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
第五章


  夜幕降临,整个何洲被各种各样的彩灯染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海洋。此时,你若在宾馆的房间里一定会有接不完的电话,成排成连的小姐,一个接一个排着队请求为您服务迫不及待地要来陪你,尽是全心全意。那娇声!那蜜语!那经过专业培训的自我推销广告词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折服。何洲!真是情满何洲城!
  田纳几次看手表,几次望窗外。她的这些表现都让季洁发现了,季洁也低头看一眼表向刘洋和潘小红使眼色说:“田小姐一定还有事,已经很晚了,以后找机会再聊吧。”
  “我同意。现在就散,田纳你先回去吧!”刘洋说道。
  “不,不,我什么事也没有,真的没有。我跟你们一起很开心,真的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哥,我不走,今天我就跟她们哪位小姐住或自己再开一个房间。”田纳说。
  潘小红给刘洋使来一个眼色,刘洋不知她眼色中的含意,他说:“田纳,今天你先回去,明天我们接着讲好不好,找们还在这里。”
  “哥,你不打算帮我了?哥——”田纳哭了。
  田纳说没事,她没讲实话。现在她正在一家宾馆住,是老板提供的一套总统间。她只要回到那里去,肯定就会有人去找她。昨日去茶馆喝茶之前,还有一位朋友介绍一个地区的副书记来包她,说好今天晚上先送钱来的。田纳想好了,她不再回到那家宾馆去了!她决心不再往那样的路上向前迈一步,决不再做那种事了。她已经做过丢脸的事,现在刘洋答应做她哥,她不能丢哥的脸。
  八八八号房间不仅豪华而且宽阔,窗外视野更加宽阔,没有一个高大的建筑物阻挡。何洲火车站站前广场,与乾隆宾馆紧相连。田纳当初第一次被人那个就是这家乾隆宾馆,现在田纳一望到那片场,现在自己又在这家该死的乾隆宾馆,当初她不想活的场面就涌到眼前,一股仇恨涌上心头……
  她把落地式的大窗帘往两边拉了又拉,让窗户的脸露得更大些,让自己的视野更宽阔些。田纳的视野是宽了,但泪水却模糊了视线,那车站,那广场,那人,还有那各种各样的霓虹灯,整个变了形模糊一片,像照相机镜头焦距坏了照的照片,也像哪位没有素描基础不懂线条不懂色彩的笨蛋画家涂抹的一幅抽象画!田纳说:“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记这广场,这该死的宾馆。”
  刘洋问她:“为什么?”田纳说她走歪道正道都与这两个地方有关。两年前一个突然风雨交加的傍晚,她被一个老畜生骗去当什么服务员,就是在这宾馆里老畜生夺去了她的贞洁。田纳说半年前她来找过那个老畜生,田纳往旁边一指,“那几层楼的小白房就是那老畜生的公司办公房。”
  潘小红身子靠在窗户上,往白颜色房子看了看说:“刘洋,咱们明天找那老畜生算账去!”
  田纳说:“他已经死了!”
  刘洋问:“怎么死的?”田纳告诉他们,老畜生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据说他仗着是副局长,有靠山,公家的钱随便花!有一次又在广场骗打工妹,结果让人发现他没安好心,被那妹子的对象和哥暴打一顿,跑着逃命的时候,汽车从他身上压了过去!
  “老天有眼,好!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作恶害人的人迟早没有好下场!”刘洋说。
  在何洲几年田纳总共进乾隆宾馆三次,老畜生把她骗过来是第一次,第二次是跟踪刘洋,第三次就是今天。第二次田纳真不想进这该死的乾隆宾馆,她在门外站了半个小时,若不是为了找到那个满肚子都是改变穷山区经验的人,田纳水生永世都不想进这宾馆半步。田纳望着广场上的人,她伤着心流着泪说:“你们相信人的命运吗?”
  “我相信命运。”季洁说。
  “你相信吗?”刘洋问田纳。
  “那次在这广场上等了几天,那么多人来招我,我一见他们那样子就拒绝跟他们走,可那天黑时又是风又是雨,我就跟那老畜生走了,他把我骗了!”
