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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胡喜妹的死,不但很蹊跷,而且也很悲凉。
  纵观她的身世,短短十八年的人生历程,可以看出“卖淫女”也有她的无奈和被逼良为娼的困厄!
  如今不是旧社会了。谁都知,共产党推翻了“三座大山”后,妇女被彻底解放,从此再不做男人的“性”奴隶啦!
  可是,“开放搞活”后,却又为何,在我们社会主义的新中国,灭绝了几十年的娼妓及其它非人道的罪恶,又如此地猖獗而陈渣泛起了呢?
  总的来说,就是钻进共产党队伍内,披着“人民公仆”,类似陈希同、王宝森之流的“腐败”官吏所造成的!
  “万恶淫为首”,是古训。
  试看,有哪个被送上审判台的贪污、受贿、违法乱纪的“腐败”、“堕落”的大小贪官污吏,不是过着骄奢淫逸、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淫荡生活呢?
  小到胡喜妹的村长,大到市的“后台”,还不足以说明是“逼良为娼”直到“祸国殃民”的祸根?
  由此可见,中央的决策是英明的!
  不把“腐败”铲除,“淫乱”就难以禁绝!
  换句话说,社会治安能否真正净化,“卖淫嫖娼”能否彻底扫清,是检验“反腐倡廉”成效的一条重要标准!这个城市还有“卖淫”活动吗?如果有,肯定“腐败”分子没清除!
  孟淑敏和佟培培分析着胡喜妹的死因,最后“预定”了尸检的结果。
  尤其是淑敏,她认为喜妹阴道里有汪桐的精子!只要再弄到汪桐的精液,一对照,就可以起诉汪桐是杀人灭口的凶手疑犯!
  探讨到如何弄到汪桐的精子时,孟淑敏着实犯了难。因为现在情况不大相同了。
  昨晚,她还被汪桐蒙在鼓里,只是觉得他们之间在感情上和“性”生活上,出了些问题……可听了录像带的声音后,又有麻恒昌的“佐证”,她已完全看清了没露面汪桐的嘴脸!她已暗下决心,跟汪桐彻底决裂,决不会再让他碰一手指头!而且她要追查到底,誓把这腐败分子揪出来示众!还要挖出他们的腐败网络……
  汪桐敢奸喜妹而后下毒手,谁又敢保证汪桐他们不再进一步地施展淫威而再杀死别人呢?
  另一个妓女会不会是他下一个目标?还有知他们根底的人……对了,孟淑敏这两天已接到区局和治安科的几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警们多次打来的电话,反应了汪桐的一些异常情况。虽尚不为据,但也说明了绝大多数公安干警是疾恶如仇的。
  孟淑敏跟培培细致地研究着,着实发起愁来……最后她又下了个决心,如果需要,自己可以先不去考虑“情感”,为了清除罪恶,可以再向汪桐……
  培培笑道:“看咱俩说的多热闹,像是只要把汪桐的精液弄到手,一切全迎刃而解啦?等一会儿文老师来个电话,说尸检结果已出来,胡喜妹是服毒致死,但难以断定是‘他杀’或是‘自杀’,身上也无其它伤痕,阴道中根本没有精液的存留……你就傻眼了。”
  淑敏焦急地看了下表说:“都四点多了。这广利,太沉得住气啦,也不随时把情况告诉咱一声……”
  淑敏又拿起电话说:“还是给广利打电话吧。”
  拨了几次广利的手机,却都是占线。
  孟科长拿着电话筒不肯放下,按几下音叉,又焦躁地拨号。她自语地说:“他给谁挂电话呢?又没家,没对象的……也在约女人呀?”
  佟培培玩笑地说:“那真备不住,现在的男人呀……”
  淑敏知道自己着急地说走了嘴,培培是在讥笑她“发痴”了,脸红红地放下电话说:“背不住就算啦……我也太着急了吧?”
  没几秒钟,电话铃响了起来。
  培培又取笑地说:“八成他在约你吧?”
  孟科长装起不紧不慢地拿起话筒说:“谁呀?”
  广利说:“我,文广利。这电话咋总占线呀?”
  淑敏忍不住噗嗤就笑了说:“咱俩都拿着往外打,到天黑也通不了。尸检了吗?有何结果?”
  文广利也笑了说:“孟科,从市里请来的法医,尸检报告要等后天才能出来……”
  “要这么久?”
