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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我们的广告在中国青年报头版刊登出来了。 广告词是这样的：剖析当今世相，反映社会热点，揭示世间隐情，描绘百态人生——北京十记者向社会公开出售纪实书稿。 这在当时是史无前例的。当时还没有谁把文字作品像推销商品一样推入市场，这一举动，立刻引得海内外上百家新闻媒体的关注，一时间成了社会焦点，无论大报小报几乎都可看到对此的报道。紧接着便有企业界图书界人士登门洽谈书稿出售细节。当时有许多书商想一次性买断十记者中的部分作品，出价都在千字二百元以上。但杨菊芳拒绝了。 现在想来，她做对了。如果把十记者的十部作品拆开了分头去出书，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热销和影响。 两个月之后，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以版税的方式买下了我们的作品。在责任编辑常涛的全力操作下，《北京十记者社会纪实丛书》终于问世。它在图书市场一亮相，立刻受到广大读者的青睐，一版十五万册很快销售一空。北京十记者由此也在文化界几乎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只是这种成功并没有使我的精神世界完全的得以充实。面对京城大街小巷的书店书亭书摊都布有我的《两性囚徒》，面对成千上万的读者都在购买、传阅、谈论我的这部书，面对由此引来的全国各地的报刊编辑竞相向我涌来，向我索稿恳求支持，我仍感失落和空虚。这不是缘于我推远了身边的女人，每每回到自己的小屋都不免被孤独和寂寞所萦扰，而是在于在这个时刻没有人能来与我分享成功的喜悦。我就像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登至一座向往以久的峰顶，只能一个人独领无限风光一样，我渴望有谁在这个时刻与我站在同一方位上指点江山。 我想真，这个时候愈发格外地想真。 一次次，在沉寂的深夜，我翻出真的来信，一字一句地重新品读，每一次品读都进一步让我坚定了我此生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的信念，相信她最终也一定会重新走近我的身边。沉寂中，我也似乎又一次次地听到她在向我叹息，叹息为什么我们相识在秋天而不是在春天。我明白她是在提醒我她最美好的一切都已经给了那个季节，她那时无法抵御它的诱惑，而现在她还能向我献出什么呢？没有冰清玉洁的花朵了，只有叶，而叶之绿也不再鲜嫩，过于浓重过于为嚣尘所污染，尽管有雨水一次次洗涤。但这又足以使我感动，足以使我感到了她还保持着一份纯真，那并没有被污染，那是她灵魂的本色。拥有它，属于我的日子，就不会有葱郁的凋零。我多么想扳着她的双肩大声地对她说：世外的桃园，不是我们命中的归宿，让昨日成为踏在脚下的废墟吧。让我们用手相连用心相握，以傲雪凌霜的常青树为同一意志的底衬，我们会成为这个世界最最新美的风景！也真真的想当面听到她再次说，俯在我的耳边说：我喜欢你我很想你。新的爱情的临至，正是我们新的生命的开始啊！ 我不嫉恨所有爱过她的人，真的，不嫉恨了。尽管我总是能想象出她每到一处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男人向她围拢过来。我知道了，没有爱情的生命是濒临死亡的生命，没有爱情，时间都会变成枯叶的，却又飘不去人的寂寞和孤独。我也一次次地在心里向真这样呼唤：真，我想让你再次深吻我！你的深吻真的漫溢着四月的春水，我心中的那块干涸的土地就是在那一次得到了滋润。闭上眼睛，我就常常幻想到，我的灵魂与你的灵魂由此开始交融，交融成一束光，永恒的光托举天空的光，那所有的晶晶莹莹的小星都黯然了。我在为什么活着？我一直在做着什么？我已经得到的金钱、名声、赞誉又究竟给了我什么？没有你的日子，我如涉足于厚厚的雪地，每一步踏出的声响回应的都是无际的孤独。真，你让我懂得了，对于人生，什么才是最难以承受的不幸。现在已经是转过年的四月了，那使你出现的季节已经属遥远，但面对这四月，我心依旧。不管有谁曾经或正在与你有着那样的关系，我仍始终把你视为这个世界从未被什么玷污的女神。但我请求你，永远的永远的不要向我提起别人！不要！岁月的磨盘已经把我碾得很憔悴了，我性情冷漠寡言，是因为我对许多凡俗的东西已经厌倦。我没有什么秘密，唯一可谓秘密的，你也许也想象不出，我也试图战败我对你的感情，但那个我却在搏杀中无奈地战死了，战死了！