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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云雨荒台岂梦思


  他们桌上菜肴虽多,但是衣红没有沾口,文祥食量不大,千奇与楚平生也都是点到为止,一只烤全羊虽然只切上来八分之一,看上去几乎没有动过。隔座有个青年,一直斜着眼,偷看这边的一举一动。
  衣红早就练就了用“余光”观察的本事,一般女孩子多半本能地知道在人群中,哪个人的目光射向自己。但那只是本能,衣红发现,只要把视线聚焦在远处某一点上,再把注意力分散在焦点附近,眼珠不动,就能察觉很多细节。
  千奇离那年轻人较近,衣红便说:“千奇大哥,你旁边有个青年,好象没有吃饱,把那块烤羊肉送给他吧!”
  千奇转身,向那个青年打了个手势,退出音障区,对那人说:“我们人少,食物太多,那只羊你有没有兴趣?”
  那青年一听,大为兴奋,却说:“羊?嗄!我桌上的都没吃完呢!我只是觉得那位姑娘很美丽,想结识她,可以吗?”
  千奇哭笑不得,这种事哪能越俎代庖。他指指年轻人,又指指他们的桌子,只见衣红点了点头,他只好对那男子说:“那么请过来坐吧!”
  那青年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说:“你们有音障真好,我快被吵疯了。”
  千奇便为他介绍说:“这位姑娘叫衣红,这位是文祥,在下千奇,我们是来观光的,请问小年青怎样称呼?”
  青年说:“我叫马维邦,从新疆来的,衣红姑娘轮廓很美,是不是维吾尔族的?”
  衣红笑说:“谢了,我没去过新疆,请吃羊肉吧!”
  马维邦说:“这里的羊肉不好吃,姑娘有兴趣,不妨到我们新疆吃去。”
  衣红摇摇头说:“我不吃羊肉!”
  马维邦大为惊奇:“不吃羊肉?那你怎么长得这么美?”
  衣红调侃他说:“你不知道吗?现在的化妆术比羊肉还管用哩!”
  马维邦摇摇头说:“不可能,我专做化妆术生意,最高级的还是要靠羊脂。”
  千奇笑着说:“那你是‘化妆’专家啰?”
  马维邦大言不惭地说:“还可以,昨天我给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化过妆,现在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我这是传统方法,与计算机化妆不同。”
  千奇问:“怎么不同法?”
  马维邦说:“我不知道计算机怎样化妆,我是先用秘传的药水,把皮肤上的毛孔泡开,再用特制的羊脂精按摩搓揉,就可以常保皮肤光泽有弹性。”
  千奇这才知他谈的是美容术的化妆,那只能保持两三天,要经常维护,与千奇所想的变容、易容等化装不相干。这种人多半是江湖术士,出入公共场所为的是要拉生意。衣红一时心软,反把这种人当作客人请了进来。
  千奇怕衣红不解,便点明了说:“你是看这位姑娘需要保养,来做生意的吧?”
  马维邦忙道:“不,衣姑娘根本不需要化妆,已经够美了。我是在等生意,希望昨天那位女士再来,她很大方,又不是本地人……”
  难道他说的是周琼英?衣红忙问:“你知道她姓什么吗?”
  马维邦摇头说:“干我们这一行,不便问客人的姓名。”
  衣红失望地说:“可惜!否则你可以赚一百贝币。”
  马维邦跳了起来:“一百贝币?姑娘你希望她姓什么?”
  “有没有可能姓周?”
  “姓周?当然!唉,我该死,没错!”
  衣红又问:“她今天还会来吗?”
  马维邦得意地说:“就是今天不来,明天、后天准来!”
  为了这一百贝币,他什么都不管了,站起身来,睁大眼睛,全场做地毯式的扫瞄。大厅中人来人往,有些客人走了,马上又有新来的补上。
  前面小胡子那桌,也有人过来交头接耳,只可惜声音太小。衣红用指语通知衣娃:“能不能把那几个人的悄悄话传给我听?”
  衣娃说:“我怎么判断是悄悄话?”
  衣红说:“两个人讲话,嘴对着耳朵,距离二十公分、音量五分贝以下。”
  衣娃说:“这种标准目前没有。”
  衣红还在考虑,如何定义悄悄话,好让衣娃理解。却听马维邦大叫:“你看!那不就是她吗?”
  衣红马上对千奇说:“快!文哥说你很会易容,快给我换!”
  千奇更不答言,随手取出一张静电膜,往衣红脸上一敷,面孔立即变了。接着又替文祥换了一张面孔,前后不过十几秒钟。
  马维邦在一旁看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衣红急问:“她在哪里?”
  马维邦指着对面的角落,一位身穿唐装的女子,说:“你看,那不就是她吗?我的一百贝币呢?”
