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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一体君臣祭祀同


  他们到达艾尔倍特山时,已是黄昏时刻。此山系南北纵向,威灵顿的军营就驻扎在朝东那片阴影笼罩的平坡上。第一天驻守时,这些初次离家的青年已经难耐孤寂,威灵顿便叫当局支持了一个“虚拟实境乐园”,里头有大型的高空弹跳、云霄飞车、立体身历境电影院、高级夜总会、餐馆……可以说应有尽有。
  山顶是残霞辉映,山腰的霓虹灯光,却闪耀得如同七彩缤纷的巨型宝石。
  黑金刚从梭窗看下去,这哪里像在追缉要犯,直和王公贵族巡狩差不甚多。
  他不打算与威灵顿照面,以免平添变量。反正威灵顿要的是面子,事后把功劳给他,胜过事前和他商量。
  黑金刚甚至不打算扎营,兵贵神速,尤其是偷袭。他吩咐文祥等人在天空巡逻,随时准备支持。然后七个人分乘七辆动力梭,直向山头驶去。
  计算机在仪表上标明了敌方山洞的位置,这山洞很长,洞口在前山,标高约两千公尺。山洞呈十五度斜角,向后山下方延伸,大约下坡五公里处,在与另一座山接壤的狭谷旁,则是一个二十公尺直径的宇宙飞船发射孔。
  这一处山区原来曾发现金矿,金脉掘尽后便荒废了,但却留下很多坑洞。白衣长老等找到一个深长的矿坑,经勘察后,认为地势极为理想,尤其是在地底的几个坑洞下,还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坑道,作为宇宙飞船发射场,不仅隐秘而且安全。更兼以中子做火箭推进动力,需要一个承载反作用力的缓冲垫,这种坑道最是理想不过。
  至于前山的主控中心,是先挖空了高约八公尺、宽二十公尺、长五十公尺的空间后,再在洞壁敷上一层铝化聚乙烯的合成物质。这种物质既能导电,又有加固作用,侦测的电波也透不过去。所以动力梭上的计算机仪表,只显示出所在位置,而无法测知内部状况。
  由于战线太长,黑金刚等只有七个人,若力量分散,不易成功。显然目前只有三个目标,一是发射场,一是信道,一是主控中心,三者之间相距长达五公里!千奇建议由文祥等人进攻发射场,黑金刚怕他们经验不够,反而坏了大事,只得作罢。细商之下,只得改变初衷,七个人把动力梭连成一体,大家协力攻击主控中心。
  黑金刚先确定能量输送途径,再把动力梭连人员都缩小十倍。在能量控制自如的情况下,这不过是一种位能调变的物理现象。但在此刻,他们要像蚯蚓一样,从地里开出一条隧道,钻进山洞里,如果能量供应不足,便会发生危险。但对这些生死置之度外的特遣队员来说,成败是唯一的考量,至于其它的,他们连想都不去想。
  动力梭像个钻子般,瞬间就钻出了一个十五公分直径的大洞。最初行进得相当顺利,向内推进了三十公尺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这种情形有如水流过管子一样,水管的长度相当于阻力,水管的径口则等于助力。当距离越来越大时,十五公分洞身所提供的能量,也就相对的越来越微弱了。
  慢一点关系不大,不料到达铝化聚乙烯那一层时,由于铝是金属,也能吸收能量,众人感到梭身一震,动力梭的能量竟急剧地流失。黑金刚喊声不好,如果能量完全丧失,他们将会被嵌在土道中,永远不能离开。
  动力梭本有部分贮存的能量,其余全靠洞身传来的电磁波补充。由于梭身体积缩小,能量贮存有限,而土地中微量的金属,早就干扰了电磁波的传递,再加上目前距离地面已有五十公尺,一碰到敌方大量吸收能量的保护设施,其危险性可想而知。
  古噜噜很清楚这种后果,忙叫:“快退出去!”
  黑金刚在控制座上,全身颤抖地说:“能量不够!”
  古噜噜急道:“用逃生设备!”
  黑金刚往红色钮上一按,没有动静。这时灯光已熄了两盏,众人感到身体好象要爆炸了。压缩的身体本来全靠位能的内压维持平衡,此刻失去压缩力,位能立时像弹簧一样,向外反弹。各人耳中的计算机也发出呜呜的鸣声,那是功能即将衰竭的前兆。
  苏珊喊道:“我受不了!我的手要炸了。”
  古噜噜安慰她道:“不要怕,死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苏珊是第一次与众人出任务,她特别谨慎,一直把喷筒拿在手上。
  苏珊吃力地说:“我手上的喷筒……”
  古噜噜立刻说:“对了,喷筒!”
