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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路习洋的长篇小说终于写好了。当敲上了最后一个句号,他感觉很累很空,整个脑子几乎停止了运转。他整整写了半年时间,这半年来,他是那么投入,几乎整个身心都沉浸进去了。他完成了对长篇的尝试。半年之前,他凭着一股勇气,草草地构思了一下,就来到郊外租了这么个屋子进行长篇小说的创作。当时他并没什么把握,有的只是勇气和激情,他倔强,他不相信自己就写不了长篇,长篇的失败是惨痛的,但他甘愿冒这个险。还好,在写作过程中虽然也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最终都克服了,有惊无险。他想人就应该有这么一股精神,否则什么事情也干不了。
  有了写作长篇的经验,他就不打算再写中短篇了。以前,他倒是一直习惯于写中短篇。那时候人们谈论的小说也大多是中短篇。但只仅仅几年功夫,情况就有了变化,以前很少被人涉足的长篇逐渐成了时髦的写作,那些中短篇则随着众多文学期刊的停办而与诗歌一样丧失了自己的阵地,丧失了读者群。在以市场为主导的社会中,小说的写作与出版也被烙上了商业印迹。长篇小说作为一件商品已经流通开来了,中短篇在苦于还未找到自身位置的时候,似乎已被宣判打入冷宫。尤其是那些被标榜为纯文学的中短篇,其命途与诗歌无异,道路越走越窄。因为它与商业社会的脱节太明显了,它几乎被视为学术,只有为数不多的专业人士在研究它继承它。
  人们总是崇尚高尚的东西,当初纯文学的闹猛一方面是特定时代的产物,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个“纯”字。可是现在的社会已经像个万花筒了,人们热衷于复杂与多样性,而讨厌单调,讨厌呆板。这是纯文学的渊获。路习洋也是在那个特定的时代迷恋上文学的,现在回过头来看看,还真有些上当受骗的感觉。为了追求文学,他中途辍学,失去很多应有的机缘,这是令人悔恨与伤心的。他误搭上纯文学的末班车,他被蛊惑了,但愿是最后一个,但愿不会有人再像他这样走火入魔。
  在这信息时代,纯文学愈发显得卑微,无足轻重。好在路习洋及时掉转了车头。他想今后如果有可能,他就要涉足电影或电视剧本的写作。他打算走商业写作这条路。这是他在上当受骗后看到的唯一希望。当然他不想放弃长篇小说,他要把长篇小说作为自己的阵地,他要打响。他没有取笔名,他觉得路习洋这个学名还过得去,他要把这三个字作为一个品牌,努力打响。当他用商业思维运筹时,他感到了慰藉。
  年近岁末,传来一条消息,说是中美两国的世贸谈判已达成妥协。美国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主要绊脚石,这个障碍给扫除了,中国的人世就不成问题。在这经济低迷时期,加入世贸无疑会注入一些活力。人们欢欣活跃,各行各业都跃跃欲试,欲与老外一比高低,连文学艺术方面也不例外。路习洋就看到报道说,在下个世纪中国的文学艺术要全面走向世界,就要争取在最初的10年拿下诺贝尔文学奖。自从本世纪初设立诺贝尔文学奖以来,迄今中国还没一人获得该项殊荣,这与一个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大国形像是极不相衬的。这则报道号召人们向诺贝尔文学奖进行最后的冲刺。看到这则报道,路习洋也受了些鼓舞,心想毕竟要有一些人去堆砌象牙之塔。可是没过几天,他又从报纸上看到这样一则消息,说是美国的一些电影业巨头正在为如何占领中国的电影市场进行缜密细致的研究分析,为了让中国的大导演放弃商业片的制作,他们准备向一些国际电影节的评委会游说,把一些大的奖项留给中国导演。电影业是美国的一大产业,其商业化的运作已使它成功占据了一些国家的市场份额,为美国赢得了财富。看到这则消息,路习洋大为震惊。他想到了文学,想到了小说,他想美国人也完全有可能在小说上对中国采取这些措施。在这商业化的社会中只有金钱最重要,那些空洞虚无的光环并不能当饭吃。但是那些可怜的人们还在为此孜孜以求,他们意识不到在被人愚弄,他们甘愿清寒,他们活着只为心中的神圣而奋斗。
