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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林雪寒家。夜。
  朱力民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阴沉。沙发上一张报纸,他拿起报纸,随手气呼呼地撇到地上。
  卫生间里,林雪寒在漱口。
  漱完口,林雪寒来到客厅,将桌上的东西整理整理,又拣起朱力民扔在地上的报纸。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没有理会朱力民,之后转身进了卧室。
  朱力民跟进卧室。
  林雪寒铺床,朱力民默默注视着林雪寒的背影。
  朱力民极力控制情绪:“我想请你对于今晚的行为作出解释。”
  林雪寒没有转脸:“一件非常残忍的残害妇女案件,就是我昨天刚刚采访的案子,涉及到姓胡的家族——案犯是他的弟弟和儿子,而且据受害人揭发,他涉嫌包庇案犯。”
  朱力民:“我很难理解,如果真是他弟弟儿子犯了案,他涉嫌包庇,那也有法律去管,犯得着你对人家来那一套吗?何况是在那样一个场合!”
  林雪寒转身拿睡衣:“对不起,如果败坏了你的兴致,或扫了你的面子,我表示遗憾。”
  朱力民想发作,又忍了忍:“不仅仅是我的面子,还有对别人尊重不尊重,你是记者,是文化人,应该懂得这一点!”
  林雪寒:“如果和我打交道的人不值得尊重呢?”
  朱力民终于忍无可忍,一肚子火气喷发而出:“你什么人都不会尊重!对我,你尊重吗?看看从昨天到今天你所有的表现,哪一样能说得过去,哪一样做的哪怕是让人心里稍稍能感到舒服一点点?不错,我们之间有矛盾,有别扭,但不至于就这样过不去吧?雪寒,我不理解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
  林雪寒吃惊地望着丈夫因激动而变了型的脸孔,眼里溢出一种难以沟通、难以被理解的痛苦而复杂的神情。

  街头。晨。
  报贩在街头叫卖《南洲日报》。
  报贩:“请看今天的《南洲日报》!发生在本市骇人听闻的残害妇女案——丈夫给妻子脸上泼硫酸,受害者向报纸投诉申冤!看啊,《南洲日报》!今天的《南洲日报》!”
  有人涌向报摊买报。买到报纸的人翻寻报贩叫喊的消息。
  买报人:“没有啊,哪登着泼硫酸的事?”
  报贩忙于出售报纸,头也不抬:“三版右下角,‘读者信箱’栏目。”

  旺佳家具公司工厂。日。雨。
  一位漂亮的姑娘在读《南洲日报》。她是江宁宁。
  这是一间破旧的木板房办公室。衬托江宁宁身影的是一把吉他。吉他挂在木板墙壁上。墙壁裂了逢,用纸条糊着,但室内整洁,显出办公室主人不俗的情致。除了那把吉他外,还有墙上雅致的风景画,墙角木板架上插在一只竹篓里的野芦花。
  江宁宁显然被报纸上刊登的汪海婷的信震惊了,心绪很不平静。
  她拿着报纸,缓缓站起身来,凝神静思。突然,她似乎拿定了主意,迅速将报纸折起,装进提包。
  江宁宁走出办公室,发现天下起了雨,回身拿了把雨伞,钻进雨幕之中。
  她的身后,是一个破旧的木工厂。油毛毡棚子下工人们正在干活。

  京洲律师事务所楼外街头。日。雨。
  雨幕中,江宁宁打着伞,静静地站在马路边。
  她的目光注视的方向,是一栋大楼的门口。大楼门口挂着几个单位的金属标牌,一只标牌上标明“京洲律师事务所”。
  正是中午下班时候,大楼内不断走出下班的人们。
  一位英俊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大楼门口。
  伞下的江宁宁眼里闪出一束亮光。
  男子没带雨具,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拿张报纸顶在头上,匆匆步入雨中。
  江宁宁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男子的身影。
  男子在雨中疾步向马路奔来,他想拦出租车,但出租车都已载客。当他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江宁宁:“沈松林!”
  男子一愣,蓦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江宁宁。
  男子:“宁宁!”
  江宁宁走向沈松林,手中的雨伞遮盖在两人头顶。

