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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赚钱没有一帆风顺



  皮夹克生意进展还算顺利。有点小波折,出在原料上,同样价格要想拿好皮子,怎么能不费一点周折?幸亏谭丽亲自去。女人一出马,又是主事的,事情就好解决了几成。本来已经谈好了的,丙级料子,合同都签下,但谭丽见那乡镇企业家的眼睛直往自己瞅,恶心了几天的她决定不能轻饶了对方。她主动提出请企业家吃顿饭,席间,谭丽把住酒杯一次一次往厂长肚子里灌,厂长不一会儿就找不到东南西北,饭后,厂长要请她去卡拉OK玩,动作就有些过分,这口气被谭丽再次忍住。
  “厂长,咱俩挺谈得来的。”
  谭丽嗲声嗲气地这么一说,厂长那本来就不大结实的身子骨就酥了一层,还想趁机拉长期关系。
  “将来我到北京,可不能不认识我。北京我可不熟。”
  “有我给您当向导啦。”
  完了,谭丽这句话胜似一斤白干,厂长彻底醉倒,于是在卡拉OK厅就丧权辱国地在合同上把丙级料子改为乙级下等。
  “瞧丫厂长那操行,真想抽丫一顿。”出门后,小赵气愤得直往地下啐唾沫。
  “……什么?”谭丽正在拿计算器算着。
  “我真想揍那老小子一顿。”
  “你呀。”谭丽倒是挺感激小赵的义气。“可是你想过没有,厂长损失了将近七八万块钱。我呢,并没损失什么,让他过了个嘴瘾又算得了什么?”
  十天,皮料全部运到加工厂。这让小赵十分感慨,说下辈子无论如何也要托生个女的。大家听了哈哈一笑,赵薇当然不赞成美女战术,可目前国内做生意这东西管用得很。自己不也是一样,有时公司的业务人员谈判,进行不下去的时候,自己一到位,迎刃而解,甚至本来该己方请客的局面,对方却主动掏钱,故意在自己面前摆谱。她感到十分悲哀。
  加工厂和辅料之类的事情由王冰负责。她跑到保定的一家皮件厂,去时就打定主意每件往下压五块钱。压一两块钱,厂方还问题不大,五块钱,真没什么利润。厂长有些不大情愿。
  “咱们是头一次合作,您得让我挣点钱,等下批活我有了底,再按正常价格付款。”王冰谈起生意只管自己的道理。
  “一般来说我都是照顾老顾客。丫长说的才是经济规律,哪有第一次签合同就照顾的。
  谈正经的不灵,王冰开始招呼她的专长。她先问了厂长的生辰八字。三十秒之后就有结果。
  “厂长,您去年阴历五月是不是倒了场大霉?”
  厂长想了想:“没错,着了一把火,损失二十万。”
  “您前年11月份更不顺,也有亏空。”
  “对对,对对。工商局让我停业一个月,间接损失也有二三十万元,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算命在北京城是这个。”王冰挑起大拇指,不得不老王卖瓜,“不过,您的背运早就过去。如今正在走桃花运。小女孩子比您小……小,让我看看……十七八岁,瘦脸、大眼,看起来不胖,其实身上是小骨棒,满结实的,个头一米六二。”
  厂长一听,警惕地环顾了下左右。看看表,站起来拉着王冰找了一家最像样的餐厅,还要了个单间。
  “王小姐,你随便点菜,随便。”
  “我吃菜,点几样蔬菜吧,您可以自己吃肉。”
  厂长颇为遗憾,但为她要了饮料之类。菜还没上齐,筷子还没夹上一口,厂长就迫不及待了。
  “王小姐,不瞒您说,我老婆不知道这事儿。你说的跟那个女孩一模一样,她非要跟我结婚,你看这事成吗?”