  “郊局没有化验设备。不过周局长很支持咱们的工作,也跟市里领导取得了联系……”
  孟科说:“市局也知道啦?我还想让你……”
  “是周局长一早就汇报给肖局长的,这才派来了法医……”
  “噢?是肖局长呀?我说刚才检察长来电话问我呢。问是不是你去了郊区局?我说是。又说肖局长很关心此事,并嘱咐办事时要小心谨慎……快说说有什么新情况。”
  文广利还是不想在电话里多说什么,一是电话里说不清楚,很多事要面对面地交流,其中还有情感和说话时的表情动作等,才能完成的。二是大马路上,因电波和路况的干扰,就得大声喊叫,他就简单地说:“科长,法医根据经验认为……喜妹的阴道里是有精液的。但也不能断定是‘他杀’。”
  “好!”孟科长又兴奋起来说:“果不出所料!这下,我可就麻烦啦,也值!”淑敏是指取汪桐精子的事。
  广利不明白地问:“麻烦?啊,是很麻烦。”
  “这不关你的事。还有呢?”
  “也没什么大事啦,我回去跟你详说吧。”
  孟淑敏打心眼里就不想让广利马上回来。她恨不得广利一进门,就抱个“金娃娃”,带着证据一切水落石出!她想了下又问:“广利呀,你到那棚户区,就没问问喜妹她哥嫂,或是周围的人,昨天看见什么外人去过吗?”
  “我问了。那棚户区你也知道,白天几乎是见不到人的。如果不是胡喜妹头天死了,我连鬼怕也见不到。没事我就先回去啦?”
  “就这么绝对?”孟淑敏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每秒钟上千转儿。
  根据“精子”的新情况,她很兴奋地认为,自己的思路完全正确!决不会让培培喝倒彩。但为了更进一步地证实,就马上做出了新的决定,说:“广利,你现在到哪儿啦?”
  “我刚出郊局不远。”
  “好,你马上再回到棚户区去!再辛苦一下,就是今晚不回来,也要拿到第一手‘资料’!”
  广利没明白地问:“上哪儿拿资料?”
  “棚户区的人不是都晚上回来吗?你再深入调查了解一下,看到底是谁去找喜妹啦?是几点?穿没穿警服?我就不信,几百口子人就不可能没一个在的!大白天的,就他那蓝白道的‘跨子’能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呀。”
  文广利很佩服淑敏的决策。他又高兴地说:“我再告诉你件可喜的事吧,也许会对你的思路有帮助。下午验尸后,就你说的麻恒昌突然给周局长打来电话……”
  孟淑敏大喜过望地惊叫起来:“这就对了!终于冒出来啦……”
  本来广利想往下说,告诉科长他跟周局长有了共同作战的默契和行动计划,让孟淑敏一高兴给岔了过去。其实他心中是跟科长一样的欣喜的!又说:“还有件事,我在喜妹的床上,发现了几根毛发……也去化验了。”
  “噢,有阴毛吗?这个我容易证实……”
  “有。”
  “好啦,快去吧,我跟培培等着你的好消息。”
  文广利关上手机,看了下手表,快五点啦。发动着摩托车,又往大棚区驶去。
  到了公路边,广利比上午有了经验,再不敢把车推下坡去了。泥不说,下坡容易上坡难。
  广利推着车,四下看看,寻找着能停车的安全地方。他往对面看去,一眼搭上了兵营。心想,放兵营门口可保险!还有小哨兵看着……他就推过了公路,冲小哨兵笑着说:“小同志,我是区检察院的,要到对过下边去调查些事,里面又乱,地又泞不好走,想把车靠你门边放一会儿,烦你给看两眼。”
  小哨兵很老实,像是不敢与外人多说话,只点了点头。
  广利锁好车,摆摆手走了。
  文广利先到了胡喜妹哥嫂家。
  他再次低头赔着苦涩的笑睑,跨进了这破门。
  人家一愣,也没说欢迎的客气话。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跟你好说的呢?