  街头。日。雨。
  一把雨伞。沈松林、江宁宁并肩走在伞下。
  沈松林表情不太自然,甚至有点窘迫。
  沈松林:“下雨,你来这里干吗?”
  江宁宁没说话,也没看沈松林,目光沉稳,神色平静。沈松林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她将伞向他倾斜,雨丝飘洒在她的身上脸上。
  沈松林从江宁宁手中接过雨伞,将伞朝她倾斜过去。
  沈松林不安地:“是不是有事,宁宁?”
  江宁宁:“找个避雨的地方,我让你看张报纸。”
  沈松林:“好,就那家咖啡店吧。”

  咖啡店。日。雨。
  沈松林、江宁宁走进咖啡店,在一张桌前坐下。
  服务小姐送来饮料单:“二位要点什么?”
  沈松林向江宁宁征询:“咖啡怎么样?”
  江宁宁点头。
  沈松林吩咐服务小姐:“两杯咖啡。”
  江宁宁从包里拿出报纸,递给沈松林:“第三版右下角,我想请你看一看。”
  沈松林打开报纸,看了一眼:“这封来信?”
  江宁宁点头。
  沈松林低头看报。
  咖啡送来,江宁宁加了奶和糖,搅匀,推到沈松林面前。
  沈松林礼貌地:“谢谢!”又埋头读报。
  江宁宁给自己的杯子里加了奶和糖,慢慢地搅着,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沈松林。
  沈松林很快看完报,抬起头,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江宁宁:“信很简单,但这个叫作汪海婷的受害者透露的案子令人震惊,她太悲惨了!”
  沈松林:“你是想叫我为汪海婷提供法律援助。”
  江宁宁庄重地:“她一定很需要律师。”
  沈松林很果决:“这个案子我无偿接了!”
  江宁宁黑亮的眸子里溢出欣慰满足的笑意。
  外边的雨停了,充满南国风情的大街上,展现出一副鲜亮如画的独特景致。

  报社社会新闻部办公室。日。
  办公室内读者不断打来电话,询问“汪案”详情。
  林雪寒正在接答读者电话:“……嗯,伤害很重,目前仍在医院接受治疗……是的,汪海婷是本市人,信是她姐姐亲自送到报社来的……好,我会把你的意见转告我们领导。再见!”
  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林雪寒又拿起电话。
  林雪寒:“是报社。……汪海婷案件详情?现在报纸决定发表的就是这封信,对不起,我很难再详细告诉你什么……当然,报社派记者采访过受害者,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
  赵正准备打另一部电话,刚要往起拿,铃声响起来,伸出的手又缩回:“准是又问案件的,什么也别干了,光接电话得啦!”
  陈小菱奔向电话:“我来接。”
  林雪寒继续通话:“……我想会的,司法部门和领导部门是会重视的。……不,不用谢,再见!”
  陈小菱回答读者询问:“……会不会发详细报道?我也很难讲,这是报社领导上的事情,你注意看报吧,也许会。好,再见!”
  陈小菱放下电话,一脸的不满意:“瞧瞧,多难受,都不知道怎么给读者解答!读者的要求这么强烈,雪寒的文章怎么就不能发?太没道理了!”
  赵正见电话闲下来,拿起拨号:“喂,是顾总吗,告诉你,你们影楼开业的消息发了,今天的报上,看到了吗?……”
  另一部电话又响,林雪寒急忙去接。
  办公室的情景王强辉都看在眼里,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声不响,走出办公室。

