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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春蚕到死丝方尽


  第二天一早,文祥还在床上,胡妁就兴冲冲地来了。
  “快走!我给你介绍一位好朋友!”胡妁急着说。
  文祥伸个懒腰,说:“老实说,我对什么新朋友兴趣不大。倒是昨天尊者一席话,加上这房子悬在半空中,让我一夜没睡好觉!”
  胡妁说:“你以为我就睡得好了?要知道,我已经活了六十年了!老天,几乎是白活的!我把尊者说的话,转述给一位老友,谈了一个晚上,他说非要认识你不可!”
  文祥觉得奇怪:“认识我?该去认识尊者才是!”
  胡妁说:“你是胡涂还是来头太大了?不要说聆听尊者开示,一般人修了几十个轮回,连亲一下尊者脚趾的机会都没有!”
  文祥淡淡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
  胡妁说:“对你或许没什么,我可是活了六十年,第一次有此殊荣!”
  文祥知道又说错话了,除了感情外,自己从来没有看重过什么。这种疏离的态度,恐怕别人要疑心自己太过骄傲了。
  文祥惭容满面,忙说:“胡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请你原谅。这几年来,我很少与人交往,也不太在意身边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有点思想麻痹了,有时我自己都在怀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胡妁问:“你找到答案了没有?”
  “很不幸,我还在寻找。”
  “那我比你幸运,我认为我已经看到了。”
  “啊?能不能分一点给我共享呢?”
  “这就是我急着来找你的原因,”胡妁停了一会,试探地问道:“抱歉,你昨天告诉我说在开会前没有事情的,是不是另外还有节目?”
  “啊!没有,我只是怕有朋友来找我。”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计算机会通知。”
  “麻烦就在那位朋友反对用计算机。”
  “反对用计算机?怎么可能?”
  “是呀!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妁想了一想,问:“那你打算留下来等他?”
  文祥说:“也不是,我只是在想有什么方法能保持联系?”
  胡妁说:“这个简单,我们在门上装个答录像机就是。”
  其实,这也是一项计算机服务,却与计算机没有直接的关系。胡妁激活服务目录,选了答录像机,将位置设定在门口,功能是问答录像。
  两人走出房门,见门上有一个小窗,窗内有个文祥虚拟的影子。胡妁对影子说:“请问文祥先生在不在?”
  那个虚影说:“我现在不在,请贵客留下连络方式!”那声音维妙维肖,两人听了都笑了出来。
  “怎么样?这样放心了吧?”
  文祥看了半天,最后笑着说:“看自己说自己不在,怪别扭的。”

         ※        ※         ※

  胡妁的那位朋友姓李,叫不俗,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一张长长的马脸,两道浓浓的眉毛,满脸连腮的胡子,剩下来的空间全给粗大的五官塞满了。连他的声音都好象挤塞在喉咙里,有如狂风刮枯枝,沙沙哑哑的。
  “不公平!”李不俗把文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禁不住叫屈起来了:“不公平!我哪点比不上你?偏偏活佛就不来找我!”
  “就凭你成天抱怨,活佛耳朵都要聋了!”
  “聋了?那我抱怨的声音再大一点!”
  “李兄,你真的想见活佛?”文祥心想,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卖一点面子。
  “我想见活佛?”李不俗大笑起来。
  “你不是刚刚还在抱怨吗?”
  “是呀!我是抱怨活佛怎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活佛要来找你?”文祥越来越胡涂了。
  “救他呀!让他成佛呀!”李不俗笑道。
  胡妁知道文祥是个死心眼,忙插口说:“老李,你怎么一见面就开玩笑,人家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是吗?”李不俗瞪了胡妁一眼,说:“你为什么不先给我美言几句?”
  “美言?”胡妁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够美吗?”
  李不俗叹气道:“我本来自以为很美的,昨夜被你那阿弥陀佛一念,我今天决定要出家做和尚了。阿弥陀佛!”
  “做和尚?哼!”胡妁啐道:“我还以为你昨天已经成佛了!”
  李不俗摇摇头,说:“不错!‘明心见性,立地成佛’。只是我偏偏神魂颠倒,神佛不分。老实说,一时之间想通很容易,要做到明心见性却难!难!难!”
  文祥大有同感:“我没有想过要成佛,昨天听尊者一席话,表面上简单得要命,可是再自我检讨一下,才发觉连一成都做不到!”
  李不俗摇头说:“我和你正相反,这些道理好象很难,可是我都做到了!”
  “那不是很好吗?”
  “不好,每次做到了,马上又胡涂起来。”
  胡妁不耐烦了:“老李,我好心给你介绍朋友,你却来打禅机!”
