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
云雨激荡夫妻岩


  李明阳突然收到两封信。一封信是林敏的母亲写来的,内容是说李明阳勾引了她女儿,尽心尽意挖苦了他一顿,说他如何如何不配她女儿,最后是警告李明阳不能碰她的女儿,她上头有的是人,否则小心他的党籍和饭碗。另一封是徐丹丹写的,他毕竟不是党员,不是干部,信中明显不如他母亲含蓄、文明,尽是不堪入目的话:
  不准李明阳弄她姐姐,模也不行,等等;否则他就会来亲自杀他,包括他在北京的女儿。
  李明阳读过信,好气又好笑,心想:什么叫碰?抚摸和吻算不算碰?我没妻子,你女儿没丈夫,你连第三者的帽子都扣不上。我们是正当的恋爱,有法律的保护。
  恨一个人,恨不够了就诬陷,就动拳头,动刀子。那么爱一个人呢?
  爱不够了就拥抱,就狂吻……这是必然。
  李明阳看完信,反而改变主意,坚决继续与林敏相爱,反正已经被你们整了,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新的整人方法!只要能得到一个心爱的女人,我什么都认了!
  午夜,他起床将原先贴的那些警示自己的白底黑字统统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但当他重新躺下,更睡不着,他想:何必呢?天下的女人有的是!无论什么社会,什么时代,普通老百姓跟有权的人斗都只能是拿鸡蛋撞石头!当初父亲当生产队长时蹲点干部要他虚报亩产三万斤,他不干,结果跟上面的干部结了仇。李明阳想起父亲“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话,同时又想起当时乡亲劝他父亲“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话,父亲没听乡亲们的话,结果用一条腿做了代价。
  李明阳从心里往外冒冷汗。他领教过徐家的心狠手辣。他动摇了,决心还是跟林敏早分手,坚决一刀两断。这样对谁都好,免得林敏的父母不认女儿。
  李明阳再次起来,将撕了的胶布重新贴在原来的位置,重新写上黑字,但内容反了,不再是“党员”、“记者”,而是“一刀两断”。
  他是将四个字分开写在两只鞋上的。从此,他迈步时眼前晃动的变成了右脚是“一刀”,左脚是“两断”。
  李明阳到了天子山、索溪峪后坚决不回来,住在老乡家,钟师傅怎么劝也没有用。八天躲着不与林敏见面,林敏急了!她坐卧不宁。她一天往场部跑十几次,就是见不到李明阳的影子,就是不知道他在哪座山上。她问钟师傅,钟师傅也说不知道记者这些天去了哪儿,林敏想:是我在那方面没主动?他自己讲过,婚后的事婚前决不做。林敏认为,人生真正的爱只有一次,林敏认为李明阳不会因为那个恨她。
  真正的恋爱,林敏这算第一次,但在家时,不少人给林敏介绍过男朋友,妈妈看得上的,她不同意;爸爸看得上的,林敏又不答应。在找男人的问题上,林敏自己有个与爸妈格格不入的主意:一不找靠山,二不要门当户对。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能找个有权有势人家的流氓花花公子!权力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永恒的,它算什么?!有时一阵风就没,林敏在陪同李明阳这一段时间里,始终在观察他的言行。她认为李明阳是那种值得爱的男人。
  林敏知道李明阳在马鬃岭的系列散文已经写完,黄氏寨索溪峪的照片也拍得差不多了,现在他说走就可以走了,想到这里,林敏心里更加火烧火燎,喝水都感觉是苦的。
  李明阳也深感到自己太苦了!生活工作上的苦他不在乎,心里的苦他已经受不了啦!如果再自己这样折磨下去,非疯不可!李明阳和钟师傅刚回到场部,连夜钟师傅就和场长赶到慈利县去处理边界争端去了,一时回不来。李明阳决定正好单独行动,他一早起来就上朝天冠补拍照片。场长、钟师傅一回来,就会脚底板抹香油,溜!
