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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单梅重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有时候你急躁,她想,觉得无路可走了,可只要细心一看,原来面前就有一条现成的路在等着,是宋宪给她提供了这条路。宋宪说人是需要相互帮助的,她在毫无希望之际得到了宋宪的帮助,她感激。她想她也应该帮助别人。至少应该帮助孔西,孔西是她的丈夫,她有这个责任。
  她要帮助孔西改变性心理取向。她去图书馆找来一本书,《中国的同性恋现状与剖析》,是上海一个研究性心理的大学教授写的。该书深入浅出详细阐述了中国的同性恋者是怎样形成的。该书说,中国的同性恋大体分为三类:第一类认为同性恋是罪恶,自己是有罪的;第二类则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自己是有病的,需要医治;第三类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生活方式,没罪没病,与常人无异。其中前两类程度较轻,并有改变性心理取向的强烈意愿。这三类同性恋的形成大多与其童年时期的教育和生长环境有密切关系。很多同性恋就是在十三四岁时开始走上不归路的。十三四岁正处于稚嫩的阶段,还没形成同性与异性的明确概念,极容易被诱惑。这一时期,如果是与同性发生性关系的,就可能沦为同性恋者。人的第一次性经验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将来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同性恋又分为只与同性性交的单性恋和既与同性也与异性性交的双性恋。但不管是单性恋还是双性恋,其打扮都很普通,光从外表很难看出。只是他们的眼神很特殊,时刻处于饥渴的寻觅状态,或眉目传情,或递送秋波,这是同性恋者特有的眼神。他们的衣着色调以暖色调为主,黄橙红,给人清秀的感觉,不粗犷。他们的头发大多抹着油,梳得服服帖帖,一丝不苟。几乎无一例外,他们都长得挺英俊。他们走路的姿态通常很优美,臀部一扭一扭,这是特殊的性交方式导致的。而这一性交方式又很容易传播艾滋病,因此同性恋是艾滋病的高发人群。
  该教授说,这三类同性恋者,除最后一类,其余两类都是可以医治的。他在书中列举了许多案例,都是经他一手医治好的。单梅心想,我何不叫孔西去试试呢?单梅相信这是一种病,至少孔西是。是病,就心须医治。她要想办法帮孔西医治好。
  她说:“上海有个教授,开了家诊所,专门医治这种病,你去看看好吗?”
  孔西说:“有用吗?”
  她说:“不管有没有用,你都应去试试呀?”
  孔西说:“好吧。”
  礼拜天,他们搭乘一辆空调巴士去了上海,在复兴路找到了那家性心理诊所。那老教授恰好在里面坐诊。轮到孔西,单梅就和他一起走了进去。办公室里很空,不见什么医疗器械,只是光线很暗很柔和,给人舒适的感觉。老教授问单梅:“你是陪他来的?单梅点头称是。老教授又问:“你是他妻子?”单梅说:“是的。”老教授于是把脸转向孔西,很温柔地注视着,问了孔西一些问题。单梅注意到,孔西答话时,老教授总要一下一下地点头。未了,老教授说:“你这是属于病理现象,只要肯配合,有决心,是可以医治好的。”说完跟单梅说:“你来一下。”单梅跟着他走进一个小房间,他把门关上了。
  “什么事?”单梅狐疑地问。
  “你带他去别处就诊过吗?”老教授轻声说。
  “没有。”
  “他这病很严重。”老教授怕被门外听见,又压低了声音。“我这诊所开办几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严重的病例。”
  单梅脑门嗡地一下,说:“那他没治了?”
  “也不能这样说,”老教授说,“希望还是有的,只是他陷得太久太深了,相应地,治疗也就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并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解决问题。”
  “不管需要多长时间,我都决定让他医治。”
  “有这个决心是好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他带回家治疗。”
  单梅懵懂地看着他,他知道她没听明白,就又说:“像他这种病最好由女人来配合治疗,目的是唤醒他对女性的欲念。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只有唤起这种欲念,他才会逐渐对男性淡漠。”
  “那又为什么要叫我把他带回去治疗呢?”单梅问。
  “我这是为你们考虑,”老教授说,“像他这样即使住院治疗至少也要一年半载时间,这么长时间的医疗费用我想你们恐怕承担不起。我刚才说了,针对他主要是用异性激活的办法。这就需要给他配备一个全天候的专职女护士,这项费用很高,每天至少一百块。再加上住宿费医药费伙食费等等,一天起码要三四百块。你算算半年或是一年下来要多少钱。要是花上这么多钱医治好了也还划得来,可万一医治不好呢?对于这样的病例,我们不能保证绝对医治好。”
  “可回家还怎么治疗呢?”
