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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家把刘兆兴叫到里屋,拿出一盒“大前门”香烟,从里边抽出一支递给刘兆兴:“大冷的天,歇会儿抽支烟!”刘兆兴忙摆手说不会抽烟,东家便把那根香烟放回到烟盒,说不会抽烟好,抽烟没有半点好处。不抽烟就喝杯水吧。东家亲启给刘兆兴倒了一杯水端到刘兆兴跟前。东家对自个儿如此热情,刘兆兴心里有点纳闷,估摸着东家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他,肯定不是工钱上的事,工钱已经事先讲好了,况且对这家要的工钱并不高。那会是什么事情呢?莫非……东家便在这个时候问了刘兆兴的儿子刘大年的事情:“刘师傅,有几个孩子?”
  “三男一女,二小子当兵,三小子上学,跟着我干活的是大小子。”刘兆兴想:东家问这干啥!
  “大小子今年多大岁数!成家没有?”
  刘兆兴闻到点那种他想闻的味道,心里就有点激动但又装出唠家常的样子,他给儿子抹了一岁:“二十四,属大牛的,挑挑捡捡,到如今,连个对象都没找上,东家给上点心,看村里有合适的姑娘给介绍一个!”
  东家倒挺实在,开门见山地跟刘兆兴说:“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事,我家丫头孟巧云,今年22岁了,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到如今还没有找下婆家。我看你家大小子干活挺实在的,身板也好,我的意思是咱们做个儿女亲家!”
  刘兆兴简直有点心花怒放了,他跟东家说要真能做成儿女亲家,他可真是高攀了,只是如今不实行父母包办婚姻了,这事还得问一问小辈儿。东家说那是那是,两个老人当下定好,今天晚上各自问一问自个儿的儿子闺女,若是都没意见,选个日子让女方到男方家看一看,再选个良辰吉日把亲订了。刘兆兴说中,就这么定了。知子莫过父,他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那小子想媳妇都想疯了,何况人家孟家的闺女模样好,身板好,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哪有不乐意之理?他跟东家说回家跟儿子商量商量,那是故意跟东家卖的关于,他怕答应得太痛快了东家瞧不起他。第二天一早,只刘兆兴一人来到了东家,跟东家说我家小子没意见,不知姑娘是啥意思,东家说他家姑娘没有意见。刘兆兴说那就让姑娘到我家看看。东家说那就明天吧,让她娘带着她去,咱老爷儿们就别掺合这事了。刘兆兴说中,那我就让小子和她娘在家里等着。
  女方到男方家来看看,在双岭子村一带叫相亲,无非是实证考察一下男方家里的情况:有几间房、几口人,人怎么样……虽是走马观花,但对一个女人做出是否嫁给那个男人的决定,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女方都挺看中这个环节,当然男方也不能小瞧这个环节。一大早,刘大年和她母亲就起来了,忙着把院子和几间屋子的地打扫了一遍,到供销社买来了糖果、香烟、水果等招待客人的东西,一切准备停当,就等着相亲的来了。刘大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过一会儿就到院门口朝远处张望,再回到屋子里等,直到十点多钟,女方才随着她的母亲来了。李秀玲和刘大年一直把孟家母女从院门口迎到上房,两个长辈到另一间屋子唠家常,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刘大年对娶老婆有一种饥渴症,这会儿,姑娘就坐在他的对面,倒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好,姑娘也很不好意思,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坐了老半天,刘大年才想出一句该说的话来:“我家里还有一处院子,领着你到那看看!”孟巧云点了点头,说:“中!”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屋子走出院子,来到了刘大年叔叔的院中,刘大年说这院子里就住着他一个人。孟巧云说院子倒是不小,就是房子破了点。刘大年说他爹说了,过了年就把这房拆了盖新房。巧云说你家不是哥仁个吗?盖了新房归谁,刘大年说当然归我了,这个院子都是我的,是我给我叔叔送的丧呢!孟巧云便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回到北院,已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孟巧云的母亲说巧云咱们回吧,李秀玲说都响午了,吃了饭再走吧,巧云的母亲看了看女儿巧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李秀玲就让刘大年去后院菜窖里拿两颗白菜上来,中午包饺子吃。