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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四十五

  这天中午菲菲拿着一把小铲到野外方便,当她向风景优美的地方走去时二狗并没有跟来,她感到心情十分舒坦。她讨厌窥淫的二狗,但他一次又一次的恐怖跟踪不断沉积在她的潜意识中,最盾成为一种特殊的条件反射,因此,当她在村东灌木丛中蹲下来时,排泄的欲望竟然悄然消失,她环视四周如画的风景,不禁浮想联翩,渐渐忘记了自己蹲在地上的目的。
  这时躲在一边的二狗从后面悄悄向她通来,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站住了,他很想走近一点,或绕到正面去,又怕把她惊走。她的臀部在绿草的掩影之下已经清晰可见,他感到浑身酥软。二狗其实是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尤其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他平日的威风仰仗的是他爷爷的脸面。望着眼前光洁如玉的股腚,他还是斗胆地向前跨进了一步,然后慢慢地蹲下来,这时她的丰臀几乎伸手可及。他看了一眼自己冒汗的右手,慢慢伸进裤裆里,紧握是非根,盯着眼前的玉臀便搓起来。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到他们之间,来者说一声小心便将二狗推倒。菲菲惊叫一声拉上裤头,发现自己后面多出两个男人,要她小心的人竟是那位面目清秀的独身探险者。二狗从地上爬起来向村里狂奔。不远处,陈皮的影子晃一下便消失了。菲菲又羞又怒,脸色绯红,想起刚才三个男人一直在身旁看着自己,气愤的对小白脸骂道:“小什么心,其实你也不是好东西!”
  小白脸委屈道。“我救了你,你反倒骂我,还讲不讲理”“你躲在这里偷偷摸摸干什么?”
  “这……”那家伙一时语塞。
  菲菲说:“如果二狗不在,你就不会做出更下流的事情来!”那家伙脸色涨得通红,水灵灵的眼睛竟流出泪来,辩解说:“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出那种事情来呢?”
  “这很难说,人心叵测!”
  他突然解开胸扣,泪眼一瞪:“我跟你一样,也是女人啊!”
  菲菲大吃一惊,她看见对方胸前捆了几层白布,但依然半信半疑。
  那人急了,欲将伪装层层剥开,菲菲赶忙捂住对方的胸口,虽然隔着一层薄布,她已摸到两个柔软的乳房,立即赔礼道谢。
  “怎么称呼你?”菲菲问。
  “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你若真要谢我,请替我保密,千万不能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男朋友!”
  菲菲点点头,这位神奇的女人又消失在灌木丛中。
  不久,菲菲接到急电,母亲病重,要她立即回家。
  我们在村口依依惜别,此刻她才向我吐露真情:“其实我开始并不爱你,因为人们都说嘉娜比我美,我才决心将你夺过来。可不久我就发现,自己竟真的爱上了你,还偷偷模仿你的举止,包括满口脏话。”
  菲菲来到龟村之后确实变得温文尔雅,原来这才是本来的她。她担心回家之后《法制周刊》的连载会停下来,要我想点办法。
  “你可以先写写三春。实在应付不过来我再帮你写。”
  “三春有什么好写的,写他跟村长?不行,人家会说我是一个低级趣味的记者。”
  “怎么会呢?只要你根据我的观点写,保准你是一个趣味高尚的记者。”
  “怎么写,快跟我说说。”
  我发现陈皮立在土坡上远远地望着我们。
  菲菲催促道:“快说吧,我还要赶车呢!”
  “比如,背式媾和你可以利用英国女学者伊莱思·摩根的水栖理论过度,”说话时我的眼睛死死瞪着土坡上的陈皮,“她认为人类丰满的屁股是一种随身携带的座垫,其它的灵长目动物就没有发育得这么好。不过,我总觉得臀部的进化与尾巴的退化息息相关,尾巴是被人类坐掉的,而丰腴的臀部却是日益懒惰的人类坐出来的。”
  菲菲不满道:“你就教我写这些?”
  “难道不能写吗?”
  “当然不行,现在又讲扫黄了,容易引起误解。”
  “这是学术,不是什么黄色的东西。如果这么严格,《家庭医生》早就停办了,里面讲了这么多射精啊阳萎啊性冷淡啊什么的。”
  “可人家是医学科普杂志,我们是法制报纸。”
  陈皮仍然站在土坡上望着我们。
  “三春的行为照样可以从法理角度来解释。不是有一门司法精神病学吗?鉴别一个罪犯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应届法律问题吧?”
  菲菲点点头,她也看到了陈皮。
  “而一个人怎么才算正常,这又可以说是法理问题。两性人三春在广州肯定是一个变态者,也龟村却把他当成天才。我看见过一位市级领导对同性态的批示,他建议将同性恋当作流氓论处。因此,三家不论与男人还是与女人发生关系,他在广州都是流氓。而在美国有些州,同性恋是合法的。可见,变态与否完全是一个文化问题。”
  听到这里菲菲已经开了窍,可我自己却糊涂了。我忽然发觉自己来到龟村已经毫无意义,不管是否找到长尾部落,都无法判定我是否正常.如果正常与否完全由文化来决定的话,除非我找到师姐。
  土坡上的陈皮消失了。
  菲菲离开龟村三天之后,我才发觉陈皮也跟着回了家。

