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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大情人的许诺


  他可以立刻给阿华筹集一笔资金……为成在本市在大有名气、全国中有名气、世界小有名气的一流美容院,让外国的女强人女政要、中国的女演员、香港的“港姐”“亚姐”和本市的桑拿小姐陪舞女郎等各地杰出的女性,都来阿华的美容院拔毛脱皮换骨头,好好美容一番。
  阿华这几天确像失踪了一样,不仅姚纲找不到她,蒲德威和周慧慧也找不到她,呼了她几次总是没有回音。阿华离开时只说请两三天假,可一去七八天了仍沓无音信。周慧慧只知道阿华走前有个姓萧的老先生找过她,但到底是不是跟那姓萧的走了周慧慧也搞不清楚。周慧慧问蒲德威是不是需要到公安局报案,她觉得那姓萧的神出鬼没的,说不定是个人贩子,阿华那么漂亮,要是被卖到美国去当艺妓肯定能卖个大价钱。蒲德威说你懂个屁,艺妓只有日本才有,而且需要经过几十年的训练拿到博士学位经过天皇御准才行,并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再说你没有真凭实据就去瞎报案,人民警察理都不理你,臭骂你一顿也说不定。我看就随她去好了,等两天再不回来就除名算了,只可惜她那几千块钱押金还不够罚她的“钟钱”。
  其实周慧慧并没有猜错,阿华确实跟萧子禾走了。那天从姚纲的公司出来,阿华心里又疼又恼,带着一股怨气毅然同姚纲分了手。但当车门一关汽车刚一启动,阿华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潮水般涌上心头,腹内空荡荡的像几天没吃过东西,身体软绵绵的有些站立不稳,脑子本木的连掏钱买票的事也忘了。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这样地依恋姚纲!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她对姚纲已产生了很深的钟爱之情。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对爱的渴望之火并没有随着自己漂流的脚步而熄灭,那滚烫的火种始终深埋于心底,一有春风吹人心扉便可熊熊燃烧起来。经年累月的孤单、寂寞、困惑和时而夹杂着恐惧的生活,使她愈加渴望有一双坚实的肩膀供她倚靠,有一爿温暖的胸膛供她偎依。但是,在她所处的那个纸醉金迷人心叵测的世界里,虽然男人多得像雨前的蚂蚁,真正靠得住的却如恐龙一般似乎早已绝迹。当上天把姚纲送到她面前时,少女的直觉使她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正是她终生所能依靠的男人,虽然她被伤害过的心灵还始终存着些许疑惑和猜忌。
  但现在这个男人已不会为自己所拥有了,他已被别的女人抢去了。刚才分手时,如果自己不是那样固执,答应留下来同他谈一谈,或许还有可能把他夺回来;但自己只知道,赌气,把最后一点机会也放弃了!他那本来已被别人牵着的心,不会再属于自己了,现在自己只有追悔莫及了。今生今世,再遇到他那样一见面便使自己动情的男人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唉,女人阿,一生不知要被自己的任性和虚荣心坑害多少次,但至死也不会改过,真是本性难移啊!
  阿华心情沉重地胡思乱想着,下了车后竟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走:是到公司去上班呢,还是回家去大哭一场?最后,阿华迷迷糊糊地回到了住处,自己竟不知道是怎样走上的楼梯,怎样打开的房门。待她被桌上的传呼机尖利的叫声惊得清醒一些时,却发现自己在床上已趴了不知多少时间,那幅绣着富丽的牡丹花图案的锦缎床罩已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传呼是周慧慧打来的,说前几天来过的萧先生正在桑拿浴等她,要她马上赶回公司去。阿华犹豫了好一段时间,心情十分矛盾,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希望见到那个为人和善说话风趣的萧老头,还是不希望见到他。但不管是希望见到还是不希望见到,他现在是公司的客人。阿华都要赶到公司去接待他。阿华草草梳妆打扮了一下,背上自己的手袋向银海大酒店走去,一路上心里都在七上八下地乱跳。想来想去,阿华还是有点害怕见到萧老头。阿华明白,萧老头今天到公司来找她,真正的用意并不是来请她做按摩,而是向她讨“说法”来的。