  广利只好找地方坐下,站着太累。他说:“真对不起,为了弄清喜妹的死因,抓住凶手,又来麻烦了。不耽误你们吃饭,咱随便谈谈……”
  一个小的孩子在炕上睡觉,另两个大点儿的坐在小凳上,手抠着嘴,流着口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广利。
  女人在一个小破煤炉前忙着,在做饭。
  男人用手在抹擦着那张快散架的小地桌。
  他们谁都不说话,沉闷得令广利好不尴尬。
  天色还没黑下来,可破屋子里连个窗子都没有,实在透过不气来。门虽开着,可外面堆积如山的破烂,挡住了光线。广利又是刚进屋,连他们的鼻子、眼全看不太清。
  文广利眨了眨眼,适应一下黑暗。他憋住了气像是要节约用氧,尽量少呼吸。
  男人揭开炕席的一角,伸手拿了两根蜡头儿。广利才看清,席下是一堆小蜡头儿,都是捡来的。这真是,破烂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贝”。原来南方人没有睡热炕的习惯,就是冬天,蜡头也不会化成蜡人儿的。
  不知是因为来了人,还是怕把饭菜吃到鼻子里去?男人点着了一红、一白的两个小蜡头,放在了桌的两角上。
  广利这才看清了桌上放着的“饭菜”。
  有了亮,孩子忙用手去抓那被压瘪后又砸过的旧铝饭盒中的泡菜。
  红红绿绿的菜丝菜片,在这屋中增加了唯一鲜艳的色彩。也只有这菜才是没有蒙受“灰难”的物种。原料五花八门,虽不可能都是捡来的,但最好的也是极为廉价的堆儿菜。
  男人可能看不过去孩子像粪叉子的黑手,就举手去打孩子,并心情极不好地随口骂道:“日你娘个皮,别用手!”
  女人在油漆桶做的炉子上,放坐着外面全熏得黢黑,也看不出是铝的铁的还是铜的锅,舀着米粒——清汤寡水的稀饭。她不高兴地回骂道:“日你娘个皮,用手!”
  男人很大度,不再说话了。他站了起来,跷着脚把手伸进顶棚上挂着的篮子里。他个儿太矮了,摸了半天,像是没找着,干脆爬上了炕,摘下篮子,掏出两个干馍馍来。不知是几天了,风干后皮全裂开了嘴,像盛开的百合,一瓣瓣地一碰就掉渣儿。把馍递给了女人,他又继续掏出块干饼,随手扔在桌上。再摸了下,这才拿出大概是他终于要找的、有拳头大小的一块东西。黑乎乎的不知是牛肉、驴肉、还是狗肉?反正是肉。他把篮子挂回,像只大跳蚤似地一下子蹦下地。
  孩子们似馋猫,闻到了广利在这里永远闻不到的肉香味,一个个小脏脸上绽开了笑容。小一点的把吃进嘴里的绿菜叶,用手拽出来,扔回了菜盒里。
  女人正递给男人一把用宽锯条磨的利刀,雪亮雪亮的能杀人,随手捡起孩子扔的菜叶,回手就在小头上给了一巴掌,骂道:“娘啼皮。”
  这孩子流着口水,看呆了肉,撇了撤小嘴儿也没哭出声来。
  男人把像石头样的肉按在桌上,用刀使劲地切下去。肉从中间被切开了一大一小两块。他回身昂头,似投球,把大些的那块投进了篮中。篮口大,肉小,说不上多准确,反正命中了。
  大孩子也就四五岁,因营养不良,很难看出他的实际年纪。高兴地像个球迷,拍着小手,蹦着小腿儿,欢呼着。
  男人被孩子的喝彩感染了,可能他从来不会笑,咧了咧蛤蟆似的大嘴岔,就算是高兴吧?
  女人为丈夫的“能耐”,也挺自豪,从门后提出个发了黄的白塑料小桶,微笑地翘着嘴角,像老萨马兰奇在颁发奖杯,把桶墩在了小桌上。
  男人在切肉,碎片片碎块块散落下来。不好切,很慢。大孩子知道自己的欢呼得到了赏识,就算看到了父亲的难得的好脸子。她大着胆子,等不及地伸出手去,试探性地一点点靠近碎肉渣,眼睛斜觑着男人,要够肉……
  男人狗脸,说变就变地惊呼道:“宰手!娘了唏皮。”
  孩子被吓坏了,委屈地哇一声哭了。
  床上的小崽子也凑起热闹来。
  老二睁着黑洞洞的大眼,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被昏暗的烛光照着,在黑脸蛋上滚动,巴嗒巴嗒地似黑珍珠砸在地上。
  女人也翻了脸,夺过男人手中的刀拍在桌上说:“切你娘个皮!你自己塞了不就得啦?”
  她又滚到炕边,抱起了小不点儿,屁股像磨盘,在炕席上来回驱磨着一点点移到了炕边。她把看不出本色儿的小褂儿,一撩,两只半吊子的鼓奶子,露了出来。
  男人说:“这八只眼瞪着,我自己吃得下?”