我因死而复生，现在，我想无条件地再次向你投诚！ 是的，我想向她无条件地投诚，我想请她彻底地把我缴械，让我归顺于她，成为她的人！ 中央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张主任挑摊要拍摄一部反映肃贪的电视系列剧。他派人开着桑塔纳把我从家接去，请我加入了他的剧组，出任编剧，并以中央电视台的名义到我单位为我请出一个月的创作假。 在那天的夜里，在剧组第一次聚宴后，我独自一人走在清冷的街巷中，终于不再迟疑地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向真正式求婚。 第二天早上，我给真发去了这样一封信——真，至今我还不知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形象？但我相信缘。我不在乎你曾经或正在属于谁，我渴望你有一天也能对我说：我也真的爱你！因为有了你，我有了自己闯天下的动力。 我相信我的能力，我也相信只要你有心，一定能和我打下属于我们自己的一方天下的。是的，我们相识是在秋天，春天对于我们已经属于遥远了，但冬天也还遥远。我们起码还有十几年的时间一起奋斗。我很清楚，现实中的我并没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地方，但我会通过努力完善我的形象。我现在需要生活上的挚友，事业上的同志。我想我们共同的理想会因最终能相互支撑而更快捷地达到实现。爱情这个尤物，已经让我神魂不定了，已经让我一天天憔悴了。我渴望得到它。此刻，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临窗。我独自面对孤灯，恍惚你就坐在我的面前。我在轻声地叫着你：真，想你。 真的，我无法控制这种情感。没有一个女人这样让我动心，尽管我们相距有千里之遥。我想一个伟大的神正站在我的身后，是他告诉我，应该真的爱你这样的女人。因为你不仅美貌超群，你还有文才可与我共进。好了，现在正好深夜两声。而今天是这个月的六号。六是一个顺的数字，二六一十二，是一个圆满的预兆。我拜托命运了。嫁给我！ 在表述了上述心情后，我向她发出邀请。我说：我三天后将与一剧组到深圳做实地采访，以为一部系列剧的创作做前期准备。 我们准备在那里至少呆二十天。我们已经与那里的检察院联系好了，对方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住处。我说：我希望能与你再次相会，这样，你也可以进一步对我进行了解。我说：你收到这封信后，我肯定已经到达那里了，你就从你那里直接过去，去深圳市最高人民检察院，我在那里等着你的到来。 可是，在我随剧组抵达深圳后，我接到的却是她让我十分失望的信。 她在信中说： 艳齐，知道吗？你向我抛出的可以说是一枚重磅炸弹，如果发生作用，将是怎样一个天翻地覆？你的确不同凡响，竟敢把日后的还有下半辈子的事业家庭幸福押在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子身上，不觉得轻率了些？冲动了些？你知道她多少？又了解她多少？ 她已青春不在红颜即逝，她不喜欢紧张的有压力的生活；她不愿意她的丈夫为事业为家庭劳心劳骨疲于奔命；她没有任何的才，不能以文字为生，她的东西多半是靠她的情绪给的，而她的情绪又多半是平静的，淡然的；她不愿买菜厌恶做饭不善调理家务，她始终生活在不现实的梦幻中，所以，她不会是个称职的妻子。而这一切你能接受吗？即便能，她又何苦面对她现在的一切。 我现在的家庭，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我文章中所说，是顶着父母的压力建起的。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的确让我伤心过，失望过，而多年的朝夕相处，那种岁月积沉起来的感情在他是无法舍弃的。 这么多年的居家过日子，琐琐碎碎，繁繁杂杂，他从没对我厌倦过，那种越陷越深的依恋是平常人难以做到的，所以尽管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有种种差异和志不同道不合，我还是在心里接受了他。我们生活这么多年，在我最伤心的日子里，也从来没有恶言相对或同室操戈，偶尔争吵赌气，很快就又言归于好，外面人都说我们感情好，突然有一天提出要分手，理由从何处来？又怎么面对我们都很爱的孩子和关心我们的彼此的父母和家庭的兄弟姐妹？再有他的感情比我脆弱，离开他，我可以寄情文字，周围也有很多关心我的朋友，而他性格内向，生活的天地是那么狭小，又没有特别的兴趣和爱好，所有感情系我一身，我一走，他会彻底地垮了。 