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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残灯


  一盏特制的佛灯,形状很像个瘦高的“工”字。上面那一横,是灯盏,灯芯像一条刚刚爬上岸的小蛇,头上顶着一小团昏黄的火焰。下面那一横,是灯座,呈“品”字形。
  灯是黄铜制作的,出自一家专门制作佛具的作坊。我们眼前这盏灯,至少有二三十年历史,但由于它几乎每天都要被一双枯瘦的。老妇人的手擦拭几遍,所以至今仍是黄闪闪、亮铮铮的。实在说来,它比那一小团芥豆般的灯火还亮些。
  昏黄的、幽暗的灯火,把它那吹一口气就能全部驱净的惨淡之光,弥洒在一间散发着霉气的家庭佛堂内。
  室外,院外,是一九四六年深秋的夜,漆黑、阴森。
  “佛堂”的最尊贵部分是佛龛,立在供案上。这是乌木制品,形状很像一个小门楼。坐在其中的瓷佛,胖胖的,像堆起的一团肉,肚子是袒露的。眉眼,自然是慈悲的、大度的。那眯眯的笑,像个大傻瓜的笑,又像是憨厚的庄稼佬儿的笑,然而这是超越了人间一切智者、圣贤的佛在笑,是嘲讽的笑,又是宽恕的笑。似乎,在佛看来,数千年发生在人间的凶杀、欺诈事件,血淋淋的战场和腥味刺鼻的阴谋,都无非是慈母眼中淘气孩子的恶作剧,可笑多于可憎。
  佛的尊号,谁也说不清。在十个有此佛龛、有此佛像的人家,那垂落在供案前的帷幔上,写的字会有十种样子,例如“青灯古佛”、“南无阿弥陀”、“无量寿佛”、“善财如意佛”……多种多样。
  这家供案前的帷幔上,写的字比较含混、模糊:“善至佛至,德在佛在。”
  一个瘦小的,虽然年高但心里仍不糊涂的七旬老妇——两千亩土地的拥有者薛门林氏,蜷缩般地跪倒在供案前的蒲团上。
  这时,佛堂内有三个人。一个是薛林氏的孙媳——十八岁的梁淑训,来自书香大家的少妇,稳重而严肃。她站在薛林氏的身后捧香而立。因为祖婆今天这场佛事是为她的丈夫攘灾,她也就格外恭敬、笃诚。
  薛林氏的身边,并排地放着一个蒲团,上面盘腿打坐着从净藏庵请来的姑子妙爽,她的任务是念几卷经,夜里要宿在佛堂内照料“十个供养”——灯、花、香、烛等物。
  妙爽,三十三四岁,面孔美丽而阴冷,但那眼睛喜欢乱瞟,为人家做佛事时脸上总现出一种不耐烦、强为之的神态,使佛性很深的人一眼就看出她的佛心不虔。薛家往日做佛事,如果是男人操办就请湛然寺的圆了长老,那是一位真正的禅宗佛派高僧;如果是薛林氏操办就请净藏庵的住持老尼法水,那是一个佛性通体的真尼。近日值法水有病,便只好请女弟子代劳。夜做佛事,不得安睡,几个女弟子都不愿去,倒是平日疏懒成性的妙爽,一听说人薛家做夜课,两眼不知不觉地掠过一丝闪光,继之眨了眨,没好气地说:“我去!省得总唠唠叨叨说我懒!”