  这时人人感到窒息,全身肿胀,空间似乎越来越小了。听古噜噜一喊,也不管有什么用,每个人都费力地把身旁的喷筒拿了起来。
  那喷筒经过改装,碳钢的气压瓶里面,装着一千个大气压力的液化气体。这时动力梭已压缩了十倍,即相当于储存了一万倍的大气压力!
  这时能量压力一去,那个碳钢气压瓶已经承受不住,即将爆炸。幸而苏珊实时提起,危机当前,但也正是转机。古噜噜使劲地说:“打开……梭头……喷口……”
  黑金刚身体较胖,内压特别大,这时已是面红脖子粗。闻言使尽了全身的力量,把梭头喷口打开。古噜噜去掉了喷嘴上的封盖,将喷头用力插向梭头的喷口。那一万个大气压力就像一颗炸弹,瞬间喷将出去,铝化聚乙烯层登时被冲开了一个小洞。
  紧接着古噜噜又插进第二个,第三个……,那块铝化聚乙烯的填充涂料,立刻掉了一大片。这时梭身前段已挤入洞内,有了新的能量,黑金刚马上将速度加到最大,终于动力梭脱出困境,掉落洞中。
  这里正是白衣长老工作室前的走道,那一声声“啵啵”的爆炸,再看看洞顶像飘雪花般,掉下片片碎碴,十一鬼早就闻声而至,一个个严阵以待。动力梭着地后,骤然又恢复了原状。众人往梭内一看,里面竟然坐着七个奇形怪状的男女。
  动力梭外壁有电离罩,白衣长老也很识货,知道一时之间无法攻破。但若缺乏能量,动力梭也不过是个废物。他立刻下令,在离梭十公分的地方,用高密度的金属网将梭身罩住,以隔绝外面的能量波。等到梭内贮存的能量耗光了,再作处置。

         ※        ※         ※

  文祥等人眼看动力梭钻进地下,以为胜利在握,几个人指指点点,谈论那山腰的嘉年华会。左非右说:“这些人真是好命,现在丢一个核子弹下去,保证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说不定永远停留在天堂呢?”
  文祥说:“这叫好命?那山石草木命不更好吗?”
  左非右说:“本来嘛,只要无住于心,谁命不好?”
  文祥说:“统统好命?那又有什么好谈的?”
  左非右说:“谁又谈了什么?”
  衣红说:“文哥太认真了,左哥不过是讽刺讽刺罢了。”
  文祥不以为然,说:“讽刺别人就是讽刺自己。”
  衣红说:“那又怎样?”
  风不惧说:“别磨牙了,我们在作战呢!”
  衣红说:“又来一个更认真的!”
  左非右笑道:“红姑娘打算另辟战场!”
  衣红说:“咦!我们不是同盟吗?”
  文祥笑道:“还是我跟你结盟吧!”
  左非右捂起耳朵,连说:“肉麻!肉麻!”
  大家正在取笑,耳边传来杏娃的声音:“黑金刚七人已失陷洞中!”
  文祥大惊道:“杏娃,你再说一遍!”
  杏娃说:“他们被俘了!”
  文祥说:“怎么可能?”
  杏娃说:“山洞里有反能量设施,我们先前不知道。黑队长用压缩系统,结果能量供应不足,他们冲进去以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络!”
  文祥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杏娃说:“在山洞里。”
  文祥问:“你知不知道确实的位置?”
  杏娃说:“我们不知道,你们也进不去!我们没有这种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家都傻了眼,文祥便把动力梭停在一座山头,以便静心思索对策。
  等了好一会,倒是杏娃耐不住了,问道:“怎么办呢?”
  文祥说:“我们有什么办法?他们有危险吗?”
  杏娃说:“我不知道,假如他们不离开动力梭,而对方又隔断了能源,恐怕只能撑上三个小时。”说到这里,杏娃突然停了一会。她运算的速度极快,这一停顿,显然不是在计算什么,而是在思考。思考要先有判断力,知道了自己的立场与目标,才能将所有已知的数据,作各种排列组合。杏娃又向前跨出了一步!过了一会,她轻快地说:“大家不必紧张,如果他们不太笨,应该能活上三天。”
  这一剎那,杏娃居然能轻松愉快地说话,大家更是瞠目结舌,反而把当前的危机推到一边了。衣红问:“你怎么突然想到了?”
  杏娃说:“嗄!我最初只是根据常理判断,动力梭那有限的空间,在密闭状况下,里面的空气只能维持三个小时。”
  衣红说:“难道不能开窗吗?”
