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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于富贵怀里揣着钱,腋下夹着那条烟,走下局机关的办公大楼。他把自己的摩托车推出来,却想不好先到哪儿去。在公安局大院门外愣了一会儿,就想还是先回单位吧。先把这钱和这烟放回自己办公室,再想下一步的行动。于是就原路返回。在路上他就想,看起来这个作案的不是郑州人,那只能够是过路客了。过路客没有规律,有的人是作了案就走,或坐飞机或坐火车,一离开郑州,再也没有影踪,那就苦了他于富贵了。
  最好没有走,最好他再继续作案。
  只要他继续作案,于富贵就有机会抓住他。
  走什么呢?郑州这地方市场这么大,活这么好做,这么容易得手,急着走干什么呢?
  当然不会走,咱既然是干这个的,到哪儿还不是做活?
  出手这么狠,又做得如此巧妙,自然是高手。高手作案,不仅作案时候反应快,身手不凡,作案以后,心理也非常敏感,变化无常。唉,如果害怕目标太大,就停几天玩玩嘛。看看朋友,下下赌场,再找几个小姐泡泡。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来得容易花得快,干这个的是无本买卖,不就是图个自在和快活吗?花完了再出手嘛,来一趟郑州不容易,少说也住他一个月对吧?
  于富贵想想自己,又替对手想想,来来回回一想,就估计如果真是过路客作案,肯定也不会马上走。住一个月是长了一点,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但是起码十天半月内他不会走。
  “老于,又去看杨局长了?”
  现在这人真是神了,于富贵刚刚回到单位,办公室白主任就知道他从杨局长那儿回来了。
  “白主任,你成神仙了!”
  “我怎么成神仙了?”
  于富贵也开玩笑说:“白主任,要不你就是长了千里眼。我刚从杨局长那儿回来还没有十分钟,你就知道我从哪儿回来。这你不是成神仙了吗!”
  白主任笑了:“我哪知道你去哪儿了,我还是听咱们李头说的。”
  李头就是他们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单位里的一把手,这么说李头是知道他于富贵去见局头了,于富贵心想又麻烦了。现在不论哪个单位,人际关系都格外复杂,又特别微妙,尤其是越级和上边的领导发生关系,本单位里的头头最反感了。刚开始上任那一阵子,于富贵还不太习惯,也不懂得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常常是上下一挤,把他自己夹在中间受夹板气。那滋味可是真难受,可以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受罪受过来了,也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事情了。像他今天去见局头的事儿,李头是非常想知道他去干什么了,甚至想了解他和局头之间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于富贵不能够明着去找李头解释和汇报,况且杨局长再三交待过,这个案子特殊,他绝不能够把真实的内容说出去。怎么办哩?还得让办公室白主任代劳,把话捎过去。当然不能够明着讲,那不就成傻蛋了吗?
  “白主任,唉,”于富贵先故意叹口气,再很随意地接着说,“你还不知道咱老于是个破花瓶吗?外地来了客人要见咱,局头就把咱掂过去放放。说白了也和一块破抹布一样,想起来了就抓起来用用,用过了顺手一扔就忘到脑后了。咱去能干点啥?还不是那老一套?和人家握握手干笑笑,你好我好说一串废话就回来了。”
  于富贵这么一说,也把白主任说笑了。反正这种事情对于富贵来说确实是家常便饭,于富贵的话白主任深信不疑。于富贵心里也明白,白主任肯定会把这话捎给李头的。所以,他就只是这么轻描淡写一下,并不再细说。这就算把白主任蒙住了。
  “老于,能够当花瓶也并不容易呀。”白主任也笑着说,“多少人想当花瓶还当不上哩,你说是不是?别说人家了,我做梦都想当花瓶,就是没能耐呀。”
  于富贵发现他今天和白主任说得很融洽,忽然心里一动,就装做认真地说:“白主任,我给你说个事儿,这几天我老婆的妹妹要从外地来看我们,你说都七八年没见了,我恐怕得陪着客人到处转转看看吧?李头万一有事儿找我了,你给我挡句话。”
  “没事儿。一般来说,他不会怎么找你,你和王海说是队里和局里都管,实际上还不是都不管?客人来了你想干啥就干啥吧,谁找你了我给你挡着。”白主任又连忙说:“老于,需要上洛阳去开封玩,或者你去少林寺也行,用车子尽管给我说,我给你调。”
  “那好,用不用,我先谢谢你了。”
  白主任走后,于富贵想,这一下好了,这就不用请什么事假之类了,那样目标太大。这样更好,借口私事儿,真真假假蒙过去,反而不容易引人注意,就给自己留下了充分的办案空间。想到这里于富贵也笑了,这算办什么案子嘛,蒙别人不说,连自己人也得蒙,抓小偷哩自己先成小偷一个了。
  呼机响了。
  于富贵看看,是王海在呼他。
  “喂,我老王呀。你在哪儿?”