  老尼法水没有察觉出妙爽的怪异心理,为了搪塞薛家大户,也只好点头了。
  话说回来:
  妙爽偷眼看薛林氏已经跪好,便闻目合掌,尽量把语调放平静,说:
  “薛门林氏于佛前授课,必定要一净六根,佛外无我,才可受宣经一卷……”
  薛林氏幼年生养于诗书之家,祖上还出过文举,因此颇识几个字。加上做过不少佛事,对僧尼之语都能听得明白。听妙爽代佛宣旨后,答了一句:
  “信妇薛门林氏洗耳……”
  继之又颤巍地向佛叩了三个头。
  貌似人定的妙爽从眼缝中瞟见薛林氏叩头完毕,复又见她端正跪好,便说:
  “静听!佛向你授《净土三经》!昔阿弥陀佛未具佛身时,为‘法藏比丘’,曾发四十八愿,愿愿皆还,方得成佛。我阿弥陀佛曾戒众弟子:‘我建超世愿,必至无上道,斯愿不满足,誓不成等觉!’……薛门林氏,汝家近有灾殃相侵,定是你一世中有欺佛践愿之事……细思!”
  此时,在薛林氏眼中,妙爽就是佛的化身。这位佛,不但说的话是责难性的,连语气都是恼怒的,怎不使这位一生笃诚信佛的老太太战战兢兢呢!她自认为一生行善,斋僧济贫,恩及牛马,连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而她家财产由几十亩地日日积到两千亩,正是她吃斋信佛、广行善事的报应。如今,“佛”竟这样谴责了她,她也实在不能不分辩几句了。只见她又叩了一个头,而且伏下不起,嘴里默叨着:
  “佛在上,察暗室、窥人心、犄角旮旯都看得清!信妇薛门林氏代夫育子五十有一年,吃苦尝辛,不敢有一个怨字。佛光普照,草木沾恩,信妇五谷之外未染一荤一酒,斋僧济贫也不敢怠慢。一禽一言,断不容子孙乱动刀棒。家人上下,从未有克扣钱粮、凌践男女佣人之事。这才赖祖荫,积有地亩二十有二顷,大小房宅四十有七间,槽头也还兴旺,蹄爪二十有八。人丁虽乏,三世也足十有四口……这都是佛光普照,寒宅沾光,信妇未敢一时忘佛……今日祈罪,只为不肖孙——薛枫……。
  具有复杂身世的妙爽,和薛家暗有冤仇。她来到薛家做佛事,目的就是要借佛来吓唬这老太太,把她吓得一命呜呼才好。见这老太太如此不服罪,她暗中恨得咬牙切齿,本想甩出几句“佛谴”以震慑她,但听这老太太提出自己孙子薛枫的名字,妙爽不禁心中好奇,暗想:“不知这小东西又闯了什么祸,待我听听再说……”
  薛枫,十七岁,县城中学的学生,这是老太太薛林氏的长孙,也是独孙,其余的孩子是几个孙女。
  薛枫的生母活着时,一连生了两个男孩都没落住。后来落住的是两个女孩。到生下薛枫时,已是第五胎了,人也到了四十岁。这男孩的存活,对于这个有二千亩土地的人家来说,实在不是无足轻重的了。所以,一向家训很严的薛林氏也不得不在严道之外添些慈道。特别是薛枫生母病亡,续弦胡氏过门之后,连续三胎都是女孩,这薛枫也就越发成了薛家的命根子了。
  为了使两千亩的家业有个不致再夭折的继承者,薛林氏觉得娇养不如佛佑。因此她在薛枫七岁上,狠了狠心,决定让他舍在寺里一年。好在马坊小镇上的湛然寺离家八九里远,住持僧圆了因为频在薛家做佛事,跟薛林氏很熟。多进些布施,再派家人常去探看,孩子是不会受屈的。
  湛然寺里,本已苦于差役的和尚们谁也不愿伺候这小东西,倒是因触犯寺规而被罚作灶膳僧的通真,装作一副赎罪的样子跪倒在圆了长老面前说:
  “师傅,你不是说俺只是半个和尚,另有半个俗身吗?把这小施主归俺伺候,俺再把他度成半个和尚,也就是度了俺那一半儿……”
  圆了有圆了的考虑:小孩子关在寺里不得出,是要憋坏的。幸好这通真是灶膳僧,天天要出去买东西,小孩子得以跟他出去走走,这也免得憋出病来。
  那时通真二十多岁,生得眉清目秀,且又精明,连眼睛都会说话,只是一进寺才装傻气。
  一次,通真带薛枫出寺买菜,却拐了一个弯子到一个村里。正是春节之前,这村里的高跷会正在排练。大家一见通真,都一起围上来,左一个“通师傅”,右一个“通师傅”,亲热得很。亲热的目的是要让他“露两下子”。
  通真也确实有些见艺发痒了,不一会,他就把布袋子交给薛枫,绑上六七尺高的高跷,系上腰鼓,耍了起来。人们把高桌、板凳搬了过来,激他动动真功夫。逼真毫不含糊地做了几个漂亮动作:跨过板凳,腾过高桌,引起了周围人的喝彩。
  回来的路上,薛枫满口夸他,并说:“跟你学学这个,当这样的徒弟,才过瘾!”
