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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墨云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把蓝棠找来商量,怎么把陈度弄回来保住这个孩子。蓝棠只赞成生下孩子,不赞成把陈度找回来。墨云不肯,直说:“不行,不行,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是私生子,我情愿不生,以后拖着个私生子我这脸往哪儿搁?”蓝棠回驳道:“你从前都不肯把孩子生在大陆拿中国籍的,你今天不也降下标准了?不要心比天高了,走一步算一步。你要是做了这个孩子,以后生不上又要后悔了,都三十七八岁了,以后的日子是日薄西山了,只有下去没有上来的了。你不肯生这个私生子,只怕就再也生不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嫁人比上天还难,至今连个正经的目标都没有,怎么能结婚正经生孩子呢?若以后再生私生的,你不如就留下这个了。这陈度现时瞅着白雪的银库,是回不来的了,再说就是回来,也没有什么好日子给你过,你从前跟他吵得太利害了,你们就是有感情也伤了。依我说你不如悄悄地生下这个孩子,或是对人说是跟他爸离婚了,或是说是抱回来的,养大了也是你的指望。”
  墨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但心底怎么肯这么委屈?又想着从前陈度的那许多好处来,怎肯罢手?道:“想想错只在从前对陈度脾气太大了,也是婚姻无着的缘故,如今既已是这个局面了,以后正确对待,结了婚生了孩子,我也绝不是那种生性刁蛮的人,只是环境所迫嘛,以后我自己知错了还不能改过?”她这般想着,仍是纠缠陈度不休又是哭又是闹的,又是要死要活的。陈度没法只得把大哥大换了。
  陈度一直在克己等待着白雪康复,能早日出院好跟他完婚,并让家里把结婚介绍信都开来准备着了。不想风云难测,祸福难定。白雪因伤口一直不好感染引起了败血症,生命垂危,哪里还能跟他成婚?医生只有采用移植她同胞兄弟的骨髓来救她。她母亲通知她三个哥哥来医院。她大哥是机关干部,从小在外边读书,不大跟小妹妹在一起,跟她亦没有多少亲情,后又见她不学好,交损友,便不喜欢她;近几年她又发大财,每每回家狂妄自大,不把几个哥哥放在眼里,在家封王称霸,万事要她做主,二哥三哥不说了,这大哥是机关要员少壮派,在外头是很有尊严的,根本看不上她这样一个缺少修养的暴发户,怎容得下她开口一个:“如今世道没钱是不行的,有钱的是祖宗,没钱的是孙子,读书有什么用?做官有什么用?钱多才有用!”后来索性她回家,她大哥便不回父母那儿,由她去独尊独贵,话也不跟她说。大嫂更是清高的知识妇女,多看她一眼都嫌脏了眼珠子。所以白雪车祸了,他夫妻二人只当不闻不问,把白老太太气得没法,只得带了这三儿子来了。
  三哥倒也不是没志气的人,只是在的单位近年不景气,分不上房子添不上电器,最近工资都发不上了,一直挤在父母的房子里过着;且有一个趋炎附势的老婆,总是嫌他没本事,见着白雪回家挥金洒银的,一个劲地前奉承后巴结,倒是得着了白雪的一点儿戒指项链的,这回一听白雪出事了,紧的撵着二哥跟着白老太来了。三哥还想把单位里的事料理一下,请个假再来。三嫂哪里肯,只是骂道:“你这个没情没义的东西,你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出了车祸,你都不着急,你还能算人吗?你那破单位有什么天塌得下来的大事离不得你的?你妹妹日后病好了,给你在那边找个工作,一个月几千的,那不比你这厂里强?再说她病好了能忘了你的情吗?她有那么多钱,多少幢大楼都是她盖的,拨个楼角给你,也够你吃一世的,你还磨蹭什么?”立时提了包让他动身子。