四十六

  分裂的龟村处在剧烈的阵痛之中。
  镇府对后村的独立已经默许,只要求能够平稳地过渡。但是,前后村人的土地自从承包之后便互相间插,无法在地缘上分开。那些地主富农的后代,希望借分村之机将祖田归还自己。为了增加说服力,有的人从地底下挖出许多坛罐,将解放前的一张张田契屋契翻出来。有个家伙翻出一本焦黄的旧帐,里面详细记录了当年村中各户所欠款项,他惊喜地发现村长的父亲曾欠自己的爷爷十二个大洋,是晚便冲进村长家,要求父债子还。
  地主的孙子吴山青从地下挖出一支驳壳枪,冲进一户人家,“砰”一声朝天开了一枪,勒令这家人三天内将祖屋交还。村长立即令民兵连长集合所有武装民兵,保卫贫下中农的生命财产。
  戒严之后,龟村表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天夜里,一个黑影偷偷摸进族长家,起床撒尿的二狗惊喝一声:“谁?”黑影已经消失。族长起来,发现桌上多出一把匕首,尖刃上刺着一张纸条:交出圣物人头或人皮。否则小心你的老命!署名:石寨人。
  白发披肩的族长又一次仰天长叹:“在劫难逃啊!”
  龟村的遽变闹得满镇风雨,镇长亲领工作组进驻龟村,召集石家、前村和后村的代表开会,倡议成立“特殊时期龟村管理委员会”,委员会由各方代表参加,裁决一切纠纷,决定龟村今后的发展模式。镇长亲自担任会长,并特邀本村八十高龄的族长任顾问。
  委员会首先讨论的是龟村的未来发展模式。
  石寨人坚决要求将龟村一分为三,变为三个完全独立自治的村庄。理由是五百年前他们本来就是独立的,今天的田宅也与龟村互不间插,只要求分村之后他们能够得到一件祖上的圣物。而后村人要求归还祖田祖屋的愿望远比自治强烈,只要能归还田宅,是否分村自治部无所谓。村长答应给石寨和后村更多的自治权,前提是继续维持现有的行政结构。各方观点不一,根本无法调解。
  多国考察队对龟村的遽变冷眼旁观,时刻企望分裂的龟村自动将五百年前的秘密暴露出来。
  阿朴杜拉与不问政治的三春打得火热。在人们吵吵嚷嚷之际,他们到县城买了一台小型发电机装在土坝上,到了夜晚,三春家便亮如白昼。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相处不久,竟可以结结巴巴地用不洋不土的语言交谈。
  这一天三春瞪着发亮的灯泡问:“电能够带动我的洗衣机吗?”
  阿朴杜拉说可以,然后又上一趟县城,买了一台电动机装在三春的木制洗衣机上,一按开关,洗衣机立即飞转起来,水花溅了他们一身。
  “能不能慢一点?”三春问。
  阿朴杜拉又在电动机与洗衣机之间装了一个变速齿轮,使洗衣机的转速变得柔和适中。三春对此极为叹服,到胖老板店里买了许多酒菜,硬留阿朴杜拉吃饭。双方相见恨晚,你一杯我一杯豪饮起来,半斤白酒落肚之后,阿朴杜拉竟酒力不支,一派胡言,接着便弄得自己浑身呕物,最后倒地而眠。
  三春将他抱到自己床上,喂了一些糖水,脱光脏衣,用热水为他周身擦了一遍。阿朴杜拉此刻人虽熟睡,是非根却昂扬而起,三春不觉心动,正欲解衣坐上去,忽听有人敲门,扯过被子盖住他的下体,悻悻出来开门。
  三春开门,见来人是村长,便打了一个饱嗝,说;“今晚有客人,明天再来吧!”
  被骚乱搞得心烦气闷的村长嗅到一股酒味,接着木门“呃”一声,他便被关在门外。