  “这就要看你了,看你能不能采用各种手段使他恢复对女性的感觉,当然这有一定难度,不过也还是应该试试。你可以给他看黄碟黄书,可以带他去各种充满异性刺激的场合,杜绝他与同性厮混的任何途径。总之是想方设法引诱他,使他对女人动心。”
  “就这么简单?”单梅将信将疑。
  “这并不简单。”老教授说,“过一阵子你会明白的。”
  单梅只好带着孔西离开了这里。望着他俩离去的身影,老教授轻轻地摇头。凭他多年积累的经验,他断定孔西已无药可救。但他不想伤害这对年轻人,他们是抱着希望来的,他不忍心叫他们失望。他行医的原则是不接受任何一例希望渺茫的患者,这会有损他的名声。他很懂得珍惜名声,他更懂得如何营造名声,所以他当机立断婉拒了他们。
  从上海回到家,单梅就思量着怎样采取一系列的方法挽救孔西。有那么一刻,她怀疑过那老教授说的话,他怎么可以叫孔西回家治疗呢?他这不是明显不肯帮孔西治疗吗?他为什么要这样?是因为孔西已经没治了?可他不是在书上说除了第三类其它都可以治愈的吗?并且,他也亲口说孔西属于病理现象,是可以治疗的。难道他真是为我们考虑,好省些钱?可他开诊所不就是为了赚钱么。不过这笔钱也真够多,还真是支付不起。
  她决定按照老教授说的去做,如果真管用,就两全其美了。她决定分步骤循序渐进改变孔西的性心理取向。她骑着自行车来到北门外的图书市场,这里有很多个体书商暗地里贩卖黄色书刊。北门外的图书市场原先是个停车场,后来由于某种原因停车场搬迁了,为很好地利用这块空地,市政府经研究,决定把它建成个二级图书批销市场。于是沿着围墙造了许多简易店面房,多是一层的,全城大街小巷分布着的个体书商便一下子归集到一起。图书市场处于学院路的西段,跟苏南大学靠得很近。城北地带分布着好几家大学中学,是整座城市的文化中心,因此在这建个图书市场是有道理的,图书市场内人声嘈杂,那一整块空地也还是沙石铺的,走在上面咯吱吱响,停着许多送货的三轮车。单梅走进一家相对清静些的店铺,问那店主:“请问你这有黄书吗?”
  那店主一愣,从帐单上抬起头看着她,说:“没有。你是进书的?”
  单梅冲他友好地笑了笑,说:“不,我只是买了自己看。”
  “一个女人跑来买黄书看?”店主好象不相信。
  “女人就不能看黄书吗?”她厚着脸皮说。
  店主嘿嘿地笑着,同时以审视的眼光看着她。“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单梅觉得在遭受羞辱,红了脸,恼火地说:“你这又没有,还噜嗦什么。”
  说完就要走。
  店主赶忙拦住她,说:“你别走,我这有,随你要什么样的都有。”
  “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吗?”
  “你不知道这些天查得有多紧,你那么一本正经地问,我还以为是文化局的人,敢说么。”
  店主把单梅带进后面的仓库,找出一捆用牛皮纸包藏得很隐蔽的书,打开给单梅看,说:“这些都是。你挑吧,速度快些。”单梅挑了一本《肉蒲团》,一本《春宫秘芨》,一本《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和一套四本的《金瓶梅》。
  “多少钱?”
  “一共是400块。”
  “这么贵?”
  “你还嫌贵?我这已经是给的批发价了。你又不着看书的质量,都是香港版的,全本,你要在外面买至少得七八百。”
  单梅听说过这类书贵,但她没想到会贵成这样。见她迟迟疑疑,那店主又说:“真是很便宜的,《肉蒲团》80,《春宫秘芨》50,《查太莱夫人的情人》70,《金瓶梅》200,你去打听打听,还有比这更便宜的吗?”