  “那天你被老畜生领着还背个包摔了一跤,是不是?”
  “是,我是摔了一跤,哥,你怎么知道?”田纳惊奇地问。
  “你摔倒时行李包甩出去好远,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刘洋走过去歪着头使劲看着田纳说:“你的行李还是被撞的人拾起来,给你的。”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那么清楚?哥。”
  “你当时看清了被你撞的那个人了吗?”刘洋边说边看着她。当时刘洋心里就想,这村姑不是一般的漂亮!很久之后他心里好像还有漂亮村姑的影子。说实在的,刘洋那次也根本没看清她什么样,只是一种感觉。现在她站在他的面前,刘洋心里想:过去她在我心里留下一个漂亮的影子,现在,刘洋有种预感,这个具体的美在他的心中可能永远地挥之不去了!
  “没有。当时风雨交加,天又黑了,广场上那么多人,乱极了。那个人帮我拉起包递给我时好像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走了。”
  田纳偷偷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说:“那时刚从农村出来,什么都不懂,我连一声谢谢都没对人家说。我常常想起这件事,我总觉得那是我在何洲遇上的第一个好人,第一个真心帮了我的人。”
  刘洋犹豫了,她对那次印象那么深,始终没忘记那件事,到底是说好,还是不说好呢?
  田纳又问:“哥,您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就是——”
  “就是谁?”
  “就——就是我。”
  田纳激动万分,像找到了久别而又沓无音信的亲人,伸开双手带着哭腔扑向刘洋,叫了一声“哥”。
  刘洋也伸出双手,接住她的双手,他怕她激动得与他拥抱,说:“没想到我们还是老相识。”
  “哥,咱俩是有缘啦!”
  “你们真是有缘分!刘洋这个妹没白认。”潘小红说,说完了她和季洁过去与田纳握手又说,“祝贺你们重逢!”
  刘洋心里想,真是巧事,难道我们俩真的是有缘分?刘洋又想,不管有缘无缘,帮助人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和本分,我一定要拉她,要帮她,否则……
  可是怎么帮呢?
  八八八房间的灯一夜没灭,电话机整整一夜身首分离。
  刘洋、潘小红、季治、田纳四个人彻夜未眠,冥思苦想,献计献策,商量如何帮助田纳赶紧离开何洲,逃离这脏水坑。
  刘洋首先想到的是坐在他身旁的潘小红,他的大姐在深圳一家国营大公司当老板,如果潘小红愿意帮这个忙,田纳的工作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刘洋想来想去却不敢开口,他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如此热心,他怕潘小红误会!
  季洁也想到潘小红,她也知道潘小红的姐在一家大公司当老板,也知道潘小红想帮这个忙很简单,但季洁的内心深处还就怕潘小红帮这个忙,怕潘小红帮了这个忙之后,刘洋心灵的天平肯定会偏向潘小红,只可惜自己没有能力。
  不等刘洋开口,潘小红就主动请缨了,说:“刘洋,你若看得起我,这件小事就让我来表现一次!”
