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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谧坊”暗斗


  望着满眼写着诧异的她,M说:“以前我不敢杀鸡!和F董事长吵过几架后,鸡也敢杀了!是我专门要自己杀的……”
  她忙完公务,坐在F的大转椅中给F接电话……
  她开始认真地权衡自己与董事长太太M的实力。
  YM股份公司的人分成两个帮派,矛盾始终是错综复杂的。主要是以老F公司为主要力量的“嫡系部队”,和后并入YM公司的“外来部队”(YM公司自己这么称两派)。两派又分成十几个派别……而协调两派之间的矛盾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董事长F为此绞尽了脑汁——人们似乎已成习惯,进了公司不参加这派就是那派,中间势力根本站不住。当然两派争斗,互揭老底,使F更宜了解下情,统管全公司,但毕竟利少弊多。临近分红,为统一董事会成员与百多个经理、副经理的意见董事长F绞尽了脑汁。
  那一日,董事长太太M一反常态请她去叶红别墅:
  “去家吧!我给你做了丰盛的晚餐!”
  “家”!听到这个字,她禁不住热泪盈眶。漂泊的日子里,她多少次默默地念叨这个字。(她欣然接受了M这个“和好的信息”)
  每当想到自己无情地从父母的爱中逃离出来,她心中就疼痛万分。而这么久,她还在和爸爸赌气,没有给青海的家任何一点自己的信息。
  叶红别墅坐落在罗湖区南郊,是采用古式钢窗、古式青砖、大理石建造的。面积约一千多平方米。主建筑体是两层小楼的“船坊”。别墅中的红叶、黄叶等各种颜色汇成了一个彩色的海。别墅的四周植满了红叶树、红枫、五角枫、柞树、白果树、红桑、黄槐、紫藤、爬山虎、黄护、火绒草……
  看上去,整个别墅古色古香,别具一格。
  “船坊”的第一层为客厅和书房,二层是卧室。地上整个铺着加厚红色地毯,落地长窗上挂着红天鹅绒暗花窗帘、勾花日窗帘、真丝黄窗帘等六层窗帘。家具全是结构高大宏伟的红枣木组合柜。
  “船坊”的最上层却是一个更小的“叶红别墅”——如同一个“叶红别墅”的微缩。更奇特的是小“叶红别墅”同样种植满了红叶树、红枫、五角枫、红桑、爬山虎、黄护、火绒草……只是“型号”比大叶红别墅中的小得多,如同无数从花盆中种出的树。尤其是那小红枫的叶儿如同婴儿的小手与大红枫的巨手形成鲜明对照。
  小“叶红别野”中的小“船坊”是一个奇特的拱形建筑:“谧坊”。“谧坊”是用白花岗石建造的一个隔音的别墅中别墅。
  绝对隔音的“谧坊”除使用厚地毯、厚墙毯隔音外,墙都是四层的,墙层中填塞绝缘材料。拱顶的窗户有四层玻璃。通往每一个厅室的过厅都有四道门,每道门都安轴承以减少震动。
  那幽幽的烛光般的微弱灯光从重重叠叠的门、窗、墙中隐现出来。
  那里的侍应小姐似是从日本聘来的,一律着白色绣花软底鞋,粉色绣花和服式裙子,行动如弱柳拂风无声无息,说话只是嘴动加上手的比划。
  这是F董事长太太M的“谧坊”,是后来加建在“叶红别墅”上的。
  原来,几年前,F太太出现症状:慢性消化不良、失眠、疲劳症、神经官能症、抑郁症。M的病症使她不能容忍一点噪音,更一不能容忍F董事长睡觉时发出的呼吸声,所以常常于半夜从卧室上到“谧坊”安息。
  这两年,由于深圳到处都在搞基建,以致F太太白天都躲在自己的“谧坊”中。用F太太自己的话说:那些工地的噪音真是太可怕了!