  上次萧老头来桑拿浴时,磨赠了三个多小时才离开,但几乎没做什么按摩,都是东拉西扯地同阿华闲聊。他不厌其烦地询问阿华过去和现在的情况,询问阿华家里有什么亲人这边有什么朋友,询问阿华有什么兴趣爱好工作之余怎样消磨时间,比警察讯问疑犯可要仔细得多。要不是看着老头子慈眉善目的没安什么坏心,阿华一定早被她问烦了。当阿华讲到她曲折的经历和最近窘迫的生活状况时,老头子唉声叹气了半天,说阿华这么好的姑娘却命运这么苦,生活这么艰难,实在让人心疼。从小失去父爱的阿华被萧老头的话说得至为感动,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最后,老头子竟提出了一个令阿华大感震惊的请求:他要娶阿华为妻!他说他的老婆两年前已经去世了,儿女们都在很远的城市工作,平时一个人孤单单的也很可怜。他说他要给阿华买一处房产,在什么地方随阿华决定,然后便不再让阿华出来打工,在家里好好做太太,享几年清福.待他百年之后,家里的财产便全是阿华的,虽不很多,但也够阿华享用一世的了。
  阿华被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在阿华所经历过的交际和娱乐场所,明目张胆提出赤裸裸性交易的男人俯拾即是,花言巧语骗女孩子上床的男人随处可见,但如此虔诚地向一个桑拿小姐求婚的男人阿华却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伺况,这个男人与自己的年龄也相差太大了些,做自己的父亲都嫌老了点,做祖父还差不多,做自己的老公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但阿华没有立即回绝她。做她们这一行,全靠客人捧场,没有客人就没有钱赚了。你对客人的任何要求都不能生硬地回绝,而要想办法与他周旋,使他既占不到便宜,又不会被你得罪了下次不再找你。如果你能像斗乌鸦那样在屋檐上挂一块肉,使它总想着来吃却总也吃不到,那你的着数就更高明了。这是阿童教导阿华的待客方法。阿华决不愿吊着人家,她觉得那样做事太缺德,而且也太危险,如果自己哪天应付不来岂不要落入虎口。但她也不愿轻易地得罪客人,不愿把客人都赶到别的小姐那里去,尤其是像萧先生这样和善大方的客人。
  阿华说她不适合做太太,她闲着没事做就心烦就生病。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开一家自己的美容院,在把美带给别人的同时,也把愉快和满足带给自己。她要努力打工,攒够钱便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老头子又唉声叹气了半天,说阿华真是有志气,有骨气,有理想,有抱负,生活这么艰难还一心想着成就自己的事业,想着把美带给人间,真是可敬,可佩,可亲,当然更可爱。他说如果阿华嫁给他,他可以立刻给阿华筹集一笔资金,开一个小小的美容院,以后阿华经验丰富了,生意兴隆了,他便再多搞些钱给她扩展业务,办成在本市大有名气、全国中有名气、世界小有名气的一流美容院,让外国的女强人女政要、中国的女演员女歌星、香港的“港姐”“亚姐”和本市的桑拿小姐陪舞女郎等各地杰出的女性,都来阿华的美容院拔毛脱皮换骨头,好好美容一番。
  阿华有些动心。如果萧老头真能帮助她开办起她梦寐以求的美容院,她用什么方式感谢他都不为过,就算陪伴他这堆老骨头在床上翻滚几年,自己一闭眼一咬牙也许就熬过来了,像他这把年纪估计也折腾不了几年了。
  但阿华一想到姚纲,便又心神不定了。她太喜欢姚纲了,她觉得如果能够跟姚纲在一起生活,她会感到很安心很满足的,生活上艰苦一些没有关系,精神上充实是最重要的。再说,姚纲作为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虽说是给国家打工的,但待遇也不会很低,他不一定没有能力帮我办起美容院来。即使他手里真没有多少钱帮我,我自己苦于几年,生活上节俭一些,也是可以积蓄起一笔资金的,何必这么急着把自己卖给一个老头子呢,虽然他看上去是个很不错的人。
  不过无论如何,这老头子给的条件还是很诱人的,如果是别的小姐一定会跟她走的,我如果放弃这个机会不知是不是太傻了?