  杏娃说:“当然可以,但那有几个变量,一种可能是对方很笨,这个机率不高。如果对方真的很笨,就不会想到要断绝动力梭的能源,我们也不会失去联络。既然对方不笨,动力梭只要有一点缝隙,对方就可以乘虚而入,所以开窗的可能性是零。”
  衣红最喜欢推理,跟着问:“那又怎么活到三天以后呢?”
  杏娃的一声“哈哈!”把四个人吓了一跳,开天辟地以来,计算机第一次的笑声,居然是出现在最危险的时刻。杏娃说:“你也没想到吧?他们带了七罐压缩空气,本来打算作武器的,现在却成为救命的宝贝了!”
  风不惧说:“如果我们想不出方法救他们,再多活三个月也没有用!”
  杏娃说:“是的,我必须承认,我不能想办法。因为师父说,发明创造要留给人类,不许我多想。”
  衣红说:“你师父有没有教你怎么想呢?”
  杏娃说:“有,就是用排列组合,我虽然不能用,可是你可以用。”
  衣红说:“谢了,我就是对数学一窍不通!”
  左非右抢说:“占卜也是一种排列组合呀!”
  文祥立刻问左非右:“左兄,能不能算一下,他们陷于山洞中,安危如何?”
  左非右冲口说:“他们陷于山洞之中,是吧?如果用这个来取卦,陷为‘坎’,山为‘艮’,合为‘蹇’卦……”
  文祥对卜卦也遂渐有了一些心得,正好印证一下,于是说:“这样准吗?总共只有六十四卦,那只要有人陷在山洞内,不都得到同样的卦了吗?”
  左非右说:“统统一样?那又有什么好谈的?”
  三人听他学文祥的语气,都笑了起来。左非右继续说:“占卦要灵活,再多的排列组合,都有重复的可能。关键就在占卜者起卦这一剎的心态,一般称之为‘外应’,外应是个随机数,变化无穷无尽。解卦就是要利用这些随机数,占卜者功力的高低,全在于他对外应的理解。这正是拿卦的基本条件,如果不用随机数,就会受到个人意识的左右。”
  文祥说:“我懂了,陷于山洞是我说的,对你而言,便成为外应了。”
  左非右说:“没错,蹇卦说:‘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在中国,方位的定义代表能量的变化,因为中国的地势,是西北高而东南低。这句话除了方向外,还说了他们所陷地点,如果是在高处,必然有利,不利之处,是在不高不低的地方……”
  杏娃说:“抱歉!我打个岔!”
  衣红说:“咦!你居然客气起来了?”
  杏娃说:“见笑了,难道我以往曾无礼过?”
  衣红笑说:“你的幽默感还不及格。”
  杏娃不理她,问道:“只有一种方法断卦吗?”
  左非右说:“不,卦只是纲领,事物是变易的,人是活的,断卦方法多得不可胜数。我相信你师父教的方法一定更高明,我这种精确度比较差,但比较容易应用。”
  杏娃说:“你刚才说得很准,这个地洞的高度可以分成三段,最低之处是宇宙飞船发射场。本来他们计划进攻中段的信道,但考虑到这一段太长,变量太多,所以决定先攻最高点的主控室,我以为他们选错了,根据你的‘外应’,我现在一想,果然是最有利的。正常情况下,动力梭可以在地下穿越数十公里,但是几十年来,我们没有实战经验。那段信道离地面最远,一旦失陷了,危险更大。”
  文祥颇有同感,点点头说:“是的,你们就像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军队,尽管配备精良,一旦发生状况,却没有变通的方法。”
  杏娃说:“所以我们把这次袭敌当作演习。”
  文祥说:“演习?代价未免太高了!”
  杏娃说:“以一百亿人口来计算……”
  衣红说:“好了,左哥,你快说吧!又过了十分钟了。”
  左非右说:“下一句是:‘利见大人,贞吉。’是说有利于成就大事,只要所作所为正当,就大吉大利。”
  衣红说:“怎么叫所作所为正当呢?”
  左非右说:“你这不是跟我作对吗?我怎么知道?我猜是那七罐压缩空气吧!”
  衣红说:“这样占卦有什么用?不明不白的,害得我以前……”
  左非右说:“害得你怎么样?快说!”
  衣红说:“你才快说!就这些吗?”
  左非右说:“此卦看来是凶,但凶中带吉,因为九五、六二得正位……”
  文祥急忙止住他说:“别慌,慢慢来,我正在学卦,什么九五九六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能不能讲清楚一点?”
