆德明如何去做。这次案件也许是他政治生涯中冒险最大的一次。如果陆德明按他的愿望去做,他就可以保住头顶上的乌纱帽。相反,他就很有可能同王宝森之流一样,被赶进历史的垃圾堆。
  今年以来,社会上反腐败的呼声很高。中共中央决定对陈希同的问题进行审查,小纪委决定开除王宝森的党籍,北京币人大常委会撤消了王宝森副市长的职务。
  共产党人荡涤着一切污泥浊水。
  当肖建白参加新城市政府的“深入持久地进行反腐败斗争”
  的会议时,他刚从李玉鹏那儿接受了一幢在海口巾的别墅,但他还是觉得王宝森太大胆妄为,太过于腐败,生活太糜烂了。要个然他怎么会有今大这个下场?而自己只不过像某个大明星一样,接受了某家大公司的赠予。无论如何,他这个两袖清风的父母官,总比那些卖笑求财的明星强多了吧?
  肖建白忘记了他是党培养起来的人民公仆,忘记了政府官员私受别人馈赠就是越轨,就是犯罪,肖建白入党二十年了,听表扬的时候多,听批评的时候少,他很少犯错误,总是跟在党的红旗下行进,绝无丝毫偏差。但有一点他自己明白——心情总是不大舒畅。
  今年六月以来,他除了去了一趟美国,还意外地结识了香江城的李玉鹏。更可喜的是,他们相互都产生了好感。而且说什么、说到哪儿都那么融洽。李玉鹏不仅仪表正派,连言谈举止都正派风趣。对他这个人不能只说他爱国,肖建白觉得他简直是忧国忧民,把大陆人的烦忧整个装到心里了。
  肖建白见过许多外商投资人在向大陆投资时讲条件,要好处,要不然就是只围着他们自己的老家那块巴掌大的地方转,没有对大陆未来投资的整体眼光。然而,李玉鹏则相反。李玉鹏胸怀大志,眼光独到,他把祖国的长远利益看作他的长远利益。
  他对特区的投资,不仅侧重今朝,更注重长远。肖建白看到李玉鹏穿着简朴,对自己对部下都十分严格,而且在他的书房中有一条横幅,上面书着:人到无求品自高。
  肖建白觉得这样一个值得信任敬重的人,怎么会是谋杀许华君的元凶呢?再说,他这个副市长也同王宝森大大不一样,他不贪污,又不挪用公款,又不养情妇,不拿党的纪律和党性开玩笑,他从来都是党指到哪里,他走向哪里,绝不越轨。
  像他这样的人,对克林顿接见李登辉,对台独分子,对一切有损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尊严的事和人深恶痛绝,他决不能叫闲杂人员说他这个副市长有个杀人的朋友,也决不能叫一些人有意无意之间给我们的党脸上抹黑。
  肖建白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真复杂呀2他暗自说:稍有不慎,将给党带来多么大的损失呀!
  肖建白要求封玉明尽快搞到有关李玉鹏的材料。封玉明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火速去办,结果令肖建白大惊失色。
  李玉鹏,原名阮成。
  1950年,阮成出生于陕西朝阳市人民医院。出生后因大脑积水,高烧不断,而遭朝阳市顺义县农民段有亮夫妇的遗弃。当时,朝阳市人民医院院长张浩得知后决定:收院治疗,院方负担一切费用。
  50年的9月20日,朝阳市的《朝阳日报》如实报导了弃婴的不幸遭遇和人民医院广大干部群众治病救人的共产主义精神。第二天,市政府机关干部阮怀平夫妇到医院看望弃婴,并向院方表示有意抚养。
  这之后弃婴过继给阮怀平,取名阮成。
  阮成从小天资聪明,体格健壮,又是阮家的惟一孩子。所以,在他成长的最关键几年,是倍受家庭和学校宠爱的。
  高中毕业,他也和中国广大知识青年一样,响应党的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他主动要求落户到了山西——这个学大寨最红火的地区。
  然而到了贫困地区的山西运城,这个好学生产生了质的变化。
  首先他不相信这片贫困的土地是解放后宣传了那么久——改天换地、亩产万斤粮的结果。他更不相信那些目不识丁,满脑袋高粱花子的农民,能教育他这个文明人。
  更何况有一次,一位老农民家中丢了一只鸡,便一口咬定是途经他家院门前的阮成所为。就这么一桩小小的罪状,阮成被村民兵绑在村民兵队部的房梁上一天一夜。最后还从他第一年的国家对知青的粮食补贴中扣除了他10元钱。
  虽然区区一只鸡,但天理何在?