  朝天冠是马鬃岭海拔最高的地方。终年云雾覆盖,远看就如盖着半透明纱巾的哈萨克新娘。当他爬到半山腰,情况变了,满坡的麻麻雨说情话,这里的茶叶树都是躲在雾中听情话长大的。
  朝天冠有三座拔地而起的石峰,三座石峰远看近观都像三位身材苗条的农家少女在雾中摘茶叶。人们称三座石峰为“三姊妹”,说这里的茶叶男人喝了能找好老婆,女人喝了想找哪个男人就能得到哪个男人。朝天冠的风光也很好,李明阳来拍过一次,但光线效果不理想。林敏知道李明阳是那种对工作精益求精、一丝不苟的人,只要他回到场部,第二天肯定会单独行动去补拍朝天冠的照片。
  林敏想好了,在屋后茶园等他。茶园是去朝天冠的必经之路。她已是第四天早晨在此等李明阳了。
  两条通人性的黄狗来了。大黄在前充当自己和钟师傅的角色。首先是大黄二黄使劲向前跑出二里地之后返回来,回来之后,大黄仍然走在第一,但与李明阳拉开十米左右的距离。
  二黄紧贴着李明阳的腿,等李明阳快走完它们先跑过的二里路段时,大黄二黄又猛然往前跑二里地返回来再走。因为钟师傅不在,它们多跑一次让李明阳更安全。
  林敏看见两条狗上来了,心里产生一片涟漪;今天天气好,拍朝天冠一定能出好照片。
  20分钟之后,她果然发现李明阳背着相机,柱着根棍子上来了。他是一个人,猛然,林敏心中涌动一股暖流,她有意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李明阳喊大黄二黄别往前跑,刚抬眼看见林敏站在路边,立马心中一股热浪滚动。李明阳转身往回走,但只是一闪念,立即就被那种恨不得扑过去的欲望所压倒。他加快步伐,走到林敏跟前说:“你真早。”
  林敏与他对面站着。李明阳也许是觉得自己不该躲着林敏,他满脸通红,额头溢满汗珠。
  “你一定没休息好,人都瘦了。”林敏用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汗。
  李明阳心里着了火,猛然将林敏搂在怀里。
  羞答答的太阳,急匆匆地来和大地相会,头已探到树梢了,刚醒的露珠放射出彩色的光芒,山上的松林、杉林,近处的已由一片深黑色变得碧绿鲜嫩,层次也已分明了。远处的仍然有些朦胧,但整个马鬃岭已显示出生机勃勃的景象。
  林敏让李明阳坐在她铺的一块包袱布上,她把头倒在他怀里,仰着脸用手摸他挂在脖子上的莱卡相机,大黄二黄闪电般地以他俩为中心各跑出2O米,坐在路中间。大黄看守上方不准人来,二黄看守下方不准人来。林敏问:“这几天你在躲我!”
  “没有。”
  “你为什么变心?”
  “没,没有。”
  过了一会儿,李明阳犹豫不决地说:“林敏,我们——”“我们什么?你说埃”林敏等不急了说。
  林敏明白他的意思,她坐起来,说:“你还男子汉呐!你又不是嫖堂客,我又不是偷野老公,我们是正当的恋爱,我们的行为受法律保护!父母无权干涉。”
  李明阳还是有些为难,有些话他不好直讲,他用劝她的口吻说:“林敏,你年轻,家庭条件好,在爱情上你可一定要慎重。”
  “我收到我妈和我弟的信,她骂我,也威胁我。你躲我,我想你一定是也收到了他们的信。这是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做主。”
  “你妈,毕竟——”
  林敏靠着李明阳的身子说:“明阳,你是走南闯北很大气的男人,咱们相爱你何必要看别人的脸色?我问你,你真的爱我吗?”
  “我不能撒谎,我发誓真的爱你。”过了一会,他又说,“真不知道,没有你我会怎样。”
  “明阳,我永远爱你!我妈给你弄的苦果,我要和你把它变成甜的。”林敏说。
  李明阳紧紧地将林敏抱在怀里狂吻,吻过之后说:“我比你大,又结过婚,还有孩子……”林敏用手捂住李明阳的嘴,不准他往下说,“我从心底爱你,如果再见不到你我可能就要疯了。”
  “我也一样。”李明阳说,“我这几天天天梦见你。”
  “梦见我做什么?梦见我给你摘三姊妹茶叶了吗?”
  “没有。”
  “那你梦见什么了,说啊?”
  “说了你会骂我的。”
  “不会的。说什么我都高兴!”
