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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古寺夜半哭声


  龙飞见那人消失有些着急,他来到文殊大殿内,只见三面墙壁上,有悬塑五百罗汉图。悬塑的形状如山洞里倒垂下来的冰岸冰凌,支离参差,又像缕空的大浮雕倒嵌于殿内墙壁,加上蓝、绿、红对比鲜明的色调,在殿内柱子上还蹲有一尊罗汉,是济公和尚。传说罗汉们要升天国的罗汉堂了,人堂那天,是按贡献排位次,济公本应坐在一个好的位置上,但由于他来晚了一步,所有的座位都被印度来的罗汉占据了,他只好蹲在柱上了。
  龙飞又走进寺后面一间客堂,上书“善静室”。龙飞见室内有个白净的年轻尼姑,正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僧服,双眼下垂地坐着,一种忧郁的端庄神气弥漫着她的整个姿态,生动地、伤心地反映在她那美妙的外形上。显得文静,透出一种高雅和美丽的魔力。
  龙飞想不到在这深山古寺里还有这样一位典雅的女子,他注意地看了看她手中的书,竟是一本《红楼梦》。
  龙飞退了出去,又来到显通寺、罗喉寺、十方堂、圆照寺等处,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他见天色已晚,又折了回来。路经殊像寺时,正巧遇见一个汲水的小尼姑。小尼姑笑道:“我家住持唤你。”
  龙飞问:“你家住持是谁?”
  小尼姑嫣然一笑:“你随我来。”
  小尼姑带他走进殊像寺大殿,殿内文殊菩萨驾狻猊塑像,高约九米,如出神工,那只神狮四蹄蹬地,昂首竖耳,双目圆睁,张牙卷舌,跃跃欲试,如抖擞精神,即将腾空而行。狮子的腰身和腿上呈蓝底白点颜色,颈上长满深绿色卷毛,胸间佩挂鲜红的穗缨,显得活脱生动。文殊菩萨端坐在狮子背上,面颊丰满,两耳垂腮,双目平视,双手做举,身后的一片黄亮,真好像菩萨身L 放出的灵光。
  烛光摇曳。方才看《红楼梦》的那个年轻尼姑走了进来。
  小尼姑道:“她就是我们的住持清洁法师。”
  清洁法师合掌向龙飞作揖道:“游客定是贪游本寺,不能乘车归去,不如暂住寺中。”
  龙飞心想,那特务来到五台山,肯定是找接头之人,方才瞬间不见,必是躲进深寺,我不如在五台山暂住一些日子,好探查明白。于是道:“既然法师愿意施舍房屋于我,我倒想住一段时间,到时付钱吧。”
  清洁法师摇手道:“佛家以救济行善为旨,哪里有收钱的道理?我观你这相貌,像是江南人?”
  龙飞道:“正是,我是江苏人。”
  清洁法师点点头:“与我是同乡。你可曾到过北京?”
  龙飞道:“我现住在北京。”
  清洁法师问道:“你可曾去过燕京大学?”
  龙飞道:“燕京大学在建国时就已取消,现改为北京大学。”
  清洁法师惊讶地问:“那燕京大学的校址呢?”
  龙飞道:“燕京大学红楼已作为革命文物遗址,成为国家文物局的办公楼。”
  清洁法师沉默不语。龙飞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便岔开话题道:“这座大殿好漂亮,文殊菩萨好像活了!”
  清洁法师徐徐道:“这里面还有一段神话呢!那是盛夏的一天,绿毛狮子已经塑完,文殊菩萨也就差塑造头部了。工匠们犯难了,菩萨的面容、神态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没有见过。有的说要塑成这样,有的说要塑成那样,七嘴八舌,众说纷纷。做饭的伙夫正在伙房里和养麦面,听见院里吵闹,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忙出来挤插在人们中间打听。弄清吵闹的根由后,伙夫大声说:”文殊菩萨像貌可不是随便捏弄的,你们再吵也没有用!‘伙夫返回房里,正准备做养面馍馍。突然,院内金光闪烁。伙夫朝窗外一瞧,原来是文殊菩萨显了真容!寻彩画匠描摹已经来不及了,他急中生智,就把笼屉里的养面搬出来,照着菩萨真容的样子捏起来。头部捏好了,文殊菩萨也在空中隐没了。匠人们来了以后,急忙把养面头安了上去,又在外面贴了金。看来,殊像寺的殊字,就是指这尊特殊塑像。“清洁法师说到这儿,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何方来?“
  龙飞打趣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也不要问我到哪里去。”
  清洁法师笑了,她把龙飞引到寺后西北角和那个客堂相邻的一间僧房内。龙飞见那僧房也就十二平方米,一张木床,被褥整齐,一张木桌和两张木凳,墙上贴着一幅观音图,布置虽简陋,但觉安静、整洁。
  龙飞刚坐下一会儿,那小尼姑便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清洁法师和蔼地说:“先生,你一定饿了,快吃一点吧。”说完,飘然出去了。
  龙飞腹中正是饥饿,狼吞虎咽般吃光了面条,便倚在床上睡着了。
  睡至深更半夜,他被一阵嘤嘤的哭声惊醒。哭声是从隔壁客堂里传出来的。他想:这漆黑寂静的夜里,是什么人哭得这么伤心呢?
