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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母亲当然会参加覃的婚礼。
  婚礼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举行。
  没有去租瑟堡豪华的大厅,这是覃有意安排的。她知道那个古老而浪漫的爱情故事是在那个已经有点衰败的英国俱乐部发生的。那里典雅、高贵、宁静,覃对母亲说,我和萧弘都喜欢那里,喜欢那种古老的异国风格和那里神秘的忧伤色彩。
  母亲没有反对。这是覃最最高兴的。
  母亲说,我已经有几十年没去过那地方,倒是想再去看看。那里无论怎么萧条陈旧,都会给人一种蓝血白骨的感觉。破落了,也依然是贵族。
  覃觉得无论母亲怎样感慨,只要她能答应去,就已经具备旧事重提、旧梦重温的可能了。
  覃穿着一套十分简洁的白色的西装套裙。覃觉得她实在是已经过了披婚纱穿长裙的年龄,便经过深思熟虑为自己设计了这样一套淡雅的结婚礼服,加上一顶小小的白色软帽,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覃打扮好自己并站在母亲面前的时候,听到母亲说,很好,是的,非常好。
  而覃为母亲专门设计的,是一套湖蓝色的连衣裙。母亲曾认为这衣服过于漂亮了。但覃坚持,覃说因为那是我的婚礼,一生只有一次,所以,你必须漂亮极了。
  当母亲此刻真的穿上了这套裙子,连覃自己都觉得震惊。覃说妈妈,这套衣服我满意极了。我不说你穿上它有多迷人,我只说是因为我设计得好。但肯定有人会爱上你的。
  你又胡说。
  人家会问,这么漂亮的老太太是谁呀?那我就骄傲的告诉他们,她是我妈妈。
  当那个明媚的下午终于到来,当萧弘开来的那辆白色轿车就停在朗园的门口,母亲有点感伤的最后亲了亲覃。母亲说,女儿总是要出嫁的,走吧,萧弘是个好孩子,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所以我很放心。
  谢谢妈妈,覃说。覃又说,妈妈,在我的婚礼上,希望你能玩得开心。我请的人很少,但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会照顾你的。
  然后她们坐进了弘的白色轿车。他们穿越麦达林道。通往俱乐部的花园甬道很长,那路弯弯曲曲,在两旁高大梧桐树的遮掩下显得古老而幽静。几乎没有行人。母亲望着窗外说,仍然景色依旧。
  妈你解放前常来这里吗?
  是的,来过,但那都是往事了。
  有时候怀念往事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妈你觉得是这样吗?
  在俱乐部红色的楼边已经停了很多汽车。
  覃和萧弘以及母亲缓缓走进菲律宾木拼就的舞厅时,先到的朋友们便走上来向他们庆贺。覃越过人群,远远地看到了S·森父子。不知道为什么,覃的眼泪涌了上来。她转身挽住了母亲,她挽着母亲向S·森父子的方向走。
  覃觉得这场面太惊心动魄也太感人了。因为她看到了S·森父子那悲欢离合的感人肺腑的目光。
  覃轻轻地挽着典雅的令她骄傲的母亲向前走,她向母亲介绍着前来问候的那些朋友,但唯独没有介绍S·森父子。
  母亲迈着优雅的步子,优雅地点头优雅地微笑。母亲此时此刻高贵得就像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女皇,覃在与萧弘共舞的时候对他说,看看我妈妈,我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老太太了,她才是真正的贵族。覃又说,你说他们今天会相遇吗?我尽全力使他们聚到了一起,接下来,一切就只能是自然发展,我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接下来就靠命运了,弘边跳边说。他突然停下来,对怀里的覃说,看到了吗?有人请你母亲跳舞。是小S·森。你母亲站起来了。她有点犹豫,但还是被小S·森牵着走下了舞池。小S·森大胆地找到了他的妈妈。看,他们跳了。哦,你看看你母亲跳得多好。那么轻快,像一缕飘来飘去的蓝色的云。她真是太棒了。你居然也从来没见过她跳舞。真是美极了。人们都在看她。她简直成了舞会皇后。他们回来了……弘的声音就像现场解说。