  她是和小E一起去叶红别墅的。
  她与小E先是被请到F太太M的“谧坊”。由于她和小E都不习惯那厚重的一层层石墙所产生的“吸声效果——那令人发闷的感受,更不习惯打“哑语”,她俩比划着将F太太请出“谧坊”。
  进入“大”叶红别墅,她们的说话声一下子大了,耳膜震得“嗡嗡”响。
  没想到董事长太太M仿佛忘了曾邀请她,只是礼节性地跟她打了几声招呼,然后热情地向小E问长问短,恍惚小E倒成了M邀请过的对象。
  她这才看到M的后面的一面墙全是抽屉,从标识可知道里面放了各种的古钱币,而另一面墙上是一个古币形图案:中国的上海下面有八条线,指向八个国家的八个城市。
  她想起小E给她介绍的关于F家族的情况。
  老F家族的祖先就是靠收集中国、世界的古钱币起家,老F家族的祖先为F家族奠下了不可动摇的根基。为下一代发挥自己的锐利无比的商业技巧提供了可能。
  F家族的祖有八个儿子,长子去了法国巴黎;二子去了德国的法兰克福;三子去了奥地利维也纳;四子去了英国伦敦;五子去了意大利的罗马;六子去了瑞士伯尔尼;七子去了美国的落杉矶,八子留在中国上海。八个儿子各自在所在的国家开拓自己的事业。他们以中国人独特的处事方式在不同的国家大放异彩。每一位F家族的儿子都被称作经商的奇才,并共同建立起F家族国际商业网络。F家族在世界一些国家的一些重要城市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积累了一笔天文数字的巨额财富。八位儿子为F家族在不同的国家写下辉煌的历史。
  现在F继承的只是海外法国长子的那一份财产。八子的财产现在YM公司,成为“国有资产”。法国长子的后裔到了老F这一辈没了儿子,F曾过继给他。本来上海财产归F的弟弟所有,可是弟弟一家人因被煤烟呛死,实际上F继承的是海外与国内两份财产,只是F的主旨是自己死后让大G与私生子共同继承海内外遗产。自从F弟弟一家死后,中国大陆忙于政治运动,F家族另几支几乎断了与上海F这一支的联系。这里面又有无数个谜。
  F祖的照片,那是一张发黄的照片,上面的F祖正在打高尔夫球,身上带有不可一世的贵族气息。从那动作可以看出F祖是一个心胸豁达,沉着冷静,意志坚定的人。从形象与神韵上看F长得真是像F祖,可是大G却是神韵像外形不像。
  有一张发黄的地图,她明白这就是F家族曾有的秘密联络图。现在仍是F家族史上的谜。据说当时F家族投入大笔资金建立遍布世界主要城市的家族情报网,这个家族情报网配有专门的人员车马,蒸汽车船,在传递速度上远胜于驿站邮政。
  尴尬中她拿起M放在自己手中的苹果咬了一口,抬头望小E。她惊住了:
  小E一边与M说话,一边用小刀将已剥去皮的香蕉再削去厚厚一层“皮,然后把削剩的只有小小玉米蕊那么大的香蕉心放在小口中一抿,那纤纤玉手也如那香蕉心,显出那么一种透明……
  这一切在M侧影的衬托下,又使她产生了性联想。她的脸飞上丝丝淡雪青的烟云。她忽觉一切都肉乎乎地颤动着。
  她想起小E的那许许多多的男朋友……
  想起小E给她看的那一幅让人耳热心跳的扑克……让她翻的香港画报……
  想起小E教她化妆:眼影光扫红的再扫蓝的、再扫黑、再扫白、……最后扫金粉……
  望了她吃苹果不削皮,小E忙抢过她手中的苹果,将一个荔枝剥去皮又揭起一层透明的皮递到她口中。见她躲闪,小E便把荔枝放在自己口中一吸,那一种惬意,无数个“一”又从那一脸的妩媚中隐现出来……
  看着M和小E热热闹闹地谈话,她的心里涌出一种凄凉。小E善解人意地不时转过身来招呼她几声……
  她看到对面的电视柜下有一本杰克·伦敦的《海狼》,正想去拿,门响了。
  大G进来看到了她和小E。
  “真是稀客!两位小姐同时光临!”