  路习洋觉得自己从这一人群中走了出来,中国需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这不是他的事,毕竟有着一群甘愿为此献身的人。第一部长篇小说的顺利写成,使路习洋增强了信心,他似乎看到在不久的将来人们都在争相购买他的小说。他的小说不同于纯文学,纯文学只有那些想成为作家的人才看,读者面很窄。他的小说更多地融入了故事性与戏剧性,读着能给人以消遣与享乐,有娱悦的功能。而且他并未排斥文学性,所以仍然不失为高雅之作,这就使他能够保留住文学爱好者这一读者群。在商业社会中人们习惯于说消费者是上帝,那么拿小说来说,读者无疑也是上帝。你只有拥有了相当一部分读者才可能成功。他有这个信心。跟美国相比,中国现阶段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的畅销书作家,他倒愿意为此努力。
  想像着今后有可能出现的成功,他异常激动。他不由得想到了单梅,他这部长篇之所以能顺利写成,也有着单梅的功劳。在他们同居的那些天里,单梅包揽了他所有的琐碎杂事,使他能够一门心思地写作。不知为什么,有单梅在身边,他写起来要轻松得多顺利得多。他爱单梅,她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内秀的女人,他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渴望的东西,她漂亮,她有着成熟女人的魅力。他几乎被她彻底迷倒了,然而万万没有料到,这么个晶莹剔透的女人竟然会有一段不容原宥的隐情。他恨透了父亲宋宪,要是没有宋宪,单梅就不可能发生这种龌龊的事情。在最初的羞辱与忿恨过去之后,他冷静了下来,不再生单梅的气了,他相信单梅是无辜的,单梅的失足应完全归咎于宋宪,要是宋宪不引诱不胁迫,单梅怎么会就犯呢?他甚至觉得宋宪是故意这样的,宋宪发现他爱上了单梅,于是故意使坏。当然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但他已经习惯于这样想,他与父亲宋宪的矛盾早已上升为仇恨。
  他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闲逛,突然想到应该给单梅打个电话,他们已经好多天没再见面了,他要问问她的现状,要告诉她,他的长篇小说已经写好了。他从口袋里掏出IC卡,走到一台公用电话机前,拎起话筒,把IC卡塞了进去。他在拨电话号码的当口想起他曾抽了她耳光,狠狠地抽了她耳光。当时他羞辱到了极点,不狠狠地抽难以解气。他想她一定给抽得很痛。我也太狠心了,他想,我应该下手轻些,不应该这么重,她毕竟是个女人,哪吃得消?他有些后悔,他想是不是应该为此向她道歉?电话拨通了,他思考着开头的第一句应该跟她说些什么,可是竟没人接,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也还是没人接,他只好把它挂上了。
  他回到租住的屋子,关上门,关上窗,潜心修改小说。他要进行最后的润色。当初开始写的时候,他就要求自己,每一章都要写好写到位,争取不留下任何后遗症,所以现在不需要什么大的改动。改起来很轻松,不再像写的时候那样吃力。他就觉得修改小说是一件愉快的事,因为这里面有着阅读的快感。大约只花了一个礼拜,他就把这部书稿从头至尾修改了一遍。
  修改完毕,他感觉一身轻松,他回去了一趟,告诉母亲路齐英,说他这几天打算去北京。
  路齐英问:“你去北京干嘛?”
  他说:“去卖书稿。”
  路齐英一听显然有些高兴,说:“你那长篇写好了?”
  他点点头,说:“是的。”
  路齐英说:“要是能够卖掉就说明你成功了。”
  路齐英的话语里有些不信任的味道,他听了不好受,但也没办法。路齐英毕竟是他母亲,她疼爱他,但说不上支持他写小说,只是不忍心阻止他。他想路齐英之所以流露出不信任的意思,主要还是因为不懂,她要是懂得识别小说的好坏就不会这样了,他不计较。他想说:你看着,我准能卖掉。没说,因为他觉出这句话里明显含有赌气的味道。他可不愿这样跟母亲说话。他能够感觉出母亲对他的爱有多深,他要是这样跟母亲说话,那太叫她伤心了。总之他能够掂量出这部小说的份量,别的暂且不说,至于能不能卖掉他还是满有把握的。
  “那你身上的钱够吗?要不要再给些你?”路齐英说。
  “不用了,足够的。”他说。
  “路上可要小心,要注意安全。”路齐英叮嘱道。
  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早晨,他背着那厚厚的一摞修改好了的书稿坐上火车去北京了。
  宋宪在厂里处理完一天的事情,恹恹不快地开车回家。自从正式进入冬季以来,随着各个车间的相继停工,员工们大多清闲了,他却更是忙碌,他的脑子就像一台机器,当其余的机器都熄火了,他这台机器便要加速运转,不运转的话,那整个厂子就要丧失前进的动力,年复一年都是这样。