  左非右便说:“水山蹇,是卦名,上水下山,水的三爻是阴阳阴,山是阳阴阴,共为六爻。水在上,位置是外卦,指的是大环境,山在下,指的是身处的小环境。”
  文祥点点头,说:“这个我在火星上,也听胡妁讲过。”
  左非右继续说:“水代表险恶、变化、不定、寒冷等等,山则象征平安、稳定、可靠等的现象。综合来说,情况虽然险恶,但是身边有安全的保障,所以大致无事。”
  文祥问:“那九五呢?”
  左非右说:“九代表阳爻,六代表阴爻,这些都是术语,是为了理解上的方便,以免和平常使用的概念相混淆。单数爻位是阳,双数爻位是阴。如果阳爻占单位,或阴爻占双位,叫做得位,就是适合的意思。”
  文祥说:“所以九五是得位,六二也得位?”
  左非右说:“对了,还要知道一点,在结构上,三爻象征天人地三才。上爻是天,又象征规律;中爻是人,象征变化;下爻是地,象征实体、现象。人为万物之灵,在外卦,其数为五,即在大环境中为君王、主宰。在内卦小环境中,其数为六,则是地方官、家长或自我等。”
  文祥说:“那不很好吗?内外主宰都很适当。”
  左非右:“所以‘蹇’字意思上虽是乖蹇,代表不好。但在变易之中,要先有不好才有好。懂得易理之后,对人最大的帮助,就是能透悉天道的变易。”
  文祥若有所悟,说:“嗯,我总算懂了一点,易理原来就是自然之道!”
  左非右说:“可是乖蹇的原因何在呢?那就要利用动态关系分析了。分析时应以生机为主,是由下向上。初六是阴,阴居阴下,弱乘弱,是时机不当,应该等待。正因时机不当以致遭遇乖蹇,而有此失。六二又是阴,为上一阳爻所压,正是危难之际。到了九三为阳,上下皆为阴爻,由于上卦为坎,故宜忍耐等待。再上去是六四,在两阳之间,困苦压迫,正应努力。九五正位,苦尽甘来。上六为阴,绝处逢生,谦让君子也。”
  杏娃说:“但愿如此。”
  左非右说:“必然如此,但其中变量很多,如果所行不正,那就很难说了。”
  衣红说:“说了等于没说,你卦也卜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左非右说:“依我之见,目前时机不对……”
  衣红说:“这卦是问他们的呀!我问的是我们该怎么办?”
  左非右说:“他们与我们休戚相关,你想想,对方此刻难道不会加强防守吗?”
  衣红说:“好!算你有理!然后呢?”
  左非右说:“要等外援。”
  衣红说:“外援?哪里有外援?”
  左非右说:“九五呀!九五之尊是外卦之人位!”
  文祥说:“有可能,是地狱王!”
  衣红说:“我看是姜森。”
  文祥说:“他怎么能算九五之尊?”
  衣红说:“当然是,至少他是自觉会的创始人,这不都是象征吗?”
  风不惧作了半天的壁上观,终于说话了:“我不同意!左兄的卦我是相信的,但是我认为,要靠自己的力量!”
  衣红说:“好极了,你就出点主意吧!”
  风不惧说:“为什么要我出呢?我们先不要急,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文祥四人,一不知洞内情况,二知自己毫无经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良策来。
  衣红虽然机智过人,但是她得靠对方先自暴其丑,对策才能如明镜般,反射出来。目前情况不明,她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晚色已合,山腰上的游乐场,灯火与明星共耀,乐声隐隐,想来歌舞正酣。天下这么的大,世人如此之多,计算机的能量又无与伦比,偏偏七个人失陷敌营,平素自命不凡的几个人,此时竟然束手无策。
  就在此时,众人感到地上微微震动,只见右前方山下闪过一阵暧暧火光,一架宇宙飞船冉冉升起,离地百余公尺后,立即加速,一闪即冲向高空,瞬间杳不可睹。
  众人正错愕中,又见一架升起,三艘宇宙飞船就这样连续地消逝在遥空。
  杏娃说:“这是中子推进的太空船,比我们的技术还差一个级次。”
  文祥说:“这是黄道会在火星作怪的开始。”
  杏娃说:“不是开始,你在火星见过他们。”
  文祥说:“只是苦了火星上的人民。”
  杏娃说:“未必,红教教主劝我放他们到火星去。”
  文祥一听,这才理会到自己的境界还差得远,竟然没有一点宽容的雅量。他心里惭愧不已,低下头来,不再说话。宇宙中的一切只是能量的变化,好坏是非都是依个人立场判定的,这些道理自己不是不懂,但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便是站在一己的立场,随意妄用不成熟的判断。自己尚且如此,又怎么要求他人?
