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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人相遇


  常言道,宁跟讨饭娘不跟当官的爹。人们把祖国比做母亲,这是说明母爱的伟大。京京跟着妈妈比跟着爸爸开心多了!白天马青青把她带到学校,晚上娘儿俩挤在单人床上,总有说不完的话。
  有一天,马青青问:“京京,告诉妈妈,你喜欢后妈吗?”
  “后妈是什么呀?”京京不懂。
  “后妈就是打京京,骂京京,不让京京吃饱饭的妈呀。”
  “京京有好妈妈,不要坏妈妈,”京京反身抱住马青青的脖子。
  马青青自从知道李明阳有女人后,心里一刻没有平静过。
  马青青也曾产生过放弃复婚的想法,但当她回忆起两个人在一起的美好,她复婚的愿望立马又强烈起来。她认为当初离婚有多方面的原因,不只是他们两个当事人的责任。马青青对李明阳赴灾区采访前给她去电话讲的那番话使她充满希望。还有一个有利的条件,就是他们离婚的事李明阳的父母不知道。当时分手时,李明阳求她千万别把此事告诉父母。他父母体弱多病,经不起这样的打击。马青青明白,李明阳意思是要她继续替他收父母的来信。李明阳是记者,工作没有定性,有采访说走就走,他们自结婚的那天起,李明阳就让父母把信寄到马青青单位。她是老师,工作固定,父母来信她能及时收到,有什么事不会耽误。为了不让老人产生怀疑,马青青不仅至今仍在继续替李明阳收家信,而且继续在给李明阳父母寄钱。这件事李明阳不知道,只不过数量比以前少了。
  马青青觉得这个时候李明阳离开北京去偏远的灾区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至少在这段时间他和那个女人没法联系,这样能使李明阳有时间清醒地想想。她就抓紧找李明阳的朋友,到时帮忙。只要他一回家,她就直接发起复婚的进攻。他不答应,她就和女儿京京跪在他脚下不起来。
  其实,李明阳离京前给林敏也去过电报。
  当林敏收到电报后,着实使她吃不安睡不宁。
  她怨李明阳不该发电报,该写信。电报不是热恋者们采用的交流形式!她要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想知道要跟他复婚的那个女人现在到底怎样?他去灾区多久?想知道的内容电报中一概没有,林敏打算尽早与李明阳结婚。她怕夜长梦多,她怕那个女人抢走她最心爱的人。
  马青青突然收到了李明阳家里发来的电报。这么多年,马青青从来没拆过李明阳的家信,电报一定有急事,今天马青青破例。
  果然,李明阳父亲病危,让儿速回。
  马青青想:李明阳刚到灾区,正是最忙最紧张的时候,她深知李明阳的性格,虽然他是孝子,这种关键时刻他是不会离开工作岗位的。马青青决定替他回去。反正家里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说不定这是上天有眼,给她们一次破镜重圆的机会,但必须让李明阳知道情况,万一老人有什么事,她担当不起。马青青把电报交给李明阳的单位,让单位赶紧通知他。
  第二天,马青青给李明阳母亲发去一封接她的电报,她带着京京登上南去的列车。
  林敏也收到李明阳父亲病危的电报,但不知为什么,电报晚了两天。林敏给两位老人寄钱时曾写过一封信,她说她是李明阳的朋友,李明阳今后有可能会调到马鬃岭来工作,并让二老有事就给她来信,她会及时转交李明阳。
  李明阳的父母从没出过门,对北京和马鬃岭根本没有概念,还以为两个地方仅仅是两个不同的单位。
  林敏急忙赶到县里打电话找李明阳。单位说情况已知道,暂时无法取得联系,说李明阳已离开灾区。
