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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节


  周京平在股市大户室里泡了一上午,抛了几手股票,他估计这几家公司的股票在这种爬升之后必定是要走下坡路的。他想待它跌到一个合适的价位时,就狠狠地吃进。炒股给他带来的利益已经使他深深地爱上这种挣钱方式。如果不是吸毒成瘾,他想这应该是一个最好时代,一个最适合他的好时代。

  回公司后,核桃在劳务市场给他找的保姆已经等在办公室了。周京平一看那小姑娘就皱着眉头问,你才几岁哟,你妈舍得你出来做事?小姑娘说她17岁了,她口齿伶俐地说她会做事,不信叔叔你试试再说嘛。周京平就叫她去设计室帮忙做清洁,等他下班。他看了一眼面容憔悴满脸雀斑的核桃,觉得他真是忠心耿耿,值得信赖。只要他向他发指示,核桃总是办得巴巴实实的。

  可是还不到中午,周京平就觉得疲倦不已,昨晚和他的一个老相好在床上颠鸾倒凤了整整一夜睡那女人又漂亮又风骚,在他所接触的众多女人中,可以算是最让人心旌飘摇的一个。他渴望爱情,可他又觉得内心总是空落落地,象一枚飞蓬飘泊的蒲公英种籽,只好不停地换女人,想在她们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而,她们既不象家秀那样纯情,也不象那个叫琴的女人那么温柔。

  每一个清晨醒来,看见她们零乱的衣服裤头扔得到处都是,听见她睡意深深的呓语,便有一种深深的厌烦。甚至他常常发现自己在喝下一杯白开水之后,就对那些轻而易举就爬上他那张大床的女人,她们那张狂的笑声,放肆的叫床,都充满了鄙夷。这座城市的漂亮女人,绝大多数出口成脏,她们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把“农民”一词也当作了骂人的话,有时,一起玩的人中不小心做出可笑之事或说了可笑的话,这些情感粗糙只知道钱是好东西的妞儿就会嗲着声音说:宝器!你啷个象个农民哟?那时,尽管他恶向胆边生想对全重庆市的人破口大骂一顿,却也只能支唔过去,和那些货真价实的城市人一起去嘲笑他的农民兄弟。

  他有时也后悔一开始就不该装出一副城里人的样子来弄得自己难堪,但如果有人知道他是农民进城混到了今天这样子,他们就会做出一副看见稀有动物比如恐龙之类的样子,夸张地感叹,说他真不简单,好象农民天生就只能扛着扁担绳索站在寒风四起或烈日曝晒的街头被人叫做“棒棒”或“扁担”给很少的力钱就可以随意支派而他竟然成了一个例外。

  所以在他的公司里,几个主要人物全是跟他一样,来自农村。就连他花钱在美院服装设计专业去陪养的那个设计师,也是他从他的家乡纳溪县里弄出来的。只是他有些失望,那个叫安小竹的女孩,并不象他所希望的那样敬业,天知道她那小脑瓜里成日里想些什么?所以,核桃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他现在真有些后悔,当初他利用核桃急需用钱的时机对他玩了那个诡计。可是,他想,如果不在每一个细节上动脑筋,他又怎能发展到今天这个让他夜深人静时一想起来就激动不已的局面呢?

  打了几个呵欠之后,周京平赶紧收回他漫无边际的思绪他知道他的瘾头因昨晚的过度纵欲而提前上来了。他匆匆交持了几句就要走,小核桃说,下午人家大新疋头公司的人不是要来谈生意吗?周京平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全权代表就是了。”说完就带着那小保姆走了。

  推开房门,黑儿朝他猛扑过来,把身后的小保姆吓了一大跳。狐狸犬黑儿一身黑亮的长毛,龇牙裂齿地淌着白沫,大尾巴噗噗噗地打得几天没清扫的地面灰尘四起,样子简直有些让人恶心。后来那个瘦得象根筷子的小保姆说,她当时以为黑儿恶狠狠地要咬他。周京平没敢说,每次回来,黑儿总是这个样子。