  李不俗说:“这样吧!昨天听你一席言,我顿悟今是昨非。我得到一个左道消息,就在上次我带你去的那个风火洞中,现在有人正在开小会。老实说,我是骑墙派,谁是谁非我不管,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倒可以带路。”
  胡妁说:“管别人开会做什么?”
  李不俗说:“这个会与你可能无关,却与红教的盛会大有干系。”
  胡妁说:“那我们赶快通知尊者。”
  李不俗摇摇头说:“不好,我说过这只是左道消息。”
  胡妁对文祥说:“那我们去看看再说。”文祥是无可无不可,便点头同意。胡妁又对李不俗说:“阿弥陀佛!总算你回头是岸了。”
  李不俗说:“未必!我说过,我有时刚刚明心见性,马上又拿起屠刀了。”
  三人便离开咖啡厅,走出酒店,乘磁浮梭到了市区外缘。那里有一个公园,此时游人不多,李不俗领着二人绕来转去,小心地躲开闲人,最后走到一个不起眼的乱石堆前,停了下来。四顾无人,李不俗悄声地对二人说:“待会千万不要出声,只要悄悄地跟着我,保证没事。在洞中行走千万要小心,这些石块没有经过磨损,非常尖锐。”
  说罢,他便侧身从一块突石边绕了进去,二人也紧跟着进入山洞。
  这风火洞是个地下洞窟,与地球上的地洞大不相同。地球洞窟多半是在地层变革下,一些生物尸体沉积后,其碳酸盐形成的石灰质夹杂在地层当中。再经过雨水渗透,将其中水溶性的碳酸盐溶解,流入地下水道,最后形成深长的洞窟。这种洞穴多半嘘窦嵌空,乳柱交络,常有虫豸藏匿其间。
  火星上没有石灰岩,也没有长时期的侵蚀及风化作用。因此这里的洞窟都是火星温度降低时,由于星球重力不大,气体逃逸的速度快,岩浆迅速冷却所形成。在岩浆瞬间凝固时,岩块与岩块间,遂留下崩裂的缝隙,风火洞便是由这种连续的间隙回环叠构而成。
  甫由光明进入黑暗,众人眼前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想不到文祥右腕那串佛珠,却渐渐发出淡淡的红光,照得三尺之内凹凸分明。李不俗见了,大为欣羡。
  李不俗驾轻就熟,在那些嵌裂透漏的缝隙中钻来转去。由于洞隙不仅多,而且交错间杂,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子。没转上几次,胡妁与文祥就失去了方向感。
  由于洞内户窦环转,没有轩旷处,共鸣声不大。加上风声尖锐,不时由石隙中呼啸而过。三人脚步声虽沙沙不绝,倒是与环境融而为一。
  胡妁最怕密闭空间,三人愈是深入,她心中愈是紧张。到后来,她终于忍不住了,往前抓住李不俗的手,轻声说:“还有多远?”
  李不俗大惊,回身一把掩住胡妁的嘴巴,一面仔细聆听,还好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手,慎重地对胡妁摇摇头,并抓起她的手,放在她的嘴巴上。
  又走了几个转折,渐渐听到嗡嗡的人声。再走一会,在缝隙窾漏中,竟有丝丝晃动不停的光影投了过来。
  李不俗掩在一块大石后面,前面传来的人声已经非常清晰。文祥与胡妁跟过去探头一看,前面是个圆耸明豁、可容二三十人的空穴,显然经过人力开凿,中间一片甚是平坦。约有二十多个人围坐在地,四周竖着二十余支篝火。那火把很像旧时的煤气灯,火焰略带青色,向上急喷而出,看上去温度极高。
  正在说话的是一个白种女子,她金黄的长发垂肩,眉目清秀,看上去约有二十来岁。她的神态极为坚定,说话时常用手拂开散落的秀发。只听她说:“成败当然不是重点,但是摩尔那批人怎么办?”
  坐在她右侧的是一个中年白种人,他也是一头金色长发,一身太空劲装,他说:“珍妮!别管摩尔了,他们有他们的计划,我们有我们的方法。”
  珍妮说:“没有摩尔的混码器,我们的方法绝不可行!”
  哈瑞笑着说:“贝西!你告诉她!”
  在圆圈的另一边,贝西斜躺在一个壮汉怀中,懒洋洋地说:“唉呀!哈瑞,这有什么好说的?你又不是不了解珍妮!她只想着摩尔那玩意!”