  王海在电话里说:“我在国际饭店。”
  “有事儿吗?”
  “有人作案。”
  “说具体些好吗?”
  “有两个外商在西餐厅里吃饭时候,突然失盗了。”
  “有线索吗?”
  “没有钱索,看起来是高手作案。”
  “太好了!”于富贵本能的直感到这两起案件出手相似,说不定就是一个人干的。“那这样吧,”于富贵说:“我得见见你。让我想想,这样吧,咱两个都赶到杨光的饭馆吧。”
  放下电话,于富贵觉得他们到杨光的饭馆去碰头特别合适。那里安静,他在那里可以向王海有分寸地介绍一下发生在皇上酒家的案情。王海年轻脑子灵,把两个案子放在一块儿对比一下,两个人可以好好分析分析,具体研究一下侦破方案。更重要的是,虽然杨光现在已经洗手不干重新做人了,但是,他过去毕竟是郑州帮小偷们的大哥大,而且在全国的小偷中是出了名的“秀才”,是大人物,如果他肯帮忙那就太好了。当然,不能够指望杨光给你说得很具体,这种人过去在黑道上是成名的人物,如今就是退出江湖改邪归正不再做老大了,也不会明着站出来出卖过去黑道上的朋友。如果那样,那就不是他杨光了。但是,杨光会不会看在我老于和他杨光朋友之间的感情分上,暗示一下经常采取这种作案方式的人的范围呢?于富贵心里没有把握,只是希望杨光会这么做。如果杨光真是能够这么做,那他于富贵就烧高香了。
  二十分钟以后,于富贵和王海来到了杨光的饭馆。毛毛在前台领班,因为是老朋友,看见他们就像看到自己人一样,高兴得笑成了一朵花。也不问,直接把他们领进了一个单间。先吩咐小姐上烟上茶,然后就问:“现在就点菜吗?”
  于富贵连忙说:“不慌不慌,我们先说会儿话。”
  王海也客气地问:“生意还好吧?”
  毛毛说:“托你们的福,生意还行。”
  于富贵装做很随意地问:“杨光在吧?”
  “在二楼上。”毛毛连忙说:“于哥,要不要我去让他下来?”
  于富贵连忙说:“不用不用,一会儿再说吧。”
  “那你们先坐着,要什么了就叫我。”
  毛毛走出去,回头轻轻地把门带上。
  于富贵想了想,就对王海简单介绍了一下发生在皇上酒家的案子,当然把被盗的对象完全省略了。不过他最后对王海笑着挤挤眼,然后才强调说:“杨局长有交待,这件案子只限你我知情,不再扩大范围,你可要记牢。”
  王海是聪明人,两个人又是老搭档了。彼此十分默契,一点就透。于富贵说到什么程度,他也不再多问。于是王海想了想说:“老于,你比我了解他们,我想着这绝不是什么小偷小摸的勾当。出手这么意外,是不是你觉得咱郑州帮的扒手里边,有这种出手的人物不多?”
  于富贵点点头:“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过路客。”
  “这两起案子很可能是一个人做的,或者是一个团伙?”
  “我也这么想。专门在城市的上流社会区域里作案,在皇上酒家的小歌厅,在国际饭店的西餐厅,我也想到是一个人干的。不过,我想团伙还不太可能。顶多是一对搭档。”
  “会不会是一男一女?”
  “我也有这种直感。一男一女,打扮得比上流社会的人还要上流,看上去比他妈阔人还阔,就是和你脸对脸你也不会怀疑他是小偷。”
  “我也是这么想。”
  “不过,这都是咱们空对空的猜测呀。”
  王海忽然说:“老于,你对杨光不薄,又拿当他当朋友,能不能……”
  “我也想到了。”于富贵说:“我约你到这里来,就是想试试。”
  “那我先走吧,你们单独好说话。”
  “那就太明了。这样吧,你先在这儿等我,我上二楼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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