  他说着就把切碎的肉,分抓给了俩孩子,吓唬地说:“不许哭!一会儿把警察招来。”
  孩子不知是听了警察二字,还是见分了肉,咯噔一下就刹车般地止住了哭。
  孩子小心翼翼地去拿肉块儿,眼睛里还流露出怵惧的神色,开始盯着穿黄衣服的文广利了。
  男人把剩下没切的肉,送进大嘴岔里,使劲儿地咬了一口。他用手接着咬下的一大口肉,递向女人。
  女人一边奶着小三儿,一手端起碗在喝稀饭,用碗接住了肉。
  文广利全看得仔仔细细,不免一阵感叹涌上心头。他看清了女人心花怒放的笑脸。他知她此时可能感觉是世上最最幸福、最最甜美的女人啦!什么是幸福?回答尽管不同,差距也会有天壤之别,但有一条,人幸福时都会发自内心地笑……女人这笑跟刚才“颁奖”时不同,是那种女人羞涩的含情脉脉地会心的笑。如果她脸不是脏唏唏的,再略施粉黛……广利心想,她一定也是个江南水乡的“美人”,起码有七八分姿色,年轻时真不比小姑子差多少吧!
  男人有男人的威风,也有男人的情爱。他得意地拿起塑料小桶,拧开盖子,一股浓烈的烈性酒精味儿,顿时冲杀了鼻子。他一闻到这诱人的味儿,便等不及地对起嘴来,先仰脖儿灌了一口。再往豁了边的小杯子里,斟满了。他拧上桶盖,放在一边,像想起了什么?头也不回地看一眼广利说:“你不喝一口?也没什么好吃的……”
  广利这才被主家意识到存在。男人也知道他不会喝或吃,只不过算作礼貌,或暗示一下,你有什么事?可以开口说话啦!别看这庙小,我是这里的尊神,不管你多大的官位,今天你屈驾来是朝见我。我也见过那些不把百姓看在眼里的官们,都这样子。来了人带搭不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让你尴尬得进退无路。拿拿大也是一种尊严和享受!如果不是妹妹的死,他怕今生今世也不会有这种特权啦!文广利怎么会与他计较呢!忙说:“别客气,我真不会喝。”
  人人有他的尊严。失去尊严的人内心最痛苦!别看他有时是一副奴才的笑脸。
  女人也过意不去了,说:“我们一天没吃什么啦……”
  她放下仍着了的小三,拉了拉衣襟,拿起干饼,掰成块儿泡进饭碗里。
  广利苦笑笑搭个话儿问:“你们……在老家总要比这儿强吧?”
  男人叹了口长气摇了摇头说:“看怎么说啦……谁不说俺家乡好哇?可是……要能活下去……谁还跑这乱葬岗子来?”
  “八成为多生孩子吧?”
  女人愤愤地说:“也是也不是!实在咽不下一口气呀……那年,我们老大才一岁,肚里根本就没怀上第二个。他娘个皮的村阎王,非说我又有啦!我说没有,他让我进里屋去检查。不是人的东西,哪是他娘的检查呀?他乱摸乱抠地不算,还非要干那事儿……他死死压在我身上,扒我的衣服裤子。我火了。别看我嫁给这么个男人,我可不是潘金莲!”
  男人插话说:“村里都管我叫‘大郎’。我也行大……”
  女人说:“我瞅准了他没注意,照他裆中狠狠地就一脚。”
  男人喝着酒又插一句:“兔子蹬鹰。”
  “这一脚呀,我给他端了个四蹄朝大!他躺在地上大叫直翻白眼儿,回家三天没起来炕!”
  男的又说:“他那个拜把子哥们儿带着警察来了,要抓我们去县上‘局子’……”
  女人说:“她娘们说我把他那玩艺踢断了筋,非让人执我家的房子,愣说我们不‘计划’……”
  男人说:“我们吓得躲了起来,我老爹给他们跪下把头都磕破了,满脸是血。”
  “她娘们说,见了我面就给我扒了皮!见了她爹面就给那玩艺剁下来……我们只好跑了出来。这小二、小三全怪他……让他注意……他说来不及,就有啦……”
  男人又说:“嗨,没钱又刮不了胎……生不生儿子我倒无所谓。”
  文广利想借聊天机会,联络一下感情,有求于人嘛,就称赞地说:“看大嫂就是个烈性女子。宁肯吃苦,也不受辱!做人嘛,就得像你这样,活得有骨气!”
  女人受到了穿制服人的表扬,心里美滋滋地很受用,随口谦虚地说:“嗨,人跟人哪能都一样?其实喜妹子也是被逼出来的……”
  广利同情地说:“我听说了……这不就是想给她伸冤嘛……”
  男人一听又提到妹子,心里很烦地说:“同志呀,天都快黑啦,你不该下班吗?”