艳齐，这是个让人惶恐和心里堵塞的问题，我们不要再提了好吗？ 我们少有机会见面，通信联系还是方便的，我想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多给你写信，只要两情长久，又岂在朝朝暮暮？ 艳齐，一生都不曾欠过别人什么，可与你，总感到有一笔无法偿还的感情债。我很卑微，实在值不得你对我如此，你的真诚坦露让我极感动，你为我付出的一切让我不安，你说你在一天天憔悴，我眼前便是你匆匆行走于街头、晒黑的脸和无暇修饰的长发，是伏案灯下熬夜的背影。现在想来真有些后悔，那晚为什么要那么急于离开，为什么不能再陪你多呆一会儿，为什么会那么拘谨？坐立不安，为什么要拒绝不选择交流？ 既然不能伴你身边，答应我，一定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常熬夜，不要去做那个强硬的男子汉，去坚强去独立去颠岭去极致去傲立于世，去撑一块什么门面，等你功成名就腰缠万贯，你已拼将一生而无力再去消受什么了，何不做个闲云野鹤，生活得自在悠然些？ 不要说我的话让你伤心，我清楚我在一步一步向你靠近。 尽管她在信的结尾表露了一点亲呢，但通篇告诉我的却无疑是拒绝。即拒绝我的求婚，而最多最多维持已有的联系，做个书信往来的情人，她所说的一步一步地在向我靠近，实质是一种应付性的空泛许诺，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这不是我所期待的！ 那使我的情绪一落千丈。我本来是满怀希望相信她会应约而至的。我想她若来了，我在这深圳的日子里将会充满春光。尽管这里还正值深冬季。可是她没有来。她没有来，时间的分分秒秒都变得乏味了。尤其是夜晚，我自己不知如何去打发了。我颓然地和剧组的人泡开了酒馆。且往往是一泡就是深夜一两点也想不到回还。 但实际上，我极不善饮酒。把着酒杯，我也往往是呆然而坐。 我脑子里无法抹去她信中的字句，我的眼前也无法抹去她的影像。 我不知我究竟该怎么办了。在茫然中，只有酒馆前面的一条静静的河向我闪着粼粼波光，似乎还能给我一份抚慰。那在对岸成排的各色的霓虹灯辉映下，一片桔红，一片浅黄，又一片深蓝。 而底色是黑的，黑得飘逸，黑得又让我想起她的长长的秀发，让我又想去捧起它，继续做一番心的倾诉。 我自己也能感觉到，我在那几天有点失魂落魄了。我一次次地在深夜对着自己说：也许我们只能做梦中的情人，也许我的热望只能飘作云，飘作只能带着雨滴的云，只能让雨滴滴入她门前的江水，汇作她的不安。也许她的以往的每一次问候，每一次动听的问候，只是为了这个冬天对于我不要太过于残酷。冬天着实是很深很深了，深深的如没有尽头的山谷。我是已经迷失了吗？已经不能自已了吗？多么想再次扳住她的肩，说：答应我！不要拒绝！不要拒绝！ 同来的人显然都看出我有什么不快之事。他们都鼓动我找地儿一块消遣消遣去。于是，在我接到她的信的第三天的晚上，全剧组人员随当地的一位官员来到了一家极豪华的歌舞厅。 歌舞厅对于我，早已不是什么新鲜去处。但在那里，我却意外地感到它有别于京城的新鲜，即这里的舞女如云。 我们一跨进那站着两位身配电棍的保安人员的大门，立刻有二十多位身穿一色红套裙的女郎迎上前来，个个笑意甜美，像迎接早已预约的远方贵宾。她们的年龄大都十八九岁上下，都描着眉，涂着艳艳的口红，看上去气质都颇为不俗，都是那么高雅文静，且个个苗条靓丽。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女郎大概早已与那位官员熟识，极为亲切地向他说道：“要小姐陪吗？” 那官员也大概早已熟识这样的场面，他冲身后一时都显得有些木讷的我们众人一挥手：“给他们一人配一位。”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那些女郎们立刻满脸发光地分头拥至我们每一个人面前，挽住我们的胳膊带我们走向座位。 这让我大出意外。我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礼遇。我一时不自在起来，一时浑身竟冒出汗来，一时竟不敢去让自己的目光去碰触前来挽我的女郎的脸。我之所以肯随众人来这里，绝没有想到让什么小姐陪。我不会跳舞，但我喜欢听音乐。我是想在这里静一静心，做一下情绪的调节。但这一下，我更静不下来了，我感到这儿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跟我一起来的人都是什么感受，但我看到早已落座的许多男人在迷蒙的烛光中怀里都搂着一位与她们服装相同的女郎。那些女郎都是那么亲呢地坐在那些男人的大腿上，用手勾着他们的脖子在轻声慢语地诉说着什么。