  既然腮帮子让王冰钩上,就不着急喽,她慢条斯理地夹着菜吃,从从容容地讲起来。
  “男人走桃花运,在解放前讲这是福。为什么地主老财都是三妻四妾?算命算风水,多少年来就是为封建主义服务的。但新社会不兴重婚,法律管着呢,您就是再有钱,也只能有一个老婆。您实际上就相当于解放前的地主老财,要不为什么那么多农民都没您有钱?工人就相当于过去的佃户,干了活给您挣钱,您给他们开工资,实际上您挣他们的剩余价值,说白了就是剥削,但是命中的一切与生俱来,解放前一样,解放后也一样。比如这桃花运吧,您命中的某年某日非走这个字,挡都挡不住。”
  “是挡不住,这里有啥说法吗?丫长这会儿对王冰佩服备至,口气成了打工的伙计。
  “这桃花运有两种,一种是能走的,走了就旺您,旺您财运旺您官运,有的一旺三年五载,有的一旺半年八个月。可有的桃花运,一走就破,生意上破,家庭关系破裂,所以桃花运这东西可要看踏实,不是轻易就能走的。生活中常出现有人搞了婚外恋第三者,又是降级查办,又是离婚分房分家分孩子分财产,最后搞得一无所有,这种桃花运是坚决不能进行的。可有的人,搞了半辈子女人,照样升官发财,家庭弄得还能和睦,他这辈子就是旺运的命,前世就定好了的。”
  “那你看我眼下这个是不是旺运?”
  “我刚才说过,您这几年倒了几次大霉,是您人生中的一劫。方才我算了一下,您的败运已经过去,至于这位小女孩,会给你带来好处,旺你四年。”
  “走桃花运有什么界限吗?走到什么程度为桃花运?”
  “千百年来讲的桃花运,是指一个人有机会在某个年份月份有个相互爱慕的异性,叫做机缘。但走桃花运,就是指夫妻生活程度上的那种。”
  “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这里面学问深。虽说是旺运,但要让您夫人知道,也不会那么充分地旺您各方面运气,就变成不是福,叫作孽。首先要把家庭稳固住,应该更对家人好,给人以安全感,有了这样的基础,即使让夫人知道,她也不相信你要和她离婚,也许会顾及面子和平解决。其实,哪个大官没有他一个半个的?不都做得挺好的,别说不让老婆知道,就连同事上下级朋友亲戚都不知道,处理好了继续当官,精神还挺饱满,上班有个漂亮姑娘倾心,下班又有个温暖的家,这日子过得就有滋有味。您说呢?”
  “可我现在的麻烦是,这小女孩要和我结婚,不同意就闹。我担心就要遭到你说的败运。真正造孽。”
  “我给不少当官的算过命,大部分都遇上过这样的麻烦,您想,哪个小闺女巴结上当官的不想继续捞一把?不是求个升迁,就是想扶正自己做官太太。像您就比较好办,一笔可观的钱稳住她,让她远走高飞,处理成友好分手。别不舍得,您给了她十万,她一高兴对于您更好,暗中还辅佐您,就旺您财运,十万花出去,但让您进了五十万,占便宜的不还是您吗?否则,弄不好,这回家破人亡,钱搭进去的比这还多,您看哪个合算?”
  “嗯……”显然厂长被王冰点拨开,脸上呈现出喜悦的自信。王冰见鱼已经上钩,先不急于钩上岸,随自己怎么溜鱼都行。在厂长想问下一步该怎么进行的时候,王冰来个适可而止:
  “厂长,有关私事,就说这些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也算认识了。您看咱们这加工费……”
  “好说,好说,按你的价格,包你时间质量各方面满意。不过,王小姐,以后还少不了麻烦你。”
  这腮帮子钩的,想摘都搞不掉。战役的主动权拿过来,厂长的算盘珠就是她来拨。
  “放心,您随时找我,打个长途到我家,两分钟就能告您该怎么办。桃花运是小意思,最重要的是生意,哪天谈判对您有利,哪天签合同对您不利,这可有说头。”
  “有说头?”
  “您想呀,一年十二个月,根据您的生辰八字总要有几个好月吧?好月毕竟有几个好日子吧?好日子里毕竟有几个好时辰吧?对方也是一样,要知道对方生辰八字就更没治,关键时候我给您推推最佳时辰,而对方破运时辰,赚钱的还能有谁呢?哎唷,说得太多喽,不谈啦,不谈啦,祝您生意兴隆。”
  王冰潇洒地举起杯,厂长忙不迭地端起酒杯迎着碰上去。喜出望外的厂长简直发现了一座金山,自己在这座金山上往银海里做四零五B式腾跃,不说王冰还答应给加工费,就是她提出免费赞助加工,他也会考虑的。
  “我下属有几位干将你能帮我看看吗?哪个对我忠诚,哪个不忠诚。”付帐时厂长要求王冰。
  “等我的货到加工时,再给他们看看,那时从容一点,我起码要住几天。”
  王冰嘴里这么说,心里可想就是看也不能说太过分,砸人家饭碗和破一桩婚姻的事不能轻易干,缺德。当然,厂长下属要是贪污公款之类的事除外。
  几天后,谭丽王冰等人回来一碰头,自然是喜气洋洋。赵薇在计算器上一算,明摆着节省出十几万元的开支。就是说在国内即令服装上称霸一时的“浙皮子”也做不出这样便宜且质量高的皮夹克来。赵薇还要乘胜追击,让小赵带着二位姑奶奶到辅料批发市场走一遭,一万件辅料也能省几个钱。小赵明白,得找个男老板谈谈,二位姑奶奶还不把对方侃晕乎?