  林敏心急如火。她知道李明阳是独子,伯父万一有个好歹,伯母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虽然乡亲们不会看冷,但这毕竟是养老送终的事,是别人无法代替的。林敏决定以李明阳未婚妻的身份去料理这件事。
  林敏没发电报,她打算先到了李明阳的家乡再说。
  她到了县城才知道,路程虽远但好找得很。每天中午从县城有一趟开往沿市乡的公共汽车。车站对面有座大山,过了河顺着一条石板路直上山顶,再沿一条小溪走到头就是三家寨。
  去三家寨自古华山一条道。三家寨有天下第一寨之称,十八户有八家曾出过九位将军,但一直没出过什么文人。寨子里的乡亲们把李明阳当成第一个秀才。
  真是无巧不成书。林敏和马青青虽不相识,也不住一处,相距千里,实际上已是仇人了。上帝不知是使坏,还是帮忙,把他们俩安排在开往沿公渡的同一辆公共汽车上。
  林敏单身一人,没有负担,她又在马鬃岭山里呆过,对于爬山不害怕。因此,下车后她并不急于过河上山,而是在小镇上找她喜欢的小吃。马青青却不然,她从北京来到南方,特别是从城市突然来到山里,她有一种地小天窄的恐惧感。她怕接她的人着急,因此,下了车就赶渡船。
  船刚到河中心,马青青一眼就看到对岸有人举块牌子,她高兴地说:“京京,奶奶派人接咱们来了!”但当船靠岸一打听,马青青激昂的情绪一落千丈,举牌人确实是接人,但接的不是她们。
  马青青跟李明阳结婚后没来过三家寨,也没见过李明阳的母亲,只见过父亲,父亲去过北京。马青青放下京京,侧身仰脸朝山顶望去。猛然,心里感觉一阵发热,马青青有种想哭的感觉。
  马青青曾听李明阳介绍过回家最后的那段艰难的路:最后的冲刺从河边开始,过了河总共还有二十里路。爬山十里,不过山路都是石板垫成的一级一级的台阶,走起来有如上楼梯一般,很刺激。到了山顶,有种伸手摸到彩云的感觉。此时该稍事歇脚,到泉边洗把脸,喝口甜甜的泉水,泉水解乏提神,之后立马动身,顺着那绵绵不断的群山往深处走。否则,贪一时的凉爽,收汗大狠就会得箔…马青青望着山顶,蹲下身子正准备背京京爬山,突然路边小竹林里跑来一个小伙子喊:“阳哥来了吗?阳哥来了吗?”
  “在这儿哩。”马青青听李明阳讲过,寨子里凡是比他小的人都喊他阳哥。
  “你是嫂子吧?我是来接你们的。”
  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他来早了,提前两个多小时,没事干,就一个人躲在路边竹林中睡觉。
  马青青由愁转喜,真是有点激动万分!
  “我是嫂子,京京快叫叔叔。”
  京京看着他,就是不叫人,却指着刚过的河说:“妈妈,怎么又有一条江啊?”
  “这是河。爸爸说过这条河叫澧水,江比河大。长江只有一条。”马青青又说,“为什么不叫叔叔?没礼貌。”
  京京还是不叫,而且有点不高兴。
  “嫂子,我明阳哥怎么没回来?”
  “他到一个灾区采访了,根本联系不上。”
  马青青有意把话岔开,“我们天黑前能到家吗?”
  小伙子看了看她和京京,如果是他一个人,天黑前到家没问题,眼下,根本不可能,他说:“我们尽量吧。”
  小伙子叫王子雄,三家寨只有李王杨三个姓。自古以来三姓从没闹矛盾,谁家有困难,家家来支援。这次李明阳父亲从患病到去世,请医生、抓药、发电报、取电报,凡是下山过河上街的事,都是王子雄自告奋勇地包下来的。王子雄用箩筐一头装京京,一头装别的东西,一担挑。
  马青青空手爬山仍然湿透了衣服,筋疲力荆山已爬了三分之二,马青青脸色苍白,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马青青坐在一块石头上,喘着粗气问:“到山顶还有多远?”