  珍妮一听大怒,手一抬,一点黄光直扑贝西而去。
  那壮汉不慌不忙,两只手指一挟,一粒黄色弹珠在他掌心上溜溜地转。他一面把玩,一面轻蔑地说:“珍妮,不是我说你,凭这种玩意,也想和当局作对……”话还没说完,那弹珠突然爆炸,一股刺鼻欲呕的臭气,立时向四方激射。壮汉首当其冲,怀中的贝西也避之不及,二人连翻带滚地躲开,一时又吐又呕。邻座诸人尽遭波及,顿时乱成一团。
  珍妮笑得打跌,连呼:“狗屎!狗屎!”
  壮汉骂道:“婊子养的!”
  珍妮说:“这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等中了香弹,你们连叫饶都来不及了!”
  壮汉还在叫骂,总算那贝西识相,捂住鼻子,一把将他拉到洞外去了。这时洞内臭气瀰漫,人人掩鼻不迭。哈瑞皱着眉头,叹气说:“也难怪别人瞧我们不起,除了自己臭自己,我们还能做什么?”
  珍妮说:“都是贝西!她凭什么骂我?”
  “有人敢骂你吗?算了吧!我们解散算了!”
  “解散就解散!吓倒谁了?”
  珍妮站起身来,回头拿起火炬就往洞口走去,哈瑞和其它几个人,也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面目白净,鹰鼻鹞眼的小个子,坐在地上大声说:“我们果真又被摩尔说中了,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每开一次会,就吵一次架!不成气候到这个地步,还想成大事?我看还是回去做小偷算了!”
  哈瑞忿忿地说:“尼克,你在说谁?”
  尼克说:“说谁有什么关系呢?问题在我讲得对不对?”
  珍妮已经走到半路,听了这话又回过头来,平静地说:“尼克,你说我们乌合之众是对的!说我们每开一次会就吵一架那就错了,我们是随时在吵,天天在吵,谁也不服谁!要说我们不成气候,不妨等着瞧!至于小偷嘛,你自己去做吧!”
  尼克说:“唉,只可惜最后一次机会就这样浪费了,可惜呀可惜!”
  珍妮说:“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都长生不老了,最后一次多得不得了!”
  尼克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
  珍妮诧异地说:“难道你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尼克说:“你真不知道河图洛书再度问世?”
  珍妮说:“我当然知道,又怎样?”
  尼克说:“又怎样?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珍妮哼了一声,说:“凭那些小道消息?你也太蠢了!”
  尼克大叫:“小道消息?算了吧,你们回去做梦吧!我们另起炉灶!”
  哈瑞急问道:“河图洛书怎么又扯上最后一次机会了?”
  尼克说:“据说在公元前二千九百五十年,也就是距今整整五千年前,在中国的洛水,有龙马驮书而出。后人根据这本书里的符号,设计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本书易经,这本出自洛水的书又称河图洛书。”
  哈瑞笑了,说:“不错,这些话珍妮早告诉我们了,谁都知道河图洛书不过是十进制的矩阵对称排列表,又怎样呢?你相信这些废话?”
  尼克不慌不忙地说:“那么你一定也听说过,当今的智能计算机,是根据《易经》的结构设计的!”
  哈瑞说:“你是说,照五千年前的那个河图洛书设计的?”
  尼克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姜森先生跟我说,目前的智能计算机有个非常重大的缺点,就是判断力不足。他研究不二老人遗留下来的文件,发现那老头原来是有意这样做的,很可能是不让计算机有判断力!”
  哈瑞说:“你越说我越不懂,这又与那张图有什么关系?”
  尼克说:“道理很简单,姜森相信不二老人已经把判断模块设计完成,而且就在计算机中枢里边,只要一组密码,就可以开启判断的功能!”
  哈瑞也猜到了,紧张地问道:“姜森说这个图就是密码?”
  尼克说:“姜森说,不二老人很神秘,和牛顿一样,相信宿命、重视象数。因此,河图洛书可能只是个象征,当它再度出世时,表示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到临。以他的判断,很可能就是开启判断功能的讯号,如果计算机得到了,把预设的程序打开,计算机就会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到那时……”
  珍妮插口说:“这只是他的臆测,你怎么随便就相信了?”
  尼克说:“你记得摩尔上次说的话吧?他已经知道为什么计算机判断力不足,目前只是不想去碰那组密码而已。”
  这一席话听得人人动容,他们大部分是高级科学家,拥有各种专业技术。他们相当清楚智能计算机的缺点在哪里,正因如此,他们才不服气,认为人类竟然甘愿受那没有判断力的“智能计算机”箝制,简直是不能忍受的耻辱。尤其是摩尔曾经当他们的面,证明了计算机很容易受骗,更坚定了他们的决心。
  在理论上,给智能计算机装一个判断模块,应该不是难事,连小猫小狗都有判断力,为什么智能计算机会没有呢?尼克说的不错,计算机一旦有了判断力,不论是高是低,对人类而言,都是坠入深渊,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慢慢的地走回原位,又成一圈。只有珍妮,犹自抱着火把,站在那里垂首沉思,看样子是陷入了长考。
  洞内静悄悄地,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就剩下石缝中传来的嘶嘶风声。
  过了很久,珍妮才抬起头来,对一个短发青年说:“若伯森!你快去请三位长老来!快!”那青年听了,拔脚就跑。珍妮大喝道:“慢慢走,放自然一点!”