  广利无奈,只好说:“我这是从郊区分局来,想告诉你们喜妹验尸的结果。经分析,胡喜妹不是‘自杀’,法医认为是有人先奸然后杀了她。”
  女人很吃惊地说:“有人来强奸了她?”
  “倒不见得是强奸……”广利说。
  “对,对……她跟谁也不在乎。可是为嘛要杀死她呀?又能是谁呢……”
  “我们也正是要撤出这人来,好给她报仇。”
  男人不相信地翻了眼广利说:“就凭你一个人?”
  广利说:“当然不只我一个啦!除了公安局,我们检察院还成立了专案组呢!再说,要依靠广大群众破案、办案,这一直就是党的方针政策。”
  男人点头说:“我懂……”
  “这群众也包括你们夫妻呀……”
  女人像要报答广利的赞誉似地说:“让我们干嘛?你尽管说!又是为我们服务……”
  广利笑了说:“也不干嘛,就是多了解了解情况。比如,你们家里常放些农药类的剧毒吗?我在喜妹屋没发现什么。”
  男人又接上了蜡头说:“哼,我们家的老鼠药,连老鼠吃了都不死!上哪弄剧毒去?”
  广利顺坡下地说:“是啊,剧毒控制很严格,买点儿化工试剂的毒品,必须要公安局批示。要是能问出来,昨天谁看见了有穿制服的人来,就好查啦。是穿我这样的,还是深蓝色的?或是草绿色的?都很显眼的……”
  男人又倒了一杯酒说:“我不跟你说过了吗?这儿全家忙一天,连糊口都难。大白天哪有人去注意穿啥色的衣服呀!”
  广利启发地说:“这上百户人家,就没个头痛脑热的偶尔留下来吗?万一碰上了呢……”
  女人很认真,转着秀气的大眼,在挖空心思地想。
  广利鼓励地说:“没关系,慢慢想……”
  女人忽然说:“对了,东头小夏他妈不是总在家吗?”
  男人不屑一顾地说:“她瘫在炕上,连地都下不了!让她哪碰去?”
  女人又说:“还有林家老婆,在家坐月子呢。一胎生下俩闺女……”
  男人又说:“净扯蛋!除非你招集一下子,挨个儿问都谁没出去?偶尔不出去也可能,但人家又不向咱来请假呀。”
  广利忙说:“对!可以去问问……也备不住来人问路找喜妹,闯到夏妈或坐月子的人家呢?”
  女人一拍大腿,跳下炕边说:“对……”
  这时,有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有个小伙子,哼唱着流行歌曲,一路过来:
  抱一抱呀,我抱一抱,
  抱着妹妹我上花轿……
  小伙子正走过这门口,无意中往里搭了一眼。他愣了下,就愣儿巴叽地迈腿进来问:“怎么啦?出啥事啦?”
  女人正下炕,迎上前说:“没事!昨晚不是喜妹子死啦,人家来问一下,有没有外人来过?”
  小伙子不假思索地说:“有。”
  “是穿制服的吗?”广利忙问。
  “对!是警察……上星期,小吴家不是拿了人家东西了吗?派出所的那‘大眼儿’不是来过?”
  男人生气地说:“是问昨天。上星期用你说?喜妹还没回来呢!瞎跟着捣乱……”
  随后又进来几个男女,几乎要把小屋结挤散啦。门外还围上了不少人,都是路过见人多就来看热闹,说着同样口音的“普通话”,喳喳开了。
  文广利很高兴,就站起对大家说:“我是区检察院的,对胡喜妹的突然死亡,存有疑虑……想请大家好好想一想,昨天下午,遇没遇上陌生人来过这里?我也知道,一般的白天大家都出去干活……但是,也备不住,谁有个头痛脑热的,还是有啥事,偶尔没出门……或是回来取个东西什么的……”
  人们互相看了看,又议论起来。
  人群后头乱了起来,有个不算高又很胖的男人喊着挤了进来。这人说话有些结巴,一张嘴半天不出声,逗得大家不住哄笑。他的意思是昨天他们家遇上了一户搬家的,破烂装满了三轮车,还剩下不少,就让老婆先送一车,他一边捡一边看着。
  因为他结巴,说的又慢又没搭上“主题”,大家就不耐烦地起哄,笑他。
  广利示意大家静一静。
  这胖男人又继续讲:“他老婆回去后,自语地说,也不谁家又犯事?我就问她咋的啦?她说,公路边停辆‘侧三轮’,就是公安局抓人常用的那种。我就说:管他呢,不抓咱们就行。”
  广利很感兴趣,这是条很有价值的信息。忙问:“是几点钟?”