  M仍旧同小E谈话。大G便同她攀谈起来。
  在F祖的照片衬托下,在F家族的氛围中,她那么真切地想到G在F家族中是多么特别的一个。
  F家族的人个个为人谦和彬彬有礼,有哪一个像大G这个样子?F家族大多采取柔和攻势,没几个如大G这般。只有一点似乎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的目标都是成为大商人。
  大G虽没有在F家族的氛围下长大可是却具有F家族人的商业头脑,意气风发,思维敏捷,判断敏锐。还有不同,那恍惚是一种质的不同,那就是这个家族的人身上没有的野性。
  她忽然感到M与小E都不再谈话而是静静地望着她和大G。她这才发现大G的目光痴痴的。
  大G似乎意识到什么起身走开,一连串地动作都显得格外的潇洒。
  使她更为尴尬的是小E也不再理她了。她低下头将一个香蕉剥去皮合上,再剥去,再合上……
  她想起小E与大G的那一次“交锋”。小E抽烟总抽那种美国产的女式绿沙龙牌烟。每当小E慢慢悠悠地吞云吐雾时,许多的男人和女人都被小E那一种高贵的气质所倾倒。在一次YM公司的周末舞会上,有人让大G请小E跳舞。大G说:“我最讨厌女人抽烟了!”小E听到后向大G走来:“总经理,我请你跳舞!”周围的人都怔住了:小E可从来没主动请过男人跳舞。大G尴尬了一会,谢绝了小E的邀请……
  在楼上打保龄球的F下来帮小E解了围……
  她想起那天晚上与小E的谈话。
  ——她给小E讲到了L,心爱的L,讲到了自己的痛苦和彷徨。当然,她没告诉她L的名字。L的名字令她耳热心跳总省去。
  小E给她讲了自己在美国的男朋友——小E攻读博士学位时与男友同一个导师。
  “我们同居了二年!……现在……现在……好在我们观点比较开放……
  “性属于高层次的美学范畴!”
  小E漫不经心地说。
  “我是十分懂得享受的,包括享受男人!但那绝对属于高层次精神上的享受!”
  看她又笼罩在淡雪青色的云烟中,小E将她揽在怀里在她的额头下印下一个红唇。
  “男人呀!也要一层一层剥了‘皮’享受,剥到最后不就剩了那玩艺儿!对了,就像吸花蕊一般的香蕉心一般!谁说不是各种感觉融为一体的高级享受!”
  小E神秘地隐动自己妩媚中的无数个“一”,将纤纤玉手放在嘴上一吸,一个笑就缓缓荡漾开了。
  “没有男人,那一日一日孤独的日子怎么打发?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你总得正视。你不正视它,它就会正视你甚至毁了你!性看似海市蜃楼一般极不真实,实则非常现实,现实到有许多规律可以抓可以握。用一句形象的话就是性具有可操作性。”
  小E给她拿来无数照片,有中国女人也有外国女人。
  “你看这些中国女人像不像植物!你再看这外国女人像不像动物!”
  她拿起照片看:舞蹈演员杨丽萍旋转中一个优美地定格嫩笋般手指扇子般打开,真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几位外国健美女运动员身着三点式泳装,抹了橄榄油的身子油光闪闪,各种动作展示出生命的动感、性感和蓬勃的朝气,真如一些动物生龙活虎……
  小E望望她又望望自己:
  “而咱俩界于植物与动物之间!我是植物性与动物性融为一体;你是一会像植物一会儿像动物——别人不伤你时你是朵雪莲花,别人刺伤你时你就变成只小鹿顽皮而又任性……”
  她忍不住笑了,这个小E!形容得真有意思——她总是被人的知识、智慧所吸引。她比别人有更强的求“知”欲,为了这种求“知”欲,她常常顾不得其它。
  享受男人,当然我注重感觉。有感觉的一分不给也上床,十万百万也照样;没感觉的十万百万不可能,银山金山也不干。
  “只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小E笑的神秘。
  她忽有一种脚下土地被抽走的感觉。
  “高贵?高雅?你别用这样研判的目光看我!YM公司的人这样看我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我到底是怎样一个活法!若他们真正了解了我的活法就会给我相反评价!但我有一个预感你若真正了解了我的活法你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我从骨子里认为自己高贵、高雅。我心中有许许多多完全属于精神世界属于大自然的美好东西想要奉献给那些也想这样奉献的男人们。”
  ……
  想到这些,她神情恍惚,感觉自己离小E、M越来越遥远。想想自己的孤立,她感到不好意思。
  F帮她解了围。
  F给她讲了自己面临的难题,谈到了“嫡系部队”与“外来部队”间的许多矛盾,最后喃喃自语道:“怎样打破派别使大家成为一个整体呢?临近分红……”
  她眨动着灵动的眼睛对F说:“先不吃饭先下围棋!好吗?”