  母亲气喘吁吁地回到落地窗下的沙发上。小S·森为她拿来了饮料。他们坐在一起。他们在亲切地说着什么。母亲微笑着。她并没有看着小S·森的脸。她只是感受着那声音。那种似曾相识。母亲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那回忆使她沉浸在痛苦与幸福中。但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当乐曲再度响起的时候,母亲对小S·森说,孩子,你去跳吧,你跳得很好。去玩儿吧。
  覃走过来。
  她对母亲说,知道吗,你都成了明星了,大家都在称赞你。
  是吗?母亲幽默地笑着。覃,有人来请你去跳舞了,一个老人。
  覃抬起头。她简直不敢相信,S·森爵士已悄然走到她和母亲的对方。覃顿时显得慌张。她赶紧站了起来,对S·森说,这是我母亲。她又对母亲说,这是S……是我认识的一位香港朋友。覃终于没有说出S·森的名字。她不愿使母亲感到没有准备,措手不及。覃觉得她站在那里很尴尬。她既不敢看S·森的表情,也不敢看母亲的反应。她想逃走,但又逃不走。她只好问S·森,您想跳舞吗?她甚至把手伸向了S·森。但是S·森说,不,我想请这位女士。
  覃紧张地看着母亲。S·森那么大胆,她很怕母亲的拒绝会伤害了他。
  母亲并不反感。她微笑着看那个白发苍苍的S·森。她说好吧,既然你是我女儿的朋友。可我们在这个婚礼舞会上是不是显得太老了。
  不,S·森牵住了母亲伸出来的手。S·森说,一切刚刚开始。
  然后他们翩翩步入舞池。
  一曲华尔兹。一曲浪漫的长歌。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旋转着。那么轻盈那么默契,好像他们的表演是精心排练过的。人们停下来为他们鼓掌。人们都说,这是我们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美好动人也是最令人难忘的舞蹈了。
  乐曲终了的时候,他们手牵着手像最亲密的情侣一样翩然而归。
  覃和小S·森都哭了。
  在经历了那么漫长的岁月以后……
  没有人想到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
  那是在萍萍和杨结婚典礼的前一个晚上。在朗园。
  当一切有如旭日东升有如春暖花开,当事情变得一天比一天美好,萍萍和杨终于决定,要举行一个像他们的“大太阳”公司那样灿烂辉煌的结婚典礼。本来这事由杨自个儿来操办,但是萧小阳突然插了进来。他为此和杨进行了一次酒吧长谈。他认为杨是当事人,而由他来操办这场典礼是他作为哥哥应尽的义务。
  萍萍对杨说,不行。
  杨问,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但我不能拒绝他,他说,这就作为他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这是他的诚意。如果不同意,你自己去对他说。反正他是你哥哥。
  为了在结婚前大家能愉快,萍萍最后还是没去找萧小阳。她听之任之。后来又听说,萧小阳在筹备这个典礼时,很尽心竭力,也很舍得花钱,萍萍也就不再对此抱敌视态度了。但她却总是还有点隐隐的不安。
  时间到了最后的晚上。
  最后的晚上萍萍从瑟堡搬回了朗园。萍萍想,她是该穿着婚纱从朗园从自己出生的家里走向杨的。她认为在这种时刻,家的概念也很重要。
  一切就绪。