  萧子禾见阿华说话吞吞吐吐,满脸犹豫不决的神态,知道她虽已动心但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萧子禾并不想逼她太急,觉得让她多想想也未必没有好处。他想,这丫头面对这么大的物质诱惑能有如此的表现,却也难能可贵,如果她一听说给钱给房便迫不及待地要跟自己回家,她在自己的眼里也就不那么值钱了。这么一想,萧子禾有些为自己的眼力沾沾自喜了,他觉得自己寻来寻去总算寻到了一个各方面都很如意的女伴。
  “阿华呀,你不用急着做出决定。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来时你给我个确定的答复。”萧子禾亲切地拍拍阿华的肩膀,又拿出一堆名片来,从里面挑出一张递给阿华,萧子禾在那名片上的职务是本市某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但那上面的电话号码除去本市的外还有邻近某市的几个号码。其他那些名片也都是萧子禾的,不过那上面的职务和地址都各不相同,只有电话号码差不多都是那几个。
  萧子禾走时,阿华呆呆地看着他,却忘记了送一送他。平时客人离开时小姐们总是要送几步,说些客套话的。阿华满腹心事地离开按摩房,准备换好衣服回家,但发现经理蒲德威正坐在小姐休息室的门口。蒲经理是来给小姐们传达公司的最新决策的,休息室里的小姐已经集体听完了传达,而正在“上钟”的小姐则回来一个传达一个,决不让一个人不能及时知道公司的决策。人家蒲经理不愧是一名优秀的领导干部,深更半夜了仍在不辞劳苦地为下级传达公司的最新决策,其认真负责的精神实在令人钦佩,使人感动。蒲经理见阿华回来了,便把她叫住,客气地请她坐在自己的身边。阿华对蒲德威有几分敬畏,没敢坐下来,而是像小学生面对师长那样站在了他的对面。
  “阿华,看你的脸色可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没有生病吧?”自从上次那个晚宴之后,蒲德威对阿华便一直比较客气。
  阿华摇了摇头,说没病,可能只是没有休息好。
  “最近本市的桑拿浴越来越多,竞争十分激烈。为了把公司的生意搞得更好,当然更主要的是为了使小姐们工作更认真,收入更多一些,公司决定实施一项新的措施,按照流行的说法就叫做‘目标责任制’。从明天开始,每个小姐所做的‘钟数’都要认真记录下来,一个月统计一次。凡每月超过九十个‘钟’的由公司给予奖励,具体做法就是多做的‘钟’其小费全部归个人,公司不再扣除20%的管理费。怎么样?公司还是很为你们考虑的吧?”
  蒲德威含笑看着阿华,大概想做出一副慈祥的样子。但他那副磕磕绊绊的脸表达这类情感有些困难,面部的肌肉跳了几跳便恢复了原状,未能慈祥起来。阿华对蒲德威的新政策没有多少兴趣,她从来没有做到过九十个“钟”,今后也不大可能做得到,那些奖励对她来说只是空中楼阁。
  “当然了,有奖就要有罚。如果一个月下来做不满九十个‘钟’,少一个‘钟’就要罚款一百元。”
  “什么?罚……”阿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蒲德威,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蒲德威的所谓“目标责任制”就是这样一个无比恶毒的主意!“怎么了,阿华?这还有什么为难的吗?咱们这儿的小姐每月做够一百多个‘钟’的可是不少哇。你哪方面都不比她们差,这点儿定额绝对难不住你的。只要脑子放灵活些,手脚放勤快些,我相信你肯定比谁做得都好。”蒲德威站起身走了。
  阿华不知道别人是怎样做够那么多“钟”的,反正她做不到。她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做到六十来个“钟”,这就已经意味着平均每天都要有一个客人,要把每个客人拖在按摩室里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这已经使阿华感到十分艰难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更多了!蒲德威的新政策一实行,阿华每月因完不成定额就要被罚款三千多元。如果那二十个“点钟”和十五个“抠钟”也完不成,便又要被罚款三千多元。阿华每月的全部收入也没有这么多。阿华意识到她面前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离开这个鬼地方,那意味着她的几千块钱押金和其他投入都将血本无回,她将立即陷入没有经济来源的悲惨境地;要么一狠心豁出自己的身子任人糟蹋,以此来笼络更多的客人和拿取更高的“小费”。但阿华实在狠不下这颗心来。那是个无底深渊,坠下去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阿华一连几日心绪烦乱,不知如何是好。她对萧于禾的话反复考虑了许多遍,觉得如果真到了走投无路的那天,跟这老头子走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但她放不下姚纲,她想如果姚纲能够帮她一把,她便一定选择同姚纲在一起,哪怕过一生穷日子也没关系。但她不能肯定姚纲是否真那么喜欢她,即便现在喜欢,时间长了是否还会喜欢她呢?如果以后自己被抛弃了,那不还是很悲惨吗?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借助萧子禾的财力办起自己的美容院,自己也好在生活上有个依靠,精神上有个寄托。但如果姚纲真是那么喜欢自己,乐意帮助自己呢?那样自己岂不是丢掉了这一想起来便让人心颤的美好姻缘!唉,人在生活的十字路口,要选择一个正确方向真是太难了!