  牟思萱办公室。日。
  牟思萱低头看稿,王强辉推门而入。
  王强辉:“牟总,汪海婷的信见报后反响很强烈,读者电话不断,都想知道案件的详细情况。”
  牟思萱:“是吗?嗯,可以想象。”
  王强辉:“我认为林雪寒的文章可以发了,不但发,还应加编者按,旗帜鲜明地表明我们的看法和态度。”
  牟思萱不动声色:“等等看,再等等看。”
  王强辉:“牟总,我不知道你还犹豫什么,我看发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发我们反倒很被动。”
  牟思萱轻轻摇头:“最重要的声音还没有传来啊!”
  正在此时,电话响起。
  牟思萱接电话:“是,我是牟思萱。……没什么背景啊,是我们自己决定发的,信是受害者家属送到报社来的。好,再见。”
  放下电话,牟思萱若有所思。
  王强辉:“谁的电话?”
  牟思萱:“市政府办公室,问发汪海婷的信有什么背景。”
  王强辉不解:“市政府办公室问这是什么意思?”
  牟思萱笑笑:“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等着看吧,马上就要打雷闪电。”

  市政府李成亮办公室。日。
  李成亮恼火地拍着案头的《南洲日报》发火:“乱点火,瞎放炮!我还以为是哪位领导批转给他们的,谁都没批,冷不丁捅出这么一封信是什么意思?”
  李成亮的面前站着办公室秘书。
  秘书小心翼翼地:“他们好象也没给其他有关部门打过招呼。”
  李成亮:“好啦,你走吧。”
  秘书退出,李成亮拨电话。
  李成亮:“牟总编吗?……”

  报社牟思萱办公室。日。
  牟思萱接电话:“是我,啊,李市长……”

  李成亮办公室。日。
  李成亮对着电话:“你们报上发的那个姓汪的妇女的信我看了,南洲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震惊,很痛心,作为市上一名主要领导人,我会责成司法部门依法办案。但现在我想给你说的是,这封信合适不合适公开在报上发,发出后在社会上会引起什么反应,会产生什么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牟思萱办公室。日。
  牟思萱对着电话:“李市长有什么想法可以给我们指示。”

  李成亮办公室。日。
  李成亮:“市政府正在全市全面推行‘南洲形象工程’,树立南洲美好形象,是我们进行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先决条件,形象坏了,牌子砸了,自个先把自个脸上抹得五麻六道,谁还有心气搞建设?谁还跑到这来投资?牟总,你心里应该有这个数啊!”

  牟思萱办公室。日。
  牟思萱:“汪海婷的情况很惨,案子发了半年,还没人管,我们发她的信是想引起有关方面注意,督促尽快依法办案。”

  李成亮办公室。日。
  李成亮有点不耐烦:“这不用解释,考虑问题应从大处着眼嘛!案子问题,你们可以把信转交有关部门,不行了还可以写内参,不是什么事非得要在报上公开发不可,报纸应该加强正面报道,多宣传一些积极向上的东西。我提醒你,最近市上与加拿大有一个大的合作项目,我需要一种良好的气氛,需要一个美好的南洲形象,你不要给我帮倒忙!我再提醒你,《南洲日报》是市委机关报,重要报道必须请示市委!”

  牟思萱办公室。日。
  牟思萱怔怔地放下电话。
  他心事重重地在室内踱了几步,又拿起电话。
  牟思萱:“小刘,通知召开社委会。”说完又补充一句:“让林雪寒也列席参加。”

  报社会议室。日。
  会议室里坐着七、八位社委,林雪寒坐在后排椅子上。
  牟思萱主持会议。
  牟思萱:“临时开个短会,主要是传达李成亮市长关于报道汪海婷一案的电话指示,再定一下我们下步的做法。李市长对我们发汪海婷的信不满意,认为与正在大力推行的‘南洲形象工程’有冲突……”
  社委们一听便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林雪寒备感意外。
  牟思萱挥挥手:“先听我往下讲……”

  小镇街头。日。
  一张台球案子支在一家杂货店门口。几个青年围着案子打台球。
  一个嘴角叼根烟的青年一连几杆都将球打进网袋,旁边有人叫好,青年不胜得意。他是胡满。
  一辆豪华小轿车从远处驶来,驶过台球案,小轿车突然停住。车上坐着胡龙广。
  胡龙广望着打台球的胡满,吩咐司机:“摁摁喇叭。”
  胡满听见喇叭声,回头一望,扔了球杆,吐掉嘴角的烟,快来到步小轿车前。
  胡满隔着车窗望着胡龙广:“爸爸,有事?”
  胡龙广没好气地:“上车!”