  “你自己猜。”
  “我可猜不到,你告诉我。”
  李明阳犹豫了很久,像身旁有人似的,他把嘴对准林敏的耳朵说:“梦见跟你在床上。”
  林敏使劲摇晃李明阳,“你真坏!你真坏!”
  李明阳又搂住林敏狂吻。林敏把自己的胸使劲朝李明阳胸前挺。吻过后,李明阳又问:“你说你家里会同意我们结婚吗?”
  “以后不准你再问这些话。咱们自己当家作主。家里不同意,至多几年不认女儿女婿那咱们就忍耐几年,他们迟早要成为普通百姓的,到那时,我们已经有儿女了,生米煮成熟饭。”
  “我保证,一定让你幸福。”李明阳说。
  李明阳与林敏冷静而又现实地谈了很多实质性问题。从家里父母如何阻拦,谈到两个人年龄的差别;从工作学习,谈到婚后林敏将成为后母这个艰难的角色。最后林敏说:“马鬃岭几千座石峰作证,我一定做你的好妻子。满山的青松、翠竹作证,我能当好京京的母亲。”说完,林敏在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咬在嘴里,作手势,让李明阳咬另半截。李明阳没有咬巧克力,而是要她仰躺在他的腿上,他要尽情地吻她。
  朝阳透过树叶,点点金光像轻盈的花朵落在林敏的脸上。李明阳低着头给她遮挡耀眼的阳光,林敏用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脸,舒展他眼睛旁那可爱的皱纹。晨风吹着人造林轻轻地起舞,像一条碧绿的小河,微波荡漾。林敏又举起他胸前的相机。对准那昂首挺胸而又艰难地往上爬的弥猴桃藤。嫩叶青翠欲滴,小灯笼似的水珠射出富丽的光芒,不断地向他俩挤眉弄眼。
  李明阳叫林敏拍个大特写,以质感表现它的稚嫩,再换镜头拍个中景,以它向上爬的精神表现它的坚强。站在对面的太阳进了她的镜头,画面里突然闪出一串串五颜六色的糖葫芦。林敏赶紧把相机递给李明阳,让他把这诗一般的画面抢拍下来。
  李明阳接过照相机,以新闻记者的敏锐,啪啪连拍了两张。他又迅速换上200毫米长镜头,对准对面石峰的一棵古朴多姿的松树,就在镜头甩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很特别,是一种使人振奋的东西,但具体像什么,他说不上来。
  李明阳用手使劲揉自己的眼睛,重新将镜头轻轻的、慢慢的、小心翼翼地移动。当镜头对准一座石峰的上半截时,他突然喊:“哎呀!真像!”急忙让照相机的取景器离开眼睛,右手指着前方的石峰说:“林敏,快看。”
  林敏急忙歪着头,两眼发直,视线顺着李明阳指的方向看,并迫不及待地问:
  “在哪儿?我看不见。”
  “就是那座山峰,上半截,看见了吗?”
  “没有。”
  “那座山,上半部,那片没长树的地方。”
  “没有,你是不是看错了?”
  “你把眼睛眯着看。”
  “看见了!哎呀,像两个人。”
  “对,像两个人!”
  林敏从李明阳手中接过照相机紧紧贴在脸上,就用李明阳调好的焦点,急忙从镜头里看过去,她兴奋了!喊道:“左边的是个男人,浓眉大眼,大胡子。”
  “对。”
  “右边是个女人,含情脉脉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没错没错。”
  李明阳和林敏为马鬃岭发现了一大奇观,这使马鬃岭更具有神秘色彩。
  马鬃岭的花奇、水奇、云奇、树奇,在我们祖国的土地上都不罕见,但马鬃岭的石奇,是世界上至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们俩对大自然神奇的巨手能精工雕琢得如此逼真,已经到了不能用什么栩栩如生的词汇来形容的程度感到不可思议。他们俩为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发现这一世界绝景而振奋不已。
  林敏再一次拿起相机朝山峰看去,看了很久,又回头来看他自己和李明阳,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她用手轻轻推李明阳说:“你说那石峰会不会像你用的胶片那样具有感光材料的功能?”
  “那怎么可能?它是石头。”
  “我们俩在这儿,那石峰上怎么就会出现一男一女的相呐?”