  阿华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到姚纲的公司去看一看。一来她很想念姚纲,在这种处境窘迫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更想念他,见他一面自己或许会得到一些安慰;二来她想再次探一探姚纲的虚实,看他是否真那么喜欢自己,是否有同自己长期厮守的打算。同时她也想看一看姚纲公司的情况:如果他那个公司很有气派很有实力,姚纲自己经济上也不会太差,他就有能力帮自己渡过难关,并有可能帮自己开设美容院;如果他那个公司破破烂烂小里小气的,像许多“集团公司”那样只有一两间避难所模样的办公室和几个躯体及精神都发育不全的所谓高级职员,他的收入一定不会很好,他想帮助自己恐怕也力不从心。阿华抱着这样的想法到姚纲的公司去探望他,没想到一进门便看到姚纲与吴丽菁在一起,而且二人看上去十分亲密,心里顿时冷到了冰点。
  给周慧慧复电话知道萧子禾在桑拿浴等她后,阿华心里很是矛盾,她不知道见了面该如何答复他。如果她答应他的要求,她将彻底失去与姚纲和好的机会,并将把自己的青春交给这样一个可以做自己祖父的老人。如果她不答应他的要求,她将失去得到萧子禾所允诺的那些诱人条件的机会,并将陷入一种孤立无助的境地。
  阿华被这左右为难的局面搞得心烦意乱,竟生出了一股怨气。善良的阿华此时似乎恨透了所有的人:她恨蒲德威那黑小子面黑心也黑,竟想出了那么黑的损主意逼良为娼;她恨姚纲那白小子面白心却花,他明明看上去是喜欢自己的但却又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她也恨萧子禾这老小子面老心却不老,快入土的人了还要找年轻女孩子做老婆,并且他偏偏就缠上了自己,并且他又开具了那么诱人的条件!
  萧子禾在“紫蔷薇”五楼的一间贵宾房里已等了好一段时间。他没更衣,没冲凉,没蒸汽,只是坐在沙发上一颗接一颗地嚼着巧克力豆。这老先生怪毛病很多,不吸烟,不喝酒,几乎也不吃肉,但却喜欢嚼口香糖或巧克力之类的东酉,但也不是乱嚼,而是悠闲时嚼口香糖,紧张时嚼巧克力。此时看他一颗接一颗往嘴里丢巧克力豆的情景,估计老人家心里也够紧张的。按理说,像他这样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的人物,见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有什么可紧张的呢?别人对此会觉得奇怪,萧子禾自己起初也感到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也便明白了。
  自从上次同阿华“摊牌”之后,萧子禾越想越觉得意,越想越觉得阿华那可爱的神态确实让人喜欢。几天的时间,萧子禾的灵魂深处爆发了一场翻天覆地的革命,他觉得他已深深爱上了那个美丽纯真的小天使,他不能没有她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为了她他这次得豁出去一切了!他萧子禾一直有一个信条:追求色情会使人的灵魂堕落,追求爱情则使人的灵魂升华。看,这一颠扑不破的真理不是被验证了吗,而且恰恰是在自己的身上验证的!萧子禾这么一想,便恍恍惚惚觉得自己的灵魂真在飞快地升华,升到了九霄云外一处洁净的天空。那里没有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没有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没有大街上的你杀我夺,也没有床头上的你争我吵。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人也都轻松坦然愉快年轻。他萧子禾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年轻了,好像只有三十几岁,但不能再小了,再小就小过了阿华,那也不成样子了。总之,有了阿华之后,一切一切都会变得非常美好,自己今后的幸福便全都寄望于此了。
  这次为了见阿华,萧子禾匆忙而认真地准备了一番,决心这回一定要把阿华带回去,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然而,越是喜欢阿华,越是觉得不能没有阿华,越是思忖着这次一定得把事情办成功,萧子禾的心里反而越没有底了,精神上也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这种紧张的感觉,同他四十年前第一次向女人求婚时的感觉很相似。那时他爱上了一位经常在校园里碰面的满头金发满脸雀斑的俄罗斯女孩。说是女孩,其实那女人有多大年岁他一直就没有搞清,她身边总跟着另一个女孩,那女孩总管她叫妈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是为了她那满头金发?满脸雀斑?还是身边的那个女孩?反正到现在留在他记忆里的就只有这么三样东西,至于那女人的身材相貌等全都不记得了。他向那女人求爱时紧张得要命,以至俄语里总夹杂着上海话。不知那女人是听不懂他的话还是被他的表情吓坏了,什么话没说扭头就走了。这次恋爱的失败导致萧子禾对女人的兴趣大大降低,回国后找了个女人便草草地结婚了。