  报社会议室。日。
  报社社委会进入尾声,牟思萱作最后的总结。
  牟思萱:“……基本上就这样吧,在司法机关正式结案前,报纸就‘汪案’不再发任何报道。好啦,谁还要说什么?——林雪寒,我想你有要说的吧?”
  林雪寒站起来,尽量控制情绪:“对于社委会的决定,我很遗憾,做为一个记者,这意味着让我在一件关乎是正义战胜邪恶、还是邪恶战胜正义的交锋中放下手中的笔,这是很难接受的。”她苦笑了一下,似乎无可奈何,但突然又扬起头,脸上换上一种执着坚定的表情:“是的,我不能接受这个决定,准确地说,我不能接受投降。请问,我可以把我的意见直接向市领导反映吗?”
  牟思萱似乎在提醒:“你别忘了,现在我们传达的正是市领导的意见。”
  林雪寒似乎也在提醒牟思萱:“你也别忘了,你传达李成亮市长的指示里,市长要求我们重大报道要请示市委。”
  牟思萱:“你要找市委?”

  万顺集团公司办公楼。日。
  万顺集团公司办公楼是一座外表豪华却又显俗气的小二楼,里边装修亦如此,透露出一股暴发户气息。
  胡龙广走进办公楼,楼内碰见他的人都对他显得必恭必敬。
  胡满随胡龙广走进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胡龙广在老板台前坐下,胡满大大咧咧打开墙角小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啪的一声打开。
  胡龙广脸色阴沉:“先放下!”
  胡满有点吃惊,但并不害怕:“怎么啦?”
  胡龙广:“把门关上!”
  胡满回身合上办公室门。
  胡龙广:“看看你的样子,警服不穿,歪叼根烟,跟街面上一帮子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混在一起打台球,还有没有个民警样?”
  胡满:“不执行公务,玩玩怎么啦?碍着谁啦?”
  胡龙广:“你给我闭嘴!”
  胡龙广声色俱厉,正要发作,门被一青年男子推开。
  青年男子:“胡总,他来了。”
  胡龙广:“让他进来!”
  青年男子将门开大,一个衣着不整、猥猥琐琐的人走进。这是胡龙泰。青年男子退出,合上门。
  胡龙泰朝胡满点点头,冲胡龙广笑笑:“叫我来有事?”
  胡龙广将胡龙泰盯了半天:“我问你,这些日子在啥地鬼混?”
  胡龙泰:“没混,没混,跑点买卖。”
  胡龙广:“跑买卖跑到赌场去了?好自在啊!”
  胡龙泰:“今个有点空,刚摸了三圈。”
  胡龙泰说着就要坐下,胡龙广却呵斥了一声。
  胡龙广:“过来!”又转向胡满:“你也过来!”
  两人走到胡龙广面前。
  胡龙广向两人扔过一张报纸:“看看,看看上边是什么!”
  是《南洲日报》,两人看见了上边的信。
  胡龙泰恶狠狠地:“臭婊子,当初就该作死她!”
  胡龙广:“放屁!惹的麻烦还嫌小?”
  胡满:“她怎么能跟报纸挂搭上?”
  胡龙广瞪着两人训斥:“混帐!一对混帐!看看你们捅的漏子!”说罢又狠狠瞪了胡龙泰一眼:“记者都见到你媳妇了!”