  ——其实,她这个没有阶级性的人最不知怎样面临这么复杂的局面。什么你的“嫡系部队”“外来部队”的。好在她是董事长的秘书。她只是像写诗一般捕捉住了自己的灵性。
  她要黑子,F要白子。渐渐地黑子构成的网与白子构成的网交织在一起,关系错综复杂。
  她来了劲,轻轻地说:“let’sdosomekining”
  F抬头望她又低头望棋盘惊呼到:“哎呀——要下毒手了呀!”她微笑:“团结游戏!”F倏然明白了她的蕴意。兴奋地一拍桌子大喊:“真他妈后生可畏!”接着又大喊:“服务员上菜!”她立刻明白董事长F一兴奋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把家当成旅馆,把太太M当成服务员了。她慌忙用手压在自己唇上“嘘”了一声……
  她心想F与M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怎样一个人走在流言蜚语中如走在冰冷的雨中吗?感觉这身上粘乎乎的汗水、雨水、盐份苦涩涩地交织在一起,还有心头被人泼进去的汽水、泪水、血水,溶化在一起,她真的想大声地喊一声:“服务员!洗洗!洗洗!”
  ——是的,她感到自己身上那重重叠叠的嘴都在这浊气中喘着气像一些涸澈之鲋,相濡以沫。
  她不想喊那句:“服务员,上菜!”对于现在的她,死不死活不活不是首要,首要的是还她以清白之身。这样想她的心中一下子充满了酸涩,眼里又胀满了泪水……她是接受了M的邀请,可是潜意识中她有一种强烈的抵触情绪,有一种想推翻这一切“虚伪”的冲动、她已不是原来的她。
  她之所以接受邀请,似乎是感到M是想侦察“敌情”。她要迎上去,不能退缩。
  M问她:“青海和深圳哪里好?”
  怎么回答呢?回答自己在深圳种种不适应?种种的凄迷?这只能说明自己只身闯深圳这种选择的无聊。她思忖了一会儿轻轻地说:“相比之下西部人感情味儿更重一些!”她看到听了这话M手中的夜光杯颤抖了一下。
  当时M举着那只被她拉过的手上了“谧坊”。她觉得有些奇怪。追过去看时M在往那只手上放铜钱,那郑重的样子仿佛被抓过的手变成了一个金碗,而铜钱一放进去就会变成金币一般。M放完铜钱后另一只手轻轻盖上去,摇几下,撒出去,记下正反面,又摇又撒……铜钱在“谧坊”中摇撼,发出巨大的奇怪声响……她明白了M是在算卦,忍不住咯咯咯咯笑了起来。M见她进来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慌乱:“别见怪!算算咱俩命中的联系!”
  她当时并没有懂这里的含义。M算完之后脸上尽量要平静,平静中却阴云密布。M口中念念有词。
  她笑问M:“完了”?M一惊:“你怎么知道‘完了’?”当时她莫名其妙,很快明白M的那句“完了”的意思。那句“完了”的全意是“干完了”或是“完了,已有那事了”或是“完了,将有那事了!”她现在才明白M为什么总神经质似地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特有的草香味儿,才明白M对自己笑得干嘛那么苦涩……
  M又教她扶乩:以箕插笔,两人扶之,而书于沙中。说是请紫姑乩人事吉凶。
  见字是:“……纵使人为其迷亦不可及也”。M吐出一口长气。又说要给她算命。
  她说:“命本是没有的,算了仿佛真有了一般,不想把命固定了……”
  M说:“天与人一般有情感有意志。以天地之感而生万物来比附父母交合生子女,自然与人事在这个模式中相通为一。”
  她对这种似是高层次唯物的东西向来感兴趣,又请M讲:理要听,命不算!”