  衣红差点没气疯,马上与文祥又卸了妆。
  这时百怪进来了,向千奇使了个眼色。千奇拉拉文祥与衣红,三人起身便走。
  到了外面,百怪说:“老楚出的点子真好!对方相信了!”
  衣红说:“是我出的点子!”
  文祥忙说:“红妹,是谁的点子有什么关系呢?”
  百怪马上改口说:“当然是姑娘的主意,我是说,老楚找到一位线民,叫他传话。说今夜九时整,当局有行动,在五里坡一带,所有计算机都会当机。”
  衣红说:“说计算机当机有用吗?”
  百怪说:“他们最吃这一套,他们自己有一套超级计算机,常常宣传当局不可靠。我们也与当局谈过,他们愿意配合。”
  衣红说:“你怎么知道对方相信了?”
  百怪说:“我们一直等到那小子回来,他领了一个大赏!”

         ※        ※         ※

  大家好好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果然五里坡一带,计算机莫名其妙地中断了一个小时,造成居民极大的不便。这样重大的事件,居然事先没有通告,于是谣言满天飞,人心惶惶。如果计算机也会当机,是不是终有一天,天堂也会崩坍呢?
  最出风头的,便是昨天传话的那个小子,半夜里就有几个彪形大汉把他请去。那小子解释说,他是在清真馆无意中听到几个人谈话,说要停机一小时,由九点到十点,好改装什么设备的,还打算抓人等等。
  随后,就有人到清真馆,全面改装音障设备。甚至还有好几个人说,他们梦到清真馆下有一条地下道,有很多重型机械操作不停。
  文祥等五人改装成黎族男女,先到五指山下走了一遭,把一应地形地貌都记了下来。千奇最擅长临场指挥,计划中,他将带三十名特遣队干员、六十台机器人,由正面佯攻。百怪则另外带领二十名干员和五十台机器人,在山后骚扰。另外由楚平生和他的三十名干员,在后方策应。
  既是当局发动要捉拿大法王,规模当然不能太小。可是真要将大法王一举擒住,又失去了教化的意义。所以,必须做得煞有其事,却又乌龙百出才好。
  真正的戏码,则由衣红负责编导,她准备了三个方案,由她和文祥在后方执行。最理想的方案,是让大法王相信周不倒出卖了他,发出暗杀令。同时,这段过程要记录下来,送交周不倒,行离间之计。
  其次,暴露大法王策反的企图,昭告天下,让周不倒不敢助纣为虐。这点比较难,因为大法王老谋深算,绝对不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
  最后一案则是凭武力硬上,反正是依令行事。
  在行动上,是以第三案为饵,全面佯攻,如果大法王用武力反抗,就录像存证。实际上是采攻心策略,想方设法要导入第一个方案。
  不论用什么方法,衣红知道,周琼英才是问题的核心。她更清楚,女人心,海底针,要全胜而归,就要掌握她的心理。
  怎么现在才想到呢?衣红蓦然一惊,立刻对文祥说:“拜托!你快赶去陶庄,无论如何要把王博士请来,你还要负责说服他,对周博士热情一点!”
  文祥面有难色,说:“找他来,我做得到,对周博士热情点?这……”
  衣红亲昵地拉起他的手,撒娇道:“文哥,拜托你嘛!”
  文祥忙说:“我去,我去,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衣红笑说:“该怎么办?我刚刚不是示范给你看了吗?”
  全世界特遣队的成员有万余人,全备有高速的交通工具,相互支持。一道命令下去,不到半小时,人员设备都已调动齐全。千奇、百怪等全副武装,明目张胆地大张旗鼓,调兵遣将,一点也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这些举动对当地人民一点也没有影响,人们各做各的春秋大梦。也有人真幻不分,以为眼前兵革满道的军事行动,只是他梦中的情节。更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反正炸弹没有在自己身上爆炸,当热闹看,也是娱乐性十足。
  大家准备就绪,文祥却还没有回来,衣红便用长途影音找到文祥。
  文祥正在和王之淳谈话,一接获影音,如释重负:“红妹,你自己跟他说罢!”
  衣红一听,便说:“王博士,麻烦大了,你再不来,周博士就要自杀了!”
  王之淳一惊,忙说:“为什么?小小也太胡涂了!”
  衣红东张西望,忽然慌张地说:“你快点来!现在还能救她,千奇大哥,快……”说罢,屏幕一阵闪烁,影音便中断了。
  千奇在一旁瞧着,半信半疑地说:“这样有效吗?”