  男人想了想说:“估摸着有四点多到五点吧。”
  广利还想问什么。
  只听外面有个粗嗓门儿的女人喊:“妮子她爹——死哪儿去啦?不吃饭呀……”
  有人说:“他老婆来啦……”
  大家很自觉地让出条路来。
  一个像刀螂的高瘦女人挤了进来。两口子站在一起,胖男人像她儿子才到腋窝。他不好意思地靠近女人,看着女人脸说:“你说说昨天下午的事儿。”
  女人点头说:“我只见了那车。白蓝道儿的就跟拉死人的车一个色儿。前面的铁杆杆上还有红灯。是警察开的那种,没错!”
  喜妹嫂子来了劲儿头,就问广利说:“来了外人就这么重要?她说的不会假!警察也杀人?”
  胖子说:“唉,坏……坏人假冒呗!前几年我们县上说来了毛主席和周总理,我……我就跑去看,哭得成了泪……泪人。人家劝我说,是假的。我这才……才想起来……不都早死啦……原来是,演……演……员”
  瘦女人抓着男人往外拥着说:“演你娘个皮!你胡扯看不把你抓走……只要没有人假冒你就行。”
  大家哄笑着,也渐渐走了。
  先前那个唱“抱一抱”的小伙子边走边逗瘦女人说:“有假冒的你还乐不得呢……”
  瘦女人就追着要打小伙。
  喜妹嫂子抱起小三又撩起衣襟,把黑奶头塞进孩子嘴里说:“要是真重要,我就去挨门给你问问去!”
  广利高兴地说:“太好啦!先谢谢你啦。只有找到嫌疑人目标,才能抓住凶手疑犯!”
  女人对男人说:“这口猫尿还不快喝?我去去就回来。”她抱着不满周岁的孩子走了。
  广利灵机一动,就问男人说:“哎,你妹妹身上常带个BP机吧?就是那挂在腰上,别人呼她,就蛐蛐似地叫……”
  广利知道,一般的应招女郎都有这玩艺儿。
  男人明白,口手在枕头下就摸出个传呼机来说,就是这?早上我在她枕旁拿来的。
  广利一阵兴奋,忙接过来,一看是普通型的那种。他心想,备不住昨天来的人先呼了她?号码要是没消掉可好啦……这可是个绝好的线索!他随手按了起来。
  呼机上接连出现了三组不同的号码。
  广利情不自禁地说:“太好啦!还真有人呼她,是三部不同号码的电话机……”头一个号码他不熟悉,而且头几位数字也不是他们那区电话局的号码。再看第二组,也是一样。
  广利想不出这两组号码是什么地方的电话,他干脆拿出了手机,拨了第二组号。
  电话通了,铃声响了半天没人接。
  广利想,可能下班了,又拨了第一组号,没响两声,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一问是公用电话。他客气地问:“您这电话亭在哪块儿呀?”
  老者说:“是小食品店,在八号路口。”
  广利明白了,此人是在来这儿的路上打的电话。看来第二个号也是公用电话,可能亭子没了人。看这人还挺狡猾的!他没了起初的信心,再打第三个也没用啦!这人不定是从哪借的电话呢。一般的作案者,不会有这种脑子。他无兴趣地随手把玩着,按出了第三个号组。用眼一看他一愣,原来第三组号却是他们区电话局的局号。再看后四位数字,却怎么也无法记起是区法院、区公安局、还是区检察院的号码。他想,管他是哪呢,冒着打一下。
  电话铃响了半天没人接,也许下班了吧?广利抱着一线希望,没舍得马上关机。他又听了一会儿,失望地拿下耳朵来,正要关手机,却听里面不耐烦地大声喊:“找谁呀?响个不停!”
  文广利又忙把手机拿近耳边说:“喂,我是区局。请问你是哪呀?”
  “啊,是区卫生局呀?我是‘华利’酒楼。对不起,经理说有急事,下班就走了。明天一早你们就过来吧!说是中午给你们备两桌,都是三千块以上的标准。”
  广利知道对方把他当成卫生局检查卫生的啦。听里面乱糟的食客声音,这一定是餐厅大堂的电话。
  他只好说:“好吧。”就放了电话。
  这个电话令广利很费解。他想,难道餐饮部的经理也参与了此案?胡喜妹很漂亮,常去餐厅陪客人吃饭,跟餐厅经理有一手,这很那区电话局的号码。再看第二组,也是一样。
  广利想不出这两组号码是什么地方的电话,他干脆拿出了手机,拨了第二组号。
  电话通了,铃声响了半天没人接。
  广利想,可能下班了,又拨了第一组号,没响两声,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一问是公用电话。他客气地问:“您这电话亭在哪块儿呀?”