  萍萍是黄昏回到朗园的。走进久已不住的二楼的房间,她有点迷茫,也有点伤感。她和家里的人一道在半楼的餐厅里吃了晚饭。那天晚上住在家里的有殷、萧思、大提琴手(那晚他恰好过来)、薛阿婆和萍萍自己。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气氛很和谐。萍萍因为就要结婚了,她很幸福,所以对全家人的态度都很好,很平和。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其实母亲是那么凄苦。而且,建国巷并不是罪恶,也不是什么污点。建国巷怎么啦?她身上流着建国巷血又怎么啦?她不是也成功了吗?她拥有着一个跨国服装公司和世间那个最出色潇洒的男人,而这是朗园的女人们,是覃和她的姐姐萧思所没有的。萍萍多少年来就梦寐以求着这些。她曾咬着牙根发誓要不顾一切的获得这一切。她要出人头地,蔑视那所谓纯正的贵族血统。她要为此而奋斗,不惜付出代价。今天,她终于成功了。
  她是被成功支撑着才觉得婚前应回到朗园回到家中的。很多五花八门的感觉使萍萍几乎吃不下饭去。
  萧思坐在萍萍对面,她突然十分友好的对萍萍说,杨很好,真的。
  萍萍抬起她的大眼睛看着萧思。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只是觉得她们姐妹之间太陌生了,几乎从小就没有这样和颜悦色在讲过话。
  于是萧思旁边的大提琴手马上站出来解围。他告诉萍萍,萧思和他送的结婚礼物应该在杨的房间里,萍萍明天就能看到。
  什么?萍萍睁大好奇的眼睛。而大提琴手则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
  萍萍也问了殷一些话。萍萍甚至说,要是爸爸和大哥都能在多好。
  没有人因此而哭泣。殷已经有了一种崭新的状态,这状态是没有人能解释的。
  晚饭后,萍萍给杨打了电话。萍萍说,杨,真的朗园很好,和家里人呆在一起觉得很好,很亲近。不知道为什么我过去一直恨这里,恨这里的一切。可能是因为要离开了,才会觉得很爱这里,有点舍不得。
  那就不结婚了。
  不,那可不行。杨你别开这种玩笑。你不可以在这样的时候来吓唬我。快说,你爱我。
  我当然爱我的小妻子。
  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你超越了整个宇宙。
  说你一定要把我娶回家。
  只是,萍萍你最后还要坚持几个小时。
  好吧,我坚持,为了咱们今后永不分开。我去睡啦。
  对啦,萍萍,有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刚刚有人抬进来一架崭新的钢琴,一张短笺上写着,新婚愉快,送给未来的孩子。没有属名。
  是萧思?萍萍在电话里突然哭了。她说这是我姐姐。我们俩从小到大就没说过几句话。杨,她毕竟是我姐姐对吗?可我差不多承受不住这亲情,杨,你去敲击那琴键,让我听听声音,那是我姐姐的声音……
  萍萍在电话里听到了那架钢琴发出的明亮而悦耳的一声声单纯的响声。
  阳光般的。杨对萍萍说,其实,人类的本质还是好的,我一直坚持这么看。萍萍,好孩子,别哭了,去睡吧,明天我去朗园,去你的家里把你接过来。
  那么杨,明天见。
  萍萍放下了电话。她抹干脸上的眼泪。她在经过萧思的房门时迟疑了一下,想敲门进去,想对萧思说她是怎样的感激她,但她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她不知该怎样说那些感谢的话,也不知那个一向冷淡的萧思是不是依然对她还冷淡。毕竟她们疏远的年月太久了。
  萍萍穿过萧思的房门,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她一进屋就看见了殷。她走过去紧紧的抱住了殷。妈妈,我爱你,也爱家里的人。
  殷说,要是你爸爸和你大哥还在,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妈妈,你很想爸爸吗?
  我只是觉得能来到萧家并不后悔。
  妈妈你总是那么宽容。
  萍萍,妈妈为了你,为了那些我终生不忘的事情,哪怕是苦熬一辈子,也值得。
  什么事让你终生不忘?妈妈你怎么变得神经兮兮的啦?
  萍萍,你早点睡吧,我不过是随便说说。殷开始朝外走。
  妈妈……
  什么?
  妈妈,我爱你。明天你一定陪我。
  当然啦,快睡吧。
  妈妈……
  萍萍,还有什么?