  “当然有效!”衣红信心满满:“一个深受良心谴责的人,最怕再伤害别人。”
  按照计划,该去散布假情报了。文祥还没回来,楚平生要露面,以便线民指认。千奇等三人便换上中东人服饰,四个人大大方方走进了清真馆。
  中午客人不多,他们一入座,衣娃就对衣红说:“我们侦测到一些电子感应器,都还是三十年前的老技术,要不要干扰?”
  衣红忙用指语说:“你装作不知道,我们要演戏。”
  衣娃说:“我们怎能装作不知道?”
  衣红说:“当然可以,我们在办案呀!别忘了,等会你要负责把法王的影音全部记录下来!”
  衣娃说:“装做不知道很难,要记录,放心,保证巨细无遗。”
  侍者送上水,千奇说:“那一桌有音障?我们有机密要谈。”
  侍者说:“请放心,音障全修好了。”
  千奇试着一拨开关,果然外面的噪音立刻消失。千奇还有点不放心,对百怪说:“你说几句话。”
  百怪诧道:“要我说什么?”
  千奇一边站起来向后退,一边说:“你不是天天说废话吗?”
  百怪这才理会:“喔!你要试音障?老怪大傻瓜、大笨蛋、大白痴……”
  千奇满意地回坐,对侍者说:“我们要开会,菜先送上来,我不叫你,不要进来,听见没有?”
  衣娃又对衣红说:“隔壁有个传送站,有三个人正在做影音传输。”
  衣红等菜上了桌,侍者退出后,便开口说:“这次行动是周议士亲自下的命令,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千奇问:“怎么会这么严重呢?连周议士的通讯网都封锁了!”
  衣红说:“是周议士自己要求的,我们得到可靠消息,有个组织要暗杀所有的议士。为了安全,我们一方面实施全方位的安保,一方面同时向几个主要的首脑发动攻击。大法王确实在这里,各位千万不要让他漏网了。”
  百怪说:“奇怪!打一只蚊虫,要花这么大的功夫?”
  楚平生说:“你知道蚊虫杀死过多少人?比原子弹杀的多上几十倍!”
  百怪说:“我可没见过大法王杀人。”
  衣红说:“谁叫他得罪了周议士呢?绑架周议士的爱女,还栽赃说周议士投资非法事业。最严重的是,大法王在金星贿赂法官,周议士已经掌握了确实的证据。”
  百怪说:“在金星贿赂法官?可能吗?”
  衣红说:“那些法官都已被捕,在一个秘密地方受审。周议士告诉我们,等他报告写好了,就要授权计算机,把所有反抗组织一网打尽!”
  百怪伸了伸舌头:“好家伙!那我们有得忙了。”

         ※        ※         ※

  在一栋精致的别墅里,大法王与两位身着白长袍的壮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双向影音传真。半空中另外有两个双向屏画面,一个是二法王、三法王,还有一个画面是四法王,大家敛声屏息,眼睛都盯着清真馆传回来的影音。
  大法王说:“那个小姑娘虽然换了装,我还是认得。”
  四法王说:“另外两个我在火星上见过,只是不知道名字。”
  等大家听到衣红说,周议士已经有了大法王在金星贿赂的证据,四法王立刻说:“这个麻烦大了!赶快把他干掉!”
  大法王说:“老四,你性子太急,这只是一面之词,还没有印证哩!”
  四法王说:“印证?等印证了,我们都完蛋了!”
  二法王说:“哪里有这么严重,周不倒又有多少分量?我手上的议士就有好几个!只要其中一个提出‘人权’两字,我不相信计算机能怎样!”
  大法王说:“我只是不相信周不倒会坑我!”
  四法王说:“我早跟你说过,那个婊子不是好东西,你还说要用来控制周不倒。现在呢?迷昏头了吧?可别害得我们一起落水!”
  大法王不高兴地说:“怎么会?我什么时候被女人误过事?”
  四法王急道:“那就下定决心,把他干掉了事!”
  大法王说:“万一这个消息是假的呢?”
  四法王说:“老大,你不是常说‘宁可我负人’!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        ※         ※

  文祥与王之淳已在飞云梭上,王之淳望着天心,一直沉默不语。
  “你说说看,周博士有哪点配不上你?”
  “不是她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
  “奇怪?你有哪点配不上她?”
  “首先是她的父亲周不倒,他就是靠生化科技害人发财的!其次是她太霸道,不论做什么,都要以她为主。还有一点,我也不怕你见笑,我对性的兴趣不大。”
  “你有没有跟她好好沟通一下呢?”
  “二十年来一直在沟通,一谈起来,她就大骂,说我没出息。唉!你想想,我就算真的没出息,也不用嚷嚷,离我远点不就得了!”
  “她爱你才用话激你!”
  “何必呢?我活着唯一的心愿,是赎清过往的罪孽。我内心的压力大得难以忍受,完全无法用言语表达。你是亲眼见到的,她居然用我的罪恶来羞辱我!”