  M说:“看你头之圆像天,足之方像地。天上四时、五行、九解、三百六十日收成你的四肢、五脏、九窍、三百六十节。天上风雨寒暑化为你的喜乐哀怒,在你之内胆为云,肺为气、脾为风、肾为雨、肝为雪、耳目为日月、血气为风雨……”
  “姑娘!看你眼中有神光电闪,你可不是个一般人是个天上的恒星!
  她又笑成一朵明媚的鲜花:
  “那您算算我是哪一颗恒星?”
  M算了一会儿郑重地说:“西岳恒星!”
  她好奇地眨动着灵气的迷蒙的眼睛。M似乎将宇宙的神秘都召了来。
  她听说M有这么渊博的这方面知识,似乎是为了向M发起新一轮的挑战,便请M帮她算算L在哪里。
  ——L所在的杂志社她曾悄悄去打问过,因L属老少边穷地区的人才,广东省不愿挖穷省的“墙角”,根据文件,杂志社将L解聘。L离开杂志社再没回去过。L现在在哪里流浪呢?
  她曾给西宁打过电话知道L没有回西宁。她给L所在单位打电话有人说他去了海南的三亚,有人说他去了广西的北海,有人说他去了大亚湾……
  她曾打电话打到北海、大亚湾、惠州……终于打听到海南同是青海来闯世界的L的男友V的地址。
  L的男友V是爸爸带出的硕士研究生中最优秀的一个。为了培养这株好苗,爸爸与人大自己过去的导师联系,送V到人大攻读博士。V博士读完后本可留校的,可是他申请支边。回到青海后,他给爸爸当助手。帮助爸爸写出了《古文诗词哲理精华类编》、《古今中外战例哲学》等书。
  爸爸退休,院里调V去给学院院长当助理,V就辞职了、失踪了。
  许多年以后当V又一次出现在自己家,她们全家才知道:V带了二百名少娃进可可西里采金子去了。采金挣了很多钱。
  可是钱呢?V依旧是一条牛仔裤,一件套头衫,一脸络腮胡,两袖清风的样子。
  看出她眼中的疑问,V神秘地笑笑。爸爸带她去了二医院,在二楼的大病房中,她惊喜地发现全住的是自己上山下乡的地方互助红崖沟的阿姐、阿哥们。
  这些人在红崖子沟公社与五十公社的抢水大战中,有的被咬掉了鼻子,有的被扯掉了耳朵,有的被打瞎了眼睛,有些被打断了腿……
  ——红崖子沟中只有一条湟水细细的支流,每年春灌时,红崖子沟的汉族人与五十公社的土族人都发生抢水大战,每一次都会死伤很多人。
  原来V挣的钱大头捐给了红崖子沟奔抗沟水库,小头就是为这些在抢水大战中的伤残者们安上了鼻子,装上了耳朵,换上了人工晶体,接上了假肢……看那没安好的鼻子如一个“泡泡”,她好惊奇。
  当时她不明V为何捐钱给自己下过乡的水库,和那儿的乡亲们。
  就在总弄不明白时,V又一次失踪,去哪了?后来才知到了三亚。她摒弃前嫌当时是硬着头皮打电话给V询问L下落的。V说:“我前段时间曾收留过L。可L缓过劲来就不辞而别了。写一条子:‘请别找我!切记!’我们几个朋友也在到处找L,可仍是不知L的下落。我们已和青海的朋友联系,他们也在寻找L的下落。十分遗憾我们没得到有关L的任何信息。一有情况我们立刻告你……”
  放下电话,她脸色煞白,大脑中一片空朦朦的,心里一片凄惨……她想自己很久很久以前曾有的那个隐遁山林的奇想……
  没来由地想起U一类人,忍不住为L祈祷。
  “L!L!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我到哪里找到你孤单的身影?在哪里呢?”
