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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这日,白雪便把电话挂到了景峰的办公室里。景峰警惕地问:“白雪小姐,找我有什么事?”白雪脆脆地笑了一下,道:“景老板,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一点小事儿想找你帮个忙,我找蓝棠,蓝棠让我自己找你。”景峰这才放松下来道:“什么事?”
  白雪嗲着嗓子道:“景老板,这事你一定要帮帮我啊,要不我这次死无葬身之地了!”景峰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哼,什么大事,会这么利害能要你的命。”
  白雪在电话里故作姿态道:“对景老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对我这一个女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呀!”景峰道:“我很忙,你最好说简单点。”白雪道:“我有个亲戚在你们开发区的一个丝绸厂当老总,他刚过来时,流动资金紧缺就跟我借了点钱,说是给三分的年息。我贪图利息高,再加上是老乡,借了一百万给他,可两年到了,还息都是勉勉强强,根本还不了本;如今这个总经理到任就要回去了,我这一百万不是全完了?逼他,他也没有办法,近年丝绸外销不景气,最后他只得把他们公司的一块地,盖宿舍楼的项目分了一点给我。他说:‘我们反正一分钱没有,你把这两栋房子盖起来给三成,其他的你卖也好住也好,随你的便吧,这一百万就作为你方补偿我们的。’你想想看,我有什么办法,只得把这项目拿了下来,现在要办这么多手续,要征这么多税费,全要我自己掏腰包,我哪有那么多钱?到时还不知能不能把那一百万挣回来呢,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手续上报到你们那儿,到今天也不给我批下来。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吃不下睡不好,我真是不知怎么办才好,真想把这项目退回去算了。可他们又还不了我的钱,我想咬咬牙干下去,又怕心有余力不足,所以,所以……哎,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托蓝棠问你看,这项目我做有没有把握,如果不行我还是退了算了,不要搞到后来那一百万追不回来再栽下去,我可不是死了吗?要是真能把这钱赚回来,我送一半给蓝棠买衣服。”
  景峰听了道:“这是你跟蓝棠的事,你跟她说就是了。”白雪道:“唉,我还没有开口求,人家蓝大小姐,就给我一口挡得死死的,说你的事她一概不问。这不,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直接给你电话的,要不我哪敢?”景峰顿了顿道:“是什么位置的地皮?”白雪便一一说了,景峰道:“按正常手续办,你不会亏的,还是用点心去做吧。”说着就要放电话。
  白雪忙道:“哎,哎,我那些材料都报上来好久了,还没有批下来,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景峰问:“你报给谁了?”白雪说:“交给霍科长了,霍科长说到了郝处长那里……”景峰道:“正常手续嘛,总是要一道道来的,你急也没有用的,这些事情又不是哪个人说了算的。先这样吧,郝处长会按制度办事的,我这还有事。”说着便挂了电话。可白雪一点也不泄气,她自信,她有的是办法,这条水鱼只要上勾,那她就拿到了金钥匙,不怕打不开地产之门。
  蓝棠自从那次气走景峰后,便下狠心要斩断跟景峰的这股情丝,便跟公司里的一个搞电脑的大学生,叫俞东的男孩热络起来,她并不想跟他真有什么结果,只是想借此来疗慰心灵上的创伤。她想也许这样能容易忘记景峰,两个人便开始约会吃饭。