  “你要原谅她,女人在生理心理上,都必须有寄托。家庭是女性的全部,她跟你这么久了,什么都得不到,她能不急吗?”
  “所以我更怕了,还没有成家,她就想骑到我头上去。万一以后变本加厉,到那时岂不是生不如死?”
  谈到这里,文祥也语塞了,暗自感叹人生的无奈。在外人看来,王周两位博士,真是一对男才女貌、夫唱妇随的神仙伴侣。彼此却为了一点意气之争,闹得水火不容,祸延无辜。他们如此,自己与衣红呢?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应该不会吧?她也想骑到自己头上?让她骑就是了!还有什么?本来吵架无好口,打架无好手!如果有人甘愿退让,世间哪有争执呢?
  过了一望无际的大洋,一片陆地在望,瞬间,那五根有如人指的五指山已在天边。文祥便呼叫衣红,双方约定在五里坡见面。
  五里坡是五指山前的一个小集,是在计算机城建立后,为了供游客观光而兴建的景点。这五里坡指的是一段长约五里的山坡,上下落差有一千公尺。如果体力好,可以从那里走到山顶,否则也可以乘坐缆车上山。
  海南岛全岛面积,不过略大于计算机规划的基本单位,因此全岛都在计算机的服务范围。兼以又是少数低污染的地区,所以被规划成一个观光区。
  该岛最南端的海滩上有块礁石,恰好是中国陆地的极限,其上刻有“天涯海角”、“海阔天空”等字。宋朝的大文豪苏轼,曾经流放海南,来访的游人只要知道这位才华洋溢、爱国爱民的文学家,在此无不触景伤情,为他仰天三叹。
  苏轼自号东坡居士,人多称他苏东坡。他是四川眉山人,生于一○三六年,即宋仁宗景佑三年。在有宋之世,蜀人不服朝廷的苛征暴歛,兵乱不绝。是以蜀人固然个性顽强,京师大臣对蜀人也多心怀偏见。以致苏东坡虽才高八斗,千古留芳,但他从政四十年,最高的官位也止于文学待从而已。
  官位的高低只代表名利的多寡,苏东坡的遭遇,恰好与其才华成反比。由于他思路敏锐、个性鲠直,以致得罪佞臣,恨之者每欲置他于死地。他不仅数度遭贬,最远还贬到天涯海角,曾有一段时间,朝官连一间破烂的官房都不许他居住。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中华文化之幸。由于苏东坡耿介刚直,不见容于阿谀徇私的群小,终身流放在中国各地。而由于他的到来,或嘉惠于庶民,或增色于山川。更由于他足迹遍天下,无法一一亲履的后人,得以透过他的慧眼,或神游或意会,把古今山光水色、人情世故,一网尽收。
  假如苏东坡飞黄腾达,宦途顺利,充其量做个一代名相,换得一时的国泰民安,粮盈马肥。哪里能有绝唱如:
  “我生飘荡去何求,再过龟山岁五周;
  “身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
  人生得失休咎,完全要看各人立场而定,房玄龄、杜如晦之流,能安邦定国,功成名就。可是他们除了留下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还有什么?有人认为秦始皇劳民伤财,建造万里长城,不啻伤天害民。话说回来,没有长城作屏障,兵燹连年,难道就不祸国病民了?再说,长城凝聚民族信心的力量,远远大于人人活得脑满肠肥!
  由于苏东坡的事迹,后人得以看清各个时代那些愚昧的嘴脸;再由苏东坡独步天下的文笔,时空乃结合成一整体;更因他的境界,让后人体认到,人只要愿意,就能够达到“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超然台记〉)的境界。所以,“天涯海角”不止是个地标,更是人性升华的一个中站。
  王之淳原本意气消沉,一听文祥说起这里接近“天涯海角”,精神为之一振:“是苏东坡被放逐的那个天涯海角吗?”
  文祥说:“是的,可惜我还没有机会去游览。”
  王之淳好象变了一个人,他豪气干云地说:“我生平最景仰苏东坡,每当我受到打击抬不起头时,只要一想到他,心中便不禁自责。以他的才华,一生却历尽坎坷,有家难归。我记得他有句诗,‘少年辛苦真食蓼,老境清闲如啖蔗。’说起来,我实在惭愧!走,我们找周博士去!”
  这天,五里坡上游客稀少,只见一些戎装军士,手持武器在附近逡巡来往。就算有游客,一看到这种弩张剑拔的态势,也都大为扫兴,中途折返了。
  文祥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好飞云梭。与王之淳走到缆车站前,王之淳这时心情反复,自言自语道:“我该说什么呢?我该怎么决定呢?问题是我要什么?假定我把毒物都清除了,剩余的人生又该做什么呢?”