  他其实已经很累,已经没了工作的激情,当初他上任厂长的时候,是那样雄心勃勃,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腻了,没有新意了,有的只是烦躁,他感觉力不从心。当初他和那老厂长竞争的时候,还有些不当回事,感觉稳操胜券,可自从古渎啤酒厂换了任新厂长,那个大学生,他就有些疲于应战,感觉不再那么好了。他幸亏及时推出个新品牌,幸亏单梅帮他想出井太农三个字,不然今年肯定会全面走向崩溃,这是危险的。为此他很感激单梅,是单梅救了他,也救了这个厂。要不是她与他儿子发生那种事,他绝不会辞退她,留着她有用。可他无法忍受这种耻辱,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会跑过去睡他儿子。她干嘛要那样?她是想报复我?我睡了她,她不服气,所以跑过去找我儿子扳本?他觉得女人也不是好惹的,你把她逼急了,说不定就会栽在她手里。
  昆仑新村有一个正门,正门很大,路也很宽,有街道那么宽。但他没从正门进入,他习惯于从东面的边门进入。这里的通道要狭窄一些,但离家近,车辆行人也少,开车方便。他就发觉近两三年来进出昆仑新村的轿车是与日俱增,国产的进口的都有,还有几辆奔驰车,把这新村的身价抬高不少。一方面是经济萧条,很多的人在失业在破产,另一方面却出现了轿车私有化。政府在为解决失业问题伤透了脑筋,顾此失彼,疏忽间大量的国有资产已通过股份制等多种“合法”渠道流入少数厂长经理手中,富了这批人。在这座城市里,亿万富翁已经不再稀奇。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在这经济转型期轻易就捞取了大量钱财。宋宪也赶上了这样的大好机会,他利用做假帐等多种形式,一下子参股五百万,成了清溪啤酒厂最大的股东,加人到了百万富翁行列。而此前他的银行积蓄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宋宪觉得这就像浑水摸鱼,不乘机摸几条的,只能说明脑子有问题。他这还只是摸的小鱼,那些摸上大鱼的,几年前还只拿五六百块钱的月工资,眨眼间就成了亿万富翁。
  这狭窄的通道有些蜿蜒曲折,宋宪开得很慢,他很爱惜这辆车子,不想把它磕碰坏了。这车子尽管名义上是啤酒厂的,可其实就等于他的私有财产,从买进厂门那一刻起,就一直归他独自使用。他想这样比私有还好,用不着为它花一分钱。
  他正不紧不慢地开着,冷不防一个年轻女人背冲着车子拦住了去路。那年轻女人背着一只小小的坤包,穿着件皮大衣,故意站在水泥通道的中央,他揪了好几下喇叭,她理也不理。他对年轻女人已没有多少兴趣,心想这大冷天的谁还欣赏你的臊劲。他把脑袋探出车窗外,正欲大骂,你找死啊,那风骚女人却转过身来,竟是艳朵。女人的可塑性太强,她变化一下发型,改变一下服饰,你就很难认出。
  艳朵迈着一字步走到他跟前,说:“怎么啦?不认识了?”
  他警惕地问:“你到这儿来干嘛?”
  “找你呀,你不想我,我可是想你。”艳朵妖烧地笑着。“我在这儿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给西北风吹得够呛。”
  宋宪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没作声。艳朵伸过手去拉车门,没拉开。“你不想让我进去吗?”艳朵说。宋宪想了想,就打开车门让她坐了进来。
  “你干嘛要坐进来?”宋宪问。
  “我要你带我去吃饭。”艳朵娇滴滴地说。
  “可我没这心情。”宋宪说。
  “不嘛,我偏要你带我去。”艳朵半倚在宋宪的身上撒娇。
  “我身上没带钱。”
  “我有。”
  艳朵穿得极少,除外面罩了件皮大衣,里面就穿了件高领羊绒衫,一条超短皮裙,还有就是烟灰色的长筒天鹅绒袜裤,整个给人以敞开的感觉,要俏不要命。宋宪尽管鄙夷,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她那两条长腿。
  “你不冷吗?”宋宪好奇地问。
  “不冷。”艳朵附在他耳朵上说。
  艳朵娇滴滴地偏要他带去吃饭,他只好勉强同意了。他把车子开到前面的岔路口,掉了个头,然后开出了昆仑新村。她说:“你想到我会来找你吗?”他没睬她。他得保持高姿态,他同意带她去吃饭已经是给她面子了。他就近找了家饭馆,停下车,两人走了进去。
  他们只简单要了几个菜。
  “有烟吗?”艳朵问。
  宋宪于是掏出香烟,两人一人一支点着了,慢慢地抽。
  “单梅不在厂里了是吗?给你辞退了是吗?”艳朵抽了几口烟,问道。
  宋宪点点头,说:“你怎么知道的?”