  跳舞、听歌、逛街购物。连着好几天,蓝棠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她怕自己止不住又要去给景峰拨电话,她怕自己走不出他的阴影,直到累得不行了,才让俞东送她回家。只是到富凤阁楼下,她便把俞东赶去,绝不让他送上楼的。
  不想昨天开始,蓝棠又拉起肚子,也不知是外面吃坏的,还是上次治疗没有绝根,这天便不敢出去吃了,也没有精神出去跳了,下了班就让俞东送她回家了。进门后俞东自告奋勇要去买菜,说他来做饭,还说自己的厨艺一流。蓝棠捂着肚子苦笑了一下道:“每个男人在女孩子面前,总是说自己什么都是一流的,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二流的。”
  俞东长得一表人才,一米八的个子,白净的脸,可是还很年轻,比蓝棠还小两岁,还不够老练。蓝棠这么一说,他脸就微微地红了,换了鞋去菜场,很快他买了几样小菜回来,进厨房大显身手了。知道蓝棠拉肚子,不能吃什么荤腥,只是炒了几样素小菜,做了一小锅软软的饭。
  蓝棠倒在沙发上捂着毛巾看新闻,因俞东也要听新闻,蓝棠便把音量开得很高。没想到景峰用钥匙开门进来了,蓝棠见着景峰吓了一跳,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问道:“你来干什么?”景峰看到门口有男人的皮鞋,又听到厨房里的锅铲声,出乎他意外,一下子血往头顶冒,牙齿咬得咯咯响。厨房里俞东一点也不知道外边的事情,高声喊道:“开饭啰!”说着端了饭锅出来,这才见到有个男人站在门口。景峰握着拳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脖子额上青筋根根暴起,小眼睛里发出猛兽一样的光芒。最后,一回身走了,把门撞得门框上掉下一地石灰来。
  俞东吓得腿都软了,景峰要再不走,他手里的锅就得掉下来砸脚了。蓝棠也吓青了脸,半天回不过气来,景峰一走,她便扔下俞东,跑到房里哭起来。俞东在外面敲门劝,她却骂道:“你也给我走,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也给我滚,通通的滚,我一个也不想见!滚!”
  却说景峰气呼呼地出了蓝棠家,不知去哪里好。原跟家里说晚上去会一个人,要迟一点回家,这会儿就返回去,又交待不过,正在电梯口想着不知去哪里好,又想着刚才的一幕,眼睛又炯起来;不想一进电梯就遇上白雪。
  这白雪正在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把他谋上手,不想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她不由得在心里叫道:“主啊,你真是万能的主,我想要什么,你就送我什么,你真是神明!”秋波如流水般往景峰身上送,说:“景老板,你好!怎么这么早就走啊?蓝棠不在?”景峰嗯了一声,白雪皱起眉道:“这个蓝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么忙来看她,他却不在家等你,真是太不应该了,不如到我那里去坐坐,一会儿蓝棠回来了,你再下来。”
  景峰笑了一下道:“不了,我还有事。”白雪却不管了,正好电梯里没人,按住电梯就往上行,嘴里道:“不管怎么说,我跟蓝棠还是好姐妹吧,我那里条件差了点,委屈景老板了,不过为着蓝小姐,你就屈驾在我那儿坐一会儿吧。蓝小姐很快会回来的,省得你跟来跟去的。”说着便像是怕景峰逃走似的抓住了景峰的一条胳膊,用一只足球一样的奶子,贴在他的膀子上磨蹭。景峰也是一个狂蜂浪蝶,见着这一等的雌儿,也就松懈了警惕,也有心要看她这个高手如何调情,又想起白雪的那些传谣,都说白雪丑得出奇,但没有一个男人逃得出她的手掌,也就半推半就的,任她挑逗。
  白雪便更是放肆了,说:“啊呀,我这腿上怎么叫蚊子咬了一口,这么痒。”说着捞起裙子,去挠那腿根,她那性感的短裤只掩住了一只鹰嘴,一只扇着翅膀的鹰,便展现在景峰的眼底下了。
  这一看景峰那神魂早已不知去向何方了,几乎窒息了。正在他浑身热起的时候,电梯咯顿一下在二十楼停了,白雪落下裙子。景峰脚上就像系了绳似的,由白雪牵着往她想拴他的地方去了。