  市委办公厅。日。
  大楼门口,林雪寒将填写好的会客条交给守门的老头,老头示意林雪寒进门。
  某办公室内,一秘书模样的人一口回绝了林雪寒要见田岭书记的请求。
  秘书:“田书记不在家。”
  林雪寒:“我知道田书记在省里开会,我想知道怎么和他联系。”
  秘书:“只能电话联系。”
  林雪寒:“那么电话号码你能告诉我吗?”
  秘书:“对不起,不能,尽管你是记者,我们不能告诉你。”
  林雪寒:“为什么?”
  秘书:“不能影响他开会,再说随便谁来打听书记的电话我们都告诉他,这可能吗?”
  林雪寒耐住性子:“我有重要事情要请示田岭书记,必须马上和他取得联系。”
  秘书:“每个找书记的人都这样说。”
  林雪寒有点忍不住了:“那就需要你区别对待,否则要你们这些守在办公室的人干什么用?”
  秘书火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林雪寒冷笑:“话说得难听了,你受不了了,是不是?告诉你,老百姓比你受不了的事更多。我熟悉田书记的脾气,他作常务副市长时我就采访过他,像你这种僵死教条的办事作风他决不会欣赏!好了,你不告诉我我去省上找,在省城寻找一个参加省委会议的市委书记总不至于难倒我吧,我相信总不至于要在报纸电台登寻人启事。”
  秘书:“你别乱来!”
  林雪寒:“怎么是乱来?我给你说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请示市委书记,你作为市委办公厅一名工作人员,却抱定一个极简单的理由搪塞我,我也只有亲赴省城面见书记了,也好顺便向书记反映一下,一个记者与他通话如此之难,很难想象他与一般老百姓怎么沟通。好了,再见!”
  秘书怔怔地站在那里,林雪寒快走出门了,他急忙叫住。
  秘书:“等等。”
  林雪寒转回身:“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田书记吗?”
  秘书叹口气:“我先给田书记打个电话。”

  报社牟思萱办公室。日。
  王强辉推门而入,牟思萱示意他坐下。
  王强辉:“牟总,什么事?”
  牟思萱:“林雪寒找田岭书记啦?”
  王强辉:“田岭书记不在市里,正在省里开会,林雪寒设法打听到田书记的电话,已经联系上了。”
  牟思萱微微摇晃着脑袋似是感叹:“这个林雪寒挺有能耐。哎,田书记什么态度?”
  王强辉:“田书记说他没看到报纸,要求林雪寒把报上汪海婷的信,还有林雪寒写的采访文章,一块传真给他。林雪寒已经传过去了。”
  牟思萱:“这么说,田书记很重视?”
  王强辉没吭声。
  牟思萱沉思了一下,眯缝起眼睛盯着王强辉:“你说说看,田书记会怎样表态?”
  王强辉:“难说。”
  牟思萱有点不安:“弄不好这局面挺复杂哩,——嗯,给我一支烟!”
  王强辉掏出烟,帮着点着。牟思萱吸了一口,马上咳嗽起来,正好这时电话响起,牟思萱忍住咳嗽,拿起听筒。
  牟思萱:“我就是……噢,是田书记呀!”他急忙灭掉手中的烟。

  某宾馆房间。日。
  南洲市委书记田岭站在窗前,面对窗外,手拿话筒在打电话。
  田岭:“记者传过来的材料我都看了,我很震惊,像这样残害妇女的案件案发半年竟没人管,令人难以容忍!我已给公安和检察部门打过电话,让他们马上立案侦察。记者的文章我看你们报纸可以发,党报应为人民群众撑腰说话,与人民群众一道同邪恶势力进行坚决的斗争!这不该有什么犹豫!”

  报社牟思萱办公室。日。
  牟思萱拿着听筒,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田书记,有个情况,李市长……嗯,李市长对于报道这个案子有所担心,他担心影响南洲的形象,专门给我来过电话,当然,你的指示我们会坚决执行,但你和李市长之间……嗯,李市长那里是不是就由你打招呼了?”