  艳朵狡黠地笑了笑,说:“我能有什么事情不知道的。”宋宪给她说得竟然有些脸红,不大自在。艳朵光笑,并未注意到这些,就继续说:“像她那样的风骚女人,爱不得。”
  宋宪说:“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艳朵说:“我只是随便说说,既然你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我们说些别的。”
  艳朵端起酒杯,和宋宪碰杯,要宋宪把杯中的酒一口喝掉。艳朵说:“我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今天一定要喝个一醉方休。”宋宪只喝了一小口,艳朵说:“我都干掉了你怎么还留那么多呢。”宋宪这才把剩余的酒喝掉。艳朵又给他斟了,两人再次干杯。
  两杯酒下肚,艳朵说:“你说实话,这么多天来你想我吗?”
  “不想。”宋宪说。
  “从来也没想过?”
  “从来也没想过。”
  “我不相信,”艳朵说,“我经常想你,你为什么就不想我呢?”
  “你跟别的男人瞎搞,我想你还有什么意思。”宋宪说完把第三杯酒也一口喝了下去。
  艳朵说:“可是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跟他接触过。”
  宋宪说:“我不信。”
  艳朵说:“我不骗你,我后来真的没再跟他接触过。”
  宋宪说:“谁相信呢,又没人给你证实。”
  “可我真的是没有,我干嘛要骗你呢。”艳朵说,“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总爱吃醋?”
  “谁说我吃醋了?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属于我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夺了去。”
  “可我照旧还是你的女人呀?并没被夺走呀?”
  宋宪说:“你都被我开除出厂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艳朵说:“我贱,这全世界的男人我只认定你一个,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我说我要做你一生的情人?”
  宋宪说:“也真难为你了,你要是不跟那男人瞎搞,我会开除你吗?”
  艳朵说:“所以我并没记在心上,并没恨你,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爱着你。”
  两人端起酒杯碰了碰。
  从这路边的饭馆走了出来,两人都喝得有点儿醉。坐上车,艳朵说:“开车有问题吗?”宋宪说:“放心吧,闭着眼睛我也能开。”艳朵说:“那你送我回去。”宋宪说:“你现在住哪里?”艳朵说:“还是那儿呀。”宋宪于是开车送她回去。
  车子开到胡同口停下了,艳朵下了车,转过身说:“你不下来吗?”宋宪迟疑了一下,就也下了车,跟着艳朵来到她那租住的屋子。艳朵打开门,打开灯,端过一把椅子给他,说:“你坐。”宋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布局,见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就说:“我还以为你早就不住这儿了呢。”
  “不住这儿我能上哪儿去呢,”艳朵说,“我又买不起房子。”
  宋宪叹了口气,说:“你要不跟别的男人瞎搞,我不是早就帮你把那房子买下来了么,你还用得着呆在这破屋子里受罪?”
  “我再也不那样了。”艳朵悔恨地说。
  艳朵把取暖器摆在宋宪面前,插上电源插头。宋宪在取暖器上烘了烘手,艳朵说:“喝茶吗?”宋宪说:“随便。”艳朵于是沏了杯红茶端给他。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艳朵站在他面前说。
  “那你怎么从没去找过我?”
  “你那样凶,谁还敢去。”
  “对不起。”宋宪说。
  艳朵在宋宪对面坐了下来,宋宪要把取暖器转向她,她说:“不用,我不冷。”她已经把皮大衣脱掉了。“究竟是年轻。”宋宪说。
  “那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宋宪喝了几口茶,问道。
  “没,”艳朵说,“象我这样只会打打字,要找个工作太难了。”
  “那你整天都在干些什么呢?”