四十七

  这一天我踏进胖老板的铺子时眼睛发亮,一个漂亮的洋妞正靠在柜台喝酒。
  我跟她搭腔:“how do you do?”
  “how do you do!”洋妞十分惊讶,“do you speak english?”我正要回答,她用英语说:“等等,我觉得你很面熟,让我猜猜……你叫岳秋,对不对?”
  “是的。”这回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爸常提起你。”
  我更加困惑:“你爸是谁?”
  “他叫马克斯·韦伯,我叫艾丽思,很高兴认识你!”
  艾丽思身高一米七,黑发碧眼,身材苗条,臀部被一条正宗的levi's牛仔裤绷得十分性感,长期的日光浴令她皮肤黝黑健康。她是哈佛大学物理专业二年级学生,专程来中国旅游。
  她问我她爸在哪里,我把她领到多国考察队的营地。
  韦伯父女见面拥抱之后,艾丽思就在我身边搭起了简易帐篷。韦伯让女儿远离自己,是怕孙寡妇晚上来时不便。我向韦伯做了一个鬼脸:“你就不担心我勾引你女儿?”
  他若无其事地说:“有本事你就试试!”
  我与艾丽思的帐篷仅隔一堆牛粪。
  晚上,韦伯撇下女儿自己出去了。我抱一把干草放在牛粪上,再架儿根木柴烧起来。艾丽思与我分坐在篝火两边。
  她递我一本美国《TIMES》杂志,我的大特写赫然印在上面,背景是古朴的龟村,内文的标题是《中国人类学家岳秋的传奇经历》,将我如何被误诊为精神病,如何到龟村寻找长尾部落以求恢复名誉和盘托出,文章的署名竟然是马克斯·韦伯。
  在我愤怒之际,突然眼前一亮,艾丽思已给我拍了照。她递给我一叠明信片说:“美国人都把你当成传奇人物,我来中国前,许多同学要求我把你签过名的明信片寄给他们。”
  我将明信片一把塞到她怀里:“我他妈找你爸算帐去!”
  艾丽思尾随而来,到了孙寡妇那里我正欲举拳敲门,忽然改变主意,溜到她家的后窗。艾丽思费解地跟过来。寡妇家的后窗正亮着柔黄的灯光,我用食指在舌苔上蘸了一点口沫,将窗纸戳个窟窿,单眼凑上去,只见孙寡妇屈膝跪在床沿,毛茸茸的韦伯趴在她光溜溜的背上,她的两只奶子随着韦伯的前后晃动荡来荡去,熟睡的狗屎躺在一边。我注意到韦伯的尻骨上有一块深色的疤痕。
  艾丽思见我看得出神,也在窗纸上戳个窟窿。“看见没有,”我小声说,“上面那个是你父亲!”
  愤怒的艾丽思把我拉出来,质问道:“你怎么能随便窥视别人的隐私?”
  “为什么不能?”我指着她手中的《TIMES》说,“他还把我的隐私写出来呢!”
  回到篝火旁,我们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她说;“我替爸爸向你道歉,请求你原谅!”
  我开始觉得刚才对她的态度有点粗暴。
  “听说你是东方教授的学生?”
  “是的。你爸将有关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请不要这么说。”她的碧眼似水,“东方教授的影响在西方早已超出了人类学。有人考证说,当代天文学黑洞理论与他四十年代发表的一篇论文有关,而经济上的凯恩斯革命又深受他另一篇论文的影响。听说他正在预测二十一世纪初人类的生存状况。不知进展朝何?你大概知道吧?”
  篝火中的牛粪已被烤干,上面一层开始燃烧起来。龟村沉睡了,不知谁家的狗叫了几声。不远处,一对幽魂似的绿眼在夜幕中死死地瞪着我们。艾丽思害怕极了,本能地往我身上靠,她的体香似乎曾经在哪里闻过。我用身体遮住她,然后斗胆朝那对绿眼走去,发现竟是曾令菲菲胆怯的大黄狗。
  我将它唤到篝火跟前.轻轻抚摸它的背,大黄狗摇晃着尾巴驯服地趴在我身边.艾丽思完全放下心来。我想起东方教授的《攻击与协作》第二卷写作纲要,里面确有关于本世纪末至二十一世纪初人类生存状况的预言。
  “你知道诺查丹玛斯的恐怖大预言吗?”我问她。
  艾丽思说:“我知道。他预测一九九九年七月人类将有灭顶之灾,那时若从地球上看去,太阳及所有行星将排列成神秘的十字架!”
  “你相信吗?”
  “有一点。”
  “但我仔细计算过了,届时太阳系和其他行星并不可能排列成十字。”
  艾丽思有点意外:“你完全不相信这个预言?”
  “纯属危言耸听!不过,他预言今天的地磁比过去五百年弱很多,倒是一个事实,这对我很有用。它有力地证明了我过去认为地球正在放慢自转,并且终有一天会停下来,然后开始反转的论断。”
  “这比恐怖大预言更不可信。”艾丽思说。
  我看见她美丽的碧眼柔情似水。

四十八

  马克的形象在安妮的肚子不断胀大之后忽然消失,屏幕上一片空白。弗雷泽博士接了一下键盘,电脑问:“是否放弃当前的文本?”
  他觉得莫名其妙,当前文本什么也没有,但还是接了一下:“NO。”图象很快又出现了。令他吃惊的是,时间标度返回到战前,马克和安妮正在考文垂观看一场足球赛,由利物浦队向考文垂队挑战。场上已经是一比一,这时刊物浦队7号开出一个角球,落到对方第二门柱分,利物浦队9号莱恩争抢中用肩膀顺势一挡,一声长笛,球进了,但考文垂队员和球迷不服,认为莱思手球,全场一片混乱,双方拥趸大打出手,当场伤亡过百。
  一名考文垂队员见马克静坐不语,抓住他的衣领问:“你他妈支持谁?”
  马克原想保持中立,一气之下冲那家伙嚷道:“我支持利物浦!”
  那家伙便给马克一拳。利物浦球迷见马克嘴角鲜血直流,认定自己人受到欺负,冲上前去乱拳将那家伙打倒。安妮拖着马克趁机溜了出来。
  屏幕上的图象又突然消失,电脑又问:“是否放弃当前的文本?”弗雷泽博士恼了,回答它:“YES。”
  奇迹出现了,马克忽然出现在美国一个橄榄球场上,他正在观看球队的训练,时间标度是:一九四三年五月十二日上午十点三十分二十秒。
  马克对美式足球的训练方式十分反感,教练稍不如意,便牵马似地扯着队员的面罩大声辱骂。一名防守队虽略为斯文了一点,教练当即令他趴在地上,大声学狗叫,直到“汪汪”的叫声足够粗野为止。在马克的记忆里,饥饿的中国人已经无力行走,而眼前这些家伙却因积聚的卡路里太多而互相冲闯,他由此领悟到,能量是人类文明发展最根本的动力!并且深信,人类的运动方式不仅有赛船赛飞机,总有一天会赛火箭,看谁能以最短的时间到达月球表面的指定地点。他还从中东丰富的石油资源预感到这个地区将是人类大规模冲突的焦点。
  弗雷泽博士不明白马克为什么会出现在美国,他很想知道马克与安妮的关系是怎么了结的,可是一接键盘,电脑便问他:“是否放弃当前的文本?”