  若伯森好象省悟过来了,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步走出洞外。
  珍妮也回到座位上,对众人说:“老实说,我一直不相信我们能有什么作用,每次来开会,总怀着一点期望。但是,一次一次只看到我们的无能、自私、愚昧、轻狂,所以今天我不要三位长老来参加。”
  贝西说:“珍妮姐既然对我们没有信心,现在为什么又要冒这个风险呢?”
  珍妮一听贝西改称她“姐”了,也报以善意的微笑,说:“其实我们一点风险都没有,这种秘密结社,不过是一种促进人性团结的行为。”
  贝西不解:“你是说,我们这样做计算机不管,还是不知道?”
  珍妮说:“计算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是在利用计算机所缺乏的判断力,只要我们的行为,没有触犯它认定的有害范畴,那就一点危险都没有!”
  哈瑞说:“你怎么知道触犯了没有呢?”
  珍妮说:“这太容易了,计算机的模式是固定的,只要它认定有害,就一定会处置。只是所谓的处置,除了重刑犯送到金星监狱外,其它都不足道介。我们曾仔细地观察记录,把它的处理模式详细整理分类,作成我们的‘行动手册’。”
  哈瑞终于懂了:“万一计算机有了判断力呢?”
  珍妮说:“我们只好永生做梦去了!”
  尼克激动地说:“姜森就是这样说的!他还说不论这个传言是真是假,但绝对是我们最后一次,而且唯一的一次机会!”
  贝西说:“什么机会?难道凭我们这几块料,就能推翻计算机王国?”
  珍妮说:“这是我的错,我没有告诉你们。我们的目标不是推翻计算机,而是要阻止这个河图的出现,或者毁掉它!”
  “好哇!这才好玩!”有几个人听了,兴奋地大叫。
  珍妮正色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果大家存着好玩的心理,还能成事吗?”
  尼克说:“这点我的看法不同,假如把这件事当做寻宝,大家一定都有兴趣,一定会更投入,成功率必然更高。”
  珍妮还要开口,就听得若伯森在外头喊道:“长老到!”
  大家一听,立刻都站了起来。珍妮首先鼓掌,一时洞内掌声如雷。
  在若伯森之后,有三位老者鱼贯进入,为首的一位已有七八十岁,白发白须,两眼炯炯,不严而威。一身白色连帽罩袍,除了面庞外,全身都遮掩在罩袍下。另一位身着黑袍,黑发黑须,跟在白袍长老左后方。还有一位褐发褐须褐袍,跟在右后方。三人的位置恰成一正三角形,步伐整齐一致。他们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胸前各挂着一个纯金镶红宝石的十字架,起码有三十公分高、五六公斤重!
  白衣长老一进来,略一环视,待掌声停止后,扯起尖锐的嗓门,问道:“今天到底有几个人参加会议?”
  珍妮忙说:“一共是三十四人!”
  白衣长老厉声说:“不对!是三十七人!”
  珍妮解释说:“连长老在内才是三十七人!”
  白衣长老说:“连我们就是四十人了!”
  哈瑞立刻四下张望,说:“那一定有外人混进来了!快找!”
  白衣长老一摆手,说:“不必找,我保证他们不出三分钟,就会自动前来报到。”接着,三位长老保持三角形位置,各自举起十字架,放在嘴上吻了一吻,然后向天拱礼。其余诸人都垂手肃立,直到长老们在珍妮身边坐定了,大伙才一一坐下。
  白衣长老对尼克说:“姜森可好?”
  尼克起立欠身说:“谢谢长老,姜森要我代为致敬。”
  白衣长老说:“不客气。你结婚没有?”
  尼克说:“结婚十年了,只是没有孩子。”
  白衣长老叹口气说:“岂止是你!所以我一再说,计算机就是魔鬼!放心,上帝只是考验我们,大家要有信心。”
  众人异口同声说:“阿门!”
