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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墨云听得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黄,由黄变青,由青变灰,由灰变黑,肺都气炸,恨不能即刻拿把枪下楼去把白雪和陈度这两个狗男女杀了。保姆说到后来见着墨云眼瞪牛大,牙关咬得咯咯地响,心里也是害怕,便推说买菜,躲出门去了。
  墨云也顾不许多了,一个电话打到了白雪家,可白雪上班去了,秋霞说走了。她挂了线又拨到了三楼,陈度也不在,她这火就更了不得了,头发都要着了。她一直自以为聪明绝顶利害过人的人怎受得了被人当草包?啪的一个电话又打到了呼台,急呼陈度,连着呼了三遍,仍不见陈度回音,又呼,紧呼,直呼,把呼台都呼烂了,可直到中午也没有回音,只得作罢了。
  小沈倒把饭端了上来。她只得胡乱吃了饭,吃过饭,拿着鸡骨头喂了会儿狗儿,逗了逗它,跟它讲了会儿话,心情才回过点劲来。放下狗她心里还是不行,便又打电话去三楼,那边的人仍说他没有回来,墨云便问怎么呼他不复机的,楼下的人告诉她,他原来的机子丢了,重新买了个新机子,又把新机的号码告诉了她。她便呼了,这下陈度很快复了机过来,墨云抓起电话本想好好地训斥他一顿,但一想这么一骂,他不爱听,随手挂了机,再不睬你,让你抓摸不着的,拿他怎样?这么一想马上软了嗓子,只问他现在好吗,出国了一趟,几个月不见,不知他怎么样了,很是挂念他的,让他过来一趟。
  陈度接着这个电话,也像是久旱逢甘雨,一颗对墨云已经枯死的心又复活了。他离开了墨云,这几个月的日子过得更是难了。原以为从墨云那里出来,他一心一意地对白雪,白雪会待他更好些,没想到反而更不如从前了。从前有墨云在的时候,白雪倒还时不时地放不下他,呼他,生怕他跟墨云过得太美了。若是他不复机,一定会把这当事儿,第二天接着呼,哪怕把一些不太重要的应酬往后挪,也要呼到他下来应招了,才罢休。没了墨云,她似是没了对手,放着他早一天晚一天的根本不要紧,反不把他上心了,有时好久也想不起他来;且她如今的摊子越铺越大,工作也就更忙了,结交的人也更多,需要付出的“投资”也更加频繁,有时候就这些该“投资”的人员都排不过来,怎么能轮得上陈度?
  说真的陈度离开了墨云,他十天半个月都排不上白雪的班,他就更忧心忡忡了,不知白雪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是找到比他更强的应招郎了,还是怎的,如今就剩下白雪这碗饭了,再端不到,真不知怎么办了!他总是不肯低下头去打工出劳力的。劳力者既苦又丢人,还又挣不来钱,呆子才去打工!为此只得拼命地变换方式,钻营持续术,千方百计地要媚取白雪。一个星期应不上招,他便不停地给白雪热线电话。白雪被他缠不过了,便让他去应付一夜,他一定拼出全力,连性命都不顾了,只为白雪莺唇里能吐出个好字来。应招的次数少了钱也就少了,白雪绝对不会因为他“失业”了而多补贴些他。令他生活得十分狼狈。
  原来他在墨云那儿衣食住行全包了,还有一点儿零花钱,再有白雪的一份外快,日子过得还算潇洒,如今少了墨云的供养,还得自己养着自己,白雪给的那点儿应招费,付了房租水电,吃完饭就全不剩了;偏偏的屋漏又逢着连夜雨,同屋子的几个老乡,因生意做不好,陆陆续续地都走完了,剩下他一个人背着房租和重担,他怎么受得了?只得把那两个闲着吃白食的老乡撵走了,自己住一间房把多出的一间租给两个做鸡的了。当时他以为她们就两个人住。他要是饥荒还能占点便宜,及至住下来才知道,这两个鸡还带着男朋友做皮条;哪个鸡有客,其余三人就坐到厅里看电视,让出房间;没有客四个人就睡在一张上下铺上,摇床。陈度隔房听着,真怕床架子折了,上面的两个掉下来摔死,把下面的两个给砸死,出了人命,他担不起,真想把他们撵走,但又怕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租,只得忍了。本来他那屋里就脏得不能踩脚,如今更是要不得了。
  这些游戏人生的男女哪里还会顾及什么环境?除了那两个鸡应招时还洗洗身子洒两滴香水,其他的一概不管,满屋子都是沾满腥味的手纸、破袜子、脏衣服、臭鞋子;几个人没事,便坐在厅里喝啤酒、抽烟、嗑瓜子、吐痰,同样所有剩余的物都扔到地上,一概不管。最后到了人一进门能熏死过去的地步,脚边到处瓶瓶罐罐地响,鞋底下纸纸片片地贴,实在不能过了,陈度不得不说两句,然后自己促手伸脚地打扫,伺候两个鸡和两个王八。望着这猪窝似的屋子,过着半饥不饱的日子,怎么叫他不怀念墨云那儿有保姆伺候的时光?听到墨云一回来就呼他,想来她是真想他的,忙去花店买了一把花上楼看她。