四十九

  美国老板吴正财将要返乡祭祖的消息传出之后,龟村的分裂在金钱的诱惑下暂时得到整合。吴正财出巨资修复龟村祠堂,井答应返乡时给每户村民二百元。
  吴益金一时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红人,他担心村长和二狗家贪污,将监督龟村饲堂修复工程的大权交给多国考察队。这正中我们的下怀。我们每日借监工之机混入洞堂,企图找到收藏人头人皮的秘密之处。但族长似乎早已看透多国考察队的用心,每日派人如影随形地紧贴着我们。
  这一天早上,我发现那位眉目清秀的探险者从吕余的帐篷偷偷溜出来,我心里十分纳闷,原以为吕余因性生活障碍与老婆离了诸,难道真正的原因是他有同性恋倾向?
  韦伯和阿朴杜拉每到晚上便悄悄消失,其他考察队员似乎都各自找到了情人,只有阿巴斯一人例外,从那天叙述了自己的恐怖经历之后,他一直恍恍惚惚,终日喃喃自语,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发出凄惨叫声。
  这一夜艾丽思又和我坐在篝火两旁。白天她一直在读东方教授的《攻击与协作》。
  她问:“我可以向你提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我答道。
  “东方教授说,人类的攻击性和协作性与人口密度有关,人口密度高的地方,人类的攻击性增加而合作性减少,反之,则攻击性减少而合作性增加。这话怎么理解?”
  “这很容易理解。在人口稀少的地方,比如,像中国的北方牧场,牧民们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一个陌生别人在他们眼中就像稀有动物,能不热情好客吗?换句话说,北方的自然条件恶劣,更需要集体的力量才能生存,结果使人们心理上产生一种内聚力,这便是北方人热情豪爽的原因。而在人口稠密的南方城市,人们磨肩接踵,稍不小心,便可能被人踩痛脚跟,要想在人群中自由穿行,你必须精确计算自己的行动路线,时刻与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结果南方人变得机灵、冷漠。城里人大多像你一样,希望到野外,到边远的地方去度假旅游。乡下人正好相反,他们向往大城市,向往人多的地方。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远交近攻’,这就是人类的本性。”
  “我觉得事实正好相反,”艾丽思说,“发达地区的人,比边远落后地区的人更具有协作性,他们制定了各种规范来进行合作,越是先进发达地区,这种规范就越完善,也就是越有法制。”
  “不,你理解错了。事实上,社会规范是人类攻击性的一面镜子,某一区域法律条文越多,越完善,就说明这一区域的人攻击性越强,否则,这些规范便不会产生了,产生了也毫无意义。规范是冲突的结果,并反过来约束冲突。”
  艾丽思慢慢地靠近我:“可我还有一点不理解,你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近了,攻击性就会增强,但为什么夫妻之间靠得这么近,却又十分思爱呢?”
  我已经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的体香,赶忙将身体挪开:“请注意,这不是我的观点,那是东方教授书上说的。据我理解。婚姻的功能是为了繁殖,两性之间每日靠得这么近.冲突必然产生,因此才需要种种繁琐的结婚仪式和婚姻禁忌。”
  她又坐近我说:“听说你的女朋友都很漂亮,是吗?”
  我想起了菲菲,然后又想起了师组。忽然觉得艾丽思的体香与嘉娜的很接近,大为惊讶!
  “在中国人眼里,我一点都不好看吗?”她用碧眼聛睨着我。
  “不,你很迷人!”

五十

  篝火在我们身边燃烧,大黄狗偎依在艾丽思脚下。
  “你跟爸爸说要勾引我,是吗?”
  “对不起,那是开玩笑!”
  “不,我希望是真的。”她的碧眼柔情似水。
  但我害怕了:“听说美国人全都性开放,所以艾滋病十分流行,是吗?”
  “原来你怕这个,你们海关已经给我查过了,你还不放心?”
  “海关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我看过不少报道,说有些到中国旅游或工作的外国人带有艾滋病毒却故意与人发生关系。”
  艾丽风恼了,她钻回自己的帐篷,亮了灯,在里面忙了一阵,气冲冲地跑出来,塞给我一张硬卡:“请你仔细瞧瞧,这是我的卫生证!”
  艾丽思的卫生证上标明了年龄、性别、职业、婚姻状况以及各种健康指标,有医院的印章和医生的签名,我早就听说有的美国人与别人发生关系之前,要求对方先亮出卫生证,如今百闻不如一见。但是我仍然不放心。
  “万一你检查之后才跟有问题的人发生关系呢?”
  艾丽思抢回自己的卫生证,狠狠刮了我一记耳光,骂道:“我怀疑你是个不干净的男人,一个无能之辈呢!”
  然后她冲回自己的帐篷,躲在里面哭起来。
  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醒过来。竟然是个梦。