  进屋后周京平已经混身无力。他需要“充电”了。

  那小保姆大概是希望讨好他,不停地问这问那,而周京平又绝对不愿在自己的家中还躲躲藏藏的。他希望这个叫王满的女孩去厨房做事,他好躺在客厅沙发上,独自享受一番。可那保姆还在罗罗嗦嗦,要他叫她满妹,之所以叫“满”,是因为她生下来后她的父母一至认为家里的孩子已多得满出来了,不能再要了。周京平想发脾气,叫她住口,可他从不对女人发火,他总觉得,女人是经不起男人的火气的。那个满妹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前主人如何冤枉她,说他家的香肠没怎么吃就渐渐少了;他老婆说她那么瘦,当然要偷嘴,否则她来城里做保姆就不划算了。满妹一气之下就离开了那户人家。满妹把劳务市场说成是“人市场”,仿佛那地方是贩卖奴隶的去处而他周京平就是奴隶主。她那副恭顺讨好的样子简直让人受不了。周京平想告诉她,她不必如此低眉顺眼,他跟她一样。但他不可能对她说这些。他只想告诉她,希望她象前面那个保姆那样少说话多做事,只要多一点笑容就行了。

  就在满妹唠唠叨叨的时候,黑儿却在屋里窜来窜去,不时扑到他身上或是趴在他脚下,一会儿哀鸣不已,一会儿狂躁不安。满妹说,它是不是饿了?便从冰箱里找出一大截香肠扔给它,可是黑儿看都不看,仍然狂躁不安地满屋子乱窜。周京平一叠声地喊黑儿,黑儿不理他,眼睛却渐渐红了,一副凶凶的样子,象是要吃人。

  周京平小心地退在一边,担心它是不是得了狂犬病?但它不攻击人,不象。把它牵到厕所,以为它要拉屎,黑儿却立即窜出来了。看着它在每间屋子乱窜,一会儿钻到床下,柜子边桌子下,一会儿直起身子看桌上床上,又用爪子去抽屉里掏,那样子象是在找什么东西。周京平百思不解,弄不明白它究竟要干什么?满妹有点害怕,说你把它关起来嘛!周京平挥挥手,要她去厨房做饭,然后他打了个呵欠,眼泪就流出来了。周京平拿一个装青霉素针剂大小的小瓶,将白粉抖在锡泊纸上,点燃蜡烛,将那一缕金贵的青烟深深地吸到肚子里去,再猛抽一大口香烟把它压下。再看黑儿时,它已经蹲在一边,将头靠在他的膝上,鼻子一翕一合的,很惬意的样子。

  渐渐地,周京平的眼前亮开了一片灿烂的绿色,就有一个穿银灰短衫的女人面目不清地朝他走来。在一片暗香的迷雾中一再地亲吻他,将她柔软沁凉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把香气吐进了他的肺腑。这一次,他发觉那女人既不是家秀也不是那个叫琴的女人。

  他无心跟她缠绵,只想拨开那迷雾,看清那张浸在香气中的脸长得什么样子。

  就在他渐渐从那阵浓香的缠绵中退出来时,他发觉黑儿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他有些奇怪,黑儿并没吃什么东西呀。黑儿心满意足地在屋起了两圈,就一派欢欣鼓舞地用前脚把一只拖鞋推来推去,然后又直立着站在周京平面前合掌向他作揖,全无刚才那种令人害怕而恶心的样子。黑儿腰以下的胯部和尾巴都卖力地甩着,十分亢奋。它的四脚贴在地上连肚子都贴在地上朝他爬来,完全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他拍拍它的脑袋想,尾巴就是狗的表情,它在心满意足地冲我笑呢!

  满妹从厨房出来,看着黑儿那副乖样子就哈哈大笑,却不明白它怎么前后表现反差如此之大。她皱起鼻子嗅嗅:“啥子气味儿哟,叔叔?”

  周京平淡淡说:“药,药味儿。”

  满妹指指黑儿说:“它吃了药就好啦?”

  周京平一下就愣住了。他感到震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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