她们都是那么愉快，脸上每一秒钟几乎都不失落那永远透着甜美的笑。 我随着那挽着我的女郎在一个矮沙发上坐下后，舞曲起来了。 在色彩缤纷的灯光中，许多人都涌入舞池欢悦地舞动起来，我发现，伴舞者还大都是她们这样的人。她们的舞技都是那么娴熟，她们给这里的整个空间带来浓郁的欢快气氛。所有拥搂着她们的男人似乎都陶醉了。 那随我落座的女郎柔柔地问我： “我们也去跳一个吧。” 我说：“我从不跳舞，你要想跳去陪别的人吧。” 我的目光在不自在中还是碰触到她的脸上，但就在那短瞬间，我怔住了。 她让我好面熟！她的容貌，她的气质都让我想起一个人，想起那个曾请我到歌舞厅消夜又索去我诗集的杨红。 她怎么那么像杨红？她就是杨红吗？ 可是，我记得非常清楚，杨红是回她的老家山东了。她是那样一个清纯的女孩，能到这深圳来做陪舞者吗？ 然而，她还真就是杨红。 她在与我的目光相对时，也怔住了，但她很快让自己的目光避开了。 她说：“您要真没兴趣，那我就陪您聊天。” 她说着，从跟前的茶几上拿起一听易拉罐，拉开封口，为我斟了一杯柠檬汁，双手捧着递给我。 当我接过那杯子，我发现她的目光停在我手上片刻后，又回归到我的脸上。 她用一种十分惊异的声调问：“您是不是诗人艳齐？”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是还是不是，只是更仔细地端详起她，想透过她脸上涂抹的粉黛找到我更熟悉的东西。 她显然无需我做答了。 她让自己的声音压过正奏响高音节的舞曲声说：“我是杨红啊！” 这一刻，我已经断定出我的猜想了。我放下那杯子，兴奋起来，浑身的不自在也早已云消雾散。 我说：“真是想不到啊！” 她说：“您刚才一进门，我远远地就感到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可又一时想不起来。您一接杯子，我看到你的手，我突然想起来了。” 我的右手上有一块非常明显的疤，那是二十来岁时自己做家具被凿子杵伤留下的。她是把那块疤当成辨认我的记号了。 我说：“你还真行，咱们只见过两面。” 她把已挨着我的身子又向我靠了一下，用一只手抓住了我放在膝头的一只手。 她显然比我更为兴奋。她问： “您什么时候到深圳来的？” 我告诉了她我来的时间和缘由。 她说：“唉呀！您来这么多天了！我要早知道，早拜访您去了。” 我说：“你不是回山东了么？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她一笑：“我这大概也是命。”她顿了一下，“那家歌舞厅关门之后，我是回老家了。哦，对了，您寄给我的诗集收到了。太谢谢您了。我在老家一共呆了十天，十天过后，我呆不下去了，我觉得我已经不适应农村的生活了。我的很好像已经扎进了城市的土壤，只有城市才能给我带来快乐带来希望。我先跑到青岛一家歌舞厅干了几个月，之后便随几个小伙伴来这里了。来这儿没别的目的，就是想多挣些钱。我越来越看出，在这个社会，钱，对一个人太重要了。没有钱，你就被人看不起；有了钱，你可以去实现你想实现的一切。我想挣足了钱，再重新回到老家去。那时候，我想我会是有另一种感觉的。那时候，我要干成两件事，一是出一本自己的诗集，像您那样，也当个有品位的诗人，当然不能跟您比喽；二是开个美容院。让后半生有个归宿。” 我得对她刮目相看了。我觉得她成熟了许多。 我说：“开美容院的费用可不是个小数字。” 她说：“有两年挣出来了。” “能挣出多少？” “二十万吧。” 我感到吃惊：“二十万？两年？” “是的。也许还用不了两年。在这儿坐台每晚上二百元，出台每一次八百元。” “什么叫坐台？” “坐台就是这么陪您啊，陪您聊天陪您跳舞。” 我不禁盯住她的眼睛：“怎么？这还收费？” 她又一笑：“您别紧张，我不会收您钱的。到时候有人会替您给。” “有人？” “是您们那位老板给。” “我们那位老板？” “就刚才要我们的那位呀。” “那不是什么老板。”我觉得这事不太可能。 她说：“我知道。他经常来，每次来，都有人替他出钱，不是直接掏他的腰包，这地面上有许多人巴不得给他出呢。” “那这一晚上我们这七八个人不算门票酒水还得支付一千多块埃”“一千多块钱在这儿是小数字。”她淡淡地说。 “那出台是怎么回事？” 她脸一红：“出台就是应客人的要求，出这个门，陪客人去外面消夜。” 我听得出这消夜二字的意思。我忍不住问：“你也出台？” 她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沉默了。我直直地盯着她，一时间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她岔开了话题。 