  “可我只带来300块钱。”
  “那就300块吧,我可是亏本了。要不是这几天查得紧,卖不出去,我不会这么便宜给你。”
  店主把她挑的几本书用牛皮纸小心包好,说:“你出去了可不能随便对人说是在我这买的。”
  她用自行车驮着这捆沉旬旬的书兴冲冲回到家,见孔西已下班回来了,就说:“看我给你买些什么了。”孔西拆开一看,见全是这类书,心中就有数了,只是说:“干嘛要买这么多呢?”“多?我还嫌少哩。”她说,“要是带的钱够,我会再买上几本的。”她叫孔西尽快把这些书看完。“这是任务,你要看看仔细了,”她说,“要尽快看完,要把看后的感受详细说给我听。”孔西很听话地点着头。
  大约一个礼拜过后,她问:“看掉多少了?”
  “《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看完了,《金瓶梅》只看完第一本,我这正要接下去看第二本。”孔西说。
  “把你看后的感受说给我听。”
  孔西迟疑了一会儿,开口说:“《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写得很好,很吸引人。《金瓶梅》就写得有些乱,好象落了档次,缺少美感。”
  她没看过这两本书,但她可以感觉出他说得很真诚,没有撒谎。她说:“你说的吸引人是指什么?是指那种男女关系?”孔西点头说是。她于是高兴地想,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他对女人开始感兴趣了,她初步尝到了甜头,她想她完全有能力改变他。她说:“很好,再接下去看,抓紧时间看。”她想也许用不了一个月两个月,他就可以完全改变过来。无疑,那老教授是在骗她。
  为使他在短时期内改变过来,她还买来了好几盘黄色碟片,都是男人和女人在床上调情嬉戏的镜头。除此之外,她还穿起了性感的衣服。她尽量打扮得妖烧些,甚至在他面前摆弄各种风骚的姿态。
  “我漂亮吗?”她说。
  “漂亮,比以前漂亮多了。”他说。
  吃晚饭的时候,她突然说:“我很想跳舞,我们今晚去舞厅好吗?”
  他说:“好的。”
  他一贯服从于她的指令,她叫干啥他就干啥,很少违抗。她是这个家的主宰。她征询他的意见,是表示尊重他。她不能对他狠,而要温柔,要给他爱。他是只受惊的小羔羊,她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吓着他。她要搀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每走一步都要细心地关照他,呵护他。
  他们只在结婚那年里去过一两次舞厅。后来谁也没提出再去。她对跳舞抱着一种很随便的心态,谈不上怎么喜欢,也不至于如何厌恶,当初她只学会了简单的三步四步,这么长时间没跳了,不知是否还记得。
  他们走进一家歌舞厅,找了个座位坐下。单梅特意穿了件很小的吊带衫,肚皮和整个肩膀都裸露着,那洁白的肤色在黯淡的灯光中很显眼。单梅刚一坐下,就有几个男士投来注视的目光。他们离开家门时,孔西说:“你就穿这身衣服去?”她笑笑,说:“是呀。你不是说很好看吗?”孔西动了几下嘴唇,说:“你当心一些毛头小子对你使坏。”单梅仍然笑着,“不是有你在身边么,你不保护我?”孔西说:“保护你。”
  单梅向服务生要了两杯茶。两人坐在沙发上慢慢地抿茶,看着舞池中搂抱着翩翩起舞的一对对男女。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跳舞的?”孔西问。
  “怎么啦?你不想跳了?”单梅说。
  “我是随便,你要跳就跳吧。”
  一曲完了,又一曲开始。孔西站起身,说:“去跳呀。”单梅微笑着摇头,说:“现在不跳,等一会儿。”孔西只好陪单梅于坐着。单梅始终在微笑,只是不大搭理孔西。她要按计划行事。她注意到不远处一男人总在盯着自己看。她想今天的计划肯定能圆满完成。她坐得离孔西远一点。她不时地用手理一理头发。她懂得这一动作对男人具有的诱惑力。那男人很大胆地盯着她看。她朝他看去时,发觉他很帅,很男人味。他们对视上了,她便用煽情的眼光看着他。很可能他看不清她眼里的意思,但他肯定能看见她脸上的微笑,这就够了。
  终于,那男人走了过来,说:“冒昧,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她将头轻轻一扬,说:“好呀。”
  她跟着那男人走进了舞池,看也没看孔西。那男人见她很爽快,高兴,问:“小姐贵姓?”
  “我姓单,你呢?”
  “我姓汤。”
  他们搂抱着,踏着舞步轻盈地旋转。他们沿着舞池跳了一圈,来到了孔西的面前。“请把我搂紧点。”她说。那男人便紧紧揽住她的腰,她则把头轻轻地挨在他的胸口,犹如一对缠绵的情人。那男人朝孔西看了一眼,说:“他是你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她说。
  第二圈经过孔西面前时,“把我搂紧点。”她再次说。那男人便又将单梅搂得紧紧的,并且当着孔西的面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占尽了便宜。
  “他好像在瞪着眼。”那男人说。
  “别管他。”她说。
  “你为什么叫我在他面前把你搂紧点呢?”