五十一

  菲菲走到家门口听到震耳欲聋的敲击乐,开门一看,母亲正与一群朋友在厅里跳老人迪斯科,她冲过去“啪”一声关掉音响,质问道:“妈,你不是病重住院了吗?”
  老人们愕然,然后知趣地告辞了。
  母亲慌忙帮女儿放下行李,抱着菲菲左瞧右看,确认完好无恙才放下心来。菲菲坐在母亲身边一脸地不高兴,噘嘴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母亲拿出一叠信件,都是陈皮从龟村寄来的,信中一遍又一遍地描述了龟村的恐怖状况,最后一封写的是菲菲如何险遭二狗强奸,幸得他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云云,恫吓老人一定要将女儿骗回家。
  其实陈皮别有用心。他来到龟村之后,《文化》杂志东施效颦,也长篇连载多国考察队的探险经历,将专家们说成是一群每天梦想着一举成名的疯子,还登出一张我在精神病院的照片,特别注明:照片中的精神病人现为多国考察队队长。这种报道竟然也能得到一些人的青睐。但是,不久读者便发现,菲菲的报道更为客观真实,且有许多鲜为人知的趣闻。结果陈皮的报道成了小骂大帮忙,《法制周刊》迅速突破二百万大关,令《文化》的总编先生十分难堪,陈皮最后便使出了最低劣的一招。
  菲菲想立即返回龟村,可父母晚年得女,将她视若掌上明珠,他们向《法制周刊》施加了巨大压力,不准她再离开广州半步。若不是关于三春的报道还可以顶一阵,《法制周刊》已经大开天窗了。
  菲菲在广州也闲不下来,她已是知名人物,每天要参加各种大小集会,不停地给人颁奖签名,还得回大量的读者来信。她发现突然冒出许多早已失去联系的亲朋好友,无论是结婚生子还是父母祝寿都要她去陪衬,若不去,又怕人家说出了名便不认旧好。
  令人烦恼的还有大批印刷精美的贺卡,她开始收到这些东西时心里曾经温暖过一阵,渐渐地便发现,给别人寄贺卡决不是什么好意,这其实是捉弄别人的一种现代方式。你讨厌谁要打搅谁就给谁寄贺卡,强迫他在百忙中不断上街选购款式精美内容贴切的贺卡国寄过来。贺卡市场琳琅满目,品种齐全,什么生日卡、新婚卡、友情卡、同学卡、圣诞卡、新年卡、平安卡、旅游卡、升官卡、发财卡、开张卡、出国卡、毕业卡等等,她惊讶地发现,人类相互间需要表达的情感是多么统一和有限,以致可以进行工业化的批量生产。有些红N学家开始转行,专门研究起什么贺卡学来,他们考证出贺卡并不是西方的发明,早在汉朝中国就有了贺卡,因为发明造纸术,贺卡的前身便是当时敬贺的各种帖子。
  一日,潘金莲酒店开张,许多社会名流前来祝贺。上菜时香港女老板问菲菲是否结过婚,她怕菲菲吃过之后春心萌发,长夜难眠。潘金莲酒店的某名很特别,都是用流行歌名,第一道菜叫《恰似你的温柔》,第二道是《你知道我在等你吗》,接下来便是梅艳芳的《红唇烈焰》。菲菲有点飘飘然了,这时上了一道《环女孩》,她夹了一块正欲送进嘴里,女老板立即制止说:“这个你不能吃?”
  菲菲悻悻地将那块《杯女孩》放下。
  《坏女孩》原是一支洋歌,香港人将它重新填词,你只要看看下面几句歌词,便知道《环女孩》这套菜的厉害:你将身体紧紧贴我还从眉心开始轻轻亲我耳边的呼吸烫热我的一切令人忘记理智忘了在何…潘金莲酒店的兴办深受对面那间酒店的启发。那间酒店起名亚洲雄风,菜名更是精采,什么《宁死不屈》,《誓不低头》等等,最知名的是专克阳萎不举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大陆的“性美食”令一位台商大开眼界,他投资二亿港币,在广州闭市区兴建了一间豪华酒店,名日西门庆,集饮食娱乐于一身。西门庆酒店开张那日,出了一个噱头,巨奖猜谜,谜面是曹操逛妓院。猜一位哲学家。
  西门庆酒店每日熙熙攘攘,生意兴隆,那条五万元巨奖的谜语在店门口悬挂了十天,竟无人能猜。灯谜专家们望着巨奖垂涎三尺,脑汁绞尽,全都望谜兴叹。最后,华师大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西方哲学教授揭穿谜底;孟德斯(思)鸠(媾)!
  人们哗然,这一谜语堪称中西文化结合立典范。
  亚洲雄风酒店见后来者咄咄逼人,也在店门口挂了一条谜语:同性恋。打一不正之风。悬赏六万!
  不料,谜底当日便被人揭开:走后门!
  工商管理部门立即出来干预,说亚洲雄风酒店公开倡导同性恋,严重败坏了社会风气,并兼有攻击政府之嫌,责令停业整顿,重罚七万元。
  出了潘金莲酒店,菲菲早已躁动不安,她想要是吃了那块《坏女孩》,后果不堪设想!她叫一辆TAXI立即回家,TAXI司机将收音机开得震天价响,节目主持人正在分析世界经济行情,什么马克和日元坚挺,中国市场将出现疲软,听得菲菲脸色羞红,她觉得播音员说的分明是男性生殖器交媾前后的状况。
  是夜,她果然辗转反侧,一心想着尽快返回龟村。
  第二天她来到东方教授家,教授手中正抓着第八十九代断尾白鼠,房里遍地垃圾,四壁结满蛛丝。
  “嘉娜回来了吗?”
  菲菲的声音如同遥远的画外音。
  教授瞪着她不回答。
  “请告诉我,嘉娜回来了吗?”
  教授这才抬起头恨恨地说:“你抢走了她的男朋友,还有什么脸面到我这里来?”