  三位长老一出现,李不俗心里就开始打鼓,他早听说过这三个老人非常厉害。及至长老猜出他们在场,还说三分钟之内一定会现身,他就知道不妙了。
  他正在寻思对策,胡妁忽然觉得全身发痒,用手一摸,竟是一些蠕动不已的小虫。胡妁吓得花容失色,张口就要大叫,李不俗正打算叫二人赶快离开,回头一看胡妁神情怪异,连忙伸出手去,一把将她的嘴巴掩住。
  不掩还好,他手一伸出来,李不俗才发现自己手上爬满了蜈蚣,身上也开始发痒,彷佛千百万只蜈蚣附身,不停地在各处钻来钻去。火星上怎么会有这些昆虫呢?胡妁与李不俗明知这只是幻境,但是那种万脚钻身的感觉,却是如假包换。
  文祥见胡李二人神色紧张惊惶,接着又是手忙脚乱,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他直觉地用指语问文娃:“他们两个怎么了?”
  不料文娃却回答道:“我叫文娃,除了语言应用功能,我的通讯系统全部失效,请检查附近的环境,或者把我送到维修站。”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怎么回事呢?文祥一时也慌了手脚。
  李不俗见情势不妙,忙向胡妁打个手势,准备溜之大吉。才一跨脚,竟然踩在一块摇摇欲坠的悬石上。李不俗一惊,心理承受不住,大叫一声,转身便往前面跑去。他这一跑,胡妁也忍不住大哭大叫,跟着跑了出来。
  文祥眼见二人有如飞蛾扑火,自己不能一走了之,只好也跟着现身。
  等到二人跑到团团围坐的人群前面,在火炬光照下一看,哪里有什么蜈蚣?李不俗只好硬着头皮说:“各位,对不起,我们迷路了,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白衣长老一眼看到文祥右腕的念珠,点头说:“嗯,原来有恃无恐!”他瞧着文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文祥照实回答了。
  白衣长老又问:“你来做什么?”
  文祥不是机警的人,本来就不善说谎,心想倒不如实话实说,大不了也只是个生死的问题。他不慌不忙地说:“听说你们在这里开会,我们特别来看看热闹。”
  白衣长老瞄了左边的珍妮一眼,又对文祥说:“原来你们想来就来!这么简单!”
  文祥摇头说:“不!不简单,山洞里很难走。”
  白衣长老和颜悦色地问:“你听到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文祥觉得老者和蔼可亲,他本来就没有机心,再说想瞒也瞒不过,便说:“先是看他们吵架、打架,后来他们决定散会。偏偏有人说,什么河图出现了,那位不二老人没有把判断能力给计算机,而这个河图却可以。所以他们打算把图毁掉,然后你们就来了。我不懂的是,如果计算机有了判断力,那应该是好事呀,为什么你们反而不高兴呢?”
  白衣长老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就像老爷爷津津有味的听着小孙子讲故事般。
  等文祥说完了,长老却一言不发,只是上下打量着文祥。
  一旁的哈瑞却忍不住了,声色俱厉地说:“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来打听我们的机密,亚历山大!还不把他抓起来?”
  珍妮冷冷地说:“哈瑞!长老在座,有你发号司令的余地吗?”
  哈瑞一听,连忙站起来,向白衣长老低首道歉说:“请长老原谅。”
  白衣长老好象没有听到哈瑞说话,继续对文祥说:“你认为计算机有了判断能力,对我们人类是件好事,是吧?你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好处呢?”
  文祥说:“因为人的判断力不够,计算机可以帮助人。”
  白衣长老说:“嗯,这样人更要依赖计算机了。”
  文祥说:“至少,人不会做些傻事。”
  白衣长老说:“好极了,人就变得聪明了。”
  文祥觉得刚刚说得不对:“人虽然不见得会变聪明,但总有机会学习。”
  白衣长老又顺着他说:“是的,人变得好学了。”
  文祥觉得还是不对:“当然不是,我是说当计算机有正确的判断力后,至少,人就有所依循,进而见贤思齐。”
  白衣长老说:“假若计算机判断得不正确呢?”
  文祥指指尼克,说:“听那位先生说,智能计算机是不二老人用易经结构设计的。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易经能判断未来,既然能判断未来,想来就不会错了!”
  白衣长老又问:“你敢说易经一定正确吗?”
  文祥想了想,说:“我不懂易经,但是宇宙如果没有规律,科学就不能成立,那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呢?如果有规律,人当然有可能知道。”
  白衣长老笑说:“假定易经就是宇宙的规律,好吧?”
  “好。”
  “假定不二老人懂易经吧,那么应该知道所有的事!”
  “对!”
  “当然也包括我们今天讨论的事,对不对?”
  “对!”
  “如果知道了,就没有必要考验谁,对不对?”
  “对!”
  “如果不二老人知道,他早就可以决定给不给计算机判断力,对不对?”