  刘洋心里一亮,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但他假装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
  “我给深圳的姐去个电话,请她拉田小姐一把。‘’”小红。“刘洋心里怀着一股感激之情,说,”我从心底感谢你!“刘洋没想到潘小红会主动提出来让她姐帮忙。
  “咱们谁跟谁呀!还感谢什么。”潘小红的口气带着点讽刺,她清楚季洁在暗中喜欢刘洋,因此,潘小红有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让季洁吃醋。
  季洁没帮上忙,没想到潘小红如此积极,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潘小红看着季洁乐了,突然,她觉得田纳这个名字很耳熟。
  潘小红不久前来过何洲,那次她听何洲《都市夜生活》杂志记者龚亚讲过田纳这个人。龚亚是潘小红的同班同学,两个人睡了四年的上下铺,龚亚知道田纳很多情况,但她没见过田纳这个人。凡是见过没见过田纳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田纳是何洲最漂亮的鸡。”而且有称她为鸡中的凤凰,是最有女人味的女人,见过没见过的人都不叫她的名字,而叫她丹顶鹤。在何洲有少数人知道田纳的一些内幕,说田纳早已不打散工,不做零活儿,她也不当长工。她的方式是包给自己喜欢又喜欢她的男人。田纳不喜欢粗、野、脏的男人,不喜欢贼眉鼠眼、坑蒙拐骗、欺压百姓的男人……
  潘小红通过对田纳的观察,她相信她是个说话算数,精明能手的女人,她把她推荐给姐姐,只要她下决心重新做人,好好干,姐姐一定会把她当女儿待。
  凌晨王点四十分,潘小红一个电话把姐姐从被窝里吵了起来,她姐姐听完介绍,二话没说就问田纳什么时候去,要安排车到何洲来接她。当刘洋听到这个好消息时,他心里一下涌出一股强烈的热流,说:“小红,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别别别,这是我应该帮的忙。”
  刘洋好像想了想又悄悄地问:“小红,田纳好的坏的你都跟你姐讲清楚了没有?我们千万不能瞒你姐。”
  潘小红拍拍刘洋,大着声音有意让田纳和季洁听到:“你放心!我姐说过去她是没人管,做的事好坏都过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重新做人。”
  田纳哭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久久不起,说:“我谢谢潘记者,从今以后我一定重新做人。”
  天刚亮,田纳就急急忙忙跑到她住的那家宾馆,留了张纸条,带着两只大皮箱,前往深圳,其他的事情由刘洋和潘小红帮助处理。
  潘总的秘书早已在国泰贸易大厦的门口等候,田纳一到,秘书让门卫将箱子搬进传达室,她领田纳直接去找潘总。
  “潘总,田小姐到了。”秘书同时也告诉田纳,“田小姐,这就是我们的潘总。”
  潘总热情地迎上前来握住田纳的手:“田小姐,欢迎你!”
  田纳的手被潘总那温暖柔软的手握着,就如一段电流直冲田纳的心脏,又由心脏流遍她的全身,田纳心里有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激动地、饱含热泪地说:“感谢潘总关心!”
  “大家都会关心你的。”潘总安慰她。
  平日,潘总办公室里只有她办公用的一把高背大转皮椅,如有人跟她说事,要么去会议室,要么站在她办公桌的对面很简单地说几句。为了接待田纳,今天潘总特意让人搬来两个沙发一个茶几。
  潘总想得仔细,跟田纳第一次见面,如果就去会议室,她怕她觉得过于公事公办,太严肃了,像田纳这种缺少母爱的姑娘很敏感。潘总说:“田纳你请坐。”她还拉着她的一只手说,“以后我就叫你田纳吧。”
  “潘总,见到你真高兴!”田纳有些拘谨。
  “先喝口茶,你吃饭没有?”
  “谢谢潘总,我在路上吃过了。”田纳端着茶杯看着潘总说。
  田纳来之前,刘洋尽管向她介绍过潘总如何如何好,但田纳还是一路打鼓:一个企业家,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像这样的女强人都是些不顾家,不要丈夫孩子,缺少人情味的人。现在,田纳觉得潘总完全属那种温柔的贤妻良母型女性,她说话的语气、动作、眼神特有女人味儿。其实潘总也在认真观察田纳,她说:“田纳,刘先生在电话里讲你的气质好,漂亮而且很聪明,看来是真的。”
  田纳听潘总说起刘洋很高兴,问:“潘总,你跟我哥很熟?”
  “我们没见过面,只通过电话。”
  “我哥很善良,是个美男子。”田纳说完,闪电般地,口气和神态都变了,又说,“潘总,我哥肯定只讲我好的一面,其实我做过——”田纳红着脸,不好意思。
  “田纳,你的全部情况刘洋都给我讲了,包括你是他的妹妹,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犯错误的。现在起我们不讲过去的事,过去你没人管,往后我照顾你。希望你好好干,我相信你会做好的。”
  “潘总……”田纳很感动,她又一次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子她哭着说:“我过去怎么就遇不上一个好人?”