  太奇特了!李明阳实在难以回答这个问题。林敏又说:“一定是你为吉州人民做好事,上帝要为你在马鬃岭留个永久的纪念。”
  李明阳一下把林敏楼过来,说:“我看那是大自然母亲为咱们照的结婚照。”
  “不,是定婚照。”林敏亲着李明阳的脸说。
  “不,是结婚照!”李明阳边说边向林敏吻去。
  林敏把头一扭,不让他吻。她说:“石峰在看咱们俩。”
  李明阳再一次把目光抛向石峰。石峰上的一男一女,男的在左边,浓眉大眼,潇洒大方;右边是女的,眉清目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他收回视线认真看着林敏和自己,他俩正好也处在男左女右的位置上。这是新郎新娘拜天地的位置。他惊讶了!难道大地母亲真的要安排我们做夫妻?大自然会有这样的意志?
  太神奇了!
  林敏提议为石峰取一个名字。
  李明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一下想出三个名字,但只说出兄妹峰、姊妹峰,第三个他不说。
  “不好,不好。”林敏推他,要他重新再取个好的。
  “你比我抒情,我先听你的。”
  “不。你文化比我高,还是你取”其实,林敏已想好了。她不说,而要李明阳再想。李明阳坚持要林敏想,她把嘴凑到李明阳耳边悄悄地说:“叫夫妻岩!”李明阳一股暖流在心里奔涌,两个人想到一起了!
  李明阳渴求爱情,自从见到林敏,他心里就失去了平衡,时时有强烈的涟漪动荡。现在,他那受压抑的爱情被点燃了。他感受到了那种心惊动魄、大潮巨澜似的情感力量,使他激动、惶惑、不安。林敏在他的心中充满一种成熟、美丽的女性所拥有的那种令人魂迷魄荡的奇妙魅力。
  林敏感到李明阳有种十分强烈的愿望,她闭住双眼,胸脯高高耸立着,一股暖流和快感如闪光一般传遍全身,她问:“明阳,你想做什么?”
  “敏,你想吗?”李明阳喘着粗气说。
  林敏没有明确回答,她仍然闭着眼睛,仰着脸,扭着身躯不住地点头呻吟。
  两个人都愿意,双方自愿的事就是幸福的,就是高尚的,李明阳问林敏在什么地方。
  林敏说:“不知道。”李明阳往上指,林敏使劲头摇头,她说现在正是采头道茶的时候,怕有人在那里面摘茶,三姊妹的茶与别的茶不同,年年家家都要摘头道茶当礼品送亲戚朋友的。她说她好紧张,好害怕。林敏想问李明阳“下次,或者以后行不行?”但她没问,她怕在这关键时刻拒绝他会伤他,李明阳又问:“那怎么办?”林敏看出了李明阳那等不及的样子,反问李明阳“回家里行吗?”李明阳点头说“行”。
  两个人匆匆回到家,李明阳让林敏将前门锁住,从后门再进去,制造林敏不在家的假象朱妹子看见敏姐跟记者走了,这是她第二次看见敏姐偷偷跟记者在一起,头一次是她找记者,这一次是无意的。她和林敏一样,都是为了给他摘云雾茶。朱妹子明白记者不可能跟自己好,但她希望记者喝了她摘的茶能跟敏姐好,可是朱妹子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李明阳。
  尽管李明阳昂着头从不跟她多说话,朱妹子就是喜欢他那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儿,当女人,能跟这样的男人滚几夜也算福气,记者来马鬃岭是她未妹子第一个先看到的。她信老人的话,一个男人讨什么样的堂客,一个女人跟什么样的男人,那是在阴间的时候老天爷就给配好了的、千里姻缘一线牵,棒打不散。哪怕做一夜露水夫妻也没枉来这世上一趟。
  朱妹子的感觉上来了!她又无法控制自己。
  朱妹子并不想进城跟大地方的人当堂客,因为她没读过书,认不得字,长这么大没出过山,大地方的人不实在,心眼儿多。城里人跟山里人好比是狗烤火,只图嘴热,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她还真怕被城里人讨去尝几夜新鲜后不要她。一年前有个来马鬃岭买木材的什么城里人,天天缠着她,朱妹子偷偷让她摸过屁股和奶子。
  后来她提出跟他进城结婚,那个人就吞吞吐吐。现在朱妹子心里真恨林敏。她根本不是马鬃岭人,现在如果林敏不在,不出三天,也许记者就会偷偷地跟她在一起。
  朱妹子又一想,城里人跟山里人不一样,说的词儿都不一样。山里讲打啵,敏姐说是接吻;我们女人的奶子,敏姐偏说是乳房;女人来月经她不讲来月经,而是叫老朋友来了,二姨妈来了,倒霉了,周期反应……记者绝不是那种买木材、收山货的人。朱妹子再一次深深地感到自己配不上记者;她觉得只有敏姐配得上记者,她长相好,身子也长得招人喜欢。她跟记者都是把奶子叫乳房的那种人。
  朱妹子强迫自己不去想李明阳。
  朱妹子不是不美,她很美,美得有股放荡气质。她的美如马鬃岭风光,原始,野气,有种几日几夜不睡觉仍精力无比旺盛的感觉。林敏的美与来妹子有区别,她大眼睛,双眼皮,但她的眼珠又像黑又像蓝,林敏的美美得高贵,美得现代大气,美得神秘。
  李明阳坐起,林敏也坐起,两个人紧紧挨着。李明阳用一支手揽着她说:“幸福吗?”