  过了几分钟,杏娃打破岑寂,说:“我没有征求你们的同意,已经把若杰请来了。待会姜森也会来,如果还有人帮得上忙,请告诉我。”
  衣红说:“你能不能派机器人去攻山洞呢?”
  杏娃说:“当然可以,但我不愿损失这七个人。”
  正在说时,若杰背着比尔,突然现身了。
  “天哪!这种场合你也把比尔带来?”文祥不敢相信。
  “笑话!什么场合?彼得是我的老朋友,这个面子他总得卖吧?”若杰和众人打了招呼,意兴风发地说。
  比尔则苦笑说:“除了丹妮,他是谁的话都不听的。”
  若杰说:“笑话!”
  比尔说:“是的,你还听得下笑话!”
  若杰说:“我是说,只要有理,我为什么不听?”
  衣红说:“那你来做什么?”
  若杰说:“当局说,我曾是地狱王,应该能收伏彼得。”
  衣红说:“你打算用什么收伏他?”
  若杰说:“跟他讲道理,感化他!”
  衣红说:“如果他不听呢?”
  若杰说:“用法力降伏他!”
  衣红说:“对了,那你怎么能带比尔去呢?”
  若杰笑说:“比尔是我法力的一部分呀!没有他,我是狗彘不如!”
  比尔苦笑说:“他的法力全在一片能源转换芯片上,他为了不和我分离,把芯片移植到我身体里了。”
  若杰说:“这样多好!有随军牧师,我怕谁?”
  衣红说:“万一你们分离了呢?”
  若杰哈哈大笑说:“这才是笑话!可能吗?”
  比尔又说:“分不开了,我们已经成了连体人。”
  衣红听了直摇头,说:“岂有此理!”
  若杰说:“管你有什么理,我先去把问题解决了,再和你大辩三百回合!”说罢,又是一阵轻风,走了!
  “真是个怪人!”文祥感叹道。
  衣红怀疑道:“他去有效吗?”
  杏娃说:“我在他身上安置了一个声频能量转换器,能将声波转成地震波。等会他见到正主,我们便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果然,只听“咚”的一声,像有重物落地。有人喝道:“喂!你是什么怪物?从哪里冒出来的?”
  若杰大声说:“我是你爷爷!快叫彼得来见我!”
  那人说:“彼得?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不是人!防御系统出了问题!”
  一人说:“警示灯没亮呀!”
  那苍老的声音说:“笨蛋!敌人都进来了,还不快去检查!”
  若杰哈哈大笑说:“彼得!你不认识我了?你那套安全系统,你的武器、毒气,哪一样不是我卖给你的?怎能拦得住我?”
  那苍老的声音显然便是彼得的,只听他惊讶地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呀!”
  若杰说:“我是若杰呀!”
  彼得说:“若杰?哪个若杰?”
  若杰说:“嗄!对了,现在的我是本尊,你大概只认识我的分身,看吧!”
  洞里一阵惊愕声,四人相对一笑,想象得出黑人出现时的景象。彼得果然大声说:“原来是你!地狱王!来此有何贵干?”
  若杰说:“听你的口气,好象不想见我!”
  彼得说:“什么话?”
  若杰说:“你在搬家,是不是?想赖我的帐?”
  彼得说:“赖帐?笑话!你那些鬼设备,什么中子弹、氢弹,都是唬人的玩意,我不要了!你自己搬回去吧!”
  一人说:“怎么?你出尔反尔!你说好要留给我们的!”
  彼得说:“哈!怎么有这种笨蛋?你也不照照镜子?我凭什么要留给你?”
  那人说:“凭我们受了洗呀!”
  彼得说:“蠢蛋!洗个澡算什么?来人!把他们都给绑起来!”
  接着里头一阵混乱,叮叮咚咚的一阵乱响,好象几个人大打出手,但过不了多久就平息了。只听那人还在呼喊:“你还需要我们保护呀!怎么只一句话就反脸无情?”
  彼得说:“再过一会我就要上宇宙飞船了,要你们何用?”
  若杰说:“你是说,连我也没有用了?”
  彼得说:“算你有自知之明……”
  有人插口说:“报告长老,姜森博士在门口!”
  彼得说:“姜森?他来干什么?等一下,我来……”
  只听姜森说:“不必了,我已经进来了。”
  彼得高声说:“会长!您怎么来的?这边很乱,请到里间坐吧!”