五十二

  异国恋人之间的一段缱绻之情终于有了结晶,孙寡妇怀孕了。
  龟村虽然古老,贞节牌坊却摇摇欲坠。孙寡妇开始还遮遮掩掩,见人们没有什么恶意,便腆着大肚子公然与韦伯出双人对。虽有一些老人恨之入骨,但又百般无奈,族长认定此乃龟村在劫难逃之最新征兆。多少天来,内部分裂和宿敌的威胁已令人过度紧张,风流韵事缓解了人们的情绪。美国老板返乡祭祖对每一户村民的承诺使村民的观念发生巨变,不少妇女竟羡慕起寡妇肚里的异国情种。有的女人急于求成,大白天也往外国人帐篷里钻。族长大叹世风日下。忽来的艳福今多国考察队员醉生梦死,许多人忘却了来龟村的最初目的。
  真正喜不自禁的是孙寡妇娘家的亲戚,他们拿着彩礼远道而来,寡妇的妹妹羞涩地夹在队伍之中,家人希望她能步姐姐的后尘沾上一点海外关系。
  韦伯没料到自己的纵情在异国他乡种下恶果。孙寡妇的小心谨慎曾令他产生误解,以为她没胆生下孩子。当寡妇娘家的亲人要为他们举行重婚仪式时他才大梦方醒。他让女儿艾丽思向人们解释,说自己在美国有夫人不能重婚。但是结果适得其反,艾丽思的美貌竟成为龟村娘们与外国人私通时的理想,她的四处游说如同模特儿进行上门促销,私通的女人都希望将来能够生下像她一样美妙可爱的人儿。
  寡妇娘家的人对韦伯说,你美国那个是大的,这里讨的是小的,我们不在意。寡妇的弟弟穿着韦伯的裤子在村里丢人现眼,裤腿太长只好卷起半截。我深信自从寡妇跟韦伯搭上之后,她娘家已经收到不少外汇。
  万般无奈的韦伯只好入乡随俗,厚着脸皮过了寡妇家的门,他想反正没有经过正式登记,不能算有效婚姻;但狗屎比谁都认真,时常当众大呼韦伯父亲,令他哭笑不得。
  三春对寡妇的肚子和婚事漠不关心,整天与阿朴杜拉一起迷醉于沼气实验。他们在三春的牲口栏边挖了一个深坑,用村头废弃的破砖建了个沼气池,塞了许多新鲜的大粪和青草,沤了十天,沼气便产生了。
  这一天三春用沼气做饭,二狗望着蓝幽幽的火焰神往不已,嘴里却奉劝围观的村民:“沼气是用大粪做的,像放屁一样,煮的饭肯定发臭!”
  三春一气之下煮了一大锅饭,挨家送去一小碗,他想让事实去说话。可族长不买帐,将他的饭倒进猪槽里,命二狗还碗时告诉三春:“屁做的饭只配给牲口吃!”
  三春深受启发,他想起那一年夏天,家里的黄牛放了一整夜响屁,吵得村民彻夜不眠,那可能就是沼气了。于是三春与阿朴杜拉进行了新的实验,到山上找了各种各样的植物,让老黄牛吃下去,然后搬两张凳子坐在它的臀后,日夜监听牲口的肛门。
  他们几乎将所能采到的植物都做了实验,老黄牛的肛门依然寂静无声。有一天,他们发现有一种叶子粗壮的植物令老黄牛十分反感,决定冒险一试,先将叶子捣碎,配上老黄牛喜爱的饲料,强行喂下去。老黄牛昏迷了两天一夜之后突然放了个响屁,气浪几乎将臀后监护的三春喷倒。他兴奋地闻到一股恶臭,冲出牛棚将睡眼惺忪的阿朴杜拉从帐篷里拉了出来。
  老黄牛苏醒了。他们怕引起火灾,将它拉到宽阔的广场上,喂了一些稀饭,点起一个火把,凑在黄牛的臀后静观事变。
  许多村民都被先前那个响屁吵醒,有的以为吃人部落终于袭击过来了,拿起武器准备战斗,直至见到阿朴杜拉和三春才恍然大悟。他们也围着老黄牛等待奇迹。老黄牛瞪着混浊的老眼怒视着人们,腹部痉挛一阵后便又复归宁静,失望的村民正欲重返梦乡,只听得一声炸响,老黄牛火箭一样直往前冲去,臀部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火焰。
  三春惊叫一声:“抓住它!”
  人们这才想起引起火灾后果不堪设想,纷纷追上去要截住狂奔的黄牛。有个家伙眼疾手快,他抓到那条拴在牛鼻上的绳索,顺势绕到一根木桩上。黄牛的屁股这时仍然喷着火焰,巨大的反作用力令它不可抑制地绕着木桩狂转,从高处看上去就像用火焰画圆,圆周越画越小,最后火焰突然熄灭……