  潘总再一次拉住田纳的手对她说,“田纳,不准哭,以后你就是国泰公司公关部的公关小姐了,希望你大胆工作,出色地完成任务。”潘总起身打电话让公关部经理叶子过来,让她带田纳到公司各部去熟悉一下。
  “潘总,我真希望您能安排我去楼里打扫卫生,或者负责烧开水。我就是不希望去做出头露面的事。”田纳说。
  田纳在何洲跟刘洋就说过这种想法,她怕做出头露面的工作会遇上过去知道自己的人或者包过她的男人。她怕人家把她过去的事满天扬。
  潘总知道田纳的想法,她安排田纳夫当公关小姐也是有意的,经过细致思考的。那是对她进行前沿阵地火力侦察式的考验,真金不怕火,如果不想重新做人,把她放在哪儿也没用。
  潘总说:“先在公关部干半年,以后再另作安排。你的房间都安排好了,转完了先去休息。”播总又转过脸去对叶子说:“叶子,把田纳向各个部门介绍一下。”她转过脸来微笑着对田纳说:“好了,你先去吧。”
  “潘总,我——我想先请两天假。”
  田纳做梦都没想到潘总会把她安排在公关部,公关部就是地地道道地出头露面。她正式工作前必须请两天假改改当初养成的那些坏毛病,所以临出门时她又转过身来向潘总请假。
  “不用请假,你先休息四天,四天后,再正式上班。”潘总说完拿起电话就叫司机,“小胡吗?赶快把车开出来,送我去机场。”
  潘总这次飞北京,她本来应该一大早的飞机,但她觉得田纳是个特殊的人,必须自己亲眼看看,亲自安排。
  潘总是个恋家的女人,那种中国传统妇女的观念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她常讲:一个家庭没有男人,就等于没有顶梁柱,这个家就支不起来,即使支起来了,也缺少安全感;一个家如果没有女人,这个家等于只有骨架而没有血肉,这个家就肯定没有温馨感,也就不成其为家。
  潘总在一所中学当校长时,被上级看中推荐出来经商,她推辞的第一个理由就是“我不懂经商。”第二个理由就是“一个家庭没有女人怎么行?我去深圳了这个家怎么办?”后来,她还是一切听从党安排,并且一心扑在工作上,把国泰贸易公司经营得红红火火,在全国赫赫有名。记得当初刚上任时,潘总就和部下定了一个君子协议,“我的家在北京,不管你们哪个部门,每个月得给我攒一次公私兼顾回北京的机会。”
  潘总严格要求自己和部下,但从不板着面孔“命令‘别人,去北京”公私兼顾“时,总是有外商在北京等着谈判或者签协议。
  潘总回北京很匆忙,匆忙得走时忘了跟潘小红说一声,因此,刘洋让潘小红问问田纳的情况时,公司的人说潘总去了北京。小红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早晨我还通过电话。”对方说潘总真的在北京,她安排好田纳的工作后走的,现在可能刚到家。潘小红这才相信,她立马向对方表示歉意,又问:“田纳小姐的工作怎么安排的?”
  对方说:“潘总安排她在公关部工作,不过现在还没上班。”潘小红赶紧捂住话筒如实对刘洋说。
  “你问田纳没上班在干什么?”刘洋指挥潘小红问对方。
  潘小红让对方去看看田纳的住处,让她半小时后回电话。
  半小时后播总的秘书小宁回了电话,她说:“田小姐的房间紧闭,但里面有人,不止一个人……”
  刘洋和潘小红听了很生气,刘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完了,当初我不该管这种女人。狗改不了吃屎,人到了说话不算,不要脸的地步,就没救了,就不是人了!”