  *姜森说:“不必,这个金属网下的几个人,都是我的朋友。这里面有些误会,请你放了他们,有话好说。”
  彼得说:“会长,您不知道外边的情况,这事您不必管!”
  姜森说:“我当然要管!这些人都是我带来的,你也是我组织中的一员!”
  彼得声音大了起来:“姜森!这里的事你管不着!”
  姜森说:“管不着?珍妮!你说!你听谁的?”半晌没有下文。只听姜森又说:“哈瑞!弗朗明哥!你们呢?”
  彼得哈哈笑道:“姜森!你太理想化了!你闪开,我就放你一马!”
  姜森说:“这个黑人是人吗?怎么连影子都没有?”
  若杰桀桀笑道:“原来你就是姜森,怎么有眼无珠,相信这个大混球?”
  彼得大叫道:“鬼扯蛋!放毒!快放毒!”
  里面一阵骚乱,突然又是“咚”的一声,接着几声“吱吱”,传感器坏了。
  杏娃说:“糟了!若杰完了!姜森也完了!”
  衣红说:“可怜的比尔!可怜的汤姆!可怜的我们!走吧!”
  文祥问:“到哪里去?”
  衣红说:“他们都落入白衣长老的手中了,我们能独活吗?”
  文祥说:“这一来我们要更小心,否则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衣红说:“白衣长老马上就要走了,他们还有希望吗?老实说,耍嘴皮子我还行,这种真刀实枪的事,我甘拜下风!朋友一场,赶去见最后一面,也算是做该做的!”
  文祥说:“我不同意,死算得了什么?死前想见一面也是私情!我们修道人,怎么可以轻言送死!”
  两个人争执不休,左非右听不下去,拉一拉风不惧,一前一后的下了动力梭。
  这时已是凌晨,两千多公尺的高山上,罡风阵阵,峭寒逼人。虽然有恒温衣,但露在外面的皮肤,仍感有如细针相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想找一个避风寒的地方。夜视镜下一看,四周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木。在山头不远处,倒有一处石堆,两人便朝那方向走去。
  一到石堆边,便觉得事有蹊跷,那些石块分明是人工堆砌的。为什么有人在这鸟不筑巢的地方,堆砌石块呢?再一细看,不仅石块堆得整齐高大,还用蛇笼般的铁丝捆绑得牢牢的。两人更是好奇,爬到石堆上,居然听到嗡嗡的说话声,石缝中还有热风吹出。两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个通风口,一直通到下面的地洞。
  是通风口又怎样呢?难道对方不会防范?他们人手众多,这边只有四个人。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好象机会就在眼前,偏偏又不知道要怎么运用!
  左非右颓然坐在石堆上,一眼见到山腰雾气滃渤,身边的石块有些潮湿,原来有些微雾已经凝成露珠了。
  左非右灵光一现!他对电子原本在行,也曾设计过一些工具。他想到如果应用分子电场技术,将喷胶器缩小,所喷出的胶自然同时缩小成雾气。理论上,当胶雾体积还原时,便会成为块状胶。
  可是还有个问题,胶一遇到空气就会氧化,变成具韧性的固态,这时黏性便会降低。有没有办法延长胶雾氧化的时间呢?当然可以,苯能够稀释这种胶呀!一旦稀释了,喷出的粒子会更细,等到还原成块状胶时,效果更为理想。
  有了喷胶,让它顺着通风管道,便可以到达洞中每一个角落。对方防范得再严密,也绝对堵不住雾气般细小的微粒。等到雾粒还原时,已经变成块胶了,人被块胶胶住了,整个系统都将瘫痪。届时再从大门攻进去,岂不是成功在望?
  左非右兴奋地大叫一声,把风不惧吓了一跳,左非右拉拉他,两人迅速跳下石堆。好在没有引起注意,左非右作了个手势,转身跑回梭内。也不管文祥和衣红争得如何,便把自己的构想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这个计谋与刚才的卦象完全吻合!因为上卦是水,上六如果动了,变成阳爻,是巽卦,巽是风、是雾,是我们的救星!”
  杏娃接着说:“有道理,只是分子电场所需的能量,与其距离平方成正比。分子间的距离大概是十的负九次方米,缩小十倍需一千万电子伏特。若以他们主控中心的空间来计算,大约要一亿瓦特的电力。”
  衣红说:“一亿瓦的电力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和该不该做才重要!”