她说：“您看，俄罗斯皇家艺术团的表演要开始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白色的烟雾飘起处，随着一阵暴烈的击打乐声，一群身披薄纱的欧洲女郎在两个瘦高瘦高的男老外引领下像一群鹳鹤纷然涌向观众。 当她们临近我的时候，我看出，那薄纱是透明的，她们身上一丝未挂！每个人连乳头的颜色都清晰在目。她们的艺术纯粹就是卖弄大腿和扭动光亮的肥臀！我更发现，所有在场的观众都是那么津津有味地观赏着，每处目光都是直直的，尤其是她们抬起一条大腿的时候，尤其是她们仰身让双乳高耸的时候，尤其是她们逐个被那两个男老外抱起来做种种动作的时候。演到最后，她们竟脱去那身薄纱，完全赤裸在众人面前了。她们放浪不堪的扭动引来的更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掌声！ 这真真是另一个世界！ 离开那家歌舞厅的时候，杨红要去了我的下榻地址和电话。 但是，直到我在深圳的最后一天，她也没有与我联系。我也没有再去登临那个地方。我觉得我受不了那个刺激。那群舞女在现场的表现，倒没有什么，但那俄罗斯女郎们的表演着实太性感了，那无法不让每一个生理正常的人想入非非。我想绝对会有不少男人在观看了她们的表演后立刻去找女人去纵欲。如果他们的妻子不在身边，他们也绝对会要请杨红这等女子去出台的。他们会感到格外的饥渴，会饥不择食，而杨红这等女子们又真真的并不是什么低挡次的摆不出的陋妇丑妞！而杨红之所以没有再与我联系，我想恐怕也正是缘于此，缘于她应付不过来了，忙不过来了。她要在两年之内甚至更短的时间内挣出二十万元人民币。她也没有必要再与我这个非能出那每次八百元的人联系了！ 在我离开那座城市的最后一刻，在我登上飞机舷梯的时候，我为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这种叹息，不存在什么贬意什么怜惜。 这一点，我自己很清楚。 我又飞回了属于我的世界。 一踏上京城的土地。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再想真！由她去吧！我没有必要去为一个女人而整日神不守舍。连杨红这样的小小女子都能想到要挣到一笔钱要开美容院要干成一项事业，我为什么还总是陷在感情的涡流中跳不出来？我强迫自己把她忘掉。 之所以会在感情上出现如此大的突变，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好可怜。我那样爱她那样求她那样乞盼她接受我，不是正像一个让人耻笑的跪倒在女人石榴裙下的男人么？我为什么要这样？我何致于要这样？我身边不会再出现女人了怎么着？我不会再有女人爱了怎么着？我真没必要让她推了一把还死皮赖脸地还要往前凑！ 我不是没事做了！ 我由此很快静下心来。 根据在深圳实地采访到的东西，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创作完成了系列剧第一集《女贪》。它反映的是深圳市一个很知名的女强人由一个先进人物最终腐化堕落侵吞公款七百万元的过程。 我写得很投入。我没有把人物脸谱化，而是按照人性发展的规律去写的，且写出了我对人生的喟叹对社会的见解。遗憾的是，导演看了，却十分地不满意，说它不像系列片的本子，缺乏画面感，他没法照着去导。他一定要我修改。我尊重了他的意见，改了一遍。他再看了一遍，仍不满意，又提出种种意见，我耐着性子又改了一遍。我想我是尽了最大努力了，他应该通过了。可是五天之后的一个晚上，他打电话把我叫到剧组驻地，说：“你的本子能不能推倒了，整个重写？” 我问：“为什么？” 他晃了一下拿在他手里的我的稿子说：“我看了好几天，的确找不着感觉。再让你改，太难为你了。我说你还是重写吧。” 我当时就火了，我说：“你的确太难为我了！我还真没伺候过像你这样的导演！你看不上，算了！” 我一把从他手里夺回我的稿子，嚓嚓两下撕成四瓣，狠狠地拽在地上。我随之踏了一脚，然后向门口冲去。 我要离开他，我真的不想再伺候他了。 我也说不清我当时为什么那么按不住火。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觉得我的性情在那一刻都变了，变成狂躁型的了。但我明知道这不好，又自己控制不了。我说我忘掉了真，心静下来了，实质上，这种静只是在表面上掩抑住了我情感深处的东西，是强制性的产物，那种被掩抑住的东西恐怕在我不自觉中一直都在寻求宣泄。 我想是这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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