  “乐观的话,我们的成本可以降到一百元上下一件,一万件就省出二十来万。货一成交,你们每人可计划外多得五万,有意见吗?”赵薇拍了板儿。
  “使不得。”小赵急了,“赵总,我在这里打工,您已经对我不薄。我那部分,应该是公司的。再说,完全是二位大姐的功劳。”
  谭丽在一旁搭腔:“小赵很辛苦,也机智,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合适的皮货厂,换了别人,恐怕要误事的。”
  “不用讲情,服装公司我说了算,就这样定。小赵明天带两位大姐买材料,记住了不要丢三落四,一次购齐。然后让老冯给谭丽女士买一张去大连的软卧。王冰和我还要忙活饭店的事。”
  “明白。”
  出了赵薇的办公室,谭丽对王冰说:“看来,赵薇有意提拔小赵。”
  “不。”跟在一旁的小赵判断说:“要是提拔,只会加薪,不会分成,我想可能让我承包。”
  “你报个数吧。”王冰让小赵信口说几个数字。
  “九三二七。”
  “是承包。”王冰根据他报的数,掐出个小吉。
  “不管怎么说,赵老板够意思。我小赵赴汤蹈火没商量。”小赵信誓旦旦。
  “小伙子,你能在赵老板手下于事,很快就能发的,她绝不会让最得力的人两袖清风。”
  话从王冰嘴里说出来,可信程度就大。小赵很是感动,而谭丽却在一旁若有所思,王冰者在眼里,记在心上。
  皮夹克生意进入加工阶段,就是王冰和小赵的工作。王冰还要照顾饭店的事情,基本上在北京不动地,只是小赵一趟趟往保定跑,盯着生产质量和进度,很有些辛苦。那位厂长想算些什么,开车专程从保定赶来,刚一上餐桌,就迫不及待地将小本子拿出来:
  “这是我属下的几位管事的生辰八字。你帮我看看。”
  又要让王冰耗去大半个晚上。王冰能给予厂长的答复只能是说手下人都不错,除了有个别的性格毛病外,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威胁,接着,又吹捧厂长挺有眼力,没挑错人。听了这话,早已把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厂长更是沾沾自喜。
  “王小姐,我听了你的话,给了那姑娘三万块钱,她就乖透。三万,她连做梦也没想到。”
  “……没错吧。”王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骂上,真够抠门儿的,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黄毛丫头,才给三万就摆踏实。话也难说,三万在农村,却是个不小的数字,要是在北京,哪个姑娘不宰你个十万二十万的。这年头,哎,王冰真为女人鸣不平。“厂长,咱们那批活……”
  “放心,大师。我让下面的特别加急连着赶制,肯定会提前到你们手里。我这个人注重关系。咱们不是将来要长期做买卖吗?嘿嘿,你真有眼力,我们的劳务比城里就是便宜。在北京,加工价比我们起码高出三成。嘻嘻。”
  “喂,有没有搞错,我可是给你们那儿工人一碗饭吃,您要勉强,我可以找别人。”王冰差点发火,明摆着的,只要对方把活接下来,就一定有利润可赚,只不过分个赚多赚少而已。再说自己给别的大款算命,哪位不给点钱,小则三百五百,多则万八千的,自己见过。
  “别别,开句玩笑,纯粹是玩笑。以后你的活,全包给我,价格你看着给,还不行吗?”
  “厂长,您还瞧不出来吗?所有跟我认识的男士,桃花运咱们不敢说,财运上都暴发。”
  “嗯,你还别说,自从你来后,这个月我接的订货单还真多。外贸的,内贸的,干不过来哩。”
  “你是不是得谢我?我给你带来运气,就从别人身上挣吧,我们可是刚起步,我领你情还不行吗?”