  杏娃说:“那我只好调用一颗继电卫星,明天很多人要来抱怨了。”
  经过杏娃探测,那通风管约有一百公尺长,当局便先运来两倍长的抗压导管,以及大量经过稀释的强力白胶。先将喷头装好,又在导管上装设感应器,以便了解情况。再利用压缩技术,将导管压缩三十倍后,变成了一根细绳,插入通风口出处。果然,在经过几处体热侦测器时,都因为导管太细,没有感应到,最后终于伸到了通风口的另一端。
  这时,杏娃立刻激活高压喷雾器,由通风口处喷出大量的胶雾。根据她事前的计算,在下落两公尺后,便脱离了高压区,压力一减,胶雾迅即放大。
  在洞内,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突然由通风口散开,一时蔚为奇观。人人说笑闲谈之余,那胶雾突然啵啵连声,无端暴涨,一股苯的香气四溢,白雾转瞬变成黏着力极强的胶粒,一碰到人体,立即依附在皮肤上。更糟的是,那喷胶有极强的自体亲和性,只要碰到相同的胶体,彼此就紧紧纠缠着,如果再加上一点动力,便会胶得更紧。
  不到片刻,在主控室中,只见一团团白色的包裹,由多变少,由小变大,一个个原本分离的胶人,已被纠成一堆,动弹不得。
  这时,四人发动动力梭,以五百公里的时速,猛然冲向洞口的大门。但闻轰隆一声巨响,大门已被撞穿。洞里所有的系统显然都瘫痪了,苯挥发的气息瀰漫空中,闻之昏昏欲睡,就像进入了幻境一般。
  杏娃又卷起一阵狂风,将洞中余气逐尽。四人赶忙下梭,但见满地白球,一时也分不出是敌是友。
  杏娃说:“前面那个大球就是黑金刚他们,等我把金属网先锯开。”
  说时,面前已是火花崩溅,蒙着白胶的金属网被切断后,果然动力梭就在下面,里面七人已呈昏迷状态。
  只听杏娃说:“糟了,笨!我少算了一件事,他们把压缩空气当作武器用掉了!”
  衣红急道:“那怎么办?已经过了六七个小时了,还有救吗?”
  杏娃如释重负地说:“有救!有救!哈!原来对方也是笨蛋,动力梭头的喷口已经打开了,他们不知道利用。只是口太小,空气不足,所以里面的人都昏倒了。”
  杏娃把黑金刚诸人救醒了,洞里的超级计算机在白胶的覆盖下,高热不能散发,而白胶遇热,收束更紧。线路烧坏了不说,一些机构也破坏了。当局立即接管基地,凡是身上配有私用计算机的人,立刻就分辨出所在位置,便一一割胶,释放出来。
  文祥在割开一个胶球时,发现里头除了姜森外,他身旁还有若杰和比尔,以及都阳十一鬼。他们显然早被白衣长老制服了,全身五花大绑,又吸了不知什么毒气,此时全都昏迷不醒,文祥赶忙通知杏娃紧急治疗。
  白衣长老、珍妮、哈瑞等也都在另一个胶袋中,只是没有找到褐衣及黑衣长老,两人可能已经坐宇宙飞船走了。
  黑金刚等人见了文祥,俱都羞愧不已。
  文祥说:“这都是当局的功劳,我们只是打杂的。”
  黑金刚说:“我们还不是打杂的?只是自己搞砸了。”
  文祥说:“这要如何善后呢?我们来这里,名不正言不顺的。”
  黑金刚说:“我们走吧!剩下的留给威灵顿处理!”
  文祥说:“好主意,那白衣长老呢?”
  黑金刚说:“我没有看到他,我也管不着,让该去火星的人去火星吧!万一地球上没有什么可以征服了,我们到火星还有发展!”

         ※        ※         ※

  一会儿,若杰和比尔先醒过来,一见文祥等人,若杰满脸苦笑,说:“我永远吃了心地不好的亏,也永远占了心地不好的便宜!”
  文祥问:“怎么说?”
  若杰说:“这些毒气也是我卖给他们的,老实说,我们哪里有什么芥子气?大麻气倒多的是,有人买,我当然卖。今天我有备而来,他所有的技俩我都有对策,就是没想到他会用大麻气‘招待’我,害得我毫无抵抗能力!简直飘飘欲仙!”
  比尔说:“我还真以为要死了呢!吸得我晕头转向!”
  若杰说:“早知如此,我当年就该用毒气熏你!”
  比尔说:“我们该走了,那边的事才办了一半!”
  若杰说:“你做秘书还真不错!我早忘了!”
  文祥忙说:“这里有几个新朋友,我先介绍你们认识。”
  若杰摆摆手,说:“不必,不必,我就是错在朋友太多,行再相见!”说罢,已然影灭迹绝。
  当下,文祥把白衣长老等人放了,告诉他发射场还在,叫他立刻出发。
  白衣长老问:“你为什么要放我?”