刘大年觉着巧云对这门亲事挺满意的,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原来的地方,挺高兴地从”后院菜窖里取上了白菜,在屋地上放了桌子,桌子上放了面板,主客四人一齐动手,饺子包了一屉时,李秀玲让刘大年到外屋把锅里的水烧开,巧云说我去吧。于是,刘大年和孟巧云就来到外屋,刘大年从后院抱来了柴禾,孟巧云蹲在灶旁,在大铁锅里装了半锅水,把柴禾塞进灶膛里,点着。刘大年和孟巧云一个拉风箱,一个往灶膛里填柴,说着话。刘大年哪曾有过这种经历,直觉得心里头有一条小虫在爬,不一会儿,水就响了,李秀玲端着满展的生饺来下锅,见两个年轻人一边烧火一边说话,从心里头往外乐。可她又不好打搅年轻人的雅兴,把屉下锅,盖了锅盖,用破麻袋片把锅盖上的缝隙堵好,就又回到里屋跟孟巧云的母亲唠闲嗑去了。外屋里依旧是刘大年和孟巧云的有问有答。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开了,蒸汽通过没有塞严的空隙冒出,使整个屋子里弥漫着蒸汽。这时候,刘大年的三弟刘贤年放学回家,他看到外屋子里满是蒸汽,别的什么也看不见,一不小心,被门坎子绊倒了,摔了个嘴啃地,差点砸在正在烧火的孟巧云身上。孟巧云的心思都用在烧火和与刘大年唠嗑上了,这突发事件把她吓了一跳,只听“唉呀”一声,一个物体就横躺在了她身旁,待她看清那物件是个活人时,也本能地“唉呀”一声,跳了起来。刘贤年用手扶着地站了起来,这才看清楚外屋里除了他的大哥刘大年,还有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姑娘。他没有去想这个大姑娘与他哥哥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该跟这个大姑娘说些什么,只看了这个陌生的大姑娘一眼就进了他爹他娘住的屋子,这时候,他才知道屋子里还有一个比刚才看到的那个大姑娘岁数更大的女人。他的母亲李秀玲对他这样进屋很不满意,说见到你大姨,怎么也不说句话,越大越不懂规矩。刘贤年朝屋里那个陌生女人叫了声“大姨”,他有点纳闷,在他的印象中,记不起他还有这么一个大姨。他见吃饭还得会儿时间,又不知道该跟这位陌生的大姨说些什么,便退出了父亲母亲住的屋子,穿过外屋,来到院子里他自儿住的那间草屋。
  孟巧云问刘大年:“刚才摔了跟头的是谁?”
  “我三弟!”刘大年说。
  “他的腿怎么啦?”
  “有病落下的,从小就这样。”
  孟巧云便沉默了。
  两天后的晚上,刘兆兴从孟家营回到家,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票子,凑到灯下数,李秀玲同他:“巧云家的活儿完了?”“完了。”刘兆兴说。“你也好意思收人家的钱!”李秀玲问。“我本不想收,可人家非得给,一分也不少。”刘兆兴说。“那咱大年的婚事?”李秀玲很小心地问。“唉……”刘兆兴长叹了一口气。
  刘大年躺在土炕上,脸朝上,看着房梁。他反复想着一个问题:孟巧云为什么不同意这门亲事了。孟家本来是对这门亲事很满意的,是孟巧云的父亲主动找的刘兆兴,巧云母女那天肯留下来吃午饭,巧云跟他唠嗑时说的都是过日子的话,亲事不应该不成啊!刘大年猛然之间想起了:是他弟弟刘贤年的出现让孟家改变了主意!她是怕刘贤年将来连累当哥哥当嫂子的!他倒霉就倒在有这个有残疾的弟弟上。谁有这样的弟弟谁倒霉。大骡子大马残疾了可以杀肉吃,这人残疾了还有什么用?眼下,老爹老娘还在,他们可以养着他们的残疾儿子,老爹老娘不在了,贤年怎么活着?当哥哥的该不该管?不管吧,外人会笑话,毕竟是一奶同胞;管吧,谁乐意找这个麻烦?这还没管呢,麻烦事就来了。因为有这个残疾弟弟让自个儿一辈子打光棍,这一辈子也太冤了。想到这儿,刘大年有点恨他的残疾弟弟刘贤年。接着他又抱怨起他的老爹老娘来了:有他和老二,怎么还要个老三干啥!他的老爹老娘肯定是图一时的痛快才有了老三的,你们留了痛快了,却让我打光棍,一辈子也痛快不着……刘大年便恨得咬牙切齿了。他闹不明白,他的三弟刘贤年怎么就一点做人的道理都不懂,还不如前街的王三小,王三小比贤年大不了两岁,得的和贤年一样的病,落下的一样的残疾,就因为有他这个弟弟,没人给他两个哥哥提亲,前年,王三小趁他家没人,一头扎进了他家那口盛满水的大水缸活活给呛死了,他的两个哥哥都搞上了对象结了婚。这样想过之后,刘大年又觉得自个儿挺自私,挺没人性,再怎么说,刘贤年也是自个儿的弟弟,哪有当哥哥的盼着弟弟自杀的?可有这么一个包袱,人家大姑娘有顾虑,当哥哥的婚事就受影响,蚂蚌还知道配对呢!一个大活人,一辈子连对都配不上,不是活得还不如一只蚂蚌!刘大年越想越头痛,便患了感冒,在炕上躺了两天。母亲李秀玲到了南院,刚走到外屋就喊:“大年,快起来!”
