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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在我征婚启示见报后的第三天,竟有一位大巴山女子打来电话。这是我从她的口音里听出来的。我是那一方人,对那一方人的口音是再熟悉不过了。
  为了证实我的感觉,我又问她。她确实是大巴山人。大巴山是一个泛指,我又具体她问她是哪一个县的?没想到她是巴中市的,踉我算是地地道道的老乡。
  我没有向她暴露自己是老乡,倒不是害怕“老乡见老乡,背后开黑枪”,而是有所顾虑。
  完全是因为我是大巴山人的缘故。所以对那一方的人特别有感情,尤其是这个女人。
  于是,我来了兴趣,洗耳恭听着她的自我介绍,认认真真地做着记录。
  她叫杨岚,1974年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今年26岁,高中文化,现在成都市文化印刷厂打工.具体工作是搞激光照排,也就是用电脑录入文字,然后出成硫酸纸,然后上机印刷。
  我问她效益好不好?她说还可以,因为那个印刷厂是省新闻出版局指定的,主要是印书。接着她问我,稿写作是用笔还是用电脑?我说一直在用笔。她说早该用电脑了,现在成都许多作家都用电脑写作。我说我想过,就是担心思维和手指分家,因为一会儿我要看手指,一会儿又要看屏幕。她说开初学是这样,一旦学会了就顺利得很,比用笔还方便,想敲什么话屏幕上就出现什么话,简直是得心应手。我问她难不难学?她说不难学,还是很容易的。我开玩笑说,如果学的话,请你当老师,你愿意吗?她高兴地一笑,说,十分愿意,只是觉得恐怕没有那个缘份。
  “你怎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很平凡,你肯定看不起我。”
  “你别误解了,平凡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风度,没什么不好。”
  “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平凡跟普通是近亲,我不但人生经历平凡,而且长得也平凡。我高中毕业后,就到了成都这家印刷厂,开初干的是杂工,后来厂长觉得我是个有文化的人,就叫我去学电脑打字……就这样,简直平凡得很。再说长相,也平凡得令男人们失望,是普通女孩那种千遍一律的面孔,没什么特别这处,不过女性特征,我还是有的。”
  “我觉得你有点自卑是不是?”
  “有一点儿。我也很矛盾。一心想在成都安个家,可我看得上的男人,他们往往看不起我,我看不上的男人,他们又对我大献殷勤,所以我至今还是个单身女子。有时也产生回家的念头,可是又不想离开成都,因为毕竟自己在这里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只要这个厂不垮,我的工作就会永远存在。
  唉!“
  “离开成都是一种错误,你千万别离开。致于爱情,那是缘份决定的,你别急,急也没用,也许缘份还没到吧。”
  “我有点不相信缘份,认为是我长相平凡造成的。”
  “杨小姐,你误解了。在我们男人眼里,女人的美是一种综合表现,包括外在的容貌、体态。风仪和内在的精神状态,心理素质、文化修养,以及由内而外的气质与风度。长相平凡,仅仅是一个方面,除了影视演员和礼仪小姐,生活中十全十美的女人并不多。”
  “可是,现实生活中,具有你这种审美的男人并不多啊,他们往往盯的是女人的脸蛋、身材、胸脯,甚至屁股。”
  “可是毕竟有啊,比如我。”
  杨岚一下来了兴趣,哈哈一笑,鼓足勇气说:“李先生,第六感官告诉我,你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也最善解人意,是我理想中的男朋友,只是不知你……”
  我知道她的话意,忙说:“我不能立即回答你,因为我们连面都没见过,更谈不上了解了。”
  “你有兴趣跟我见面吗?”
  “有,到时给你打传呼,请把传呼号告诉我。”
  “一定联系哟?”
  “一定联系。”
  现在,该是我踉她联系的时候了。
  经历了十几个女人的见面,我也算积累了一些经验,当然也增长了不少见识。我觉得,像杨岚这样的女子,做我的妻子最合适,不仅仅因为我们是老乡,也不仅仅因为我们都是农民,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平凡的女孩,犹如大巴山里的百合花,虽谈不上鲜艳,但白得纯洁,并发出一种淡淡的幽香;虽没有张扬的个性胭却默默地遵循着大自然的规律,该绿的时候绿,该开花的时候开花,但凋谢时凋谢。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美,一种平凡的美和朴素的美,无愧于大地,无傀于自然,无愧于春天,就像许许多多的大巴山人,用平凡支撑着家庭,支持着信念,甚至支撑着民族的脊梁。
  世事纷繁,岁月悠悠。在这个世界上,惊世骇俗和惊天动地的人毕竟寥若晨星,我何必要去追求非凡呢?要知道,世界是由众多平凡组成的——平凡的山,平凡的水,平凡的四季,平凡的飞禽走兽,平凡的人。大地平凡,但平凡中有令人惊诧的美丽。季节平凡,但平凡中有一种永恒。生命原本也是平凡的,但我们会体味到这平凡中的珍重。
  由此看来,人,还是要平凡的好,尤其是妻子。现实生活中,平凡的妻子往往不会红杏出墙,不会好吃懒做,不会与丈夫经常吵闹,更不会对丈夫拳打脚踢。
  ——这就是我对平凡的深刻体会。
  有了这种深刻的体会,我才产生了杨岚做我妻子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愿意。那天听她的口气,好像她是愿意的。
  晚上跟她联系,传呼打了好久也不回我的电话。我以为她没收到我的信号,一连又打了几次。
  她终于回了电话,仿佛知道是我打的,开口就问是不是约会见面?我说是的。又问她怎么不回我的电话?
  杨岚声音平静地说,她不想回,知道是我打的。我问为什么?她说觉得这事没什么希望,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平凡了,太普通了。我说也许你想错了。她说没有错,绝对没有错。她的处事原则很明确,从不对没有希望的事报什么幻想。我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事没有希望?她说,因为我们不相配,是她不配我。接着阐述,爱情也要量体裁衣,决不能好高骛远,否则就是自欺欺人,自己折磨自己。其实人的许多烦恼和痛苦,都是自己找的。对于没有希望的事,她是不会自找烦恼和痛苦的。
  “杨小姐,我们还见不见面呢?”
  “我是一个很有理智而又懂得自知之明的人,我看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以一种平常心对待好吗?不能成为恋人或者妻子,成为朋友还是有可能吧。”
  “不……再见了,李先生,祝你爱情如意,婚姻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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