五十三

  龟村饲堂的重修工程每日加紧进行。
  我们几乎将所有可疑的地方都借机搜寻了一遍,没有任何五百年前人皮和人头的蛛丝马迹。二十天之后美国老板吴正财就要返乡祭祖,届时所有圣物都将请出来祭祀,多国考察队决定等待这个难得的机会,揭开长尾部落之谜。
  这一天我再次想起东方教授给我的那本《诺查丹玛斯大预言》,拿出来重新核算,看看一九九九年七月太阳系各大行星究竟在哪个位置。
  大预言家诺查丹玛斯(Noxtradamus)生于十六世纪中叶的法国,他原本是个医生,因对尚未发生的事情能够做出准确预测,被国王亨利二世召进宫去,授予“国主顾问”之职。据说有一天,国王请他预测自己的寿命,他观察一番后便作出预言:国王将在十年后的一次比武中,被刺伤眼睛而丧命。不出所料,十年之后,悲剧如期发生,而且情景跟他当初预言的完全一样。朝中为之愕然。诺查丹玛斯从此声名显赫。之后他用四年时间,将自己的预言写成《诸世纪》一书,内容小到个人,大到整个人类,如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生,希特勒及原子弹的出现等等。
  诺查丹玛斯写完一九九九年七月世界未回的预言之后不久就与世长辞。根据这个预言,一九九九年七月,太阳及各大行星将分成四个方向排列,从地球上看,就像一座恐怖的十字架。日本计算机专家在数千万电视观众的监视下,核算出世界末日的时间是一九九九年八月十七日,并解释说,诺查丹玛斯当年使用的是阴历,若加上闰月,正好是一九九九年八月十七日。
  但是,我经过反复计算,发现一九九九年七月九大行星并不可能排成恐怖的十字架。如果将时间推迟到一九九九年八月十七日,纵向的土星、木星、地球、火星、冥王星虽然几乎成一直线,但地球与左右两边的太阳、金星、天王星和海王星并没有排成一线,尤其是水星,竟在地球左边完全不服从神秘大十字的秩序进行。
  难道我的计算有错?
  我的思想在太空运行,禁不住想起牛顿和莱布尼茨(莱布尼茨(Leibniz,1646-1716),德国教学家、哲学家,发明微积分,提出哲学上的单子论。他和牛顿关于微积分发明权的争论,后来确认是他们各自独立发明的,而且记述的符号也不同)这两个伟大的天才,据说牛顿因为要计算行星的运转而发明了微积分,而莱布尼茨却声称微积分是自己首先发明的,两位伟人为此几乎争论了一生。
  我的思想忽然坠落在三亿年前地球上那块唯一的大陆之中。我想,若是地球停下来,然后开始反转,现在的各大洲会不会重新相接?巴哈伊教的人类一家世界大同的理想会不会自动实现?
  这时一个女子从后面蒙住我的双眼,两只柔软的乳房紧贴我的背部,我闻到一股熟悉的体香。
  “菲菲!”我猜道。
  菲菲终于返回龟村。她说东方教授知道岳氏家族目前仍有两部完整的族谱,一部保存在美国密执安大学图书馆,另一部放在台北一家岳氏祠堂中,教授请我停止探险工作,立即去台北找族谱,然后按着书中的漂移路线重返中原。另外,他还有一些事情急于想跟我单独谈谈。
  可我已经愤怒至极。这老东西其实早就知道那两部完整的族谱,却偏偏对我保密,骗我读了三年硕士生后,竟还想让我再读三年博士,真是居心叵测。
  “教授想留你做活标本。”菲菲道,“他说客家人是迄今为止最纯正的汉人,北方蛮族每一次入侵中原汉域,他们都向南迁徙,因此保存了古汉人纯正的文化和血缘;而今天的北方人甚至中原人,实际已经不是什么纯正的汉人了,他们在血缘上已经被北方各种少数民族同化。而你的身体构造却完整地保存了古汉人的特征,因此他常常根本不用测量,只要你跟别人站着一比,他就知道对方的祖先来自何方。”
  我操他妈:教授竟将我一个大活人当作测量工具,我他妈偏要继续追寻长尾部落的秘密,说不准这里有东方教授不可告人的勾当,或许,长尾人其实是他的一种实验物种。