  “刘洋你也没必要生气,这种人政府都管不了,何况你一个人?就当没那么回事,她愿意一生堕落就让她堕落下去。”潘小红见刘洋脸都气白了,赶紧说,“刘洋,你可千万别生那么大的气,如果你气病了,我跟季洁怎么办?”
  “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跟这种女人生气的,我是怕给你姐添麻烦。”
  李洁说:“跟这么个女人生气有失体的身份!刘洋,小红说得对,我们俩可就依靠你了!明日上午不是安排我们也去深圳吗?到了深圳看个究竟,再想想对付她的办法。”
  第二天,刘洋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国泰大厦门口,三个人下了车在小宁的指引下直奔田纳的住处,三个人又都同时轻手轻脚走到田纳的房门口。刘洋从门的锁孔里往里看,看不见什么,却听到里面确实有动静,好像有人说话,有人走动,有人在打谁的耳光,刘洋气得在田纳的房门上使劲儿拍了三巴掌,里面的动静没有停止,刘洋又使劲儿拍了三下。
  “谁呀?”里面没动静了,田纳问。
  “我是刘洋!”
  “哥,我马上就来。”田纳的说话声像孩子一般,特高兴。
  田纳赶紧用毛巾在脸上抹了一把,顺手在床上抓了一条裙子穿上,上身穿一件花格衬衣,赶快跑来开门,“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哦,还有两位记者,快,你们请进。”
  “来几天了,你在里边干什么哩?!”刘洋还没等田纳把门完全打开就一步迈了进去,满脸不高兴地说。
  “哥,我——我没——没干嘛呀!”田纳莫名其妙,不知刘洋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没干嘛?我又不是聋子,在外面听了好半天了,里面还有什么人?”
  “人?什么人?”田纳也被刘洋气呼呼的样子弄糊涂了,她自己也东张西望满屋找什么似的,突然她明白了,说,“哥,你们是不是好像听到我屋里有好几个人?”
  “你明白就好。”
  “哥,你误会了,那是我一个人关着门在屋里改毛病呢!”
  “什么?改毛病?”刘洋心里有一点点明白。田纳曾对他说过,做那种事的人走路,看人甚至说话都与一般人不一样,但潘小红和季洁不明白,刘洋只好走过去跟潘小红、季洁耳语,但他们俩不完全相信,“那刚才有人打耳光怎么回事?”
  刘洋又问:“对了,你屋内刚才有人在打谁的耳光是怎么回事?”
  “哥,那是我在自己打自己。”
  季治说:“你撒谎!”她发现田纳上衣有个钮扣错了位。
  接着季活又拉过潘小红说,“刚才她肯定在干那个,我们敲门,她才急急忙忙扣错了扣子,”你老实交待,刚才在干什么?那个男人藏哪儿啦。”
  “我没说谎,刚才屋里真的就我一个人。”
  “就你一个人?你看你的衣服,你一个人在屋里干嘛脱光了衣服片季清问。
  刘洋和潘小红都看着田纳的衣服,田纳也看自己的衣服,果然衬衣的钮扣错了位,田纳慌忙把衣服重新扣好。季洁又说:“田小姐,你怎么解释呀?”
  田纳哭了:“哥,屋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真的是我自己在打自己。”她边哭边说边把自己打得又红又肿的胳膊露出来。
  刘洋、潘小红和季洁都看田纳的胳膊,他们心里都软了,觉得错怪了田纳而内疚,田纳看出他们相信了她的话,内心的委屈与感激如黄河决口,把头一埋,奔过去扒在刘洋的肩上哭了起来,“哥,我知道你们误会了,但你们是关心我,我不怪你们,我高兴,真的很高兴!”
  刘洋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但最终还是不听使唤,泪水滴到田纳又红又肿的胳膊上,“田纳,我们错怪你了,你不该如此狠心地自己打自己啊!”
  “潘总让我搞公关,我不彻底改毛病哪行?不重新做人我怎么对得起你们的关心和帮助?”