  二哥原来吃过她的亏便再不跟她往来,后又在深海找了份技术厂长的工作,做得很出色,每月工资五六千,年终还有红包,如今他把老婆也接来打工了。白雪车祸是母亲来了告诉他的,他只是哦了一声,再没有答话。他妈妈只得叹了几声气放了电话。
  大哥这回接到母亲的电话,没有说来也没有说不来,只说等一等,工作忙得抽不开身,说穿了他心里太憎恶她了,真不想管她。他回家把这事告诉妻子。妻子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说:“到了这一步再袖手旁观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她到底是你亲妹妹。”他也点头称是便回电话让三弟先验,若是不行,他再过来。很快有电话过来,三弟的骨髓与妹妹的不合,让他速速南下。他只得匆匆赶了过来。他检验下来也是不合。
  现在惟一的希望只有二哥了,可二哥接了妈妈几十个电话就是不作声,至多回一句:“她不是有钱嘛,她不是成日挂在嘴上没钱是不行的,她有钱就行了,让她用钱去解决吧,不要找我们这些穷光蛋,以后占了她的便宜说不清楚。”他妈妈亲自登门眼泪不知抹了多少,他就是不应话,找二嫂更是呛得老人家要跌倒:“咦,奇怪了,我们这样的穷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富的妹妹来认亲了?我们老二在这里只认得个恶老板,怎么会今天又妄称是亲妹妹了呢?好了,妈妈你回去告诉那个女人,就说我们不敢认虎作亲,已经被咬着了,如今伤还不得好,还敢再往虎口里送?!”她妈妈求不动,又让她三哥一趟一趟的去,那夫妻二人就像是聋子傻子,只管做饭招待妈妈三弟,其他一概不应。
  大哥被妈妈求得躲不过,只得亲自陪了妈妈再来找他二弟,其实他是清楚他们兄弟几个的,都是一身傲骨,不会为钱财利益所折服的人。进了二弟那什么都没有的空屋子,大哥也是诧异,知道他们夫妻两个一年能挣十来万,却什么都不舍得花钱,连给他们泡茶都是用从食堂里拿回来的大饭碗。他们把钱都攒起来了。他们这个家与白雪的别墅简直是天壤之别!但二弟夫妻两个似乎过得很坦然。母亲在边上又是一个劲的许愿,又是说白雪说了,把富凤阁的那套房子送他们,又是许多少多少钱,又是以后接他儿子来这边读贵族学校,以后出国留学全包了等等。大哥止住了妈妈的话,只是讲些兄妹亲情,天伦纲常的传统大道理,又说虽是她不仁不义,如今作哥哥的见死不救,也是不能够的,再怎么说总是同胞手足,亲兄亲妹;别的不顾,如今父亲没了,母亲一生只得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死了,必是伤心得很。
  母亲在一边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又说:“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吧,要不是她性命攸关,我也绝不会来这儿的,你是知道的,我对她早就有看法的,也是你嫂子劝了一场才来的。我们都好手好脚的,现今的社会还是谁养不活自己怎的?吃不上饭还怎的?图她什么?谁的日子过不了,要她送出国?从前吃不饱肚子,才都挣命地想出国,如今我们大鱼大肉都吃够了,谁稀罕到外国去吃什么汉堡包?她钱再多跟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又不望她给置田产,又不想给买官爵。虽是她平时太嚣张了,但我们都是人,不能见死不救的,你就当救了一个不相识的路人,做了件好事!”二哥平日就比较听大哥的话,低头不语,二嫂在边上却说:“若是不识的人,随便是马路上还是街头的,救人一命我们是当仁不让的!但她这种六亲不认的也能算人?就是人也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当时没找她拼命已经放了她一条生路了。如今天报应她,天理难容,这种人我们是不能救的!”二哥被老婆这么一说,态度又硬了起来,不肯答应。
