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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单梅正式离婚了,孔西什么都没要,房子和儿子都留给了她。拿到离婚证书那一刻,单梅说不上高兴,相反倒有些痛苦,毕竟是夫妻一场。
  离了婚,她面临的就是如何开始一种新生活。新生活的先决条件就是要有个工作,工作是一切生活的基础。为了尽快找到工作,她整天抱着松松在外奔波,但是并不理想,有些工作的要求太高,需要高学历,她够不上,再有些工作就像车工一样,档次太低,她又不情愿,奔波了几天一无所获。眼看原先那家有意录用她的百货商场的招聘期限就要截止,她思考了一下,觉得做个营业员还是可以的,这个机会不应错过,就赶过去签了合同,一签就是三年。那百货商场招的都是合同工,都是一签三年。
  这样,她就成了那家百货商场的正式员工,给分在三楼的服装柜,专卖女人的衣服。她对穿衣打扮比较内行,她能够把几件极普通的衣服搭配着穿出特色,穿出美感。在她做车工的那几年,因为没什么钱,买不起漂亮衣服,她就别出心裁地搭配着穿,竟然博得一片赞誉,说是非常漂亮。在进百货商场正式工作之前,她跟其他新员工一道,接受了为期三天的业务培训,第四天分配工作,主管经理问她想去哪一个柜,她便说服装柜。她卖起了服装,她懂得给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只要是经她推荐的,顾客总能接受。第一天下来她就卖掉了17套衣服,总销售额达到七千多元。她成了这批新招收的员工中成绩最显著的一位。主管经理也就是那个负责招聘的人听了消息后,特意赶来察看,一支烟的功夫还不到,她就又卖出了一件衣服,主管经理高兴,说:“你来应聘那天,我就看出你很能干,还果真如此。”主管经理于是逢人便夸她多会做生意,在总经理面前也这样说:“她上班的第一天就卖出了七千多块钱的衣服,第三天就超出了一万块,她几乎是个奇才,只要经她推荐的衣服,顾客十有八九都会买下未。”总经理一听,说:“哦,那可真是了不起。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留住,适当的时候可以提拔她。”主管经理邀功:“她来应聘那天还很随便,好像不大乐意这个工作,但我一眼就看中了她,我竭力说服,她才肯来上班。”
  单梅对这个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她感觉得心应手,能够胜任。再有就是收入也还可以,每个月五百块钱的基本工资,其余就是奖金,衣服卖得多奖金也多。她算了一下,要是照这样下去,她每个月的工资加奖金至少也有两千多块。要是销售量再提高一些的话,她就能够赶上原先在啤酒厂的收入。
  令单梅满意的,再有就是百货商场内部有个托儿所,是专门为商场员工开设的,只要交些最起码的费用,从一周岁到四周岁的婴孩都可以入托,而且没有什么寒暑假之分,也没什么礼拜天不礼拜天的,只要你去商场上班,就可以一并把小孩带去托儿所,下了班再接回去。这样就少了那些年轻父母的后顾之忧,使他们能够安心上班,单梅觉得商场领导考虑得很周全。
  只是松松进了托儿所后,显得不大合群。托儿所的阿姨告诉她:“松松的性格太内向了,不爱说话,也不爱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单梅说:“真的吗?那肯定是他在乡下呆的时间太长了,还不大习惯城里的生活。”单梅不肯承认他这是因袭了他父亲的性格。单梅决定开导他,决定设法改变他孤独的心理。
  休息日,单梅没有像其他员工那样为了多挣些钱跑去加班,她不能为了那几个钱而置儿子松松于不顾。应该说她现在的生活重心就是松松,且不说她是为松松活着的,她只是首先觉得自己有责任,她是妈妈,她得为儿子的前途负责。她利用休息日带松松去公共场所玩,让他尽量多接触一些人,她想这对改变他孤独的性格有好处。她还教他各种游戏,教他唱儿歌。她要把他蛰伏在恐惧背后的天真与活泼释放出来。
  经过了一段时期,托儿所的阿姨高兴的告诉她:“松松比以前好多了,活泼多了。”她感觉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她说:“谢谢,谢谢你。”
  她和儿子松松的生活总算有了稳定,有了起色,她喜悦。她觉得属于她的新生活终于真正开始了。每天早晨,她总是早早地就起床,洗脸刷牙之后,开始准备早餐。然后把松松叫醒,帮他穿衣服,帮他洗脸。她还特意定了两份牛奶,和松松一人一份。吃过早餐,她便骑上自行车,送松松去上托儿所。托儿所在商场的顶楼,8楼,看到松松走进教室,和小伙伴们一起玩乐,她才放心地乘电梯来到3楼,开始一天的工作。托儿所管一餐中饭,她用不着为此操心。中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她和其他员工一样,统一在食堂里用工作餐。傍晚下了班,她接上松松一起回家。她觉得这种生活很平淡,很幸福。只是她会时不时地想起路习洋,她早就打算不想他了,但头脑中的一些事情,你总是无法阻止。她身不由己地一遍遍地回忆起和路习洋在一起的情景。她知道她这是在思念他。理智点的话,她就会觉得这些思念已毫无意义,但她就是克制不了,她想他,她爱他。她想会有那么一天,他会突然不期而至,告诉她说,我们结婚吧,我们再养一个小孩,一个属于你我的小孩,我们组建个幸福的家庭。每每想到这些,她脸上就露出喜悦的光泽,她憧憬着那一幸福的时刻。但是日复一日.她的憧憬已不再那么强烈了,她知道这充其量只是一厢情愿,不可能变成现实。我算什么呢?她想,他那么有前途,还会爱上我?况且还有一件最为关键的事情,就是她和宋宪之间的事,她想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原宥她的。她痛苦,但只能怪自己,谁叫我行为不检点?谁叫我轻易就给宋宪糟蹋了?
  她已不可能再想起孔西,她觉得和孔西在一起的生活如同一场恶梦,早已发生了,早已过去了。孔西是她生活的一个污点,她有着被愚弄被欺骗的感觉,她得竭力把他从记忆中抹煞掉。
  她现在成了一个单身女人,成了有着一个男孩儿的单身母亲。她不知道今后的生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难道说我还有可能再嫁一次吗?真要嫁的话,我会嫁给怎样一个男人呢?她感觉这个问题很无聊,很无奈。
  一天吃过晚饭,她像往常那样教松松做游戏,教松松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松松唱着唱着,突然问:“那爸爸呢?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单梅一愣,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会回来?”松松着急。
  “因为他走得太远了。”单梅只能这样说。
  “可我想爸爸,我要爸爸回来。”
  “我知道,”单梅说,“我也要他回来,可他就是回不来了。”
  正说着,门上敲了两响,声音很脆,很清晰。松松忙扯开喉咙稚嫩地叫道:“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单梅说:“别瞎说。”单梅迟迟疑疑地走过去打开门,猛然间吃了一惊,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站在面前的竟是路习洋。她一脸惊诧,她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竟然凶凶地问道:“你来干嘛?”
  “我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路习洋站在她面前说,“一是我的长篇小说写好了,并且卖了出去,卖了一万五千块钱,第二件事就是我爱你。”
  单梅低下了头。
  松松盯着路习洋看,满是疑惑地眨巴着眼,这时候问道:“他是谁?他是我爸爸吗?”
  单梅忙说:“不,他是叔叔。”
                  2000年1月5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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