  王之淳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是永远会有一些琐事,把问题搅成一堆。这一次,他面临摊牌,一个处理不善,很可能就是终生的遗憾。
  小小刚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姑娘,他带着她做实验,她帮着他看显微镜。二十多年来,两个人很少有分离的时刻。但是,他们俩太相像了,不仅在工作上,在观念及意识型态上,两个人都争强好胜,互不相让,以致势若水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突然间,一阙苏东坡的《江城子》袭上王之淳心头。那是苏东坡在丧妻十年后,有感而作的。东坡的夫人王弗,贤淑聪慧,足见女性也未必都是穷凶恶极的。
  文祥看王之淳时喜时悲,知道该由他自己理清头绪,也不去干扰。过了一会,文娃在耳边说:“衣红他们来了,快到前面站口会合。”
  文祥只好打断王之淳:“衣红在前面,走吧!”
  王之淳急道:“等一下,我还没有想清楚。”

         ※        ※         ※

  在大法王房中,几个人还在商量,这时又增加了几个监督特遣队动向的屏幕,屏幕上有十几个身着盔甲的战士,以及各型机动机器人。千奇与百怪正分别和战士讲话,紧接着队伍散开,各队沿着地形,朝法王的别墅挺进。
  “老大!不要再犹豫了,快下令吧!”
  又一个镜头,捕捉到了五里坡前的景象。今天早上当地的计算机竟然当机,法王知道定有图谋,特别加装了侦测设备。
  文祥与王之淳正在缆车站前谈话,大法王立刻说:“快把声音接过来!”
  立刻传来王之淳的声音:“那我得向小小道歉,请她原谅我!唉!人生真不可思议!非要老远跑到天涯海角来,讲几句当年顺口就解决了的事情!”
  大法王一时醋兴大发:“好!一不作二不休!把周不倒给杀了!”
  突然,周博士从另一个房间冲进来:“你说什么?”
  大法王怒道:“你爸爸派兵来捉我了!你来看!”
  周博士哭着冲向法王:“我不相信,我一直跟爸爸联络不上!”
  大法王一把将她推开,对着双向屏大声说:“各位!全面开战!”
  周博士大喝:“阿米巴!你违背了誓言!”
  大法王哈哈大笑:“誓言?我只有一个誓言是真的,就是服从我们的真主!”
  周博士说:“可是,你们怎能跟计算机硬拼?那不是送死吗?”
  大法王说:“谁要和计算机硬拼?我说开战,是开长期的迂回战!”
  周博士栗然,说:“你是说……全面展开暗杀活动?”
  大法王说:“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只是全面执行真主给我们的任务!”
  周博士大叫:“你不能杀我父亲!”
  大法王怒道:“为什么?难道等他来杀我?”
  周博士说:“不可能!想想他在你身上投资了多少?”
  大法王冷冷地说:“那是看你的面子上!”
  周博士投进他的怀里,说:“可是,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呀!”
  大法王无奈地说:“只是那傻小子回头了,你还要我这个番鬼吗!”

         ※        ※         ※

  衣红见到文祥与王之淳二人,忙赶过来,急道:“走,已经开始行动了,咱们到临时指挥所去。”
  临时指挥所就在站旁一个堆栈内,有两个队员在门前把守。一进门,里面是个半球形的空间,除了四壁分割成八面的屏幕外,里头空无一物。
  王之淳一进来,就见到一个屏幕上,周博士与大法王相拥一处。他怒道:“小小!这怎么可以?快给我过来!”
  这时,画面一闪,已成了双向传输的影音系统。周博士看到王之淳与文祥、衣红在一起,不禁怒火中烧,把大法王用力推到一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衣红,对王之淳说:“王之淳!你让开,我要找那个贱人算帐!”
  王之淳更是妒火高升:“小小!你给我听着!我对你太宽容了!”
  周博士说:“喂,你怎么了?我叫你让开!听见没有?”这里大法王早已将其它的画面收起来,趁着两个人争吵时,鸣金收兵,溜之大吉了。
  王之淳像吃了豹子胆:“你给我听好!过去的事不谈了,你先回来再说!”
  周博士见指挥不动,气势拉抬不起来,只好说:“你到底怎么了?”
  王之淳说:“我怎么了?我想到了苏东坡!我很惭愧!”
  周博士更是讶异:“苏东坡是谁?你从来没有提过呀!”
  王之淳更气,说:“这就证明你不关心我!我最佩服的大文豪!怎么没提过?”
  周博士不好意思地说:“啊!那个苏东坡!”
  王之淳大吼道:“那个苏东坡!古往今来只有一个苏东坡!”
  周博士小心地问:“苏东坡怎么了?”