  妈妈你其实还是挺好看的。好了,你走吧。
  妈妈走后,萍萍关上了灯。她躺在床上,却迷迷糊糊地睡不着。她想着杨。用杨来催眠。她觉得她确实是个幸福的女人。她的意识好不容易变得模糊,必须睡觉,她这样强迫着自己。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一楼的一声轻轻的门响突然把本来就没睡踏实的萍萍惊醒了。她也许根本就没有睡着。她一下子很清醒。她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那脚步声不用猜就是萧小阳的。太熟悉了,那熟悉突然使萍萍感到异常的恐惧。
  萍萍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记得妈妈最后离开时并没有锁上她的房门。萍萍立刻光着脚跑下床,咯噔一声锁上了那门,心里才踏实下来。
  萍萍重新躺在床上。她睁大眼睛她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听到那脚步继续响着,萧小阳已走上了二楼。钥匙的声音。他打开了他的房门并走了进去。萧小阳的房间就在隔壁。萍萍能清晰地听到他房间里发出的细碎而又显得遥远的响动。萍萍突然想起萧小阳是从瑟堡回来,他曾说过他要连夜布置婚礼大厅。萍萍想到这些就不再那么紧张了。萧小阳那么晚回来也是在为她的事奔忙。萍萍甚至很感动。她轻轻打开床前的灯,看见墙上的表针正在四点上,差不多已经是早晨了。萍萍觉得到了早晨还没有睡着,白天她的脸色一定会很难看。她为此而很沮丧,甚至想吃一片安眠药。
  这时候,萍萍突然听到这寂静的早晨,萧小阳又重新打开了他的房门。她以为他可能是要去卫生间。可是,突然很轻很轻的,萍萍的房门被敲响了。
  萍萍不由得缩紧了她的心。说不上害怕,但她还是非常紧张。她不想理他,但是不可能,那锲而不舍的永不休止的敲门声,像魔鬼一样召唤着她。萍萍只好光着脚下地,又把她刚刚锁上的门重新打开。
  萧小阳手里提着一瓶刚刚打开的XO和两只高脚杯站在门口。萍萍房间里流泻出的那一束昏暗的温暖的光照射着他。
  这是在家里,你怕什么?萧小阳一边往里走一边轻松地说着。他把酒瓶酒杯递给了萍萍后,就转身锁上了那门。
  萍萍站在那里看着他做这一切。
  萍萍想反正每个房间里都住着她的亲人,所以不必怕这个畜生。
  萧小阳说,我猜你就醒着。你很激动,你听见了我回来,就扭亮了灯,锁上了门,你戒备森严,当然这是可以理解的。
  萧小阳说着把一只盛满XO的酒杯递给了萍萍,睡不着是吧,喝喝这个,肯定比安眠药还管事。
  萍萍喝了那酒。
  萧小阳坐了下来。他说,我马上会走,我会让你再睡几个小时的。我只是想和你再多呆几分钟。一想到你今后就不回朗园来住了,不免有些伤感。也许这就意味了我们这个家的最后的崩溃。当然啦,没有不散的宴席。
  萍萍听到萧小阳这一番不太令人反感的开场白后,便也放松地坐了下来。
  接下来,萧小阳开始向萍萍描述,这个夜晚,他把瑟堡的大厅装饰成了怎样一个世界上最浪漫的婚礼大厅,到处是银制的烛台,到处是美丽的鲜花。萧小阳说,你会满意的。然后你把那些鲜花全都带回家,就像生活在鲜花的世界里一样,你就像自己也变成了鲜花。
  真的?
  萧小阳看见的是萍萍目光中的感动,甚至是一种柔情。这是几十年来,自萍萍在朗园的这个家庭里诞生,他所从未见到过的那样一种柔情。于是萧小阳也被感动了。他说,萍萍,说心里话,你走了,我会很想你的。一种不同凡响的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也不会有人比我更有权力毁了你。萧小阳说完之后便一口气喝光了他杯中的酒。他站起来,准备向外走。他最后有点自嘲地说,不来亲亲你这个旧日的情人吗?