  “对!”
  “但是,他却没有给。”
  “对!”
  “他为什么不给呢?”
  文祥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是不是他喜欢开玩笑?”
  “我不知道,应该不至于。”
  “怕我们没事干?让大家来找什么图,什么书的?”
  “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告诉你!”白衣长老缓缓地环顾了全场一周,对众人说:“因为你们笨得无可救药,所以我才借着跟他对话,来告诉你们这件事的真相!表面上你们来此,是为了挽救人类的前途。实际上你知我知,大多数人是做梦做得烦了,腻了,就是叫你们去挑粪,也会有人愿意!”
  这句话说到各人心坎里了,可是有几个人真正听懂了呢?就算懂,谁又愿意承认呢?每个人都准备了无数个面具,总想把最好的一面显示给别人看。只要有人提得出冠冕堂皇的理由,马上就有人挂起光鲜照人的面具!
  这些人其实只是起哄的放大器,小事可以放大,大事可以弄到不可收拾。偏偏从事这种工作,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白衣长老看得很清楚,如果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可以倒背如流,但是谁都不会了解那个道理究竟是什么。反而是这样简单地一问一答,什么道理都不必说,反而能让这些人了解。
  这三位老人是“人类自觉会”中,一个叫做“黄道组织会”的长老,他们以黄道十二星座命名。这三位是主事的长老,其中白衣老者为天秤长老,黑衣老者是天蝎长老,而褐衣者是巨蟹长老。
  在本世纪初,天秤和天蝎长老曾合组了一家计算机游戏软件公司,两人共同设计了一个名叫“黄道星际争夺战”的游戏软件。结果销售量惊人,两年之内卖了一亿多套。很多人把个中的剧情当作真实的人生,尤其是西方人,他们怀抱着过去的优越感,向往那黄道十二长老,高举着巨大的金色十字架,在浩瀚的星际中,诛杀异教徒的盛况。
  久而久之,在群众的欢呼声中,这两个软件工程师,就像当年“蝙蝠侠”、“超人”等,从漫画故事的主角摇身一变,成为电影经典人物一样,也真心相信他们就是人类的救星,是时代的“新十字军”。他们开始介入一些社运活动,变成了计算机的反对者。
  他们以基督教教义为出发点,认为计算机亵渎了上帝,视计算机当局为罗马帝国的再版,而他们正是受难者。在其理论中,基于原罪,人类本已无可救药,但是上帝仍充满爱心,继续考验人类,让其子民等待最后审判的到来。
  天秤长老面对这些信徒,心中余火难平:“这么简单的游戏,你们还是搞不清楚!不二老人正是魔鬼,计算机就是魔鬼的王国。哪里有什么易经结构?要谈预言,圣经里说得再清楚不过,最后的审判是在‘核武浩劫’之下。不错,第一个千禧过去了,第二个也过去了,最后的审判还没有到来!但时间是个变量,决定于我们的罪孽。人类实在太荒唐淫乱了,上帝有意让我们多受点罪!把时间不断地往后延!
  “智能计算机、判断模块、不二老人等等,只是罗马竞技场中的狮子、老虎、豹子!也就是软件里头设计的一些视讯符号,是你们要攻击的对象!懂不懂?是攻击的对象!谁把他们打倒了,谁就得分了!问题在我们的信心!我们对天国的信心!我们对赎罪的信心!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有足够的信心,去争取最高的分数?去接受最终的审判?去追求真正的永生?”
  天秤长老的声音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激昂,信众听得如痴如狂,激动得颤抖流泪,一个个不由自已地起身跳着摇着,口中不断地呼叫:“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老实告诉你们,什么河图洛书,都是我们编造的!谈起写程序,我们十二位长老,哪一位不是响叮当的高手?不二老人算什么东西!他写的程序没有一个卖钱!但是,上帝告诉我了,它就是罗马帝国的象征。我们的责任,就是摧毁它!毁灭了它,弥赛亚才会出现,神的国度降临!”
  天秤长老讲完了,三位长老突然起立,天秤长老大声喊:“快快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
  大家忘情地狂呼着:“有!”
  “你们要不要救赎?”
  “要!要!”
  “你们愿不愿为主献身?”
  “愿意!”
  “你们能不能打倒魔鬼?”
  “能!”
  “你们是不是弥赛亚?”
  “是!””