  逼真笑着问:
  “你跟着我,是想学秃,还是想学武?”
  “当然是学武!”
  “你愿拜我这个佛?”
  “愿拜!”
  “好,拜吧!还得发誓。”
  “发什么誓?”
  “往后,我就是如来,你就是哪吒。凡事,就是你知我知,泄给别人就遭天雷!”
  “好,就这样!”
  通真教给了他什么呢?教会了他一些武术和踩高跷,但也教会了他一出寺门就偷偷地吃肉、喝酒。
  过了些日子,通真觉得这小徒弟挺可靠,便真地委以重任了。
  路过净藏庵门口的时候,逼真低声对薛枫说:
  “到里头的菜园子中拔几棵菜,见有人追,再跑出来,注意;一定从我身边跑过……”
  “好唻!”
  薛枫去拔菜,从庵堂里奔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面孔美丽而阴冷的尼姑。这尼姑追出庵门,本已止步,但一见通真,稍稍愣了愣神,便又追起薛枫来,故意从通真身边掠过。
  再一次经过净藏庵门口的时候,逼真又换了招数:
  “徒弟!进门去撒泡尿,有人追,再出来……”
  这一次,追出来的还是那位尼姑,她还是从通真身边掠过。
  一次、两次、三次,薛枫有些好奇了。慢慢地,他还发现,通真出寺买东西的日子,也一定是那尼姑出庵化缘的日子。而且,这一天通真的安排往往是这样:把薛枫打发到饭馆里去吃肉,他自己却说:“我买了东西就来!”可一等就是好半天。
  这一天,薛枫出于好奇,虚应了通真去吃肉。通真刚一转身,他就悄悄地尾随上了。
  穿过街,出了镇,通真向镇郊一片高高的玉米棵中走去。薛枫偷偷溜过去,听见玉米棵中有响动,且有女人的笑声:
  “……咱们也是在成佛!《大日经》里讲得明白,男的修行,没有女人陪着是成不了佛的!”
  逼真气喘吁吁的声音:“痛快归痛快,可别拉扯上佛啦、经啦!咱不修行,有人修行。咱是背了佛,可不犯佛……”
  “你这个东西,到底是经上的功夫差些!你听,《大日经》里有嘛——‘随诸众生种种性欲,令得欢喜!’‘女是禅定,男是智慧’,‘或于梦寐中,睹见僧住处……女人鲜白衣,端正色殊而,密亲或善友’……你听听,你听听,该玩儿的,佛都玩儿够了!”
  “你真聪明,心灵得很……”
  “那顶什么用!照样成了秃娘们儿!”
  “不过,倒混了个挺好听的法号——妙爽,嘻嘻……”
  对这种男女之事,七岁的薛枫是不懂的。不过,由于在家中自幼看到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冰冷面孔,在这个家庭中几乎听不到人们纵情的笑,以及由两个以上的人构成的亲热谈话,所以,就是在街上见到两个人热热闹闹地说些什么,薛枫也往往被吸引,凑过去,像是看什么诱人的戏。
  不一会儿,酒香飘了出来。薛枫拨开几株玉米,蹭得更近,他从越来越稀疏的玉米裸的缝隙中一看,两个光光的头紧紧贴在一起,一瓶子酒也在两张嘴中轮番享用着,在两个人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张油糊糊的纸,上面是几条鸡腿。
  小孩子薛枫只把这两个人的亲昵当成小孩子式的友谊,甚而有些小妒嫉,心中想:“哼!只顾你们玩儿,不带我玩儿……”
  淘气的薛枫偷偷往他们头上投着小小的土块,几乎只有几秒钟,薛枫的两条小胳膊就被四只粗大的手抓住了。薛枫喊着:“不带我玩就不带,干嘛扭人!”