  王之淳说:“这里就是当年苏东坡被放逐,遭遇最惨的天涯海角!”
  周博士难为情地说:“抱歉!我不知道!”
  王之淳气不长,一下子就发完了。看看周博士温驯的样子,叹气说:“想不到,我今天也自我放逐到这里来,为的是做一件早就该做的事!”
  周博士问:“什么事?”
  王之淳说:“凄惨的事。”
  周博士问:“那为什么要做呢?”
  王之淳说:“不做会更惨!”
  周博士急了,问:“到底什么事呢?你老是这样,话只说一半。”
  王之淳说:“你怪我?你为什么听不懂另外一半呢?”
  周博士眼中泛着泪光,试探道:“是那件事吗?”
  王之淳见她动了情,也伤感地说:“还有哪件?”
  “真的?”
  “还能假吗?”
  周博士大叫一声,兴奋得直向屏幕扑来,不料“扑通”一声,一下子摔倒在地。
  王之淳展开双臂相迎,一个扑空,吃了一惊。恨声道:“什么计算机科技?真笨!”
  文祥大有所感,对衣红说:“你看!那天在庙里,我就是这样!”
  大法王逃走了,他早在住处挖好地道,通到一个藏有深水潜艇的海底。趁王、周谈话时,他带着幕僚和超级计算机,早已不知所终。大法王一走,他的属下也作鸟兽散,他们既没有触犯任何法律,自然不能追究。
  有关大法王下令开战的那些影音,衣红删去不必要的部分,再传给周不倒,成了衣红挟持他的利器。
  为了感谢王之淳和周琼英,大伙儿一同到“天涯海角”怀古观景。这里是中国最南端的领土,在一望无际的白沙滩上,耸立着一块数丈高的巨石。文祥见那“天涯”、“海角”四字已斑剥不堪,说:“这么重要的文物,也应该好好维护才是。”
  衣红说:“怎么维护?铺上金字?”
  周博士说:“是呀,大法王就说过,要是他,他会重新刻过!”
  王之淳叫道:“千万不可以!我还嫌它太新了,表现不出苍茫的古意。”
  衣红说:“你看,才这么几个人,就有这么多意见!”
  正说笑时,黑金刚出在影音中,对千奇说:“这边人手不够,你们何时回来?”
  千奇说:“这里的任务圆满达成了,说不定我会带几个帮手来哩!”他回头问衣红道:“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衣红看看文祥,说:“由他决定。”
  文祥不解:“这下又由我决定了?”
  千奇笑道:“由我决定好了,楚平生负责招呼两位博士,我们走吧!”

         ※        ※         ※

  海地位于中美洲加勒比海,巴哈马群岛之南,与多米尼加分占圣多明哥岛的东西部。海地之西是古巴,东边则是波多黎各。
  海地人最大的骄傲,是在一八○四年,他们推翻了法国的殖民统治者,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黑人共和国。其次是,未曾举行公民投票,像她的芳邻波多黎各一样,攀附在星条旗上。只是她付出的代价也很高,那就是贫穷加贫穷。
  贫穷是人类共同的社会疾病,只是各有不同的病症。在汉字的定义上,“贫”是指“分贝”,物分而少,结果是贫。“穷”是“穴躬”,躬身在穴中,是不能伸展而穷。分而愈稀少,困而不能伸展,在字义上说来,都属于贫穷之类。
  海地人的贫穷,是标准的无钱财;波多黎各投奔了自由,但仍贫穷于无前途;要说起美国人,在有些方面也是贫穷的,他们无信仰、无自尊;中国人又何独不然呢?近代的中国人贫穷于无观念、无思想,徒以抄袭外人为荣。也难怪,人只是一种生命机体,生命本身只是进化的过渡现象,所以不可能有绝对健康无恙的人。
  根本说来,人的精神疾病有两个病源,一是信仰,一是知识。信仰侧重忽略眼前,寄望未来;知识则刚刚相反,是抓住现在,不顾将来。自认有知识的人经常没有信仰,而有信仰的人,则又轻视知识。这两种深刻的矛盾,把人类分置于天堑的两端。只有真知灼见的人,才能跨越鸿沟,兼容万有。
  海地人选择了信仰,在外人看来,他们愚昧而无知。但是他们能历经近百年的困苦,不受美国人、波多黎各人的威胁利诱,始终安贫乐愚,实在是难能可贵。
  海地人有种特别的信仰,称做“棺尸”。在巫师作法后,棺尸便由坟墓中出来,为人排难解纷、治病疗伤。对当地人而言,政府是个幌子,是做给外人看的。要打官司,简单得很,不要什么律师、法官,原告、被告,只要棺尸一出来,三言两语,天大的事都能解决。至于公平性,从古到今,没有一个海地人,提出上诉过!