  某地宾馆房间。日。
  田岭拿着电话筒:“你们林记者给我讲了,我已初步和李市长交换了意见,当然,我们还会进一步沟通。”

  牟思萱办公室。日。
  林雪寒推门进来。
  林雪寒:“牟总,叫我来有事?”
  牟思萱向身边的王强辉示意:“你说。”
  王强辉情绪高涨:“田岭书记刚才打来电话,同意报纸报道汪海婷案件。”
  林雪寒兴奋地:“真的?太好啦!”
  牟思萱:“还不是你的本事嘛,想捅就能捅到市委书记那里,人在外边也能被你抓到!坐,坐,商量商量怎么发吧。”
  王强辉:“我看明天就见报?”
  林雪寒略一思索:“能不能再给我两天时间?”
  牟思萱和王强辉都一愣。
  林雪寒解释:“写《汪海婷探访记》,原来是打算和汪海婷的信配在一块发,现在汪海婷的信先发了,报纸再拿出文章就应该更有分量。我想再进一步把采访范围扩大,从一个新的角度切入,把《探访记》扩充成一篇更有分量的详细深入的报道。”

  幼儿园。黄昏。
  晶晶的小脸贴在幼儿园教室窗户的玻璃上朝外张望。
  幼儿园院子里出现林雪寒的身影,她匆匆朝教室走来。
  晶晶看见妈妈,兴奋地撒开腿跑出教室。

  麦当劳店。夜。
  美丽的城市夜景。明亮醒目的麦当劳标志。
  麦当劳店内,朱力民手捧两只托盘,林雪寒手捧一只,跟在晶晶身后,找到座位坐下来。
  晶晶兴高采烈:“爸爸妈妈别动,让我来!”
  晶晶调换着桌上的托盘:“这是爸爸的巨无霸,这是妈妈的吉士汉堡,这是我的麦香鸡。这是薯条,哎,这儿有番茄酱,薯条蘸番茄酱可好吃啦!”
  朱力民、林雪寒很乐意听女儿的吩咐。晶晶捏薯条蘸了番茄酱,分别送进爸爸妈妈的嘴里。
  晶晶:“好吃吧?”
  朱力民夸张地:“好吃!好吃!”
  林雪寒也连连点头。
  晶晶:“哎,别急,咱们还没碰杯呐!”
  林雪寒笑笑:“喝酒才碰杯,晶晶,这是可乐呀。”
  晶晶:“可乐也碰!”
  林雪寒、朱力民只好随着晶晶举起盛可乐的大纸杯。
  朱力民:“晶晶,你想说什么啊?”
  晶晶偏着脑袋想了想:“我想说…..嗯,祝爸爸妈妈……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朱力民和林雪寒都笑起来。
  朱力民:“嗬,你这是做广告呀!”
  两人分别和女儿碰杯。
  晶晶:“爸爸妈妈也要说!”
  朱力民:“好,我们祝晶晶……”
  晶晶打断朱力民的话:“不,你们俩——”她竖起两根小手指头往一块一点:“我看着你们俩碰,还要说,说你们自个的。”说完调皮地盯着爸爸妈妈。
  朱力民和林雪寒对视,一瞬间脸上都划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但很快恢复常态。
  林雪寒:“来,为我们各自正在进行的事业——”
  朱力民:“但愿我们都有一个好心情——”
  两只杯子轻轻相碰。

  饭店咖啡厅。夜。
  咖啡厅的小乐队演奏着音乐。
  距乐队不远,蒲心易和赵正坐在一张咖啡桌上。
  赵正正在云山雾沼地向蒲心易吹嘘自己在新闻界的能量。
  赵正:“……北京、上海、广州,西安、武汉,各大城市新闻界一起调动起来,集中进行地毯式轰炸,画和介绍性文字可以一起发,造成一种铺天盖地的强烈的轰动效应,本人的经历嘛,也应该突出一点神秘色彩,该含糊的地方要含糊,该渲染的地方一定要浓墨重彩地渲染,比如三进西藏、五上云贵高原去写生……”
  蒲心易微微而笑:“还是客观一些为好,不要太不着边际。”
  赵正:“那当然,那当然,决不会过分,理想的宣传效果就是既让人觉得新奇、感兴趣,又要让人信服,不觉得是在瞎捧瞎吹,我们办报纸的,这种分寸感还是把握得住,你就放心好了。”
  蒲心易审视地望着赵正。