  龙飞披衣起床,悄悄走出房门,来到客堂门前,他知是尼姑所居,又不好贸然问话或闯进去,只得站在那里偷听。
  哭声充满怨哀,在这古寺之夜显得凄婉、悲绝……
  龙飞壮着胆子敲了敲客堂的门。
  哭声停止了,一切又恢复寂静。
  龙飞回到房内,把门锁好,放心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龙飞起床出门,正见清洁法师在山坡上练太极拳。她一见龙飞笑吟吟地问:“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龙飞道:“半夜里不知是何人哭得那么伤心?”
  清洁法师的脸上飞红,赶忙岔开道:“先生在屋内稍候,她们一会儿就给你送早饭来。”
  “咱们这个寺共有多少尼姑?”龙飞问。
  “有五个,一个回乡探亲去了。”
  “她们安心在这当尼姑吗?”龙飞又问。
  “现在正是粮食困难时期,有的姐妹因为不愿拖累家里人,到这里来了。也有一个小妹妹是不满父母包办婚姻跑来的。”
  正说着,那个汲水的小尼姑端着一碗玉米面粥走了过来。
  清洁法师笑着朝她努了努嘴:“正说着曹操,曹操就到。就是她,她叫翠花,是从四川来的。”
  “法师背后又说我什么坏话呢?”翠花笑着说,把粥端到龙飞的屋里。
  龙飞吃完早饭,独自到五台山其它各寺转悠,企图找到那个获取假情报的男人,可是一连二十多天,一直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
  这二十多天里,隔壁客堂时而传出嘤嘤哭声,可龙飞已习已为常。这一天上午,龙飞正在屋里想着破案之事,翠花闪了进来。
  “先生今日上午没有出去?”她拾掇着桌上的碗筷。
  龙飞道:“这五台山好大,转也转不过来,好一个清凉世界。”
  翠花道:“这五台山寺庙多,一个寺庙一个故事,比我们家乡的峨眉山的寺庙多好几倍,就说你隔壁的善静室吧,就有一个非常美丽的故事。”
  龙飞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哦,什么故事?”
  “相传清顺治年间,三公主出家来到五台山,就住在殊像寺的这间客堂,并把它改为善静室,作为习静之处。三公主是那拉氏所生,是清世祖顺治皇帝的妹妹,康熙皇帝的姑妈。清初,顺治皇帝为了收拢明降将吴三桂之心,便将三公主许配给吴三桂之子吴应龙。但对吴三桂仍不放心,又让他驻守云南。后来,吴三桂真的闹起叛乱来了,朝廷就把他的儿子吴应龙杀了。这样三公主就出家来到五台山殊像寺。当时寺里还有一个同样因婚姻不幸而出家的青年和尚,因为他家的门第不及女方家,女方拗不过家庭阻力,被迫另嫁了一个与她家门第相当的公子。这青年从此发誓永不娶妻,削发当了和尚。这青年是一个英俊文雅、知书达礼的才子,出家后一心钻研经书。三公主见他聪慧过人,就常常和他在善静室一起研讨禅理。然而,外界却谣言四起,说他们之间有了爱情,发生了隐私。这话传到北京,康熙皇帝龙颜大怒,认为有损皇族的声誉,于是派人来五台山殊像寺放火焚寺,想将他俩和寺院一同化为灰土,以此来消除四外扩散的说法。这一天傍晚,殊像寺着了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霎时间烈火映得周围几百丈地方通红,殿堂楼阁倾倒在地。出人意外地是人这样大风这样猛,但那善静室却没沾上火。那青年和尚和三公主坐在室内,安然不惊。第二天,全寺烧得奄奄一息,只有善静室独存。派来暗里放火的人回到北京禀报康熙皇帝,康熙听了露出喜色。他想,全寺焚毁,只有善静室独存,这是佛的意志,佛以此来告诉人们,姑妈和那和尚没有暧昧之事,是真正的佛家之徒。于是康熙拨巨款重修殊像寺,寺内康熙年间的御制碑文,记载着重修寺院一事……
  龙飞听了这个故事,一种庄严油然而生,他想到半夜哭声,于是问翠花:“这善静室为何夜半有哭声?”
  翠花瞅了瞅门外,小声说:“住持可能受过大的刺激,经常做噩梦,梦中发出哭声。”
  龙飞又问:“住持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翠花道:“我也不知道,好像解放前就到了这里。”
  “她今天有多大年岁?”
  “三十六岁了,每当住持过生日时,她都要在寺后栽一棵松树,已经有三十六棵了。”
  龙飞想:这位清洁法师一定有来历,她究竟是谁?
  为何出家当了尼姑。
  这对他是一个谜……
  这天晚上,龙飞见清洁法师在殊像寺大殿内念经,便悄悄溜进了善静室。
  刚到殊像寺那天,龙飞到过这房间,如今他见床只是四块粗糙的木板架着高低不平的两只板凳,褥子薄得像被单;书架上摆满了经书,最上面摆着一个古瓷花瓶,插着一支野玫瑰。房角有一张漆桌,漆皮已经脱落,地上有一只上面箍了几条生锈的铁条的皮箱,灰搭搭的墙纸从墙上脱了下来。
  龙飞打开了皮箱,只见是几身洗得褪了色的僧服和僧帽,还有服皂。木梳、内衣之类的东西。箱角有一个小布包,龙飞打开那布包,一张旧得发黄的照片和一枚校徽滑了下来……
  照片上是一个可爱活泼的女孩子,一张喜眉笑目的脸庞,一圈自然卷发,毛茸茸地圈在鸭蛋脸的周围,杏子眼晶莹泛花,眼睛上的一双细长的眉毛,显得有点弯曲,穿着淡黄色的学生衫。校徽上现出“燕京大学”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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