  老者说:“是小食品店,在八号路口。”
  广利明白了,此人是在来这儿的路上打的电话。看来第二个号也是公用电话,可能亭子没了人。看这人还挺狡猾的!他没了起初的信心,再打第三个也没用啦!这人不定是从哪借的电话呢。一般的作案者,不会有这种脑子。他无兴趣地随手把玩着,按出了第三个号组。用眼一看他一愣,原来第三组号却是他们区电话局的局号。再看后四位数字,却怎么也无法记起是区法院、区公安局、还是区检察院的号码。他想,管他是哪呢,冒着打一下。
  电话铃响了半天没人接,也许下班了吧?广利抱着一线希望,没舍得马上关机。他又听了一会儿,失望地拿下耳朵来,正要关手机,却听里面不耐烦地大声喊:“找谁呀?响个不停!”
  文广利又忙把手机拿近耳边说:“喂,我是区局。请问你是哪呀?”
  “啊,是区卫生局呀?我是‘华利’酒楼。对不起,经理说有急事,下班就走了。明天一早你们就过来吧!说是中午给你们备两桌,都是三千块以上的标准。”
  广利知道对方把他当成卫生局检查卫生的啦。听里面乱糟的食客声音,这一定是餐厅大堂的电话。
  他只好说:“好吧。”就放了电话。
  这个电话令广利很费解。他想,难道餐饮部的经理也参与了此案?胡喜妹很漂亮,常去餐厅陪客人吃饭,跟餐厅经理有一手,这很小,也听不清说的啥让喜妹那么高兴?是男人不都一个鸟儿样子,不奔她那浪蹄子来,往这鬼地方干啥?”’
  广利点点头心想,肯定来过人是没错啦!是谁,就得在汪桐、麻恒昌、餐厅经理这三个嫌疑性最大的人身上找啦。
  女人又说:“生孩子那家我也去了,她们靠里住,说没听到任何动静……”
  小蜡头儿一连都续接了十几个了。男人像犯了大烟瘾,困得不断地打着哈欠,鼻涕眼泪地流个不停。
  文广利站了起来要走,觉得很过意不去地耽误了人家这么长时间,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大票,轻轻地拍在桌上说:“谢谢你们啦。不好意思,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女人拿起钱说:“你这是干什么?”
  “给孩子买些东西吃吧。”
  女人说:“我又不是冲你的钱去跑腿儿!”
  广利说:“拿上吧。我还会再来的,不弄清不罢休!”
  女人眼圈红了说:“你也是为公家办事,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我们可不能要你的钱……”她说着就把钱往广利口袋塞。
  广利板上脸,把钱又放在桌上说:“你不要,我就再不好进这门啦。”
  女人看了眼男人,再没动这钱,悲切地说:“只盼你能……为我们……伸冤呀……”
  她说着就流出些泪来。
  文广利也跟着心酸地说:“喜妹决不是‘自杀’,你们想呀,她还高兴地笑呢,怎么会没一会儿就自杀了呢?你家又没剧毒……你们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时,早站起的喜妹哥哥,泫然泪下扑通一声像个夯货,坐坐实实地跪在了广利脚旁。大哭地说:“我……我求你啦……好人呀……我妹子她……她死得冤呀……我心里清楚……她不会自杀的……她心里……一直在想着……她那表哥……可我……又往哪儿给她喊冤去啊……苦命的妹子呀……青,青天大老爷呀……我替妹子,给你磕头啦……”
  广利黯然,连拉带拽地好半天,总算把这男人拉了起来,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了。
  大孩子被闹醒,跪在炕头上抹着惺松的泪眼在叫:“……妈……姑姑回来啦……”
  文广利的心情被哭得很沉重。他知道一个司法干部的肩上该有多重的“民众寄托”!
  他拿出公文包内备用的笔式小手电,照着黝黑的羊肠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洼地。
  上了坡,公路边被对面兵营的探照灯照得贼亮贼亮,如同白昼。
  文广利只好用手臂挡着眼,不适应地走过公路,来到兵营门口一看,不由一惊,摩托车不见了!他站在那发愣地揉揉双眼,再往门内看……
  哨兵早换了岗,不是原来那生兵蛋子啦。
  这哨兵有二十多岁,看样子是个城市来的。他看了看广利,知道广利是在找车,慢慢地从岗位上走过来问:“喂,干什么的?”