  就在白雪按门铃的时候,景峰的觉悟警惕过来了,道:“喔,我还有点事,这样吧,有机会我再来你这里,再见了。”说着转身又乘电梯去了。白雪气得干瞪眼。
  可那只鹰一直在景峰的眼前扇,忽隐忽现地扇动着神秘的翅膀。隔了两天,直到他接到白雪第六个问询报告的电话时,景峰忍不住了,道:“这样吧,电话里说不清,我们一起吃饭,我跟你说一说这事。”
  饭桌上白雪一个劲地跟他干杯。景峰东北人,骨子里生性好酒,也不推托,只是看着白雪的脸,想象那只神秘的鹰,他真想即刻扒了白雪的衣服看个究竟,可仍有几分胆怯,便抓过酒瓶,不停地往杯里加。
  喝得还不糊涂的时候,他们两个便出了酒店,白雪约他去她家,他的回答他自己也没有听清,腿却跟着她走了。
  进了门,白雪又端了杯啤酒,说:“来一点啤酒吧,又解渴又提精神,不要一会儿篮小姐找你,你倒瞌睡在我这儿了,我可经不起这个嫌。”说着叫秋霞又拿了几碟小食。细看都是很精美的小食,鸡肝鸭舌,蟹柳虾仁装在几个日本产的瓷色白得透得过影子的小碟里。
  景峰觉得像变戏法似的,他看了看碟子,又看了看白雪,这才放眼看清了自己置身的这个屋子。豪华的装修,精美的家具,全部是进口的,与那香港电视里的居家没什么两样。只是到处挂了十字架,柜子里摆着尺把高的圣母像,墙上贴着耶稣受难像,与这屋子的装饰很不协调,让人感到压抑,像进了藏满宝物的和白骨的古墓的感觉。
  景峰还没有找到适应这种环境的感觉,白雪已换了一条透明的吊带短睡裙出来相见。象牙白色的绸裙下,隐隐约约地晃动着展翅的鹰,盘在奶子上扑闪着翅膀的一对白鸽子,不停地颤动着。景峰刚刚有点清醒的神志,又迷离过去了。只知道白雪一杯杯地给他加酒,却不知道白雪的那件睡裙怎么不见了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见到她臀部盛开着的玫瑰,艳得滴血似的激人。怎么到白雪房里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看到了一样更新奇的东西,就是水床垫。白雪说是鳄鱼皮的,花了十几万从香港买过来的。
  当景峰被白雪推倒在床上的时候,那跌下去的感觉吓了他一跳。他还没有完全醉死,感觉像跌到水里似的。忙要张开臂扑水。正当他筋疲力尽地从白雪身上退下的时候,一注水淋到了他的身上,淋了他一身,他以为刚才用力过猛把床垫给弄破了,什么地方往外冒水了,睁眼一看,才知道白雪拿着啤酒瓶在往他身上倒,然后再吮吸他身上的啤酒。事后景峰才看到身上被吮得一个个肿圈摸上去火辣辣的痛,可被吮着的时候,那感觉真是爽快。还有白雪那一身棕皮肤,在朦胧的灯光下,闪烁着古铜色的光芒,就像初升的太阳照在金色的海浪上一样,荧光点点,散发出神秘的原始的诱惑,就那张平日看来十分丑陋的脸,在歇斯底里的叫床声中,也充满了野蛮的美……
  景峰多少天以后也没有能总结出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最后他只得承认她是——天国魔方——所以苗新跑不出她的手掌——陈度——跪在她的脚下——他景峰同样也只不过是她水床上的一员败将——虽然白雪极力地奉承他的床上功夫如何如何了得,虽然他景峰也是久经风月场,战无不胜地穿过了许许多多的女人,但根本不是白雪的对手。她那些招式,他连想都没有想到过,被白雪拖着就范了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白雪千叮万嘱的一句话,他是记住了的,也许是职业习惯:“景主任,上班了,记得把我的事放在心上,看看郝处长那里通过了没有。”
  为此他也付出了真正的代价,原来不过哄蓝棠说是家里老婆知道了他在外面滚的,所以不敢出来了。这回一身的肿瘤,像是从马蜂窝里逃出来的,他本来想第二天找个差出一出,把这身上的罪证养过去再回家。可没想到当天早晨,就被先醒来的老婆摸进他房来发现了。