  她想起了那次与L一起暗国家计委、国家科委、国家扶贫领导小组的人员及两位外国专家到青海乌山贫困地区扶贫、考察。
  ——L作为青海省人民政府方面的代表,她作为特邀翻译(由于她小时候在青海农村呆过,会说一点藏语、蒙语、土语,以及一口流利的青海话和英语。另外,她上中学时,假期曾跟父亲到青海的农牧区考察过,对青海的民俗等有一定了解)。
  这次来考察的人员中有一位是L的中国人民大学同学,见了L当肩就是一捶:“你小子去青海时也不他妈的吱一声!同学们和新华社的记者赶去送你这位支援边疆的高材生,你小子到好,一个人背上个大包就走了,谁也不他妈通知,连恋人都他妈不要了,让那妮子跟了火车跑,回到宿舍嚎啕大哭,同学们怎么功也劝不住……”
  L什么也没说,也给老同学当肩一拳。
  只有她看出似乎是满不在乎的L眼里闪过的一抹泪光。L告诉过她那次火车开动后他也是无论怎样控制都无济于事地嚎啕大哭起来……
  “无情未必真男儿!”正是L这些“抑制”住的感情,使她常常感到L身上有许多撼动人心的光点,使她总觉得L心中压抑了很多……
  ……
  想想自己连心爱的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她心中一阵酸涩。这一切似乎没有逃过M的眼,她只说清M算一卦,没说什么卦。心想,你若能算出我爱谁,你还与我较劲吗?
  算时本卦,坎宫;变卦,民宫。
  “本卦是个坎卦:①坎险重重。②你的对手很多。③不宜留在此地。”M说“变卦是个六合卦。这卦太好了!为这你也当请客!该卦为婚姻卦!必成。丈夫属兔!卯兔么!”
  她心中暗暗一惊。L是属兔!
  当时摇卦时,她是想过与L的婚姻成否。她拿过那卦来看,心中对M肃然起敬,便觉那卦也“神圣”起来:
  蛇×—一官寅(木)
  勾○——妻子(水)
  雀”——应——兄戍(土)
  龙’——妻亥(水)
  玄”——兄丑(土)
  虎’——官卯(木)
  (以上合起来。)
  “官,丈夫;卯,兔。他在等你,大局由你而定……婚姻能改变你的命运!”
  她昏昏乎乎。这些日子她虽然感知L爱自己,但从没被证实过。有时她甚至觉得L一点儿也不爱自己……怎么会大局由自己而定呢?
  正在思绪纷坛间。却听得M叹气:“老兔子由你而定了!”
  她笑:“兔子若二十多岁真可谓老兔子!可我朋友才二十多岁怎么叫老兔子?”她把胸口项链中L的相片拿给M看:“不仅年轻!年轻得光芒四射呢!”她又笑。M又喃喃自语:你命中紫微星相助,那老东西就是喜欢帮这、帮那,唯独不肯帮我……”
  她明白M说的“老兔子”指的是F!F也属兔。是否丁卯年?她开始算……
  她发现自己已无法把二老再当父母。她开始嘲笑M的迂腐。为什么不再坦然一些呢?
  M为什么那么迷信自己推算出的那一套呢?仿佛她已被一个神秘的气场笼罩,成了那中的一个“教徒”……
  小保姆进来叫M去杀鸡。
  望着满眼写满诧异的她,M说:
  “以前不敢杀鸡!和F吵过几架后鸡也敢杀了!是我专门要自己杀的……”
  她笑,觉得M说的内容好玩极了。
  M却一点儿也不笑,用那么一种目光望着她……
  不论怎样,仿佛是走了越深圳锦绣中华,她收集到了许多与自己竞争有利的信息。她有种预感,这次M别出心裁的“和好”邀请,非但没达到预期的效果,反将M与她的明争暗斗推向一个新的高潮。可不是?心已被M撕碎了,拼回去?那么容易吗?
  这会儿,她的心情与那一日招聘她起哄的深圳青年的心态极其相似:竞争什么,竞争有什么样的结果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上爆发出的这种竞争性的张扬。
  以唇为代表的各种感觉如西部草原的蘑菇,哪里湿润就在哪里出现,且蠕动着灵气的身子像无数扭动着绽开的花蕾与撑开的小平;又如青海湖冰下的裂尻鱼,哪里有灯光就涌向哪里,并从冰窟窿中一个劲地往外跳……
  一条长裙在海风中旋转,旋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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