  当时学大寨、赶大寨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搞得热火朝天,全国上下学大寨精神、走大寨路、做大寨人的口号一次比一次响。阮成也被公社指派去大寨参观、学习,但他的收获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对大寨的七沟八梁一面坡的景况大不以为然,他说了句叫自己永世不得翻身的话:“如果全国都学大寨,那不是拉着历史的车轮向回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十九岁的阮成由此经历了大会批、小会斗,连连不断的检查,没完没了的喝斥,永无尽头的劳动改造。阮成被彻底揪出来了,而且被踏上千万只脚,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1969年是阮成最沉痛的一年。
  这一年内,他的养父阮怀平因负责朝阳市的公检法工作,而被打成坚持反动路线、迫害革命群众的罪魁祸首。同年死于朝阳市市郊一劳改农场。
  养母王燕玲,受丈夫牵连,被市妇联当作与坚持反动路线的坏分子同流合污的坏人,送到郊区红星人民公社劳动改造。结果,在此地染了中毒性痢疾,不到四天,就抱病身亡。
  阮成虽在九岁那年就得知自己现在的父母并非自己亲生父母,但他感受到了阮怀平夫妇对他的爱,也真正爱他们,把他们当作自己惟一的父母。
  1969年啊!
  这一年不仅使阮成失去了最亲爱的父母,也使他对公德、信义失去了信心。在他眼里,父亲是共产党员刚正廉洁的化身,母亲则永远是温婉谦和的,她永不会迁怒于人。
  但他们都死于非命。
  昔日温文儒雅的阮成一下子变得凶暴起来。他与人斗殴,寻衅闹事,不服管教,目中无人,在村子中横冲直撞。到最后贫下中农也拿他没法子,就把他送到山里的青山煤矿,叫他去做苦工。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中阮成反而开了不少眼界,耳闻目睹了煤矿工人的悲惨生活,也从中听到了香江城这样的采金宝地。
  偷渡,便成了他的梦想。
  阮成伙同五男一女偷渡,游上岸活命到港的只有他一人。
  阮成到港后没有护照和一切有关证明文件,他只能隐匿自己的姓名,暗地里为一些包工头干粗活。也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一个对他一生产生重大影响的人——黑帮头目万四——万玉良。
  七十年代,正是香江城黑社会各帮派迅速发展的时期。来自大陆、越南以及亚州各地的移民和非法入境者源源不断,使本来只有少数几个帮派的街区,猛增至十个。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生存,有人做生意的地方,就有那些黑帮帮派存在。
  原来,黑社会中活动能量最大的是“眼镜蛇”、“地狱帮”两大帮派,他们在六十年代末期在此地各占半壁江山。随着帮派成员和社会环境的多元化,他们发现,逐渐出现了山头林立的局面:“天龙”、‘广安“、”白虎“、”平昌’多帮派来势汹汹,更引人注目的则是新崛起的“白虎帮”。
  “白虎帮”顾名思义,就是聚集在香江的属虎的大陆人组成的帮派。他们的龙头老大万玉良是个羊白头,所以称“白虎”。
  他们原本人数不多,年龄层次分明。当然,这帮人都是从大陆逃港后聚集在一起的同路人。但也有两个除外,一是李玉鹏,他是移民到此的香江人;另一个就是吴光北,他是幼年随父母逃至香江城的。
  然而,随着偷渡者的日益增多,“白虎帮”这个纯属虎的帮派也日渐扩大。后来其中大部分人并不属虎,渐渐地属虎的就成了帮派中的核心人物,无形中成了帮会的决策层。随着白虎帮逐渐强大,也就发展成有强烈帮会色彩、具有掠夺性的组织。
  1971年,万玉良在帮会之间的火并中逃到了苍弯的建筑工地,正好遇到当时正在工地上做工的阮成。他那时身中三枪,已经气息奄奄,被阮成救起。
  阮成在自己住的小铁皮房内守护了万玉良三天三夜。可以说是阮成从小受到的革命英雄主义教育帮助了他。
  他看见混身是血的万玉良第一个反应就是:万玉良是伤员,其二,他中的枪伤刺激了阮成的神经。他想起了好多好多英雄故事,那都是些他不能身临其境又万分羡慕的。这使阮成激动不已。他用盐水给万玉良洗伤口,用酒精擦了万玉良的全身。
  四天下来,他救了万玉良的命。
  阮成想:救活一个人,如同救活一个世界。
  万玉良是江湖上一只出了名的白老虎。“地狱帮”的人射了他三枪,满以为他必死无疑,每一颗子弹都在他心脏附近,但他们错了。虽然阮成没钱又不敢去请医生,这三颗子弹在万玉良能呼风唤雨之后仍留在他体内,以后有幸取出两颗,有一颗一直在他腋下,直至他死亡。
  为了回报阮成,万玉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在自己康复后先给了“地狱帮”致命的一击,枪杀了“地狱帮”六名铁杆干将。
  第九天,他把阮成请来,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阮成!”