  等到大家都自认是先知时,各人的情绪飙到了顶点,洞内一片疯狂。只有文祥等三个人在一旁惊慑得不知所措。
  三位长老高声唱起了圣诗,一时在座各人,有的痛哭失声,有的手舞足蹈,像一锅腾腾的沸水,一瞬间把所有能量都解放出来了。每个人扭曲挣扎的脸上,混和着极度的欢乐与痛苦,人人希望从自己的躯壳解脱出来。
  这个洞窟不大,几十个人在中间唱、跳、哭、叫,几十个高及洞顶的黑影,绕着凹凸不平的四壁飞舞。再加上青蒙蒙的火光,照射在五颜六色的须发、衣物上,炫化出奇异的幻彩,显得无比的诡谲。
  “停!”
  骤然一声断喝,像是晴空霹雳,这下子人人受惊,立刻停在原地。
  “回坐!”天秤长老神态威严,指挥若定:“现在我们要讨论行动纲领,把这三个人带出去删除掉!他们知道太多了!”
  一个男子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对长老们行了礼,然后回头点了六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走到文祥三人身后,不由分说,两个挟一个,往外就走。
  “人怎么删除?”文祥听得莫名其妙。
  “你们不能杀人!计算机当局不允许的!”李不俗抗声道。
  “哈哈!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电磁波全部被隔绝了!不信你可以试试看,除了它内建的语言模块,计算机只是个废物!”天秤长老叱道。
  “我们都是神的子民,你随意杀人,上帝会处罚你!”李不俗大叫着。
  “很好!看谁先被处罚吧!”
  那六个人紧紧箍住三人的手臂,连拖带拉,转进了一个较小的洞穴。领头的一个用力推开了一块巨石,原来下面有个深不可测的地穴。那头头说:“放心,我们不会杀人的,删除只是把你们丢到垃圾箱里。这下面是一个无底地洞,没有人知道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通到哪里。但是大家都知道一件事,就是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来。要知道这是件天大的善事,计算机不知道你们掉进去了,只知道你们失踪了,你们是造福下一代!又有三条新生命可以出生了。”
  李不俗还要争辩,那人不由分说,便将三人一齐推了下去。
  那个洞穴洼伏黑隘,三人一起摔落,自然而然互相紧紧抓着。洞窄人挤,这一来,反而卡在石隙之间。三人才下落了数十丈,已在石头上撞了几个来回,全身无处不疼痛,幸而谁都没有松手。
  在一个转角,有几块突兀的大石横亘,文祥最先撞上其中一块。接着,胡妁及李不俗相继落在文祥身上。虽然落势暂止,但是侧下方就是一个很大的空缺,略一转动,掉将下去,可就是死于非命了。
  三人惊魂甫定,相互询问下,知道彼此都还平安。安静了半晌,忽听李不俗说:“你们快看,下面有光。”
  “那是我的佛珠,在暗处会发光。”文祥解释道。
  “不是佛珠的光,再往下看,在最深的地方,是金色的光!”李不俗的脸朝下,而文祥的脸朝上,但是两个人都不敢随意转动。胡妁在最上面,只有她还可以想办法动动,只是她早被撞得晕头转向,此刻停了下来,她已经神智不清了。
  李不俗捏了捏胡妁的手,问道:“你还好吧?”
  胡妁勉力镇定一下自己,说:“还好,我的右脚刚好插在一个石缝中间,我动也不敢动,你们下面情况怎样?”
  “不怎样,你能不能看看下面,我看到一条金光。”
  胡妁听了,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来,她一眼就看到一片金光,不禁大喜,说:“不是一条,是一片,可能下面有出口!”
  三个人都兴奋起来,开始小小心心、慢慢地挪动身体位置,那块巨石虽大,但是驾空透隙,只有一角伸在外边。文祥干脆反手抱紧巨石的边角,用身体支持李不俗,让胡妁在上面调整到最安全的位置。偏偏地方太小,任何一个人稍一转动,都会影响重心。好几次几乎要摔下去了,三个人的惊叫声此起彼落,吓得浑身是汗。
  胡妁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双手扶着尖锐的石条,双腿则跪在李不俗身上,伸头向下一看,不禁叫苦:“不好,的确是片金光,只是看下去大概有几十丈远,而且四壁光溜溜的,没有一点着力处!”
  李不俗还不相信,挣扎着伸头看了一看,也说:“完了,胡妁,你看往上行吗?”
  “不可能,先别说这四壁无法着力,再说这几十丈高怎么爬?我可没有这个力气!爬上去还不是落在他们手中?我看还是向下,好歹有点希望!”
  “有什么希望?”
  “那不是金光吗?我没看错吧?”
  “没错,绝对是金光!”
  “普天之下,你在什么地方见过金光?”
  “是呀!”李不俗愈想愈奇:“我这一辈子从没见过,而且理论上不可能。当我们见到金光时,一定是黄色金属物体的反光,但是下面这个金光,却看不到反光的物质!”
