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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仵作的手还是冷冰冰的。仵作的手柔软而有弹性。他的手在喜梅的身子上游动。
  喜梅的眼睛在黑暗里放着光,在仵作的屋子里搜寻。
  “猫。”喜梅冷不丁地说。
  “什么。”仵作悸动了一下。
  喜梅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她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猫。”喜梅说。“你这屋子里有猫。”
  仵作嘟哝了一声,他想让她安静下来。可是喜梅忽然撑起上身来。她侧耳听了一会。她认真地对仵作说,你听见没有,猫在梁上走呐。
  喜梅说猫爪子上有血。
  仵作的手也在走。他说你才是猫。
  喜梅安静了一会儿。真有猫。我能听见它走路的声音。真轻。
  开始仵作听不出什么。可是喜梅说你没认真听,你要真认真听了你就能听见。仵作看了喜梅一眼,他什么都看不见。可喜梅这么一说,他觉得他真听见猫的爪子在他的心里抓挠着。
  “你真像只猫。”仵作说。“有人说过你是只猫吗。”
  喜梅这时已凑在仵作的耳边。她说我想知道一件事。
  “有人说过你是只猫吗。”仵作固执地说。
  有。喜梅笑了起来。她说怎么没有,死鬼李毓昌就说过。
  喜梅有意停了一停,她原以为他会很吃惊。可是她意外地听见仵作笑了起来。
  “我想知道一件事。”喜梅说。她决定不理睬仵作的笑。
  仵作笑得咳了起来。他一边咳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他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知道。喜梅不作声。后来仵作终于止住了笑声。
  “那天我什么都看见了。”仵作的眼睛半闭着。“那天早上我看见一个女人进了死鬼李毓昌的屋子。”
  “真进了?”喜梅似乎在想着什么。
  “真进了。”仵作说。
  喜梅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仵作在说什么。其实他刚才在说什么喜梅根本就没听清楚。她说你刚才在说什么。
  仵作说我无论什么话都只说一遍。你没听见是你活该。听上去仵作很得意。仵作一得意便架起二郎腿。他不无遗憾地想这时候再有酒就好了。小红灯里的娘们就这点好,什么时候都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他想喜梅要是再能哼两句小曲事情就更好了。
  “最近你挺得意。”如果有灯就能看见喜梅说这话时脸上深思的表情。
  哪里。仟作谦虚地说。
  “刚才我听见你哼小曲了。”喜梅说。
  你听错了。仟作说。可他一边这么说一边觉得自己其实太小气了,哼了就哼了。
  “我真听见了。”喜梅说。
  哼了就哼了吧。仵作大度地说。他觉得脸上有点痒痒。他伸手挥了一下。屋子里有嗡嗡的声音,这个奇怪的季节里已经有了蚊子。他说喜梅你把话题扯远了,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对,你想问件事。你还问吗你想问你就问吧,现在我心情好。
  喜梅说你心情好可我不想问了。
  咦。仵作说。
  “我讨厌你。”喜梅说。
  可我喜欢女人。仵作毫不客气地说。他恶意地掐了喜梅一把。我喜欢所有的女人,除了你这种女人。仵作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伤怀。这种日子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高兴了。
  “只有死人才能让你高兴。”喜梅冷冷地说。
  一提起这件事就提起了仵作的兴致。嗨嗨,做人就要做聪明人不是。仵作兴致勃勃地说,要做聪明人光有好使的脑袋可不行。像我做什么事总能找到最管用的法子。最管用的法子总是最简单。
  喜梅真想把仵作一脚踹下去。
  “女人这时候都想一脚把我踹下床去。”仟作忽然说。喜梅很惊讶。“小红灯的大红绣床踏脚板我睡得多了。”
  喜梅真踢了,可是仵作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仵作还在喜梅的脚上摸到了一双精致的绣鞋。仵作把她的脚踝紧紧揪在自己的怀里。喜梅使劲折腾,像条被揪住尾巴的活蹦乱跳的鱼,这条鱼马上就要被投进开水锅去了。她没想到仵作的力气这么大。
  那只手铁钳一样地固定着她的挣扎。喜梅一动不动。仵作凑到她的耳边说,你知道床底下有什么。
  喜梅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听见仵作又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床底下有什么。
  一股生铁的腥气从床底下和仵作的手心里冒了出来。喜梅打了个寒噤。
  “刀”。喜梅说。“床底下有刀。”
  仵作高兴地笑了起来。他说你比小红灯里的那群妓女强多了。
  仵作的手在她的脚底摸索着。仵作说干我这一行的,一摸一个准儿。你听没听说过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一个老手艺人叫做疱丁的,那才是真本事,一刀下去该在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
  “刀。”喜梅说。“床底下有刀。”
  瞧你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女人就是胆小。仵作得意地拧了喜梅一把。他说不然你也不会上这儿来。
  “你说什么?”喜梅说。
  仵作说,我说错了吗,女人就这样,永远比男人差一筹。不然你今天也不会上这儿来。
  “我已经不动了。”喜梅说。
  你说什么。
  喜梅说:“我已经不动了。你还拉着我的脚干吗。”喜梅说话的音调跟往常有点不一样。仵作有点恍然大悟的样子。
  喜梅说你把人家的脚都拉疼了。
  仵作后来听见喜梅的声音软软和和。她说我挺想听你叫我一声的。喜梅,你叫呀,你叫我一声喜梅。
  仵作后来没有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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