  尼姑的两眼一下子红了,咬着牙问通真:
  “这就是薛家那小东西?——你心里要是有我,就把他给我活擗了!让他家绝根!”
  通真反倒松了手,笑着说:
  “那又何必!小孩子嘛,谁给他肉吃他就给谁当儿子!”
  妙爽这时却抓住了薛枫,通真把妙爽的手扯开了,非常亲热地拍着薛枫的脑袋说:“谁说不带你玩儿?你看,还给你留着肉呢!来,吃吧……”
  妙爽在一边喘着气,死盯着薛枫。
  通真拍着薛枫肩头,指着妙爽说:
  “你不认得她吧?她是活菩萨下凡!跟你说吧,你要是认了她为干妈,就永远长生不老啦!不过,见了真佛出世,可不兴对人说,啥时候对人说,啥时候死……”
  “我干嘛要对人说?”
  妙爽逼进几步,两眼放着冷光,问道:
  “你为什么不对人说?”
  “说了,你们就不跟我玩儿了!家里把我领回去,憋死人……”
  妙爽对薛枫这几句话倒很感兴趣,问道:
  “你奶奶那老东西不是挺疼你吗?”
  “哼!连肉都不让吃,恨不得让我喝白开水活着……”
  “你爹那土耗子对你怎么样?”
  “他的脸总跟冻了的地一样,离他一丈远就浑身发冷……”
  妙爽使劲运了运气,才作出了笑脸,一把将薛枫搂在怀里说:
  “这几句话倒象我儿子!我这个菩萨,才是真菩萨!你奶奶请到你家做佛事的那些秃东西,没有一个是她娘的真佛!往后,你要是听我的——”
  通真一下子将薛枫扯过来,笑着说;
  “还不快跪下!听菩萨跟你宣经!”
  说着,把薛枫轻轻摁倒,让他跪下。
  妙爽冷笑着说:
  “小子你记住:象你奶奶、你爹那样的佛奴才、土耗子,从别人手里受了二十顷地又他娘的吃斋修行,不会享用,这辈子算是他娘的白活!活活糟踏了那堆产业!小子,长大了可别这么傻!有啥福享啥福,三天把产业花光也值得,算是没有白来一世!有本事当皇上,娶十八房媳妇;凡是福气事,甭管它是吃、喝、抽白面儿、下窑子,都沾沾,那才是当了真佛!”
  通真的脸上有些恐惧之色,一个劲地向妙爽投眼色示意。但妙爽毫不顾忌,继续向薛枫问道:
  “小子!你觉得我这个菩萨怎么样?”