  “所以,对我而言,只有两种解释。”胡妁想了一会,作出结论:“要嚜就是幻影,那表示我是身在梦中;要不就是尊者在下面接引我们。”
  “如果举行公民投票,我认为你在做梦!”李不俗说。
  “管他呢!反正不是生就是死,你们两位是不是在梦中我不知道,这样生不如死,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先下去罢。或许你们体力还够,如果我跳下去摔死了,你们再试试往上爬的滋味!闲话就不多说了,拖得越久,压在下面的人机会就越少!”
  “你不能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傻小子!如果我们就要死了,讲的不全都是废话吗?”
  “就算废话我也要讲!”
  “唉!有什么用?你一辈子都在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好吧!机会只此一次!跳吧!”胡妁说毕便纵身跳下。
  李不俗感觉背上的压力减轻了,他赶忙伸手,胡妁早下坠了好几丈,他急得大叫:“胡妁!胡妁!”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下面就没有动静了。李不俗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了。
  胡妁这一离开,的确让文祥身上减轻了不少重量。他蠕动着身体,肋骨已经失去了知觉,全身更是疼痛不已。他也看出往上是绝无生路,而向下则只有步上胡妁的后尘,但僵在这里更是莫名其妙,不过等死罢了。
  死有什么可怕呢?以往虽然自认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打心底都不大相信自己真的会死,在计算机的庇护下,死亡只是两个字而已。若真不怕死,那就效法胡妁,跳吧!
  想是一回事,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文祥虽然下了决心,两只腿却不听使唤。他身上还有一个人,是那个哭得不成人形的李不俗。文祥摇摇李不俗,大声说:“你自己站好,最好把脚放到我的身体下面,我也要跳了!”
  “不能跳!不能跳!稳死无疑!别发神经!”
  “那你在这里长生不死吧,我要跳了!”文祥嘴里说着,不过是为了加强自己的决心而已。这一剎那,他心中似有若无地闪过很多念头。他自己都奇怪,第一个进入脑海的,竟是衣红!为什么不是小倩了?衣红说:“八月八日八时,你会来吧?”
  文祥挪动了一下腰部,李不俗的双脚乘势滑了下去,踩在石头上。只听李不俗大叫:“你发疯啦!我诅咒你!”
  文祥这时已失去了平衡,从巨石的边角滑过,一个翻滚便直往下落。眼前的金光越来强,他想起有些文件上说,临死之际,会经过一个黑漆漆的甬道,最后通向无比的光明。是的,自己死定了,衣红,八月八日八时我不能来了,你会不会怪我?其实,八月八日以后呢?我也曾和小倩难分难舍,如今却连想都不想了。
  文祥觉得耳旁生风,身体快速地下降,死亡有什么可怕呢?他干脆两眼一闭,过往的种种,就像走马灯一样,一一浮现眼前。
  等到他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胡妁,另外一个是协巴多杰——红衣教主的第九位护法尊者。
  协巴多杰笑着说:“施主一灵不昧,难得!难得!”又回头对胡妁道:“贫僧这就去拜访那位尊友,看样子他是不会自己来的了。”
  说罢,协巴多杰放出一道金光,倏地光尽人去。
  胡妁说:“尊者是在考验我们,只可惜不俗就是太俗!”
  文祥说:“连计算机通讯都失灵了,尊者怎么知道的呢?”
  胡妁说:“你手上那串念珠呀!尊者说这串念珠正是为了辅助计算机的不足而设计的。他们早知道这些人能隔离频率高的电磁波,念珠是用低频无线电波传输的。”
  文祥活动了一下身体,发觉已恢复正常。生与死对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经过这次考验,他知道自己及格了。
  协巴多杰尊者把李不俗救了下来,李不俗这次可真横了心,两脚一踏平地,他就五体投地,叩头不止,说什么也要拜尊者为师。
  协巴多杰问:“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呢?是不是因为我有神通?”
  李不俗说:“弟子不求神通,只求真理。”
  “真理本在世间,求我何益?”
  “因为师父代表真理!”
  “你怎么知道我代表真理呢?”
  李不俗想了一会,说:“因为师父有神通。”
  “你怎么证明这是神通,不是幻术呢?”
  “因为我获救了呀!”
  “你获救了?难道你有过什么危险?”
  “是呀!我刚才和他们在……”李不俗一看四周,自己睡在床上,哪里有什么胡妁、文祥的?只有半空中立着一位菩萨。真的是在做梦!他怀疑地看看身上,是穿著睡衣,再检查两手,一点伤痕也没有。再看看半空中,哪里有菩萨?不过是天花板上的影子!想想刚才那一幕,他胡涂了,翻过身去,又进入梦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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