五十四

  菲菲将帐篷所有气窗都关紧了,然后脱光了趴在睡袋上,让我从背后上去。我坐在一边纹丝不动,心想中国人有自己的习惯,不宜随便学人家西方的东西。
  菲菲催促道:“愣着干吗?还不快点!”
  我仍然纹丝不动。她竟以为我不行了,心想若是在广州,问题很易解决,只要领我上一次亚洲雄风酒店便行。
  “外国人的东西不宜随便效仿。”我说。
  她光着屁股气冲冲地爬起来,从旅行袋中掏出一本精装的画册,塞到我鼻子底子说;“你仔细瞧瞧吧,看看什么是国粹,什么是舶来品!”
  只见封面上写着;中国古代春宫图。翻开一看,里面尽是各种千奇百怪的性交姿势,让人耳热心跳。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得意地说:“台湾原版,美国再版,然后经香港从深圳到我手里。”她翻开一页背式图,“看清楚了,这是地道的国货!”
  我简直目瞪口呆。
  她讥讽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天才,无所不知。今天我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可这……国粹都要进口,这他妈能怪我孤陋寡闻吗了”“所以做学问不容易啊!”她模仿我的口吻说。
  我当场翻了脸:“还不快给我趴下!”
  她得意地趴在我面前……
  我怀疑韦伯惯用的性姿势是早年由中国传过去的。或许,一种共同的姿势可以在两个以上的地方独立发生,并非一定是由某个地方先发明了,然后再传到其它什么地方,就像微积分的发明一样。
  但若按文化传播学派的观点所言:只有独一无二永不重复的现象才是历史现象;那么,在背媾式方面,中西方究竟谁重复了谁?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历史现象呢?
  菲菲又从旅行袋中拿出一本《人类情爱史》,那是西人蕾伊·唐娜希尔所著,书中详细介绍了中国道家的房中术,并且说明至少有三十种姿势是咱们中国人发明的,在此基础上,印度人才又发明了其它十种姿势。我想,既然外国人都承认我们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将《春宫图》当作国粹来学是不会有问题的。
  我发现要真正继承国粹也并非易事,不少姿势简直像特技表演,若没有一定的杂技功底,根本无法效仿。
  这时有个女人在帐篷外面叫我。
  “谁?”菲菲立即警惕起来。
  “韦伯的女儿。”说完我立即穿衣出去。
  艾丽思问:“大白天也睡懒觉?”
  我说:“没……有什么事吗?”
  菲菲穿着一件睡衣从帐篷里爬出来,艾丽思见状问:“她是谁?”
  我说是我的女朋友。对不起,艾丽思说,打扰了,然后独自走了。我看见她的碧眼郁郁寡欢。
  原来艾丽思想回国,韦伯不让她走。自从过了孙寡妇的门之后,韦伯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不再关心龟村词堂的施工进程,整日坐在河边苦思冥想。我多次问艾丽思怎么回事,她总是欲说不能。
  这对父女似乎隐藏着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

五十五

  龟村饲堂的重修工程接近尾声。五天之后,美国老板就要重返阔别四十多年的故土了。他果然信守承诺,给每户村民寄来二百元。但是,吴益金看不开,他极不情愿自白送给各户二百元,尤其是虐待过爷爷的那几户人家,可又不能拂逆伯父之意,便采取折中手法,私下每户扣留五十元。即便如此,村民也对他家感激万分了。
  寡妇妹妹是个娇娇滴滴的黄花闺女。
  若不是孤儿寡母日子艰难,寡妇想,自己决不会做出半点有伤风化之事。因此她不愿让妹妹重蹈覆辙。可她家的兄弟已经尝到甜头,每日鼓励妹妹往外国人那里钻。寡妇妹妹从未见过外国人,今儿见着红发绿眼的家伙就像见鬼一般,实在无法想象姐姐的肚子是怎样给鬼子弄大的。她在外国人的帐篷外边转了一图便抱着姐姐哭起来,说想回家。
  三春的老黄牛调养了三天之后又恢复了常态。利用动物制造沼气的探索宣告获得成功。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控制沼气的生产量及如何收集沼气。前者可通过控制粗叶植物与其它饲料比例得到解决;困难的是如何收集动物肛门排放的沼气而又不沾上半点粪便。
  阿朴杜拉的博学总是在三春一筹莫展时显示出来。他叫三春缝制了一个密封的牛皮袋,在袋口袋上一个特殊的装置,然后将整个袋子挂在牛臀上,当牛要大使时,袋口会自动挪开,不久又自动扣紧动物肛门,令一切生物沼气无法逃逸。
  这一天三春将沼气拿到镇上去卖。
  他的摊口左边放的是只煤油灯,右边放的是沼气灯,广告词;烧五天省五角。阿朴杜拉博士微笑着坐在三春身旁。
  “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外国专家亲自监制。”三春对围观的群众说,“存货不多,各位请勿失良机!”
  三春的沼气竟然一销即空。回家后他在所有牲畜臀后都挂上牛皮袋,但沼气生产仍然供不应求。老黄牛忽然变得又膘又壮,阿朴杜拉解释说是因为沼气将牛肠里的蛔虫和有害病菌杀死了。那些臀后挂有沼气袋的肉猪长得更是惊人。三春举一反三,准备在全村所有牲口的臀后都挂上沼气袋,组织各户实行联合经营,自己负责统一收购卖气,各家按供气量计酬。
  对这一计划镇长十分赞赏,他认为这是使龟村脱贫致富防止分裂的好办法,建议立即成立龟村沼气公司并命三春为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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