  到了计算机时代,一切照旧,人们白天住计算机城,到了晚上,便群集在海边或是空旷的地方,等待棺尸的降临。虚拟实境、真实幻境对他们若有亦无,只要棺尸一出现,人们就自然而然地步入了“不足为外人知”的另一个世界。
  在新时代里,计算机也弥补了他们百年来的屈辱,不需要公投,却享受到了波多黎各人出卖自尊才得到的同等生活。
  不过,当黑金刚受命来此,想解决自觉会的问题时,麻烦就来了。自觉会早与当地最有势力的巫师阿奎伊钩搭上了。而阿奎伊的影响力,在这里是绝对高于计算机当局的。
  海地北部有个大港派斯港,滨临窅无边际的大西洋。雾霭重重的另一端,有一个面积约一百八十平方公里的托图岛。那里正是地质上所谓的“加勒比板块”,介于南、北美洲两大板块之间。兼以东邻大西洋底的海底火山带(即“中大西洋脊”),西接太平洋深沟。因之,这一地带具有板块运动间,杠杆作用的功能。
  这里正当赤道区,因为地球的自转,离心力已将赤道的直径,向外撑开了约四十三公里。计算机做过模型测试,在理论上,只要极小的能量,加勒比板块中的海地岛就能向外再突起数十公里。果真如此,地球接近平衡的“角动量”,将因这个“转矩”的形成,产生额外的作用力,届时地球会有难以逆料的变化。
  托图岛上有个岩洞,深达数千公尺,该处的地壳非常薄弱,有些地方只有数百公尺的沉积岩。只要有高温防护的设备,很容易就能穿透地壳进入地函。由于地函是半流动性的物质,只要加上反重力设备,就可轻易将该处推离地面。
  黑金刚知道兹事体大,一到海地就想深入岩洞,进行勘察。不料却遇到地方人士的阻挠。黑金刚向当局求援,但是基于宗教自由的保障,以及地方人民的意愿,当局只能要求黑金刚以理晓谕,绝对不能武力相向。
  自千奇到海南岛后,黑金刚又与阿奎伊会谈了好几次。不论威胁或利诱,阿奎伊始终露出暧昧的笑容,好象在说:“连大美利坚帝国都没有让我们屈服,你算老几?”
  千奇等四人下午一时到达,正是当地人午睡最酣畅的时刻,连地震天灾都必须乖乖地等在一旁。一行人直接在工作总部前下梭,总部是一间由椰子叶编织的“叶屋”。大地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这里虽不是计算机城,但房舍井然,地上净无纤尘,明明有人居住,偏偏又是鬼域森森的。
  衣红有点不放心,问:“是这里吗?”
  千奇笑道:“错不了,这里的人白天睡觉,晚上作乐,命真好!”
  百怪三步两步,抢先跨进了工作室。三个人在外头等了几分钟,不料百怪那个大嗓子,竟然也石沉大海,一进去就没有下文了。
  千奇大惊,连忙伸手止住文祥、衣红。大家静静地伫立不动,一边仔细聆听。
  文祥用指语问文娃:“出了什么事?”
  完全脱离了常态,连文娃也没有动静!
  怎么可能?文祥一问再问,文娃就是不答。文祥急了,示意衣红,衣红也问衣娃,同样没有响应!千奇察觉二人的神态,悄悄问道:“怎么了?”
  文祥低声说:“情况严重了!连计算机也当了!”
  “怎么可能?”千奇举起左腕,对着嘴问:“你还在吗?”
  的确,没有一丝响应。三个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再环顾四周,一点都没错!除了树梢的那一息微风,这个世界真的停顿了。
  三人无计可施,文祥怕自己无意中把文娃关了,取下来看了又看。他脑海浮起了一幅画面,果真计算机当局被推翻了,以他所知人性的贪婪与愚昧,在突然解放下,那种不需言喻的乱象,他还活得下去吗?
  他回身看看衣红,仍是那样美好,心里一阵温暖,他不由得伸过手去。衣红也有同感,轻轻地投入他的怀抱。
  千奇心有不甘,既然计算机失灵,他的武器和工具自然也全失效。他只好找了一根长长的棍子,蹑手蹑脚地绕到屋后。过了半晌,文祥与衣红回到人间,看一看四周,居然连千奇也不见了。
  衣红拉着文祥,说:“我们去海边玩吧!”
  文祥说:“你怎么还有这种闲情?可能出了什么大事!”
  衣红深深地望着文祥,说:“还能有什么大事?”
  文祥笑了笑,说:“走吧!”
  大海就在他们身后,两个人平平静静地走向海边。
  才走了十几公尺,突然身后有人大喊:“文祥!衣红!回来!快回来!”