  刘大年把棉被往上提了提,盖住自己的头,隔着被跟他母亲说:“我不舒服,起不来!”
  李秀玲进了屋,跟用棉被盖住头的儿子说:“你表姨来了,给你介绍对象,还带来了姑娘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比那姓益的丫头好看!”
  刘大年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来了精神头,感冒也好了,穿上衣服,下炕,还没系好鞋带就跟着李秀玲来到北院。他的表姨果然在母亲屋里等着,刘大年不好意思地冲他表姨笑了笑,说感冒了,刚起来,表姨说让你妈煮点姜汤喝了,盖着被睡一觉。刘大年说这会儿没事了,便坐在炕沿上,等着他的表姨说出来意。表姨说今个儿来没别的事,就是给大年介绍对象,是柳树叶庄的,跟你表姐一个村。刘大年知道表姨的女儿嫁到了柳树叶庄,论辈儿,他得管表姨的女儿叫表姐。这事,肯定是那位表姐帮的忙,刘大年便跟他的表姨说:“谢谢表姨。表姐了。”
  刘大年的表姨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刘大年:“你看看,就是这姑娘,叫许灵芬,还上过初中呢!”刘大年从表姨手中接过照片,不禁眼睛一亮,照片上的那姑娘真是挺好看。怎么个好看法刘大年说不清楚,但他觉得那个叫孟巧云的姑娘和这个叫许灵芬的姑娘根本没法比,还有生产队里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哪一个模样也不如许灵芬好看,他的手都有点颤了,刚想跟他的表姨说句感谢之类的话,表姨先开口了:“大年,你看咋样!你要是看得上,就让你表姐把姑娘领来,跟你见个面。”
  “中”。刘大年恨不得立马就见到那姑娘。
  相亲的日子定在阴历腊月二十四。这一天,刘大年又是早早就起来了,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怕这次相亲又是空欢喜一场,一点也不踏实,越是不踏实,就越着急,越感到时间过得慢。九点多钟,他就催促母亲李秀玲到表姨家去,看看相亲的来没来。表姨家和他家前后街住着,可母亲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刘大年心里急得像是着了火,低着头在院子里绕圈。突然,院门“吱”一响,门被推开了,他的心几乎想到了嗓子眼儿,以为相亲的来了,刚起身迎上去,却见走过门来的是他那残疾弟弟刘贤年。他低着头,哭丧着脸,好像谁欠他一百块钱不还似的,走到了他的茅草屋。
  刘贤年刚走进茅草屋时刘大年并没有联想太多,几分钟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弟弟这时候回到家是不祥之兆,他若果在那间茅草屋子里不出来还好,假若相亲的进院时他刚好一拐一拐地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那可就倒了霉了。菩萨保佑,千万别因为他坏了我的大事!得想个万全之策,刘大年于是走进了他平日很少进的那间屋子。
  听脚步声,刘贤年就知道是他的大哥刘大年进了他的屋。或许是哥俩岁数相差较大的缘故,刘贤年对刘大年没什么感情,平日里交流也少,除了吃饭,哥儿俩很少呆在一块儿,哥哥不知道弟弟最关心的是什么,弟弟也不知道哥最关心的是什么。比如现在,刘大年让刘贤年出去玩,刘贤年就觉得挺奇怪,他的哥哥从来也没有这么关心过他。可他今天的心情实在不好,别说到外面去玩,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他跟他哥说他不想出去玩。刘大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出了弟弟的屋子。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刘大年又转回来了,跟他的弟弟说今天有人来相亲,他得到前院等着相亲的来,中午家里包饺子,你去后院菜窖里取两棵白菜上来吧!刘贤年心情再不好,大哥让他办的这点事他还是应该办,刘贤年说“中”,便起身朝后院走去。