  孙南彝家。夜。
  孙南彝家是座带有小院的独立住宅,显得宽敞而舒适。
  孙南彝已洗过澡,换上了睡衣,正坐在书房沙发上翻报纸,门铃响起来。
  孙南彝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胡龙广。
  孙南彝:“噢,胡老板!”
  胡龙广:“对不起,不打搅吧?”
  孙南彝将胡龙广让进屋。
  胡龙广环顾左右:“夫人不在家?”
  孙南彝:“出差了。嗯,这么晚了,有事?”

  饭店咖啡厅。夜。
  蒲心易:“我关心的是有把握的究竟有多少报刊,而且他们能给多大的篇幅,时间嘛,也必须有个限度。”
  赵正:“你想要多少新闻单位,你说吧!我赵正别的能耐不敢说有多大,但在我们这一行里,想干点什么事还没难住过我。去年珠宝界一位朋友推出一件翡翠作品《枫桥夜泊》,整个宣传包装是我一手策划安排的,发了多少文章?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连哈尔滨、呼和浩特的报纸都发出了照片和文章,更别说南洲、北京和上海了。”
  蒲心易:“好,赵先生,你很有热情,我很感谢,我们之间第一次合作,信誉为本,希望能够成功。”

  孙南彝家。夜。
  孙南彝和胡龙广坐在客厅沙发上,胡龙广满脸期待地望着孙南彝。
  孙南彝毫无表情,不看胡龙广,慢条斯理地:“昨晚吃饭,林记者与你唇枪舌剑,我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事,今个看了报纸才明白。老胡,明说吧,你弟弟他们惹的麻烦大了,你谁也别找,没用!听候司法部门处理吧!”
  胡龙广分辨:“我审问过他们了,硫酸根本不是他们泼的,是汪海婷想自杀,想自杀还想架祸于人。”
  孙南彝冷笑:“笑话!想自杀什么方法不行,非得拿硫酸折磨自个?”
  胡龙广:“这就说不清了,世上什么怪事没有?还有人吞刀子咽剪子哩!”
  孙南彝:“老胡,太离谱了吧!你信你自己的话吗?”
  胡龙广软了下来,叹口气:“我是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啊……”他抬起头,又满怀希望地:“不论怎么说,这么晚我来找你,就是请你想办法帮我迈过这一坎儿,我的事你孙助理不能不帮吧。”
  孙南彝站起来,态度坚决地:“你的事我可以帮,但要看是什么事,这种事我帮不了!告诉你,今天报上登的不算什么,下面还有的是重磅炸弹!”
  胡龙广:“重磅炸弹?”
  孙南彝稍一犹豫,但还是说出来:“今天田岭书记从省城给李成亮市长打回电话,支持记者公开报道汪海婷案件,报纸随后还有重头报道!”
  胡龙广吃惊:“就是那个林雪寒?她要报道什么?”
  孙南彝似乎不愿意回答,又坐回沙发上。
  胡龙广急了:“这事报纸越捅会越大,有没有什么办法制止?”
  孙南彝:“李市长本来不同意报纸报道这个案子,田书记发话了,连他也不能不表示同意,谁还有什么辙?”
  胡龙广恼恨地:“妈的!”
  孙南彝白了胡龙广一眼:“法不容情,谁犯案谁担着,这道理你该懂吧?”
  胡龙广将目光慢慢移到孙南彝脸上,阴沉地一笑:“好,我有我的办法。但上头有些事,孙助理——”他的话变得软中有硬:“就算我求你,你还非得照应不可!”
  孙南彝茫然疑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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