  墨云见着他西装笔挺,高大魁梧地走进来,心头便颤了,出去这么一圈,看到几个有陈度这风度的?再说又这么久没有正经得到男人的爱了,陈度身上的气息激起她的荷尔蒙加剧地分泌,再见他还一手拿着鲜艳的玫瑰,一手提着她最爱吃的水果,真恨不能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才好,把那一肚子的愤怒都弄到拉丁美洲去了。
  陈度也忙走上前,巧嘴簧舌,嘘寒问暖,心痛地摸着她的头发道:“几个月不见,你怎瘦了这许多的,老了十岁都不止,你看这两鬓竟有这么多白头发了,你可不是要吓死我吗?这是在家里,若是在外边我哪里敢认?真想不到你出去一趟吃了这么多苦。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不该,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我一定要更好地待你,我怎么能舍得你这样呢?你摸摸我的心都痛死了么!”
  墨云被他这么一抚弄,想起在外边吃的那些苦,语言不通几个月不能跟人说一句话;在新加坡,想去找点机会挣钱,摸不着门路,还差点被抓起来;过海关表填不上,急得只有抹眼泪,找不到通汉语的人……被他这么一撩拨,便伤心得无底了,伏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就哭了起来。倒把小沈弄得摸不着头脑了。
  陈度见她哭得认真的伤心,背脊抽得一浪一浪的,便把她扶进房里关了房门,好好地安抚。
  一阵云雨飞度刚毕,陈度倒在一侧还喘不上气来。墨云就骂起来了,先是劈头盖脸地申斥了一顿,骂得他狗血喷头。及至她骂得嘴痛了,陈度起来给她泡了一杯碧螺春,端给她,他这才得到了解释的机会,道:“那事是很早了,确有一年多了,那时也怪我不好,对你的脾气还不太了解,你赶我走,我以为你真的再也不想见我了。我是万念俱灰,要不是怕人笑话,我真的也像七楼的那个男人跳楼了。正好白雪叫我去她那里打牌,要往日里我是绝不会上她那里去的。你是知道的,我怎么会看得上她,想起她的样儿都叫我恶心。但那天我是苦闷到了极点,就去了她那儿,她就极情地勾引我,她又租了辆车给我。我见她生意上有一套,便想跟她学点本事,也就胡乱地应付她。可没几天你呼我,我不顾她的阻拦,马上就回来了。你是知道的,不管她给我多少钱,我的心是在你身上的!”
  这席话说得墨云不得不信,墨云只得问:“那你回来了,一直也不跟她断,脚踏两头船,你的用心更是险恶!”陈度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我陈度要是有这种居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一直要跟她断的,她却拖着不肯,我还她车子,她也不肯收,说做个朋友也不要紧,干什么要分得那么清?又说:‘我有车用,这车你先用着吧,什么时候我要用了,再找你要回。’我当时真想把钥匙向她扔过去,可又想来,你早晨起不来,去证券分司总是急急忙忙地要迟到,我有车送你方便多了,已经用惯了,要没了车子怎么接送你?我心里想着,她既不要我就先用着吧,待我跟墨云挣了钱买了自己的车就把这车远远地扔给她!所以就这么拖了下来。要是你不信,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你把我的心扒出来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说着便扭头挣颈的。
  墨云见他那样儿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哼,好了,你别说那些毒话了,那我再问你一句,我是绣花枕头大草包么?”陈度更是挤眉睁眼的,道:“怎么说这话?谁这么讲的?白雪倒是说过一回,被我一句话就呛了回去,说:‘墨云是朵花儿我倒赞同,还是朵漂亮的花儿,人家有大学文凭,怎么说也排不上草包的位。但许多女人根本就不是个花儿,丑得倒像个疤儿!’说得她一句话也没了。”墨云听了如喝了蜜似的,嘻开脸问:“你这么说倒不怕她翻脸赶你走?”陈度道:“我本来就是跟她玩玩的,她叫我走,我脚伸得比兔子还快,我还只怕她缠我呢!”墨云道:“真是这样?”陈度道:“这还有假?我要是真中意她,心里没有你,我还跟你这么反反复复地干什么的?撕开脸搬去她那儿过,不是省钱又省事?”