  “我们相信你!”刘洋说。
  刘洋给潘小红递过去一个眼色,让潘小红把田纳劝过去,潘小红明白了刘洋的意思,对田纳说:“田小姐,我们都相信你,如果不相信你就不会那么远地来看你了,快别哭了!”潘小红双手轻轻扳过田纳的身子,‘咱们过来坐,两天没见你都挺想你的。”
  四个人一排坐在田纳的床上,潘小红又说:“快别哭了,那么大的人还哭多不好呀!”
  “我没哭,我——”
  刘洋、潘小红、李洁都欣慰地笑了。
  田纳身上那种女人的毛病并不多,内行的人都看不出她有什么明显的毛病,惟一让人看得出的就是那头黄黄的头发。田纳的头发并不是染吹黄的,而是天生就那样。她们家乡以瀑布湾口为界,凡是瀑布湾里的姑娘,人人天生一头黄黄的卷发。但田纳自己心里清楚还有哪些毛病,经过四天的突击,她好多了。
  正式上班那天,她专门到街上买回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下配一条黑色西服裙,就像当年上中学时,陈叔给她买了新衣服一样,穿上之后在落地镜前,她仔细欣赏着自己美丽的曲线,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谁呀?”
  “是我。”是潘总的声音。
  “潘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我必须在你上班前赶回来。从今天起,你就不是以前的田纳了,一定要堂堂正正,努力工作,不能辜负你哥一片好心。”
  “潘总,你放心!我一定认认真真做人。”田纳低着头,想哭。
  “要坚强,快去擦把脸,我陪你去上班。”
  公关部的全体职员已到齐,这是潘总回北京前就安排好的,她要亲自把田纳介绍给大家,潘总说:“从今天起,田纳小姐就是我们国泰公司的一员,先在公关部工作,她刚来不太熟悉,希望大家多帮助和支持她介全体热烈鼓掌以示欢迎。
  田纳到公关部后,正好赶上公司十周年大型庆祝活动的策划。这次庆祝大会既是公司十周年庆祝会,又是一次大型的业务洽谈会,因此,准备邀请国内外厂商、客户三百余人参加。活动规模大,档次高。
  不过其中难度最大的就是一台文艺晚会,晚会属于文艺范畴,观众的职业不同,文化层次不同,修养不同,要迎合各类观众,难度比较大。公关部都研究了三次,晚会大体分两大块,一块全部是通俗歌曲,一块全部是小品,演员一律用大腕儿。不过难的是演员们的身价高,而且演员全是满天飞,不知道到时在时间安排上会不会发生冲突?
  公关部副经理王小娟将此策划打报告给潘总让她拍板。
  此时,田纳的到来让王小娟观察出潘总对这个新来的田纳根器重,她想通过拍田纳的马屁讨潘总的好,因此她特意开会向田纳介绍策划方案,特别那台晚会,王小娟一定要听田纳对晚会的意见。
  本来副经理跟刚来的一个普通职员介绍工作,田纳已经不好意思了,还要听听她的看法,弄得田纳更不好意思。再加上公关部的全体眼睛都盯在她身上,弄得田纳头都不敢抬。
  “我不太熟悉情况。”
  “没关系,我们都不懂。”叶子见田纳紧张,鼓励她说。
  “我讲不好。”
  这台晚会除了叶子不太赞成外,其他都一致通过。田纳是刚来的,对公司情况不太了解,也不知道上头对这台晚会有什么要求。现在王小娟非要听听田纳的意见,叶子也没办法,只好说:“田纳,你就讲讲,既然小娟那么看重你。”
  王小娟冷笑,她听出来叶子对她的策划不满意。现在的晚会不就是那么点玩意儿,王小娟心里有底,田纳肯定会说这个策划好的,所以他催田纳说:“田纳,没关系,你尽管讲,多提意见。”
  田纳的脸通红,她看了一眼叶子和王小娟,说:“依我看,晚会要求档次高,这个策划根本达不到要求,按我的理解,档次高主要指晚会的内容而不是专指有名的所谓大腕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小娟一听田纳的话急了,本来她的想法是一个新来的人肯定会说一大堆的好话,一百个拥护这个方案,没想到她到还真的当真了,胡言乱语讲一通反对意见。她打断了田纳的话。
  “因为小品和通俗歌曲本身属于通俗的范畴,通俗的东西不小心就可能出现庸俗,这台晚会肯定会受到群众的欢迎,但群众欢迎并不一定高雅。如果晚会从经济利益考虑,现在的这个框架不是最佳的框架。”说完了,田纳特别强调她不懂,是乱说。
  王小娟是叶子的副手,她总觉得叶子在前面挡着她的阳光,好不容易找准了一个机会,想通过这场晚会风光一回,本意是想拉拢田纳,没想到拉出个反对派来,小娟后悔自己失策,多此一举!她极不高兴地说:“今天我倒要真的听听你田纳的高见,看你怎么个高雅法?”