  他正在睡梦中,被老婆揪打醒了,又叫又哭:“睡!我让你睡,你还要回家,到什么鸡窝狗窝里爬了回来,倒没把那下半截给咬掉,还知道回家……”随着一连串的低声叫骂,枕头、被子、毛巾、床单、鞋子等等像下雪似的纷纷浇落在他身上。他艰难地睁开眼,混沌中看见老婆手里拿了两块砖砸下来,一下子醒过神来,从另一边滚下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才看见老婆手里拿的不是砖,是他放在床头边的两本书。老婆见他醒了,绕过床来,拉他抠掐,无非是要他说清楚这身上是怎么回事。
  他想抓一件衣服套上,老婆不肯,死缠着不放,老婆声音越吼越高。他住的这房子是早年造的,年头有点久了,隔音不好。他本想忍一忍由她抓几把掐几下就过去了。没想到她没一点顾忌,什么话都住外倒,把他从前的那些风流事都拖拉出来了,不由得恼了,低吼道:“你有完没完,我这身上难道自己咬的不成,有什么好问的!告诉你了又怎样?放开手!不要以为我让着你,就是怕你,你要是喜欢,拿个麦克风到阳台上喊去,你不就是想让楼上楼下都知道,我怎么腐败怎么好色吗?我告诉你,把我逼急了,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他说着把老婆笨重的身子从身上剥了下来,然后拿了衣服径自冲凉去,水淋到身上,浑身都丝丝的痛。在明亮的灯光下,才看到自己身上确实惨不忍睹,镜子里照见面上脖子上也到处淤青红紫,看来班也上不了;想着昨夜的事,不觉迷离起来,总说不出白雪身上有什么魔力,把人治得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在以前的印象中,这个女人他应该是讨厌的,可为什么昨日一瓶啤酒没有下肚,自己就晕了?
  他边想着边穿好衣服出来,见老婆还坐在沙发上怒视着他,他当然用他一贯使用的方法,拿起包,换上鞋子走了,看都不看老婆一眼。他从来都是这么冷处理他们之间的争吵的,他不喜欢跟人吵架。他不想去上班,等会儿给办公室挂个电话,就说自己要上医院看病。
  他把车驶上了环城公路。这个时候,路上的车还比较少,马路显得十分宽阔,他开足了马力在上面跑。他想绕着城跑一圈,待蓝棠上班了,然后去富凤阁好好地睡一天。昨天晚上太累了,虽然冲了一遍凉,这脑子还像灌了铅似的又重又肿。他把车窗全部摇下来,晨风湿乎乎凉丝丝地从窗口灌进来,兜头兜脸地吹着,令他感觉好多了。
  他候着蓝棠前脚离了屋,便像猫一样,旋即进了她的屋子。一进屋先到床上翻看了一个仔细,又从鞋柜到衣柜全部翻了个仔细,没有发现别的男人东西,这才给单位挂了电话,然后倒到床上睡了。
  中午,蓝棠像往常一样,提着公司发的一份盒饭,回家吃。因为住地离公司近,回家吃完饭还可以美美地睡一觉。
  她回到家,已是一身大汗,进门第一件事便是跑进卧室开空调。进房见空调开着,景峰躺在床上,侧在大花枕上冲着她微笑,冷气把房间吹得凉凉的,透过一层粉紫窗帘折进来的光柔和而又飘渺,像梦一样地恍惚。她又回身向房外看,确实大门边没有他的鞋子,以为是做梦,不顾得一身的汗,跨上一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他张开强劲的双臂抱紧了她,用他两天没有刮的钢丝刷子似的下巴,直扎她的粉腮。
  她笑得溢出了泪花:“真的是你,真是的,还把鞋也藏起来骗我,我以为我做梦呢……那天的事,你不要当真,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害得我哭了一晚上,以为你不要我了,真的我以为你再也不到我这里来了……那天那个小俞,不是的……我们什么都没有的……我那天肚子痛……他来给我做饭的……我骗你不是人……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她在他怀里一个劲地解释。
  他却笑着用胡茬茬的脸去蹭她道:“行,行,我相信你,小婊子几天不见我,连没长毛的东西也领回家了。”他说得这么直白,她就更是不放心,更是解释不停:“真的,我跟他虽然同事几年了,他还是头一次上我这儿来,我一直不让他上来,昨天是我……”
