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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结还在设计室外边就听见安小竹在发脾气，她那底气充沛的女中音在那间隔音效果很好的设计室里，听起来十分悦耳。这个假小子最近说她要体会淑女风度了，她要先把头发留长，然后摘掉眼镜，她说她的眼睛可是一潭秋水哦不信你看。每次说到这里时，安小竹就要把眼镜摘下来，让唐结看她那双的确长得很漂亮的眼睛。那眼睛又大又黑，深不可测，女人看了都会心跳，更何况男人了。每次，唐结都要叹息着说，幸亏这五百度的眼镜，挡住了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否则，不知有多少男人又要丢魂儿了。这种话说多了，才使一向马马虎虎的安小竹就觉得，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改变一下形象。她在一见到唐结时，就被她那种少见的优雅气质震住了。她知道，这种成熟女人的优雅风度，单靠打扮是出不了效果的，那是一种内在气质，是多年修炼所得。安小竹已经不自知地迷上了唐结。她的举止、风度、她那象是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忧郁，都深深地吸引着她，让她着迷。这使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安小竹突然对自己的穿戴没有了信心，甚至觉得还有些俗气。 这使她一想起唐结就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可是她要把头发蓄起来，象唐结那样长发披肩，高跟鞋，一步裙，画淡妆。现在，她戴的是博士伦隐形眼镜，她那野草一样疯长的头发盖住了耳朵，后颈窝的头发却往外翘，看上去不伦不类象只鸟儿。 唐结一进去就看见堆在案桌上的几块红黑、红蓝小格仿呢料。天！是什么劣等货啊！摸上去硬帮帮的，手感差极了。她听见安小竹气冲冲地说：“唐大设计师，你会有办法把泥巴变成黄金，把麻布变成丝绸的！活儿来啦，有你做的！”说完就拿她那双高帮皮鞋踢了一下桌子脚，冲出去把隔壁的核桃揪来了。 核桃是个老好人，小眼睛一笑就眯成一条缝。常常在受到公司女孩子的欺负时，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唐结拍打着他那瘦骨嶙峋的后背气急败坏地说：“哪个喊你进的这些狗屁料子你这不是在坑我们设计室坑我们公司吗？这东西在街上卖15块钱一米倒搭钱给我我都不要你吃了好多回扣老实坦白！”核桃笑咪咪地看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唐结说：“你急啥？人家主剪都没开腔。这是老板点头要的。便宜呀，才7块钱一米，朝天门的陈老板那里还有半仓库，有可能削价到5块，我们连运费都不出，哪点要不得嘛？” 唐结一听就明白昨天周京平那么诚恳地要她和他一起赚钱了。她真是打不出喷嚏。她感到一阵狂躁，觉得心脏都肿起来梗在喉咙那个地方，连口水都咽不下去了。她发着脾气说，“这种面料还是你来做吧王师傅，我没这个本事。” 核桃说：“小唐，我们公司目前还很艰难，不可能都是你喜欢的面料，低档面料，薄利多销，是我们公司的生产原则，你来时周老板没跟你讲？” 唐结看着他那鼻翼两侧密密麻麻的雀斑，心想他和周京平真是穿的连裆裤呢，这个尽心尽力的副经理，一年下来一能分到不少红利吧？她正想说什么，小核桃就在她身后用吊甩甩的声音说：“我们老板请你来坐镇三友公司,就是看重你有变腐朽为神奇的高招儿哪艺术家！” 唐结转身，看看这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俩爷子，气冲冲地挥挥手：“我不跟你们说，我找周……”话没说完，周京平就进来了。他的脸上洋溢着无限的关怀说：“你去会计室领钱吧，唐结，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算你的安家费，不算借支。你可以拿去买你喜欢的东西，你那屋子太单调了。” 唐结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了。她即感动于周京平的关心，却又对他那些面料感到愤怒。半晌，她降调地说：“不是说好进面料之前要设计室点头吗？这么次的面料，你不是在给我出难题吗？”她伸出手反复摸着那硬戳戳的料子，一生气脸就红了。 周京平的耳边突然轰地响起老发的话：你入侵她。他的眼睛就停在她的手上了。几个月前，她也是这么在那些富春纺面料上，展开五指反复触摸的。但那次是欣赏，现在是辨别。他觉得那手十分肉感，尽管她触摸的是面料，可他那刚刚“充电”而异常敏感的身体也能感觉得到。他小声说道：“要不要我陪你去选沙发？”唐结诧异地看他一眼，又立即一笑：“不，不用，谢谢你，我明天去买。”她本想再说说面料的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她看看一边面含讥讽的安小竹，有点不自在地笑笑，说，“这面料么，将就吧。” “是啊。”周京平接过去说：“小竹这回你也参与设计吧。你们俩好好合作，一定要以低档面料搞出高档产品。” “唐大设计师对这一套素来就有经验，用不着我来掺合。”安小竹在一边冷冷地说，话里满是敌意：“我看我还是做我的撵货吧。” “不！”周京平板着脸对安小竹说：“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小竹，不要任性，我不喜欢任性的下属。”他拿着唐结的尺子在设计室里转了一圈，指着安小竹说：“你至少得设计一套，你不是抱怨你没机会搞设计吗？” 安小竹立即不做声了。对这两人的关系唐结有些不解，一会儿是安小竹顶撞他，他却毫不在意；一会儿，周京平又喝斥她，象她家老头子一样，而她却一反往日的桀傲不驯，老实得象个乖孩子。 周京平出去之后，核桃父子一脸暗笑也退出去了。安小竹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便摔门出去了。这使唐结感到一阵烦燥，她想，吃人口软，这下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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