  广利说:“我找我的摩托车……”
  “放在哪儿啦?”
  “就这门口,锁得好好的。”
  “什么牌子的?多大马力?”
  “‘150’……”
  “嗯,你是检察院的吧?看着面熟……”
  广利点头,心话我可没见过你。
  哨兵把头冲里一指说:“看那辆是吗?天黑啦,给你推了进来。”
  广利往大门里一探头,见一侧有个老式方型的岗楼,旁边靠着他的摩托车,高兴地说:“就是……我说锁这儿不会丢嘛?谢谢小同志啦。”
  哨兵很得意地说:“不会丢,不推进来谁给你总看着?丢了不就晚啦!”
  广利点头说:“实在谢谢啦。”
  他掏着钥匙就往里去。
  哨兵猛地大吼一声:“站住!不许过警界线。”
  广利被吓了一激灵,站住了。
  “把钥匙给我,这车可重啦。”
  广利只好把钥匙扔给了他,说:“麻烦啦。”
  车子推了出来,哨兵搭话地说:“上个班说你是穿身黄衣服的。我想了半天愣把你们检察院给忘了。心想,哪有黄制服的工作人员呀?要是将校呢的黄也好看,你们的又深了些啦,刚一换制服时,你们那色儿才叫屎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广利把提包挂好说:“谢谢啦。”
  新换的哨兵大概不甘寂寞,谈兴正浓地问:“对过出了什么事了吧?这两天净来你们公、检、法的人。”
  “噢?”广利正开油门钥匙,停了说:“净来?”
  “是啊,昨天下午我值班,人就没断。”
  “也是我这样的人吗?几点?”
  “不,是警察。骑个蓝白道的‘跨子’,就是侧三轮摩托。我们是两小时一换岗,一天每人三班儿。我是四点至六点的班,来时不知是几点,车就停在对面公路边上,他那车没人偷。等他走时我没一会儿也该下岗啦。”
  广利又高兴起来,这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完全印证来了人!时间也很准确,就说:“这不才来一个吗?没有穿蓝制服,法院的人跟着吗?”
  “昨天,半夜我还有班儿。来了个大警车,就是抓人的那种。匆匆下来十来个警察。几时走的我就不知道了。今天上午我值第一班,快中午时见了个穿你这衣服的傻冒儿,把车推下坡儿。我还没下班,一会他就推回来啦,在道边弄了半天泥……”
  广利点点头又问:“你刚才不是说公、检、法吗?你没见法院的人呀?”
  “公、检、法不是你们司法部门的统称吗,窝棚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广利说:“一个年青女子死啦,说是‘自杀’。你还能记起那警察什么样吗?”
  哨兵想了想,在强灯光下仔细地打量一下文广利说:“嗯个头儿,身材……和你差不多。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他也没过来,发动车就向西开走了。也戴个这样的眼镜……白净净的面皮……那身衣服看上去有些肥大……不老合身的……”
  大院里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哨兵忙说:“快走吧,流动哨来啦……”
  广利忙踹着车,骑上向市内开去。
  文广利觉得肚子在唱《空城计》,一个劲儿地咕咕叫。他看了下手表,快九点了。
  摩托飞快地驶进了市辉煌的马路,穿过外环,见路边上还有几家没关门的饭馆儿。
  广利在一家看来还算干净的门脸儿前停了车。他懒得锁车,只拔了钥匙就进了门,找个靠大窗的桌旁坐了。
  服务小姐有三十五六岁,长得很丑。但说话和气,笑起来也挺甜,走过来递上菜谱。
  广利推了下菜谱说:“有面条吗?我饿了。”
  小姐拿起菜谱说:“只有炸酱面啦。大碗五块。”
  广利说:“好吧,来一碗。有水吗?”
  小姐端来杯早已没色儿的茶水说:“不如喝瓶啤酒。凉菜是现成的,不贵。”
  “谢谢,我不会喝酒。”
  小姐白了他一眼,不相信地撇撇嘴转身走去。
  广利喝了大半杯水。等面的时间就拿出手机,打算先向孟头儿汇报一下。
  办公室的电话一叫就通了。
  孟淑敏听着简单的情况,兴奋地打断他的话说:“你现在在哪儿?快回来吧……”
  炸酱面端来了。
  广利说:“正在市边的饭馆里,要了碗面条。”
  “别吃啦!不就碗面条吗?我们也没吃呢,等你回来,好好犒劳犒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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