  “快了,那就是山顶。”王子雄一指。他从不主动说休息,始终挑着担子走在前边,只要马青青走不动了一坐下,他也就放下担子。但每次起步都是他带头,说:“走吧,不怕慢,就怕站。”
  马青青在王子雄的带动下,又一次准备起步,但她真的不想起来。在她心里这座山有珠穆朗玛那么高,不知还有多远才能到山顶。她想问这山的海拔高度,但没问。她怕小伙子根本不知道海拔是什么,怕他难为情。
  马青青右手拉住一棵小树,左手拄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她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吃力地爬着。突然,马青青发现石板路后边跟上来一位小姐,她想等她,和她说说话,也许会感到轻松一些。王子雄回过头喊:“这里是个大缺口,千万别在这里往下看。”
  “妈妈,快来。”京京喊。
  “好女儿,跟叔叔先走。妈妈就会赶上你们的。”
  马青青已经来到大缺口处。她抱住一棵小树往下看那条百米宽的河,河现在只是一条白色的带子,几丈长的渡船如一只蚂蚁大,山腰有云雾缭绕。马青青突然毛骨悚然,急忙把头扭到身后,赶紧撤回脚步,此时,她心慌头晕,但为了尽快离开这险峭之地,她猛往后一跳,可是脚没踩实,脚脖子扭了。她不能走了!
  王子雄见马青青没上来,他挑着京京又往回走。他想起那个陡峭的缺日,怕她出事。果然,马青青坐在地上双手使劲揉脚。
  “嫂子,你怎么啦?”
  “我的脚扭了。”
  “哎呀,那还能走路吗?”
  马青青不说话,她仍然双手捂脚。
  王子雄加快步子往回走,他后悔,不该让她一个人走在后头。这陡峭的缺口是山上的人砍出来的。通过这缺口能看到河里的水情,免得山上的人下山过不了河跑冤枉路。一般城里人不能看,一看就心慌头晕。
  林敏赶上来了。她本来是想在沿公渡街上请人送她上山的,找了几个人都要钱太多。后来,林敏听一位老人说,去三家寨过了河就是一条路走到底。她相信了老人说的话。
  林敏过河晚,起步爬山,路上没有一个人。她心里出现怕的感觉,虽然她在马鬃岭一个人爬过山,也走过夜路,但今天她走的是一条陌生的路,对当地的情况一无所知,心里没底。开始她拼命地跑,当她发现前面有人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有意放慢脚步,与前面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后边慢慢地跟着。马青青滑倒时林敏正好看见,她加快了步伐跑上去,问:“大姐,你刚才怎么啦?是不是摔坏了?”
  林敏蹲下,双手扭动马青青的脚,马青青疼得喊出了声。林敏又用手指压马青青的脚面,说:“不要紧的。”
  王子雄挑着京京又回来了,放下担子把京京搂在身边,站着发愁,插不上手。
  心想这下可完了!大人把脚扭了,即使都挑上也是一头轻一头重。
  京京看着妈妈难过的样子,用手摸马青青的脚问:“妈妈,你的脚疼吗?”
  马青青没有说话,她咬住牙点点头,伸手将京京抱在身边,心里十分难过。
  “来,你自己先用手揉揉。我跟你去找药。”林敏边找药边想:这算撞在我枪口上了。林敏治脚手扭伤的的确确是手到病除,妙手回春。这一手是她在马鬃岭跟张奶奶学的。
  张奶奶曾经是老牌的哮喘病,林敏从妈妈医院背来一书包进口药给奶奶吃,奶奶吃好了!后来,张奶奶就教了林敏这个绝招。有一次,一个背木料的民工脚扭了,走不动路就是林敏治好的。张奶奶的这药没名字。从此,林敏叫它“一抹灵”。林敏找来十多种小叶小草小树芽,放在一块石板上用另一块石头砸碎,再将砸碎的药放在马青青的脚上使劲揉,用力搓。
  开始,马青青的脚伤处感觉有点凉,就像抹了清凉油似的,总觉得有股凉风往里钻。林敏说:“我保证你一会儿能走路。”马青青与王子雄根本不相信。半个小时后,马青青真的感觉不痛了,而且看着肿消了!马青青站起来走路,感觉一切都和原先一样。开始她并不相信,现在马青青激动万分,紧紧拉住林敏的手,说:
  “同志,你是哪儿来的神医?药太神奇了!我真想叩两个响头感谢你!”