  林敏微笑着点点头。李明阳又说:“是不是很美好?”林敏又微笑着点头,说:“这是一种让我融化了的幸福和美好,现在我好像不是原先的我了!我跟你在一起得到了人生的升华……”林敏二十三岁,第一次偷吃禁果,她说:“明阳,我们今天就算结婚仪式,以后谁都不能变心了!”
  “永不变心。”李明阳说:“你是美妙绝伦的化身。”
  林敏突然想起采茶的包袱还在路上,两个人穿好衣服,将床弄整齐之后,她打开门,见大黄坐在门口为他们站岗,两人同时拍拍大黄的脖子,摸摸它的头算是表示感谢。二人重新来到发现“夫妻岩”的地方,风比原先大了从山岭一直吹进山谷,一切有生命力的绿色植物如同醉汉一般。
  太阳升高了。两人来到朝天冠,太阳和他们正好朝同一个角度俯瞰大地。纯净的马鬃岭仍然罩着一层近似透明的薄雾,近处,血红的杜鹃,粉色的野花;远处,碧绿的黄山松,竹笋一般的石峰,湘绣似的农田,玉带一样的溪流,全部倾泻在那迷人的淡灰色之中。色彩是那样的和谐,层次是这样的丰富,线条非常明朗,像一首旋律,又不是旋律;像一首诗,又比诗的意境更深;像一幅水彩画,却比水彩画更浪漫。
  拍完照片,他俩没有从原路折回,而是从后山顺溪而下,林敏说到指导潭为李明阳抓几条鱼做汤喝。
  指导潭边有一位破衣褴衫、枯瘦如柴的妇女在喝水,她也看出林敏和李明阳不像山里人,便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他是北京来的记者,我是这儿的。”林敏说。
  那女人一下跪到李明阳面前:“我可找到救星了!请您帮我——帮我——伸伸冤吧!”她抽泣得五官移了位置。
  李明阳急忙把她扶起来,问:“你有什么苦就对我讲吧。”
  她说她是B省兴州地区南阳人,说她的丈夫被公安局活活打死了!
  “南阳县鲁书记还在吗?”林敏问。
  “在,鲁书记是——”上访妇女说了半句,她问:“鲁书记是你——”林敏从她的口气中听得出来,她家的事一定与鲁书记有关,她没说鲁书记是她舅舅,她说:“A省跟B省相邻,接壤的地方就大庸县和南阳县,一个马鬃岭管着这两个县的山山水水,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南阳有个鲁书记。”
  上访妇女犹豫了,她不知这个姑娘跟鲁书记有什么联系。她流泪了。她想到了老百姓伸冤的艰难,她不想再说,起身要走。李明阳拉住她说:“你还没说具体情况怎么就走啊?”
  “我不说了,就算我没碰到你!”
  李明阳不松手,说:“你说吧,请你相信我,你讲的只要是事实,经过我的调查情况属实,我一定会向上反映。”
  上访妇女又一次跪地,连续跟李明阳叩响头。
  李明阳与林敏同时伸手拉她起来。李明阳说:“伸张正义是记者的义务和责任。”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