  他满怀诚意地叫了一声。
  “我手下有个年轻的干将死于这场火并,他叫李玉鹏,这个人有老婆、两个孩子,家是本地人,身世清白。”
  阮成认真聆听。
  “我想他如今死了,就把他的名字给你安上。从此,你就有了合法身份,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阮成听愣了。
  万玉良说话间发现阮成直眨巴眼睛,就放声大笑起来:“担心什么?一切全由我去打点。不过,需要你给他老婆换一处住房,这好掩盖你的身份。”
  “这……”
  阮成欲言又止。
  “我说了你不用担心。”万玉良正色道:“为了你好,你每月要去看望李玉鹏留下来的两个孩子和老婆,给他们一些生活费。”
  “没问题。”
  阮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日他们七个人一同游过一望无际的香江时,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上海淮海中学来的女知青被江中的大浪卷走了。其余的几个人,也是越游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就越远,谁也不肯等一等谁,谁也不肯对卷入漩涡的人出手相帮,谁都为自己的未来捏一把汗,而无暇顾及别人。阮成只看清孙刚游在他前面,他的后脑勺在夜间微风推起的浪花间漂浮,有一瞬间,阮成以为自己就要被孙刚前进时抛下的浪头吞没了。
  然而,他爬上了海岸。
  他把孙刚以及其他人抛在脑后。
  阮成知道,必须有合法身份,才能堂堂正正生存。
  由于阮成救了万玉良的命,所以他没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这位白虎帮龙头的信任。三个月后,万玉良派他到海路上独挡一面——走私毒品、军火、倒卖人口。
  阮成干这种事很冲击他的良心,可他觉得不是他狠心狗肺,是老天不睁眼,是老天害得他别无选择。
  以阮成的个性而言,他是那种一条胡同走到底的人。
  1973年,江湖上四大帮派在九龙不远的三不管地带为争一块地盘大打出手,万玉良不幸在事件中中弹身亡。阮成有言在先:杀万玉良如杀我父。
  他亲手将杀害万玉良的元凶高还庆送到一条钢船上,拿他活活喂了大鱼。
  这之后他顺利地登上了白虎帮龙头老大的宝座。不少的黑帮认为,这是李玉鹏——阮成发迹的先兆。结果一点不错,他果然有本事收复失地,平定四大帮派的纷争。当时黑帮中流传着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主要指李玉鹏毫无人性的杀人手段。
  到了1974年,他叫万四平和吴光北几人坐阵香江,自己选出50名精明强干的小伙子,住进了泰国的安普瓦丛林,向自然挑战,驱赶土人,抗击清剿他们的泰国军队,最后确定了自己的第一毒品根据地。
  在以后的五年中,李玉鹏把他在香江城的产业逐渐合法化,并成立了庞大的东方明珠集团,向大陆、台湾、东南亚一带推进。
  李玉鹏目光远大,他有理由认为,再有一年,他就能把全部投资纳入政府管制的正轨,使之成为他向香江城上层社会飞跃的一个金色跳板。
  他不管那么多,他就是要社会敬重他。
  肖建白知道李玉鹏的身世背景后长时间的沉默不语,脸黑得吓人。
  如果他知道李玉鹏此时正乘自己的山鹰号直升机来到安普瓦丛林的毒品基地进行视察,还不知要多惊骇呢!这里到处都是暗哨和游动哨,方圆数公里戒备森严。
  安普瓦丛林是李玉鹏在泰国丛林中建立的设备齐全的综合性海洛因加工厂。密林中,现在已增至到四个制作提炼海洛因的实验室,同时配套的还有加工厂、仓库、宿舍区、酒吧、餐厅和供直升飞机降落的小型机场。所有的生活用品,分别用直升一匕机和水上快艇运来,生产的各类毒品,又从这两个渠道运出去。
  这一次,有几位来自台湾、大陆、马来西亚。韩国的大毒品贩与万四平订了大宗的货。他如实对李玉鹏察报后,李玉鹏决定带吴光北看看安普瓦的库存情况、他觉得万四平年岁大了,还是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最好。这样一来万四平可以抽时间照顾家眷,又可以帮他处理一些日常事物和来往的业务。吴光北今年三十岁,是个精明谨慎又做事认真的家伙,李玉鹏觉得叫他代哲万四平最合适不过。
  李玉鹏带着吴光北人参观用钢筋水泥浇筑成的毒品库。他在路上说:“光北,将这么大的地方交给你,你该知道我的苦心。”
  “先生,我知道。”
  “安普瓦丛林写着我的历史,你该明白,这是我浴血奋战得来的。当你走进这部历史,你就将无可选择地搏击、奋战,直至死亡。”
  “我明白,先生。”
  “如果你接受不了,现在还有机会反悔。”
  “先生,我愿意担此重任。”
  “我虽在泰国军界上层有许多朋友,但你要记住,任何人的任何承诺都不能打保票,到时靠的还是自己,明白吗?”
  “先生,我明白。”
  “光北,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先生。”
  “你热爱你所从事的事业吗?”
  “全心全意。”
  李玉鹏满意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现在开始分享我的历史,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你要绝对忠实。”
  “是,先生。”
  李玉鹏在奋斗时也有瞬息间想到败下阵来的时候,但他的血管里流的血是顽强的。他承受的远非那些在光天化日之下。
  耀武扬威的正面人物所能承受的。他是黑暗中的胜利者。
  阮成从山西青石煤矿跑出来时,并没想到他会成为这样一个人,他所做的,比之他当年的梦想,他如今实现的多十倍、百倍。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报复了那对无情的生身父母,报复了残害他养父母的那些人。
  惟一叫他感到惭愧的就是,他不敢面对阮怀平夫妇的亡魂。
  阮成记得养父常教他念的一首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自有后来人。
  而现在,革命英雄主义理想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再也看不见红旗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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