  二人回头一看,十来个男男女女,连千奇、百怪也在其中,都在那叶屋前,向他们挥手呼喊。文祥诧道:“怎么他们都在里面?”
  衣红淡淡地说:“他们在考验我们!”
  文祥大异:“考验我们?”
  衣红故意大声说:“连衣娃都有份!串通作弊!”
  衣娃马上公开说:“不能怪我们,是黑队长下令的,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衣红说:“我会惊喜吗?”
  衣娃说:“千奇叫我求你,说是大家给你准备的生日庆宴,一定要故作惊喜!”
  衣红马上高兴地跳了起来,她这一跳,大家都疯狂了。所有躲得已经不耐烦的人,一个一个都钻了出来,相互又拥又抱的。只有文祥静静地站在一旁,觉得人实在是不可思议的动物。
  苗人不大重视生日,他们认为那是母亲受难的日子。在这一天,大家宁愿多尽一点孝思,不会有什么庆祝仪式。
  入境随俗,衣红很感激这群新朋友,开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好在自己并没有乱了阵脚,对她而言,又打了一场胜仗。为什么不庆祝呢?生日不生日,有什么关系?
  格瑞达走到文祥身边,一副心有未甘的神态:“唷!怪不得!有这样好的神仙伴侣!不过,依我看呀!她还是个处女!”
  文祥说:“处女又怎样?人的身体和这间草房差不多,不过为了遮风蔽雨,用够了就要丢掉,重要的是谁住在里面。”
  格瑞达娇笑道:“我懂了,你是说像衣红这样了不起的人,才配她的身体。”
  文祥说:“不,你完全误会了,我是指你!你这间草屋或许有很多人住过,但它真正的价值,是你自己,何必羡慕处女呢?”
  格瑞达更胡涂了:“你是说,我不要以我不是处女为耻?”
  文祥安慰她说:“那又不是你的错!别想了!”
  格瑞达脸色一变,怒目切齿地说:“你疯了你!做处女才丢人,那表示没有人要!我看你脑袋真有问题!”
  这里的特遣队员有二十几位,大家闹够了,这才齐集在会议室中,听黑金刚做演示文稿:“情况远比我们预期的严重,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所有的仪器都受到反压力的影响,读数是一致的。但是由卫星观测数据看来,这一带大概有几千平方公里,包括海平面,已经升高了三公尺多。另一方面,我们与阿奎伊的谈判,半点进展都没有。”说到这里,黑金刚突然问衣红:“衣红!你有什么意见?”
  “我?”衣红受宠若惊,说:“我还没有进入情况。”
  “这样吧!我再去跟阿奎伊谈判,这次少不得要用催眠法,古噜噜和魏德曼随我去就好。千奇、百怪,你们陪文祥、衣红两位了解一下情况。格瑞达,你要多下点功夫,想办法在地方议会找条路子出来。这里的人晚上才办正事,所以大家明天凌晨再见。”
  格瑞达噘嘴道:“哼!我才不干哩!岛上没有一个象样的人!再说,有人说我不是处女,说我该觉得羞耻!”
  黑金刚大为讶异:“怎么啦?你也鬼魂附体啦?”
  格瑞达斜眼望着文祥,说:“是鬼魂住错了屋子!”
  文祥只好打躬说:“大小姐!我说错了,请原谅我,好吧?”
  格瑞达这才释然,笑说:“其实我已经相好了一个枪手,他的曾祖父是法国殖民时代的都督,现在虽然没有多大力量,他本人倒是敢做敢为的。”
  黑金刚说:“那赶快进行呀!一定要把他抓牢!”
  格瑞达眉毛一扬,屁股一掀,说:“我本来以为衣红女英雄来了,一切都解决了,像我这种残花败柳……”
  黑金刚立刻打断她:“我看你老毛病又犯了!快干活去!”
  衣红也猜出了大概,她装作不知,却打定主意,一定要露两手,让这些人心服!
  千奇对当地也不熟,他才来两天,就被调去海南支持。不过在文祥、衣红面前,已经称得上识途老马了。
  衣红问:“除了阿奎伊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的巫师?”
  千奇说:“当然有,他们每个村庄都有巫师,只是地位有高有低,阿奎伊是全海地巫毒教的教主。他既然来了,当然一切都由他作主了。”
  衣红盘算了一下:“那本地有几位巫师?”
  千奇说:“我不清楚,问当局吧!”
  衣娃便对大家说:“这里有三位巫师,根据我们的记录,在海边的多梅尼村,有个名叫荷西的巫师,他的地位比较高。”
  衣红便说:“那我们去拜访荷西吧!”
  文祥问:“他起得了作用吗?”
  衣红笑笑说:“能不能起作用,要看我们会不会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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