  “不为什么。”
  “你这张脸很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男人试图勾引她。
  “真的吗?”
  “真的,我想起来了,你跟我初恋的情人长得一模一样。”那男人很会勾引女人。“我担心你就是她呢。你告诉我,是不是?”
  “怎么会呢。”
  “可怎么会这么像?你说,你今年多大了?”
  “廿五。”
  “对了,她也是廿五。怎么这么巧?你结婚了吗?”
  “还没。”
  “我也没结婚,我离了婚就一直没结婚,我一直爱着那初恋的情人,可就是找不到她。”那男人假装忧伤地说,“刚才在舞厅里突然看见了你,我还以为是找到她了。你长得真像她,我们交个朋友好吗?我们出去吃夜宵好吗?”
  单梅说:“不行的,我还有事。”
  她只是在演戏,可不想节外生枝。况且这种风流的男人她根本就看不上眼。当再次跳到孔西面前时她便松开了手,说:“我累了,不跳了。”她坐回孔西身边,孔西不睬她。她觉得好笑,但也不急于开口,只是喝了几口茶解渴。
  “怎么你不想跳吗?”她问孔西。
  “我不想跳,你要跳就继续和别人跳好了。”孔西瓮声瓮气地说。
  “那我们回去吧,”她说,“我也不想跳了。”
  回去的路上,孔西仍然闷声不语。她心想今天的计划进展很好,已初步达到了目的。她暗自高兴,就快口快语道:“怎么啦,吃醋了?”
  “我可不吃你的醋。”
  “那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孔西咬着下嘴唇,未了,终于忍不住了,说:“你怎么好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亲热呢?”
  “这妨碍你什么了?”
  “可你毕竟是我老婆呀。”孔西理直气壮地说。
  单梅笑了,说:“只要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就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别的男人跳舞,这总行了吧?”
  两人回到家。烧水洗澡。洗好澡,便一起坐在房里看电视。单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倒忘了。我买来几盘碟片,不知道还好看不。”于是关掉电视,放起了VCD。电视屏幕上立刻出现一男一女两外国人赤身裸体亲热的画面。孔西有些惊讶,回过头看了看单梅。单梅只是微笑。单梅发现孔西的脸憋得有些红。单梅说:“我们还从没一起看过这类碟片哩。”孔西不作声,一双眼紧盯着画面,像是有些紧张。外国人玩得总是很大胆,那男人叉开两腿站着,那女人则蹲下身,抱着他的大腿,贪婪地亲他的阴茎,亲得很有章法。房间里很静,能听见那女人嘴里发出的咂咂声。看到这里,单梅也忍不住一阵紧张,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真切看见这样的画面。那粗硬的阴茎和那女人的贪婪,对她直接构成了刺激。她能听到怦怦的心跳。她脱掉孔西的衣服,学着那女人的模样,也亲起了孔西。只是她已不纯粹是在完成计划,她毕竟被勾起了情欲。结婚三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孔西,她脸红了。
  “好受吗?”她问。
  “好受。”孔西很温顺很感激地说。
  她便继续亲。她想男人和女人原来有很多亲热的花样。她懂得太少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可怜。她新奇,她激动,她忘了自己是在完成计划,不知不觉她已经介入了,已融合进去了。她投人,她窃喜,恍惚间她觉得孔西在推她,她担心地问:“弄疼了吗?”孔西没作声,只是把她压在了身下。这时她才看见电视画面上那一对男女已改变了方式,正在做爱。看来摄像机是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拍的,她能够看清那男人怎样把阴茎塞进那女的下身,又是怎样一抽一送。她还看见那女的一只手总在抓摸那男的阴囊。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猜想肯定能起到什么微妙的作用,要不她干嘛不停地抓摸呢?这样一想,她便也学着去抓摸孔西的阴囊。刚抓摸了几下,她就发现孔西的气越喘越粗。她想或许还真有关系哩。他俩与黄碟中的男女保持同步。可那黄碟中的男女太恋战了,始终不见结束。没办法,他们只好先期收兵。
  自始至终,孔西都做得很投入,很酣畅很满足,这还是结婚以来第一次。做完爱,孔西仍然情犹未尽,亲亲热热地搂抱着单梅。
  单梅在孔西的搂抱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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