  “这不算什么,谁还没有困难,你就当我是你的妹子好了。”
  “好,我叫你妹子,你就叫我大姐吧。”
  马青青又问,“妹子,请问你去哪儿?”
  “去三家寨。”
  “妹子,我们也是去三家寨,今天遇上你是我有幸,也许这是咱们的缘份吧!”
  林敏觉得她的普通话讲得好听,她想起来了,在县城等车时见过。林敏问:
  “大姐,听口音你不是南方人。”
  “我是北京人。妹子你是省会的人吧?”
  林敏突然有种感觉,她就是与明阳离了婚的女人。明阳在信中讲过她把孩子接走了!那孩子正好就是京京那么大!但林敏一想,三家寨在外工作的人不少,天下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便说:“你怎么说我是省会人?”
  “听你的口音,看你那不一般的气质,小地方很难有你这么大气的美女呀。”
  此时,被王子雄挑着走在前边的京京喊妈妈,说她有话跟她说。马青青说有话先跟叔叔说,妈妈要跟阿姨说话。京京不干,非喊着要妈妈过去,马青青说:“好孩子都听妈妈的话,京京是妈妈的好孩子。”
  林敏突然好像挨了一棒!她想:她来干什么?李明阳决定跟她复婚了吗?真是笑话。刚才她还说是缘份,这哪叫什么缘份?冤家路窄!林敏真恨自己,刚才还给仇人治脚!林敏觉得她根本没有权力要和李明阳复婚,因为当初是她要离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林敏决定公开自己的身份,要和这个女人展开一场争夺战,但林敏转念一想,和她一样,都是替李明阳来尽孝的,自己要是跟她闹起来,既对不住老人,也对不起明阳。林敏压住内心对马青青的恨,假装热情地说:“我说你的脚没事吧?”
  终于爬到了山顶,人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马青青赶紧拉过女儿说:“京京,快叫阿姨。”
  “阿姨好。”
  “京京真乖。几岁了?”
  “5岁。”京京说。
  “见过这大山吗?”
  “没有。”
  马青青从王子雄的担子里拿来京京的水壶:“妹子,喝口水吧。今天遇上了你,我真高兴,是你救了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后咱们是姐妹,真心欢迎你去北京玩。”
  “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请大姐帮助的事。”
  “妹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林敏恨死马青青了!她心里有种要失去李明阳的感觉,心里烦极了,便起身去看山景。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完全是摄影学上讲的那种纯逆光的角度。眼前还出现一串五颜六色糖葫芦似的光环。林敏转过身去,看顺流而下的方向,山顶与天相接,山的气势很大,也很美说实话,在这里只有搞摄影的人,或者是看惯了这种景色的眼睛才能把山与阴云分辨得开,一般人在此欣赏山色,真的恐怕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林敏心里想:可惜明阳不在,多好的画面哪!
  林敏知道了马青青的身份,但马青青却不知道林敏的身份。马青青见林敏望山,便对王子雄说:“小兄弟,京京她爷爷的病情不要紧吧?”
  “大伯过世三天了。”王子雄答道。
  林敏也听到了。她和马青青的心同时一紧。
  王子雄忘了让她们去喝泉水,洗手洗脸提提神。更没想到怕她们的汗收狠了,而是想着赶路,便说:“我们动身吧。”
  “好吧,妹子,你往哪个方向走啊?”
  “咱们一路,你忘了,我到三家寨给姨父吊孝。”林敏编了个谎话。
  马青青心里咯噔一下,问:“你姨父是叫李德高,我知道你是马青青大姐,咱们去的是一家。”
  马青青心里又咯噔一下:“妹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听明阳哥说的。”林敏继续编。把李明阳叫哥,她不愿两个人争夺李明阳的战争在这里开火。
  马青青心里打鼓了!她就是与李明阳相好的那个女人?不,如果是她,她不会对我那么和气。
  “妹子,你们家就派你一个人来?”
  “全家人工作都忙,脱不开身。”
  马青青边走边想,越想她的思绪越乱。最后,她还是觉得林敏像李明阳的姨表妹,但她心里还是平静不下:是姨表妹她没听李明阳提起过,她知道我们已经——?