  田纳知道自己的话让王小娟不高兴了,便不再说话。叶子希望田纳接着往下讲,她知道田纳肯定会有自己的主意,否则,她不会发表前面的那些看法。她劝田纳说:“田纳,你前面的观点很好,能开阔大家的思路。这台晚会如果让你干,你准备怎么策划?”叶子鼓励田纳说。
  田纳想了想说:“我想,应该打破点常规,加点高雅的节目进来,这样可以兼顾到一部分层次较高的观众,尤其是外国人。请来的客人中有一半是外国人,他们连中国话都不懂,如果整台晚会是通俗加小品,那么大部分外国客人最多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中国人拍拍巴掌!”田纳停了一下,看看叶子又说,“如果真让我搞,我就搞一台芭蕾舞。”
  搞一台综合性晚会,这是叶子—直坚持而又被王小娟带头彻底否定的观点,但演芭蕾舞,她没想,心里也没底。叶子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田纳问:“芭蕾舞行吗?”
  田纳说:“芭蕾舞是高雅艺术的代表,没有任何语言障碍,世界性很强。我国的中央芭蕾舞团属世界一流水平,如果请她们演出《红色娘子军》,会有轰动性。舞剧《红色娘子军》被国际芭蕾舞专家们誉为世界芭蕾宝库中的瑰宝,外国人一定喜欢!《红色娘子军》停演了那么多年,中国的老百姓也肯定会喜欢!”
  王小姐有点沉不住气了,“你不觉得你这个想法可笑吗?
  《红色娘子军》是文革时期的产物,江青搞的,你懂吗?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
  “实事求是的态度不分什么时候,只分是与非。我们县自古以来是个缺水断粮的县,文革期间大搞农田水利建设,全县修了大小水库一百二十八座,从此旱地变良田。按你的观点,那我们县的人早该不能用水库的水了?!千万别忘了,《红色娘子军》不是江青一个人搞出来的,而是老一辈艺术家们的心血!”叶子理直气壮地支持田纳说。
  田纳很高兴叶子支持她的观点。田纳过去根本不知道什么《红色娘子军》,她是来何洲后,在一位女朋友家看过录像,录像是从香港那边带过来的。女朋友的父亲是位大作家,文革中他挨过斗,当时他就说过:“老喊实事求是,《红色娘子军》这么好的芭蕾精品老不拿出来让老百姓看。”田纳就《红色娘子军》为什么没拿出来演曾与刘洋提起过,刘泽说:“过去的确是上头不难演,后来群众的意见很大。现在芭蕾舞团想演,就是没钱排练。”田纳对王小娟说:“芭蕾舞团现在没演已经不是因为政治方面的因素,而是没钱重排。”
  “是不是政治方面的原因你没权力说,既然让演又没钱排,这不是废话半天吗?”王小娟极不礼貌地说。
  “田纳,你马上能跟芭蕾舞团联系上吗?”叶子问。
  “能联系上,这事我哥能帮忙,我哥与芭蕾舞团长是朋友。”田纳根本不知道刘洋与芭蕾有没有关系,她先编造一句给王小娟听。
  叶子知道,再往下说也就这样了,弄不好王小娟会吵起来。叶子归纳一下说:“好,等田纳与北京联系,我先将这两种想法报告潘总,请潘总定夺。今天的会到这里。”
  这个会本来不必开,但王小娼想通过拉田纳而讨好潘总,但没想到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得原先支持她的人也动摇了。现在她最恨的就是田纳,次之就是叶子。
  潘总听完叶子的汇报,二话没说,立马拍板并十分赞赏田纳的想法,她让叶子把这台晚会交给田纳办。
  田纳不敢接受这个任务,想法总归是想法,但实际操作起来会遇到不少困难的,再说她根本不懂。她说:“经理,我可以协助,千万别把这么重的担子压给我,万—……”