  墨云想起了蓝棠话道:“不会吧,我看她不能要你常占着她,她的身子还派着投资的大用场呢,所以你这只苍蝇贴不住,只能点点水。因此又上我这儿来钻营了,是不是?”陈度眼皮嘴唇翻得看不清脸了,道:“谁说的?是我贴不上了?告诉你吧,她都跟我说了,想跟我结婚生孩子呢。你想她也三十四五岁的女人了,再投资总还得留点生仔的资本吧?女人都一样的,她也很怕再拖下去像蓝棠那样宫外孕什么的,很危险,更怕生不出来。我告诉你吧:我不要她是真的!你想她那么又矮又瘦,跟我出去般配吗?人家以为我虐待她不给她饭吃呢,又是那么丑,临时地玩一玩,也是闭着眼睛只当不看见的,真要结婚那是一辈子的事,能行吗?我又不是死人,能闭一辈子的眼吗?我原来的那老婆你也见过照片,虽比不上你墨云,但也是我们那个城里数得上号的,你知道我是重貌的,怎么能跟她结婚呢?她跟我提这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说得胸口起伏不息的,好像真的白雪多纠缠多为难他了似的。
  这边陈度刚把墨云安稳下来,夹紧尾巴伺候着还未喘过气来,白雪倒呼他了,还呼得一声比声急。墨云不在的时候那么闲,她倒不呼他。把他恨得不想复她了,但转念又想起了车子,又想墨云回来都好多天了,还没有掏个子儿给他,楼下要交房租了,虽说有鸡和王八一部分,但他还得补一份,再加上水电管理费什么的也不少呢!他跟墨云说过几回想把楼下的房子退了全搬上来,墨云只当没听见似的。现在白雪呼他,他怎能不去应招呢?白雪多多少少指缝里总是要洒几个给他的。他就设计下去,但墨云在眼前看得紧没法脱身,也复不了机,只是让呼机在口袋里拼命地震着。
  白雪呼了两下,呼不到陈度,便叫保姆守在电话机旁一直呼,呼到他复机为止。秋霞说:“不用呼了,墨小姐回来了,他出不来。”白雪道:“他不是跟她翻了吗?怎么又好了?”秋霞道:“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和好了。”白雪像是被人骗了似的。“这么好几个月了,他们还能和好?让你陈度一直脚踏两头船?”便更是加剧地呼他。近来白雪不知怎的浑身上下病病痛痛的,经常感冒头痛,昨日应酬唱卡拉OK,包房里的冷气太大了,今日便就鼻堵脑胀的,哪儿也去不了了,只等着陈度来给她按摩。
  陈度倒真的不知又编了什么故事把墨云哄住,折腿又钻进了白雪的家。白雪见着他就问:“你跟墨云又好了?”陈度边给她按摩,边答:“哎,她这个女人也是缠人,一回来就又缠上我了,我本是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的,但你又总不睬我,我一个正当年的男人,总有需要吧?去她那儿总比叫鸡好吧?”白雪哼了一声道:“仅仅是当鸡用?不见得吧!”陈度又是杀鸡抹脖子地说:“我要对她还有什么意思,我立即死在你面前!我要真的想跟她好下去了,还上你这儿来干什么?说真的虽然我对你一片衷心,但也要你接受才行,原来墨云没有出去时,我还以为问题在我身,后来我才知道,我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你根本不在意我。唉,不说这些了,反正我对你的情你心里明白就是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需要我,我立即就来。”白雪冷笑道:“这个叫立即?等到我老死了,你再来也叫马上呢!好了不跟你说话了,我这头痛得要命,你给按按脑袋吧。”
  陈度马上把她的脑袋抱到怀里按捏着,望着她那张死灰色的麻脸,心里越想越气:“他妈的!这两个老女人,凭什么老子当孙子似的伺候她们?不就是她们手里有几个钱?但我这么努力克己还是两头不讨好,她们那么多的钱,也没有给我一点的。老子当两年鸭子也早发了,外边的鸭子一出门就要一两千,过夜起码三四千。他妈的,这两个老鸡婆白睡了老子两年,毛也不拔一根,老子到如今连房租都交不上。老子不能这么傻了,她们不给,老子得想办法弄才成,光会对她们好,对这两个只看重钱财的老婊子来说是没有用的,她们不会跟我结婚的,老子得用点计套住她们两个。”他如此想着便琢磨开了。
  陈度应招完了仍要回墨云那儿去,不想白雪最近被几件麻烦事缠上了,外边有好几个人要拿她的性命,吓得她惊慌失措,频频地呼陈度,并缠着他过夜,拿出大票子来诱惑他。陈度只得留下了,也顾不上墨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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