  白妈妈没辙了,咚的一声给二哥跪下了,要二哥答应,二哥若不答应就不起来,并把三哥也拉跪下。二哥急了,怎么能受妈妈的跪,直拉,嘴里说:“有话起来再说,有话起来再说。”大哥也帮着拉,白妈妈就是不肯起来。家里弄得又哭又闹的不像个样子,二哥急得满脸通红,只得答应他妈妈明天去医院。老太太怕再有变卦,晚上都不肯回去,拉着两个儿子打地铺在厅里困了一夜,天一亮便拉着二儿子进医院验血抽骨髓去了。一路上把二哥的手都捏红了,只怕他逃掉。
  陈度得知白雪得了白血病,是她所有人中最伤心的一个了,知发财梦成了泡影!虽然白雪仍在他面前高唱永恒的爱情,并相信现代科学已完全能对付白血病了。但他还是清楚,他们的婚约已成梦幻,得不到那张婚纸,他就登不上富翁的宝座,那么他这几个月来在白雪身上用的心血也全付诸东流了。他这几个月管理白雪的公司,已经把白雪的财产掌握得一清二楚了,他怎肯守着金山当乞丐?想方设法也要抠挖一点儿出来。
  可白雪虽是重病缠身,朝不保夕,但脑子一点不变,依旧是那么精明干练,出了公司员工席卷财物的事后,她便让公司半歇业了,新的业务一概不接,把所有的账户全封了,只许进钱不许出钱,只留一个账户作医疗费用等,所有的支票章子都藏到病房里的保险柜里,任何人动不得;就是那个小账上的零用钱也只让她三哥去取。
  陈度虽操持着她的所有项目,但一分现钱也不能从手里过,眼睁睁地望着他帮她回笼回来的资金全部进到那些账户上,一动也动不了,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又没有法子。一日他请了小洪小徐两个老乡喝酒。喝多了他的嘴便没遮拦了,托出了心底的苦衷道:“原以为她还能跟老子结婚,拐就拐了,反正有了钱,老子可以在外边睡有腿的婆娘。如今这个短命的婆娘却要死了,老子白辛苦了一场什么也没有落到,你说老子这几个月做了些什么?”
  小徐是个聪明人又走过江湖,道:“你现在管着她公司的一切,你还不想办法乘现在还办得着,弄一些出来,等她一死,她那几个哥哥还会用得上你?”陈度说:“谁不想的,但那个死婆娘比鬼都精明,所有的账户只进不出,钱进得去一分也出不来!”小洪道:“你想法让客户把钱打到别的账户上去,不要进她的账。”陈度道:“所有划账都得有她的亲笔委托付款书,对方才按她指定的账户划钱过来的,怎么能划到别的账户上去呢?”小徐想了想道:“你把她的字拿来我们看看,看看能不能模仿,模仿得像,我们便伪造委托付款书,不就行了。”
  陈度听了很有道理,忙去公司找了几张白雪的笔迹,几个人日夜练着模仿,不两日便写得几乎乱真了,又出去刻了个公章,便做出一模一样的委托书了。委托书能做了,又得找可以借用的账号,陈度找了几个朋友,都因知道陈度日常的行为,不肯借他。这时小徐说:“我海南可能还有两个账户可用,我过去看一看。不如往海南划好,弄到了钱我们哥儿几个在这也是呆不住的,我们往海南一逃,他们上哪儿找去?再说我去年的那个公司早给查封了,这是遗漏的账号,根本查不着公司了,钱到了账上,我们一提,这不是一无影踪了,她上哪儿去找我们?”
  陈度和小洪听得都很有道理,便操作起来了。陈度跟客户编了个故事说海南那边有个工程亟待开工,要所有合作伙伴把白雪的款往海南那边划。人家都已知道陈度是白雪的男朋友,现在行使白雪的职责,又只知道她出了车祸行动不便,并不知道她患了绝症。白雪也绝不肯把这病传出去,怕人家赖她的账,盼着她死了便不给钱了;所以对外一律瞒着。正好给陈度钻了这个空子,人家见着陈度送来的白雪亲笔委托书,谁还管那许多,照章办事便把资金划去海南了。陈度便派小徐过去等钱,小洪帮他催款,他则应付在白雪的床头边,依旧唱着爱你到海枯石烂的二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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