  “你别害怕,我派给你两名得力的人。忙的时候公关部都上,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来得及。”
  “那好吧,我尽力去做,不过,你可要帮我!”田纳只好接受这个不知困难有多大的任务。
  叶子笑着使劲儿点头。
  田纳打电话找刘洋,她把全部情况都跟刘洋说了。刘洋满口答应,他说:“两天后你听我的信儿。”刘泽当天就去找芭蕾舞团的领导,芭蕾舞团的领导十分赞成刘洋的想法。
  刘洋通知田纳马上来北京,田纳当天就飞到北京。刘洋又亲自陪田纳去芭蕾舞团,经过两天的谈判,正式签了协议。协议规定:自签字之日起,甲方(国泰贸易公司)提供三十六万元人民币作为排练费,并负责在何州、深圳、珠海联系十五场演出;乙方在甲方提供交通、运输、吃住条件的情况下为甲方演出现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四场,在甲方为乙方联系好的十五场演出中,乙方必须在每场演出前由主持人宣布:现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复排上演得到了深圳国泰贸易公司的鼎力协助。
  田纳从北京回到深圳,她首先落实践的事。这次演出,田纳的想法是不花公司一分钱。田纳在深圳人生地不熟,她决定先登广告让愿意出钱的单位找上门来,可登广告首先是要花钱的,自己来公司还没赚钱,怎么好意思一个劲花公司的钱呢?《红色娘子军》这么多年没演,肯定很多人都会感兴趣,新闻界尤其会感兴趣。田纳经过周密的思考,她决定首先给报社打电话,而且她有意不给报社把情况讲清楚,她要让记者追上门来采访。
  果然,田纳这把很灵。国泰公司记者如云,全是采访有关现代舞剧《红色娘子军》来深圳演出的事。最后只好决定开个新闻发布会,潘总介绍情况后说:“这次的演出是我们公司来的一位公关小姐田纳一手策划的,她是一位很有远见卓识的小姐,你们就具体找她谈吧。”
  田纳始终不承认《红色娘子军》复排来深圳首演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她认为如果没有公司领导对晚会提出那么高的具体要求,她也不可能提这个想法的。如果不是领导支持,她的想法也只是个梦想而已,所以,田纳当着记者说:“《红色娘子军》在深圳首演,是我们公司领导支持高雅艺术,重视文化的表现,请记者笔下留情,千万别写我一个人。”
  第二天,深圳各报都刊出同样的文章:深圳又多了一位有胆识的漂亮小姐——记《红色娘子军》复排将在深圳首演。
  由于这篇报道,在深圳、何洲、香港等地引起很大的反响,一时,田纳成了青年人的议论话题。
  果然,首演获得巨大成功,并且在全国乃至东南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甲乙双方都十分满意。国泰公司原本决定拿出八十万办这台晚会,结果赚回八十万,使一个本来就金光灿烂的国泰贸易公司,一夜之间更加辉煌。
  田纳一炮打响,成功了!她的精明与能干,谦虚和善良让全公司的人刮目相看。潘总更是欣赏,这位初来乍到的田纳正好填补总经理助理的空缺。田纳的名字在深圳、珠海家喻户晓,在商界十分响亮。她成了新闻记者追踪的目标,但田纳千方百计躲着,尤其怕拍照和电视采访,她说她对胶片过敏,她说她晕镜头……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