  “说远了不是?谁领谁情呀,都一样,互相关照。”

  谭丽几天后从大连回到北京。
  那天赵薇正和王冰在餐馆指导装修,脱不开身,办公室主任者冯也有应酬,干脆让义子跑了一趟,直接把她接到餐馆里来。
  “我没别的指望了,在国内,就剩下你们几位好朋友了。”谭丽进门就哭,也不顾义子是男士。
  “等等。”王冰没让她继续说:“你丈夫有外遇?”
  “当场抓住的,证据在我手里。”
  “那小女孩大学刚毕业,”王冰迅速用手指掐着,“长得挺漂亮,也挺可爱,但个头不高,喜欢穿蓝色衣服。”
  “一点没错,我可是服了。你看这事结果……”
  “慢着,”王冰继续掐着,“怎么,你提出离婚?”
  “跟他还能过吗?一提他我都恶心。”
  “他也同意,不过办离婚的事情有些麻烦,客观上的,我算出的是流连。”
  “对了,我去法院咨询过,人家说我是涉外婚姻,要提供所有材料。可材料都在莫斯科哩。”
  “你打算怎么办?”赵薇接过话来,她挺关心谭丽的命运,她觉得她的事情值得一管。
  “把这批生意做完,就回去准备,下次专门办离婚。”谭丽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你爱人呢,到时别变卦。”义子也问了一句。
  “丈夫,什么爱人。”谭丽恶狠狠地说着,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义子这样粗声粗气,缓和了下来,“义子哥,别担心,他同意离,只是也想要孩子。我说你还有脸要,让我骂得狗血喷头。磨了好几天,最后是我什么都不要,房子、电器、家具,只得到京京。闹半天,他以要京京为名,目的在于财产。这人多恶。”
  “但愿离的时候,别又节外生枝。”赵薇叹了口气。
  “不会的,条件谈妥的,区里就能解决。他破产了再也没钱买房买家具,我能放弃这些他巴不得赶紧离,还怕我回过味儿来变卦呢。”
  “哎,一切都变成条件。”赵薇摇了摇头,坐在一把椅子上。
  “离婚以后你打算怎么办?”义子很关心谭丽的前途。
  “以后……”谭丽欲说又止,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晚上,谭丽和赵薇躺在床上聊天,很晚了,俩人一点睡意也没有。聊着聊着赵薇不禁感慨起来:
  “男人,谁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本性。男人离不开女人,所以不能分得太久,否则等于自杀。”
  “可咱们就比他们能忍。”
  “这就是最可怜之处,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几千年来的封建意识把我们妇女迫害成逆来顺受的性格,在农村更是如此,丈夫在外面胡来,妻子虽知也敢怒不敢言。咱们在城市,应该知足了。”赵薇知道自己的态度也是消极的,她是为了给谭丽开心。
  “知道了又怎么样?乱来?又不愿意糟蹋自己,反正当女人是倒霉透顶。”
  “真够倒霉的。男人喜欢上别的女人,要跑;男人要闯世界干事业,要跑。女人呢,像个桩于立着没有马可拴,就没劲了。”
  “咱们就不兴也干事业,我就不信干不成。”
  “只要想,就能成。”
  “喂。”谭丽像小孩子似的翻身搂住赵薇,嗲声嗲气地对赵薇说:“我有可能到你手下干吗?”
  “我想,太有可能了,你来当经理吧,我给你打下手。”赵薇跟她开着玩笑,关于谭丽想来公司,下午义子和她早就商量过,知道避不开这个问题。义子同意让赵薇拿最后拍板儿权。赵薇当然同意,谭丽挺能干的,人也不坏,干吗不呢?
  “赵姐,你信不,我好像一见你就服气,这辈子我还没服过什么女人,真的,不知怎么搞的。”
  “得啦,你想来,就来,反正义子也同意。”
  “真的?”
  “真的。”
  谭丽在赵薇的腮上使劲地亲了一下,不住地称谢,弄得赵薇直不好意思。
  “谢什么?你看看,你又漂亮,还能吃苦,人也厚道,于事挺执着,是个难得的人才。你是在帮我。我想等服装的事了结,饭店就要上马,我急需人才。”
  “妹妹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呀,要是真跟丈夫过不下去,下次来就把手续办齐,别拖拖拉拉的,太扯精力。我可有体会。”
  “就这么着。反正我早晚让女儿回国学汉语,她现在俄语没问题,汉字却认不出几个,将来不成汉语文盲了吗?”