  “什么也不干,只是待在床上睡睡懒觉,看看书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再就是逛街购物。天天这样。”
  “你可真舒服。”
  “还舒服哩,人都快腻死了。”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坐着。艳朵把眼睛闭上了,像在思考什么。等她睁开眼来,宋宪问:“你在想些什么呢?”她竟然给问得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宋宪感觉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脸红。这个妖艳的女人,一旦有了几分羞涩,就更是漂亮。宋宪喜欢她这样。宋宪站起身,走上前楼住她亲她。宋宪觉得隔了这么一段时间以来,这女人变得更有味道了,就像橄榄一样,需要细嚼漫咽,仔细品味。
  “你坐下。”艳朵突然说。
  “干嘛?”宋宪不解,他还没亲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跟女人亲过嘴了。
  “你坐下。”艳朵又说。
  艳朵那口吻近乎命令,宋宪乖乖地坐下了,他情愿接受这一命令,他想很少有男人会抗拒一个漂亮女人的发号施令,因为这里面有着被奴役的快感。那种感觉不同于做爱,但很直接,很具体。宋宪喜欢这种感觉。宋宪觉得她又恢复了原来的她,也就是说他们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关系。宋宪高兴。
  宋宪很听话地坐在了椅子上,只见艳朵蹲下身,扯开他的裤子拉链,把他蜷缩在裤裆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塞进嘴里使劲地亲,亲得宋宪忙一把抱住她的头,张开嘴,皱紧眉,像遭电击一洋,神经质地一颤一颤,几乎从座椅上滑了下来。
  “好受吗?”艳朵抬起来的时候,问道。
  “好受。”宋宪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艳朵于是动手解宋宪的衣服,宋宪说:“干嘛?”艳朵说:“难道你不想吗?”宋宪说:“别,我今天没那心思。”艳朵不听,还在继续解他的衣服,给他制止住了,“我们今后有的是时间,不急。”艳朵很失望,说:“为什么呢?”宋宪说:“我今天真的没这心思,我想回去。”艳朵说:“你不爱我了?”宋宪说:“不是的,你要相信我。”
  宋宪站起身,准备走。艳朵心犹不甘地说:“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做了。”宋宪说:“不急,不急。”宋宪朝门外走去,看见艳朵还在干站着,很伤心的样子,就说:“我走了。你也不要再在家里闲着,明天一早就去厂里上班,别迟到。”宋宪想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那房子买下来,但他已经跨出了门坎,已经走了出去,就没说。
  宋宪走出这狭窄的胡同,钻进小车,慢慢地朝昆仑新村开去。宋宪想,这个漂亮的女人,也真是可怜。宋宪决定在春节前帮她把那房子买下来,这个可怜的女人,没想到她心里还装着我,还在爱我。宋宪觉得有必要帮她买房子。
  宋宪回到家,天已漆黑,他按了下门铃,路齐英过来开门了。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路齐英问。
  “陪客户在外面吃饭的。”宋宪说。
  宋宪走进家门,看见儿子路习洋也在,就问:“不是说你去北京了吗?怎么回来了?”
  路习洋像是没听见,没睬他。这时路齐英喜滋滋地说道:“你儿子的书稿在北京被一个出版商买下了,给了一万五千块钱,还说这只是预付款,今后根据销售量的多少,还可以再提取10%的版税。”
  宋宪说:“哦?还真给他写成了?真是没有想到。”
  宋宪看着儿子路习洋,露出一脸高兴的样子。路习洋没当回事,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我再也不会用你的钱了,再也不用被你养着了。”
  宋宪一愣,原先那股高兴劲儿顿时烟消云散,他没料到会遭至儿子的这通抢白,很是恼火,他说:“你还是不是人?你是畜生?不懂得善恶好坏?”
  路习洋说:“我当然是不懂啦,我要懂的话还会有今天么。”
  路齐英说:“习洋你怎么好这样跟你爸爸说话呢?”
  路习洋说:“妈妈你还不知道呢,他把别的女人的肚子搞大了却一点也不负责任,竟还无缘无帮地辞退了她,他还好意思骂我是畜生呢。”
  路齐英说:“真的?那是谁?”
  路习洋说:“就是单梅。”
  路齐英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宪吼道:“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
  路习洋说:“滚就滚,你还怕我离开你就活不成命么。”路习洋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路齐英号啕大哭,“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背着我偷了一个女人还不心甘,还要偷第二个。你难道就不知道单梅和你儿子的事情?你昏了头了?你真是畜生?你还懂得羞耻吗?还像个人样吗?你猪狗不如,你去吃屎吧你这个畜生。”
  宋宪瞪大眼睛,凶道:“你瞎嚷嚷什么呀。”
  他以为这样还能够镇住路齐英,没料到路齐英已经不怕他了。那些最胆小最老实的人往往最最勇敢,因为他们什么希望也看不到了,他们豁出去了。他看见路齐英被彻底激怒了,他吓得步步后退,但是路齐英已不可能饶他,路齐英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哭闹着和他撕打,路齐英歇斯底里地叫嚷,“我今天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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