  刘家的这个北院不大,宽不过15米,长不过60米,中间有三间瓦房隔开,把院子分成前后两个院,去后院得穿过三间瓦房的堂屋。刘家的厕所和菜窖都在后院。菜窖是临时的,秋天挖好,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拆了,把坑填平,种上黄瓜、茄子、豆角等时令的蔬菜或者栽上白薯,又一个秋天到来时,收获了黄瓜、茄子、豆角或者白薯,院子里就又有了一个菜窖。窖坑不能总在一个地方挖,过几年就移个位置,否则容易坍塌。菜窖的顶棚是秋末收获的高粱结,先在挖好的大坑上架上两棵圆木,圆木上铺上厚厚的高粱结,在厚厚的高粱结上盖上土,一个用来储存白菜、萝卜、土豆的菜窖就建成了。菜窖大小不一,深有二米,顶上留一个一尺见方的口,从窖口竖下一个梯子。没有这个梯子,腿有毛病的刘贤年是无论如何下不了菜窖的;自然,没有了这个梯子,他无论如何不能从菜窖里上来。穿过堂屋来到后院,掀起了苫在菜窖上的草帘子,刘贤年顺着梯子下了菜窖,一缕冬日的阳光斜射进菜窖里,照在堆码整齐的白菜上,使刘贤年能够看得清哪颗白菜大哪颗白菜小。他选了两颗足心的白菜放在臂弯里,转回身,却不见了梯子,他的哥哥刘大年站在菜窖口,跟他说相亲的快来了,得上房取两盘向日葵籽下来,以招待客人。刘大年让他的弟弟先在菜窖等一会儿他取下向日葵籽就把梯子送回去。
  庄稼人是不浪费一寸土地的,好多户都在自家院子里种向日葵。割资本主义尾巴那会儿,只有农家在院子里种的向日葵没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自然,谁也不会把院子里的空地都种上向日葵,只是沿着墙根隔那么远撒上几粒种子,长出十几棵二十几棵就够农家逢年过节自用和招待客人。向日葵长成熟后,用镰刀把长满果实的“盘子”割下来,并不去籽,而是把“盘子”晒到房上去,什么时候吃,取下两盘,把果实搓下来。刘贤年弄不清为什么不是当初就把果实从“盘上”挫下来。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想必自有这样做的道理。只是这一来给他带来了麻烦,他的哥哥把梯子抽走了,他上不了菜窖,只好把挑好的两棵白菜放回菜垛上,坐在阴凉昏暗的菜窖里等着他的哥哥把梯子送回来……
  刘贤年以为,用不了几分钟,他的哥哥就会把梯子送回来的,可左等右等,也不见菜窖上有人影,更不用说谁把梯子送回来了。刘贤年对这种情况做了个假设:他的哥刚把梯子搭在墙上,还没有上房或者到了房上取下了向日葵,这个时候相亲的就进了院子,他的哥忙着招呼相亲的,后来又把时间投入到了和来相亲的女孩子的谈心上,忘记了他还有个弟弟在菜窖里……他的哥这一疏忽,可就把他这个当弟弟的害苦了,他身上穿得本来就不多,菜窖里冷,开始时还能坚持,慢慢地全身就打起了哆嗦,鼻子也打起了喷嚏,最要命的是憋着一泡尿,总不能把尿撒到菜窖里吧?于是,他就喊了起来:“把梯子送回来,把梯子送回来。”喊了半天,也没人理茬儿。过一会儿,他又喊:“来人,把梯子送回来。”说不清喊了第几遍的时候,他的母亲李秀玲出现在菜窖口,看清了是她的三儿子刘贤年在菜窖里,她说贤年你不是去学校了吧,咋在菜窖里。刘贤年说是他的哥哥刘大年让他到菜窖里取白菜的,可他下了菜窖,他哥哥又把梯子抽了上去,说是上房取瓜籽!到现在也没把梯子送回来,我都快冻死了。显然刘大年也在菜窖旁,只听李秀玲跟她的大儿子说:“快把梯子找回来!”梯子终于被送回到菜窖里,刘贤年顺着梯子回到了冬日的阳光下。他看到,站在菜窖旁的,不仅有他的母亲、他的哥哥和他的表姨,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女人,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年轻姑娘。刘贤年只匆匆地看了这两个陌生女人一眼,就匆匆地朝厕所走去,再耽误一会儿那泡尿就尿到裤里了。