  “那是个难得的翻译人才。”
  “赵姐,我真喜欢你,我要是个男的,一定玩命追求你。你要是个男的,非你不嫁。”
  “别开玩笑。”
  “我观察,总裁可真是喜欢你。”谭丽话题一转。
  “在我最困难时,他帮了我。”
  “彭勃知道了吗?”
  “还有必要通知他吗?女人,应该学会掌握自己的命运。再说,他现在和别人同居,也顾不上我。”
  “同居?不可能呀,他去了法国!”
  “法国,怎么回事?”有点突如其来。
  “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去巴黎留学的小姑娘,叫徐颖,俩人挺是那意思。”
  “哦,不过我掌握的情况是他和我的女同学在德国同居。而且去的当天就睡在一起。”
  “赵姐,你理解吗?我理解,在外面很难的。特别是寂寞,没有老乡和你聊天,偶然碰上一位聊得来的,就特容易产生感情,像彭勃这样的很招女人喜欢的。”
  “在国内的人也不容易。”赵薇意味深长地出了一口气,“也很难,可再难也应该有一定的责任感吧?”
  “我明白。咱们还是好自为之吧。”
  “嗯……”

  这些日子,倒霉的厄运把谭丽折腾得不善。
  首先是丈夫跑了,生意上出了大麻烦。由于俄国时局动荡,政策条文上不时修订,货币价值发生了无法想象的嬗变。对方没有能力按原先的价格接受这批货。闹吧,非常遗憾的是,俄方法院也在调整,你来打官司,人家未必有心接下来。再说,地方保护主义能让你在俄国打胜官司吗?
  王冰的卦第一次不灵了,俄罗斯买方撤了订货,她很内疚,这责任不小,赵薇下决心前让自己算过的。
  “赵薇,看来我这卦只能茶余饭后供别人消遣。生意上,别指望这东西,关键时掉链子,打击太大。”王冰沮丧地坐在沙发上,找老冯讨了根烟狠命抽起来。
  还是义子见过大世面,一个劲儿地安慰大家:
  “这百十万的款项,本来就是给你们交学费的;再说,东西不是还在吗?可以卖出去,减少损失。谭丽,放心,你的二十万,总公司不会亏待的。”
  真是《红旗谱》中朱老忠的话:“出水才见两腿泥”,关键时才能分出人品,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之感动。大家一时间乱出主意,有的建议到交易市场大甩卖,早些把钱换回来周转,利息也是一个重要因素,赵薇见大家一时之间没有准主意,便笑眯眯地娓娓道来:
  “木樨园批发市场我去过,样子不如咱们的,质量和做工都差,还能批发一百六十元一件。但现在唯一不利因素是天气变暖,皮夹克是淡季,谁也不会买进,压资金,现在只能想办法往冷的地区销售……”
  小赵没听完,就“腾”地一下站起来,马上要去木樨园试试。王冰和谭丽也坐不住,连饭也不想吃就跟着他走。赵薇一见拦不住,只得派老冯亲自送他们去。
  几个人走后,赵薇挺满意大家的积极性,对义子的兵雷厉风行的效率挺佩服,义子说:
  “人都不坏,就看命运,赔上个十万二十万,无所谓。生意场上没有常胜将军,要紧的是,赶快抽回资金办餐馆,不又能赚回来吗?”