  文祥说:“不是我要放你,是火星上的红教教主想渡化你。”
  白衣长老说:“笑话!我还想渡化他哩!”
  文祥说:“好极了,你们在火星上互渡吧!”
  都阳十一鬼与文祥原是旧识,文祥见不是人等颓丧无已,安慰他们道:“看开些吧!人生一场,如同逆水行舟,你们如果不能向上,必然要被冲到下流的。”
  不是人说:“你打算把我们怎样?”
  文祥说:“放你们回去,我只建议你们去一个地方……”
  不是人说:“谢了!你既然说了,我们就闪人!”
  十一鬼头也不回地走了。

         ※        ※         ※

  姜森对汤姆回去后的表现大为满意,向众人谢了又谢。
  文祥说:“中国有个成语,叫‘揠苗助长’,是说人太过急功近利,不顾现实真相,连种了稻麦,都等不及它成长,以为只要把苗拔高一些,收获就近了。”
  姜森有感而发:“是的,我们人类太无知,一切讲求速成。仔细想想,我不但没有帮助汤姆,反而害了他。”
  文祥说:“说你害他,倒也未必,这是应有的过程,有你关怀他的前因,才有今天必然的后果。”
  衣红说:“人只要能关心他人,就能累积经验,就在成长。”
  左非右若有所悟地说:“这样说来,所谓的定数,应该是整个环境中不变的常数,只有知道定数的人,才具真正的智者。”
  姜森听了一楞,想了又想,忽然走上前去,紧紧握住左非右的双手,激动地说:“谢谢你!听你这样一说,我才了解了不二老人的苦心。”
  左非右胡涂了:“我说了什么,倒让你开窍了?”
  姜森说:“我们的文化以基督文明为主导,没有形成易理这种定数的观念。尤其在科学当道后,任何事物,只要是在小规模中不能实证的,一概都斥为迷信。连我们最崇敬的牛顿爵士,他花了不少时间研究炼金术以及圣经预言,都被后人诟病不已。
  “从我研究不二老人的思想开始,我就认定他是个有天分的怪物。老实说,我并不相信真有‘易理判断模块’这回事。但是为了取信大众,也为了贬低他的价值,我故意把这件事与‘河图洛书’混为一谈。”
  左非右懂了一点,问道:“我那天为你判卦,你怎么又相信呢?”
  姜森笑道:“谁告诉你我相信了?事实上,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的。我看过太多魔术,不觉得有必要弄清楚真假。我们口里喊着科学精神,骨子里早把科学限制在极端有限的实验范围中了。”
  左非右问:“那么现在呢?”
  姜森说:“我体会到一点,以我自己而言,我的成长在于我个人的经验,全部的经验就是我所具备的智能。若要获得更高的智能,我就必须扩大到更大的环境中。依此类推,宇宙中最高的智能,必定是一个不变的定数!当不二老人看到它时,他知道我们后人需要时间及历练,才能到达那里。季节不到,就是不能开花结果!”

         ※        ※         ※

  黑金刚一直想不通,文祥等人是如何混进洞中的。他问文祥:“我知道你不想居功,可是我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文祥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你问当局去吧,她通知我们,我们就进去了。”
  黑金刚说:“是当局叫我来问你的。”
  文祥说:“喔!那你去问衣红吧!她一定清楚。”
  黑金刚便来问衣红:“那洞里管制严密,你们怎么进去的?”
  衣红说:“这个?冲锋陷阵风不惧最在行了,你问他去。”
  黑金刚又来问风不惧:“你们用什么方法混进洞里的?”
  风不惧说:“左非右叫我去,我就去了。”
  黑金刚只好再来问左非右:“他们都不肯讲,到底你们是怎么成功的?”
  左非右张大了眼睛,无辜地说:“你问我?叫我问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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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陀:《等待果陀》是“荒谬剧场”的名剧,没有人看得懂,连作者贝克特自己都说:“如果我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就不需要再等待了。”
  “荒谬剧场”兴起于一九四七年以后的法国,主要开创者为伊奥涅斯柯与贝克特。
  他们全盘否定人生的意义,在荒谬剧中充满了古怪、苦涩、惊异、荒谬的笑料,与喜剧迥然不同。
  ◇美的定义,可参考拙作《智能学九论》第二百一十七页,台湾商务印书馆。
  ◇拋光:将玉石表面磨成带有曲率的光滑面。

                 (第五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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