  “好了,好了。”景峰嬉皮笑脸道:“你就是天天带他上来我也不计较,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蓝棠更是急得面红耳赤,从他怀里挣出来道:“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不在乎我?我对你可是认真的,这么久来,别的男人长没长鸡巴我都没想过。你如果真的不把我当回事,那你现在给我走,给我走得远远的!”说着又去推他。
  他捉住她的一双纤手,轻轻一捏,就捏得她弯下身子倒在他腿上啊唷阿唷地叫起来,他说:“还叫不叫我走?走了好让你养小靓仔?嗯!那天没敲开他的脑瓜已经够大量的,你今天还一劲地在我面前,俞东俞西的。你告诉他,下次再让我撞着,你叫他把狗头长牢一点!”蓝棠的手被他抓得像爪子似的,张不直了,看着手,痛心道:“你这狗日的,心这么狠,我的手都不能张了!”说着顺手在他膀子上挠了一把,甚是花力,痛得景峰叫了一声:“啊唷,血出来了!”窗帘拉着她看不真切,听他这么一叫,忙去开了灯,这才看到景峰赤裸着身子像是开了果浆铺,忙上前抱着问:“你,你这身上怎么的?家里老婆咬的?一身都咬破了?是做爱咬的还是打架咬的?也太辣手了!你这家里的葡萄架也真利害!……不像,我这么久没见你老婆动过你一根毫毛,肯定是在什么地上又滚上个性虐待的女人了,老实说哪个女人?”说着心痛地用手去摸他那一身的伤痕。
  景峰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打断她的话说:“好了,我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你能先给我弄点什么吃的,我都快饿死了。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的葡萄架都一样砸人!”说着脸色便不好看了。
  蓝棠便不敢再叽咕了,忙去厅里拿了自己的那份饭先给他吃,自己下了碗方便面吃,洗了把澡,钻进他怀里去了。
  景峰勉强应付了她一回,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只说累。昨晚上没有睡好,便搂着她不肯动了。蓝棠更是多了几分疑,她感觉出他不仅是累,而且还有一种东西,那就是她不敢往下想的。
  她很伤心,她知道她就要失去他了,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只是悄悄地在他怀里抹着泪,迷迷糊糊地睡去。刚刚昏睡过去,她又做起梦来,还是那个梦。那梦似乎越来越模糊,背景已渐渐地变成淡淡的茶黄色,呼呼的北风,吹起黄蒙蒙的尘土,拍打着枯黄的干枝,天苍苍,野茫茫,北风里有个穿蓝呢大衣的女孩在去赶一趟车,那该是趟回家的车……
  那男人先是像宗明又像景峰,已和男人坐在火车上,半途上姐姐抱了个婴儿上了车,然后她却和姐姐使眼色,装作不认识。在他们的对面坐下了,后来姐姐说上厕所,请她帮着抱一下孩子,可一直到终点,姐姐再没有回来。蓝棠和男人只得把孩子抱回家养了,养到孩子会走路了,景峰越来越喜欢孩子了,姐姐找来,景峰竟不肯割舍了。蓝棠和姐姐这才告诉景峰,孩子是他亲生的。蓝棠说为了要孩子,躲回老家生的,怕景峰不肯要才这么做的。景峰大吃一惊,只是看着那孩子哪儿都像自己,抱起孩子就走。蓝棠忙着在后边问:“去哪里?你把儿子抱到哪里去?”景峰只是抱着孩子走得飞快,蓝棠怎么也赶不上,竟飞起来了,蓝棠急得扑上前抓他,却抓了个空……
  梦没有做完就醒了,她在梦里找不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和孩子急哭了,哭得十分伤心。景峰被她哭醒了,便摇她,问:“做什么梦,这么伤心?”她把满脸的鼻涕眼泪涂在他宽阔的怀里,只是不回答他的问题,越涂那泪涕越多,把他胸前涂得粘乎乎的。他只得拍着她的背安慰着:“不怕,不哭,有我呢,只要有我在,什么都不要紧。”
  她只是把他抱得更紧,恨不能钻进他的肚子里去。潺潺地把梦告诉了,景峰笑了声道:“还挺会编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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