  赵薇听了忍不住绯红着脸羞答答起来,她深情地瞧了一眼义子,感触地说:“怪不得大家都愿意跟你干。”
  说完,抄起电话,呼了两个号码,然后给义子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这时,电话响了,赵薇没多费话,让对方马上来,方便的话,带上支票。两个电话都是这样说,义子还是头一次听见赵薇以命令的方式工作,赵薇让他等着,说一会儿就能明白。
  茶还没有喝完第二轮,门口一前一后就听见两双皮鞋的声音,敲完门,没等赵薇说完“请进”,风风火火地进来两位小伙子,一看就知是两位款爷,神气十足地嚷嚷上了:“赵老师找我们俩来,没商量,头一次为老师卖命,死签,您招呼吧。”
  “义子,这两位是我教过几百个学生里比较有出息的,学生中十几个大款里,搞服装只有他俩像样子。来来来,见过我们总裁。”
  两位学生见赵薇对义子彬彬有礼,不敢怠慢,慌忙站起来和义子握手。
  “赵老师,您吩咐,听谁的都行。”
  俩人一见就明白义子是赵薇的上司,当然不敢含糊,赶忙给了义子一个面子。
  “这业务我负责,就由我来说吧。”赵薇把自己摆在一个打工的位置上,“外贸活,对方撤了单子,我头一回在这里做这么大的生意,不想砸,请二位帮我解决。咱们先看样子,价格头几天我已经跟你们分别打了电话。”
  原来,做这批服装时,赵薇就想,除了外贸,国内也可以卖。她就跟两个学生打了招呼,两位觉得价格很好,但目前只能往东北发活,单等赵老师找他们来具体商量。而赵薇想把钱挣到手以后再谈第二笔生意,谁知,现在得请他俩出来救驾。
  “赵老师,我们哥儿俩要是知道货色这么好,每人再带点钱。”胖的那位学生一边翻弄着皮夹克一边说。
  “最多一星期,东北的关系一到,转手就是二十万的纯利,板儿掐。”瘦高个学生更有把握。
  “我得宰内蒙哥们儿三十万。”胖子心里有底。
  “看样子,这一万件只有五十万的利?”赵薇问。
  “赵老师,不是为了快嘛,要是零售,三百块一件咱敢往架子上摆。不是还有摊位钱,卖服装的人工钱嘛。”
  “是嘛,赵老师,生意这东西,见利就走,特别是批发,一倒手,别说二三十万,就是二三万也干,您不信,问问这位大哥。”瘦高个指了指义子。“是这样。”义子冲赵薇点了点头:“他俩纯属帮你,要不然,往下压十块钱一件,你也得卖。”
  两位学生一见义子心里明晰,遇上了知音,士为知己者死,同时表示愿意和义子这样的汉子长期打交道。
  “帮老师一把,这算不了什么,其实我们哥儿俩不也挣一些嘛。”
  “不挣也得帮老师。”胖子差点没端瘦高个一脚。
  这时电话铃响,王冰来电话说了木棒园的行情。因为天气暖了,不好卖,一百二十一件可以商量,让赵薇拿主意。赵薇让她拿着电话等一下,然后捂着电话筒问两个学生:“怎么样,一万件一百五十万可以吧?”
  “支票现在就拍在您这儿,一会儿就派人提货。”
  “对,我俩一人五千件,运输的钱归我们。”
  赵薇一见没问题,便对那头的王冰说赶紧回来,让老冯订一家好餐厅吃饭,两位学生一听请客,来了精神。
  “不能让老师破费。”胖子说,“我请吃,你请卡拉OK。”
  “真他妈孬,还不咱俩一人一整晚。”
  “不是怕赵老师没时间吗,赵老师,大哥,能赏我们哥儿俩两次脸吗?”
  义子见年轻人这么豪爽,笑了,歪着头示意他俩找赵薇,让她拿主意。
  “赵老师,您要不去,就是打我们俩的脸。”
  “要不答应,我当场死这里。”
  “猴里猴气的,你们俩一点都没变,当年就没把我气死,现在又来了不是?”赵薇嘴上这么说,心里真感谢他们,更觉得他们有了出息,“以后好好发财,别像以前那样进局子里,我就吃饭。”
  “得,有您这句话,我俩将来非把北京城买下来不可,让您天天吃,都没处躲。”
  “又来了不是。办手续吧。”赵薇言归正传。
  别看两个学生平时贫嘴滑舌,交接帐目可不马虎,很快审了合同,认真地签了字,同时打电话让人来取货。
  来人运货的时候,王冰谭丽他们都在场,见赵薇含而不露,弹指间将一个赔钱的生意挽救下来,都啧啧地慨叹。王冰说:“以后干事,特别是自己的事,不能靠算,还得凭本事,蒙别人行,别把自己蒙了。”
  “赵老师,以后有用得着我们哥儿俩的地方,说话,赔钱也干。”胖子说。
  “违心话,赔钱也干?嗤!”赵薇又可气又可笑。
  “这话,不是作为商人,作为学生说的。”瘦高个一本正经表达了两人的意思。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缄口。大家一时间突然发现人世间还有许多值得回味和咀嚼的东西。有些道理,你不点破,还总结不出来。
  “走啦,吃饭去。”
  随着胖子一声喊,十来个人同时上了各自的车。一笔生意,大家赚钱,这饭,能不香吗?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赵薇都在想,头一次自己做生意,险些失败。经过各种补救措施,才保障了不蚀本,其中多种因素造成。没有义子的投入,就根本不能去做生意。没有学生,就有可能赔钱。在国内,有朋友,有环境,什么样的买卖都敢谈。而彭勃呢,孤身一人,遇到问题,他是怎样解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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