  “挺好的……我愿跟你们一块玩儿……”
  这是薛枫的心里话,他从心里觉得,听这些话比听奶奶那些“非礼勿……”的家训要舒服多了,比看父亲那沮丧阴郁的脸更畅快。
  妙爽不傻,保密的要求还是不能忘的,而且把犯律的后果说得异常可怕,下十八层地狱、下油锅、下饿鬼司的话全用上了。
  此后,通真也着实教起薛枫武术来,跟他一起偷偷吃肉饮酒的事也就更多。通真知道,必须让这小东西感到跟自己在一起有乐趣,他才会听他的话。
  慢慢地,这小东西越来越有了大用——至少是能干传递消息、站岗放哨的事了。有一次,男僧女尼在树林中苟且,薛枫站在林外放哨。恰遇三个小男孩要进林中采蘑菇,薛枫喝住他们。内中有一个较大的不服,带头和薛枫顶撞起来,及至发展到厮打。薛枫跟通真学了武,此时正要试艺。他虽然脸上被抓破了几道子,但还是把那三个小孩打跑了。
  通真在领他回来的路上,一个劲儿地夸他:
  “嘿!够个将才!人活在世上,就得有个侠义劲儿,有个威震一方的派头儿!生来软胎子,不如猪狗……”
  这给薛枫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从未有的甜美感,也在他心中潜入了最初的尊严感:仗义。
  一年到期,薛枫被领回了家,先人村中书塾,后到龙河对岸驻马坊上小学,十三岁开始便到县城麻席镇去读寄宿中学了。
  老实说,薛枫从寺中回到家中,感到乏味极了。
  头一条就是合家不吃荤,一律食素。虽然炒菜时可以放多多益善的香油,蒸好的馒头必须用香油炸过才能端到桌子上来,但就是不沾一星荤食。不但忌肉食,连葱、蒜、芥都忌。至于烟酒,更不用说。反倒是在过什么节的时候,长工、下人的饭桌子上添些酒肉。这绝不是薛林氏出于对长工、下人的尊重,恰恰相反,她认为这些人是不配修行的人。
  薛枫吃饭时觉得口中淡而无味,变得比一般贫寒之家的孩子对酒肉更好奇、更垂涎。在他看来,这位祖母虽然对他疼爱倍至,但仍不失为天下最可憎的人物之一。其实,他之所以喜欢到村中一些贫寒人家去串门,贪的就是:见了烟抽一袋,见了酒喝两口。谁家打了鱼、摸了虾、捕了鸟,他是一定要把肚子撑得鼓鼓的才罢休。八九岁的孩子,已能抽一袋烟不晕,喝二两酒不吐。醉了就发酒疯,躺在人家炕上翻着眼珠子说:
  “哼!守着两千亩地,不吃肉、不喝酒!活个什么味儿呀!等我将来当了家,哼,定要卖一顷地开个烧酒作坊,再卖一顷地开个汤锅(屠宰场),天天摆大宴!”
  不过,这些事薛林氏都不知道。她眼中的孙子,虽说淘气,但还是有诗书灵机的。八岁到村中的书塾里去,每日回家,都能一气背下塾师指定的大段《千字文》、《六言杂字》、《名贤集》;入了洋学堂小学,功课也是出色的。十三岁到县城中学寄宿读书,有熟人带信回来,说薛枫每次考试都在榜头列甲等。
  县城麻席镇,是个有七八万人口的中型城镇。抗日战争开始后,前两三年也遭了日军劫掠。大约到第四年头上,住上了草寇大王——和尚出身的——法轮的队伍。这法轮把日、蒋、共一律看待,既战又和,唯在保持他的地盘。日军看出,他毕竟不是共产党,留下他这颗钉子未必有什么大不利;共产党觉得,他又毕竟不是一心要当汉奸的人,他是不会把自己的地盘送给日本人当栈道的,也未分兵去使劲对付他。至于“国军”,于对日、对共中尚且无暇分身,也就顾不上他法轮了。法轮对日、蒋、共三方兵来兵迎,使来使迎,使麻席镇周围的一块地面得以保持了相对“独立”。
  麻席镇有个郁文中学,曾是驰名很远的一所中等学府。战乱以来,大批知识分子乃至留学生失业,忧国的奔赴了解放区,也有些虑己的便栖入了郁文中学。无形之中,也增加了郁文中学的文气,也包括崇尚外国文学之气。
  薛枫就是郁文中学的学生。
  对于老太太薛林氏来说,孙子平日上学,假日回家,手中常摆弄的是书本,也就放了心。
  为宗嗣起见,几个月前,薛林氏为孙子完了婚,娶的是她娘家的远亲,一个诗书人家的女孩——梁淑训。
  谁想,正当薛林氏幻想家族永久安宁的时候,却生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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