  马青青决定主动,千万不能让她当着老人的面说出她与李明阳分手的事。马青青小声问:“妹子,我跟明阳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
  “知道一些。听说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林敏解恨地点她一句。
  “请你小声点儿。”马青青很神秘地急转过身,用手挡住林敏的嘴说:“我们是已经离婚了。人们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思,我们夫妻从没红过脸,为了孩子,我打算跟他复婚。”
  “那我表哥对复婚是什么态度?”
  “嗨,他说他要好好想想,没回话就去灾区采访了。”
  林敏突然心里有种踏实感,她没说话。
  “妹子,我跟明阳离婚的事在这里你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讲。当初离婚时,他唯一要求我的一件事,就是不让我告诉他父母我们离婚的事。至今我还为李明阳收信,还坚持给二老寄钱,所以,这次老人病危的电报仍然发到我单位。这么大的事,儿子回不来,我再不来,老人会怎么想?”马青青心里复杂、伤感,泪水顺脸而流。
  林敏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很感动,说:“大姐,你可真是个好人。”
  一阵狗叫,终于盼来了希望。王子雄站住回头说:“到了,灯火最亮的那家就是。”
  寨子里也知道了。李明阳妈赶紧让人喊话:“是明阳回来了吗?”
  马青青跟林敏被对面的突然一阵喊声惊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有人立马传话:快告诉李妈妈,是明阳他们回来了。
  “明阳——到底还是把你盼回来了。京京跟她妈带回来了吗?我早就想看看孙儿,看看媳妇。”老太太还是李明阳没结婚时去过北京,有了媳妇和孙女儿后,老头儿去过北京,老太太没去,因此,她急忙出来迎上前去,嘴里念着,其实谁也不认识谁。
  马青青上前说:“妈,我是您的媳妇青青。”她赶紧把京京抢过来说,“妈,这是您老人家的孙女京京。京京,快叫奶奶。”
  “奶奶。”
  老太太一把抱住京京:“我的孙女,奶奶想你。”
  林敏没有上前,她让他们先说。这时候,马青青一边安慰老人,一边把林敏拉过来,刚要开口介绍,林敏说:“伯母,您要保重!”
  林敏没敢多说一句,生怕马青青听出什么来,发生什么不愉快惹得老人伤心。
  马青青还是听出来了,因为按林敏自己的介绍,应该叫姨娘,她叫了伯母,显然是林敏骗了她,马青青断定她就是要和李明阳结婚的女人。马青青气得脸都短了,她真想马上撕破脸面,让李明阳的母亲和这山里的乡亲评评这个理!看是李明阳应该跟她复婚,还是跟这讨嫌的女人结婚?!
  老太太没见儿子露面,哭着脸又问:“明阳呢,明阳怎么没来?”
  马青青偷偷擦了一把眼泪说:“妈,明阳他没回来,特意让我——”马青青说不下去了。
  “明阳他怎么啦?啊?他怎么啦?”老太太急了。
  “大姐,你别哭了,快告诉老人家明阳没回来的原因。”林敏说。
  马青青哭着说:“妈,明阳本来是要来的,可他有个紧急的任务,脱不开身,就让我带京京回来看看你们老人,为爸送终。”
  老人见儿媳妇哭,她反倒抑制自己不哭,说:“不哭,我知道他工作忙。听他爸说,他成天不归屋,有任务说走就走,你带京京回来,是一样的,见了孙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老太太突然又悲伤起来,接着说:“只不过他这次没回来,再也见不到他爸了。他爸闭眼睛的时候,一直喊他的名字!”