  不。萍萍没有动。但是我由衷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杨也会感谢你的。
  过来,亲亲我,至少我是你哥哥。
  不,萧小阳,你走吧。
  或者就为了我今晚为你忙了通宵。
  别逼我萧小阳,趁着我还没有恨你,快走吧。我们真的该结束了,求你给我一次幸福的机会吧,别再毁我。
  可是我已经被毁了,你知道吗?自从我第一次接近你,接近你的床你的身体,我就已经被毁了。我不能再开始新生活。我无论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都不能满足。我总是想着你,想着你的美丽和你的身体。可你当初为什么不拒绝我?为什么不喊叫不挣脱我?你需要我,你因为被全家人看不起而需要有个人来保护你。可你就毁了我。我从此发疯的爱你,也曾想离开你但办不到。我有时甚至想杀了你。两年里你从不来监狱看我,我知道你是想改变过去,开始一种属于你的新生活。但我已经不能有新生活了,所以我恨你,阻止你,甚至出卖你,拿你的身体做交易。我们彼此破罐破摔。我们都把生活搞得一团糟。但我们却在相互毁灭相互报复中,意外地成全了“大太阳”公司。我知道当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女经理并拥有了杨以后,你便是彻底下决心摆脱我了。你独自一人英勇地朝我们俩的那个陷阱外迈了一大步。你看,我并没有阻拦你,并且想帮助你逃出去。我把你交给了你自己,让你去过陷阱外阳光般灿烂的生活,而我则永远留在这阴暗中……
  萍萍茫然地站在那里,听着萧小阳的肺腑之言。她知道萧小阳讲的都是真话。她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很疼。毕竟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家做新娘了,她于是眼泪汪汪。她知道她流泪不是为了萧小阳而是为了这个生她养她的家。当然她还是非常感谢萧小阳把生活的自由还给了她。无论如何,往事是令人反感令人厌恶令人胆战心惊的。能结束这样的往事对萍萍来说至关重要,她太需要能获得这种解脱了。为了这解脱,尽管萍萍还有些迟疑,但她还是光着脚一步一步地向站在门口的萧小阳走过去。
  萍萍想说点什么,但她没有张口。
  萧小阳把萍萍一把拽过来并紧搂在胸口上。
  他疯狂地亲吻着萍萍,并低吼着,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我就不能娶你?为什么天下最好的女人是别人的?不!不行,你不能走,你是我的,你……
  萍萍开始奋力而无声地挣扎着。在这个平和而寂静的早晨她不能喊叫。她不想在家人面前暴露这丑闻。明天就要做新娘了,她不能毁了自己。
  萍萍低声请求着,萧小阳,你别这样,你放开我。你刚才不是说得很好吗?你不是说让我离开陷阱去过灿烂的生活吗?放了我吧,我理解你,我并且很感动,不,你干什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再这样像个畜生……
  你给我住口!你可以恨我不爱我但我不允许你污蔑我的感情。尽管你什么也看不到,但我知道我是多么爱你的。没有人能超过我,连杨也不能。萍萍,能答应我常回来看看我吗?
  萍萍无声地挣扎着。但是她的睡衣还是被撕破还是从她的身上滑落了下去。她已经被萧小阳抱到了床上。她听到了萧小阳呜呜的哭声,脸上沾满了萧小阳的热泪。这个极度悲伤的男人开始强暴她。那所有令人厌恶的往事又重现了。一种萍萍本已忘却而又是那么熟悉的激情正在发疯地倾泻在她美丽的身体上。萍萍愤怒了,发疯地想推开那个男人。但她却在耳边听到了那男人无望的请求,他说,别推开我,就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了。
  疼痛。难以忍受的疼痛。然后是那么疯狂的撞击。一开始,萍萍还尽力承受着。但她突然看到了挂在那里的白色婚纱。她不再能承受。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她就要披着婚纱被杨接走了,她不能允许这个男人继续伤害她。萍萍开始奋力反抗。她惹怒了那个亢奋中的男人,她的喉咙突然被扼住了。她呼吸困难,仿佛已被窒息。那么就死吧。萍萍已彻底绝望。她徒然地晃动着两只手,无意间意碰触到床头柜上萧小阳刚拿来的那瓶酒。她抄起酒瓶狠狠地朝萧小阳的脑袋打下去。
  萍萍用尽了她所剩不多的全身气力。
  她听到了那敲击的声响,那破碎声。她感到了疼痛,感到了呼吸的骤然间顺畅,然后是酒的流淌。
  她觉得萧小阳在她身上慢慢瘫软了下来。
  然后是一股咸腥的气味,伴随着温热滴在萍萍的脸上。
  血?
  那血带着咸腥带着温热滔滔汩汩地流着,流在萍萍的脸上身上,渗透在雪白的床上、被子上、枕头上。
  萍萍看见那鲜红的是血了。她吓坏了,费力推开了已毫无知觉的萧小阳。她浑身是血地站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破碎的瓶口,她的手也在滴着血。但是萍萍看到的是一幅更令她恐怖的景象,血正从萧小阳的脑后不断地喷涌着……
  萍萍那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尖利的喊叫声,惊醒了那晚住在朗园的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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