  萧子禾在一间豪华舒适的贵宾房里坐牢似地煎熬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把阿华等来了。阿华虽然梳妆了一下,但脸色仍有些难看,眼睛红红的,一看便知道是刚刚哭过一场。萧子夭一见阿华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轰隆”一下,他那已升华到九霄云外的灵魂也“哧溜”一下回到了地面上。萧子禾以为阿华是不喜欢他才哭的。这也不能怪她,同她相比自己的年岁可能确实大了些。自己二十多岁时如果有个六十几岁的大姑娘向自己求婚,自己也不一定就很乐意,必要时也会哭上一场。这么一想,萧子禾便有些想通了。他没有像年轻人谈恋爱那样不成爱便成仇,而是颇有些怜爱起阿华来了,他甚至有点责怪自己给这可怜的女孩子出了难题。
  他问阿华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或者有什么为难的事。他只能这样问,他不可能直截了当地问阿华是不是因为不想嫁给他而难过,那样讲话太没水平,太设面子了。每次看到他们市长被老婆抓破了脸,他总是说哎呀老林你这人心眼太好了,养只猫也总是宠着它,看又被它欺负了不是,然后便找来护土为他涂药。其实谁都知道市长家里根本没养猫,只是养了两条狗和一只大水鱼。但说话就是要讲求艺术性,不能直来直去,这是说话的诀窍,也是做人的诀窍。他萧子禾讲话的艺术功底深厚,多年以来一直为人津津乐道。
  阿华说她没有病,只是近来公司里有些事令她心烦。阿华把蒲德威想出来的那些黑主意和自己的担心讲了一遍,萧子禾听后又是感慨了一番,说阿华你不用担心,咱们俩有缘认识一场,无论今后的关系发展如何,你有难处时我都会帮你的。说着,萧子禾从衣袋里拿出一本银行存折来交给阿华。那是一本以阿华名义开户的活期储蓄存折,里面存了人民币八万元整,存折里夹着的一张小纸条写着提款密码。
  “你们公司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估计你会有困难,这些钱给你留作急用,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萧子禾并不知道“紫蔷薇”的那些改革措施,存折是他准备送给阿华的礼物,待阿华成为自己的人,所有财产还不是都得再带回来。看阿华那既可爱又可怜的样子,萧子禾心生怜悯,便想不管阿华是否乐意跟着自己这点钱便都送给她算了。古人为博美女一笑连江山都可以不要,阿华绝不比古时任何一个美女逊色,送她几把纸币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华感动得哭了,但却决不肯收下萧子禾的存折,那些钱不是她该得的,那数额也太巨大了,是她从未拥有过的。两个人推来让去,萧子禾说要么这钱就算是暂时借给阿华的,或者暂时存放在她那里,以后再还给他就是了,边说边拿起提包准备离去。阿华拉住他的胳膊,说:“你不是说要我到你那边去看看吗,什么时候去呢?明天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萧子禾马上又兴奋起来,转回身来一下将阿华抱在了怀里。自认识阿华以来,他总是规规矩矩的,行为和讲话都很有分寸,一来他不是那种轻浮放荡的男人,二来他知道像阿华这样正派的女孩子是不会对一个老不正经的男人产生好感的。但此时的意外惊喜使他忘乎所以,竟像年轻人一样冲动起来。
  “明天早上九点钟我开车来接你,就在这酒店门口会面,可以吗?”
  阿华没有吭声,她已窘得说不出话来。
  阿华用力挣脱着,她觉得被萧子禾搂在怀里就像是被人紧紧捆绑在一堆荆条里,浑身扎刺刺的十分不舒服。
  阿华忽然想起了那天光着身子被姚纲抱着亲吻的情景,鼻子一热,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那双乌黑美丽的大眼睛里滚落出来,滚过粉红的脸颊,滚过颤抖的唇角,滴落在洁白的衬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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