  林敏哭着劝马青青别哭,劝老人别哭,但谁也不听劝,反而越劝越哭。眼泪是心灵之泉,她是不听别人劝的,她只服从于自己的感情!三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一阵鞭炮声将她们迎进屋。
  李明阳的父亲是三家寨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十天前他还下地干活儿。一天夜里他突然心慌气短,头晕目眩,第二天就没起床。现在,他老人家安祥地躺在棺材里。那表情,就像睡觉在梦里,梦到了什么高兴事。
  马青青、林敏都要求参加守灵,生产队长没让。他说连续坐车很累,心意到了,吃了饭早些休息,明日好送老人上山,但林敏和马青青还是坚守到半夜。
  马青青、京京、林敏三个人被安排在一张床上,京京没吃饭就睡了。马青青、林敏虽然爬山很累,但谁都没有睡意,两个人都睁着眼睛想自己的心事。马青青看了一眼京京熟睡的样子,自己翻身脸朝着墙,她想:我要是复不成婚,她就将是京京的后妈!当后妈的没一个好东西!马青青真想起来,撕破脸大骂林敏一场!应该揭露这个女人,让京京喊奶奶骂她!
  让三家寨的人把这个女人赶走!马青青又一想,我曾经跟李明阳是夫妻,现在并不是,她完全有跟她结婚的权力,她也是个好女人。马青青想起林敏为她治脚,背京京,提醒她告诉李明阳没有回来的原因……她一下子心软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权力和她争一个男人,但马青青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林敏觉得全身发热,她轻轻地慢慢地掀开盖在身上的一块布单,偷偷地抬起头,借着后墙窗外射进的月光看一眼马青青,但没看清,林敏知道她没睡着,也许正在咬牙切齿地恨自己。
  林敏想起马青青为了不让老人知道他们离婚的事,她为李明阳收信,背着李明阳继续给老人寄钱,这次,她又替李明阳回来处理丧事。她觉得这事如果轮到自己身上,也许不会有马青青做得好。特别是马青青的离婚直接与自己的母亲有关。马青青应该得到李明阳这样的好丈夫。林敏默默地哭了。
  “哎,你睡着了吗?”马青青推了林敏一下。
  林敏忍着哭说:“大姐,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我想,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李明阳未来的妻子吧。”马青青坐起身说。
  林敏也坐了起来:“不错,我是李明阳的未婚妻。大姐,还是你们复婚吧。”
  马青青光流泪不说话,她不相信她的话是真的。
  “大姐,我说的是真心话。睡在床上我想了好久,这是我刚才作出的决定。明阳一直还爱着你,大姐,只要我不跟你争,明阳会跟你复婚的。”
  马青青很激动,一下扑过去楼住林敏,抽泣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敏拍拍马青青的背说:“别哭了,既然你做了那么多的工作,不让李明阳父母知道离婚一事,我们就应该让老人心里始终珍藏那份美好。现在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万一明天有人问起,就说我是你和李明阳两个人的朋友。”
  马青青把脸贴在林敏的脸上说:“妹子,怪不得明阳那么爱你。”
  “京京不能没有母亲,母亲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我应该这么做。”
  马青青使劲把头贴着林敏的脸哭着说:
  “好妹子,听大姐的话,还是你们结婚吧!当初有人整他时,是我昏了头先提出来跟他离婚的。我已经拆散过一对夫妻,没有权力再拆散你们。”
  “不,大姐,还是你们复婚吧!”
  原先,两个女人争一个男人,谁都想把李明阳抢到手,恨不得大打出手,翻天覆地,现在,互相了解对方后,都自愧不如,放弃权力,最终还是林敏说服了马青青,她哭着说:“我只是一个人,你们娘俩是两个人啦!大姐,听我的话,别争了,你们复婚吧!”
  马青青彻底被林敏感动了!她若是男人,也会像明阳一样爱她!用生命爱她。
  此时,京京醒了,她问妈妈为什么还不睡,还讲话?马青青一把拉起京京说:
  “京京,快叫阿姨,这就是给你买巧克力的那个阿姨,就是你爸爸说像妈妈一样喜欢京京的那个阿姨!快叫!”
  京京是个很乖的小孩,本来上山这一路林敏给她的印象就很好,她真的叫了阿姨,而且叫得很甜。林敏也觉得很亲切,很感动。此刻,两个相恨的女人都很感动,林敏、马青青两个大女人同时抱住京京,马青青说:“妹子,你若不嫌弃,往后咱们就是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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