  其实,刘大年把梯子从菜窖里抽出来不是为了上房取向日葵,他有他的用意。梯子抽上来时,相亲的还没有来,他把梯子靠在柴禾垛上,又回到前院在院子里绕圈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子荣同志,耐心等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句话是不是《智取威虎山》中的台词,但这句话挺管用,要不是不停地念叨这句话,他非发疯不可!谢天谢地,院子外传来他母亲李秀玲和他表姨说话的声音,紧接着院门就被推开了,走进门来的不仅有他的母亲和他的表姨,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女人,那年轻的女人就是他从照片上看到的那个叫许灵芬的女孩子,不过,比照片上的她要好看得多,照片上只能看到模样,看不到个头,眼下,刘大年不仅看到了这女孩子的模样,也看到了这女孩子的个头。他估摸着,这女孩的身高少说也得一米六五,那样的俊模样配上这样的个头,这样的女孩真是百里挑一。刘大年的自信一下子就失了一半儿,这样的女孩子能看上我吗?
  刘大年走上前去,叫了一声他的表姨,表姨指着他跟那中年妇女和那俊模样高个头的女孩子说:“这就是大年!”然后把那女孩子介绍给他:“这就是灵芬!”刘大年就有礼貌地冲那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又冲许灵芬点了点头,一行五人就进了大年父母住的屋子。过了一会儿,刘大年的表姨跟刘大年的母亲和许灵芬的母亲说让两个孩子在屋里唠,咱们出去转转。刘大年的母亲李秀玲就带着许灵芬的母亲来到南院,看了南院的房子。许灵芬的母亲说这房子也太破了,李秀玲说,过年就拆,盖新的。草草的绕了一圈,三个人又回到了北院,李秀玲把她的表姐和许灵芬的母亲领到女儿刘颂年的屋子,屁股刚挨着炕沿,许灵芬就慌慌张张从后院跑了进来。原来,许灵芬和刘大年没说上几句话,许灵芬问刘大年你家的茅房在哪儿,刘大年说在后院,许灵芬便匆匆朝厕所走去,待她从厕所出来,忽听院子里响起了一种很恐惧的声音,仔细一听,那声音是从菜窖里发出的,她忙跑回了里屋,听着她母亲在西屋,挑开门帘,跟李秀玲说:“你家菜窖里有人!”李秀玲忙问:大冷的天谁到菜窖里干啥?便站起身到后院看个究竟。许灵芬跟了出来,她的母亲和刘大年的表姨也跟了出来,在东屋等着许灵芬回来的刘大年把许灵芬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心里头不禁“咯噔”了一下,见所有的人都朝后院去了,也不得不跟了出来,他真的不知道事态会向何处发展。
  许灵芬和她母亲没留下来吃饭就走了。
  刘大年意识到这次相亲又落了个鸡飞蛋打。许灵芬肯定怀疑了他把梯子抽上来把残疾弟弟留在菜窖里的动机。他刘大年真是蠢到家了,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就算今天把残废弟弟藏在菜窖里没让许灵芬发现,能把弟弟藏一辈子吗?可惜了那么好模样好个头的大闺女,我刘大年硬是没有那样的福气!这门亲事肯定没有指望了。若许灵芬的心眼好,她肯定不满意他对亲兄弟的这种做法,她肯定会那么想,对自个的兄弟都那样,能对自个儿的老婆好到哪儿去?若许灵芬的心眼不好,她肯定会那样想:他有那么一个残废弟弟,将来要拖累他呢,嫁谁也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家!这么一分析,刘大年就把仇恨集中到他的残废弟弟身上了,都怪他,要不是他,哪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因为有了这个残废弟弟,我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刘大年悲哀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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