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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人堆堆里，别说是有那么一点影儿，就是踪影皆无凭借着他们虚构的特有本领也会给人家刮起八级大风来。 郑浩和韩梅长城一日游回到公寓都累得茶饭不思便倒在床上小憩。渔夫和丑角蔡保智推门闯了进来。渔夫首先开了腔： “小说家运气好极了，酷暑季节讨了个北戴河疗养的名额，胜景之下又逢故交，救起一个天仙样的美人人，儿作伴，海滨、长城、莲蓬山、鸽子窝、姜女庙……手挽手肩挨肩地迎来曙光送晚霞，不似情人胜似情人了！” 菜包子皱起鼻子咯咯一乐：“诗人体得多言，如此风流韵事若为郑家大嫂知晓，岂不苦了郑兄么？怕只怕跪在搓衣板上一个通宵达旦也不得获免哟！” 这几个“文痞”整日里嬉戏调笑狗皮袜子没个反正，说过笑过没事！熟了，韩梅也不介意他们怎么玩笑，而且也参与其中，她雅然启齿一笑：“难得呀——我要是真的成了你们这位小说家的情人，那可就掉进蜜糖罐罐了，就是在永红大姐面前能陪郑夫子跪他三天三夜心里也是甜透了的！唉，太可悲了，我的命里恐怕是连这份福气也没有呢！” 韩梅大大方方的一句话说得大伙一时膛目结舌，笑也笑不得，说又说不出。 其实，韩梅也是借玩笑的活儿吐露真情的，也是那颗破碎之心带血和泪的表露——她希望郑浩能够理解她，成全她！ 郑浩何尝不能领悟呢？！他的心也在流血呀！ …… 用过晚餐，郑浩和韩梅对坐在藤椅圈里喝茶。郑浩还惦记着韩梅没讲完的故事，以关切地口吻问：“你那个中山狼究竟还要怎么折磨你呀？我实在放心不下。” 韩梅长叹一声：“我早就明白你的意思，你没有条件娶我，也不敢给我情爱上的安慰，只是想写一写我一生的遭际，作为对我未能如愿的那一段痴情的补偿。好吧，我但愿你能写成一部好书，这也算是我对浩哥哥一点奉献吧。”韩梅情绪沮丧。 郑浩后悔多问了话。 “韩梅——哦，妹妹，写书是我所想，更主要的是我想了解你，理解你的苦衷，让你……盼到幸福的一天。你也知道了，永红她……” “别说下去了。损阴德的事我们不说，想也不能想！”韩梅沉重地低下了头。 “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不过，我真不理解那个中山狼孙满志不和你离婚难道就是为了发泄兽性折磨你吗？！”这个死心眼子的夫子刚才还后悔不应该去招惹韩梅对痛苦的回忆，这会又不知不觉地问了起来。 “文人，迂腐的夫子！”韩梅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郑浩：“我不否认不少有能耐的好干部。我也看到一批官、一层官却是庸才、无能之辈，全靠吹拍溜舔捧，以至买、卖爬上显位的。我想你也不能否认。有的甚至送去自己的老婆、闺女，甘愿去换一顶带血的绿翎乌纱！这，我看到了，贾红理就是靠送出自己的‘堂客’，保住了那顶造反得来的小小乌纱。孙满志也从这肮脏人生中看到了，而且要去效法呀！”韩梅的眼泪早已挂在腮边。 初秋果园美如画！吉光苹果虽说个儿不大，繁得像枣儿，红得就像娃娃们节日搽在脸蛋儿上的胭脂，一片一片在戈壁滩上火一样地燃烧着；伏锦、脆秋儿都是适合戈壁栽种的早熟品种，爽脆香甜；孙满志大胆引进日本水蜜桃“大久宝”嫁接成功，长出一个足有半斤重的鲜艳桃子——果园成了孙满志的骄傲！省农垦厅和州府的领导陪同城里的大官到农场视察。孙满志向上级领导作了全面汇报后得意洋洋回到家里，要韩梅穿上最艳丽时兴的衣裳、鞋袜，重新卷烫了头发、搽了脂粉，让她陪省上的大官去参观果园。果园是孙满志最得意、最长脸的地方，这里显示着他的智慧，抛洒着他的汗水，凝聚着他的心血。韩梅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她摸透了孙满志的内心世界。她完全依他的安排做了。当然，韩梅也有另外的想法：为什么要我如此打扮起来去相陪呢？莫非也要说说我对果园建设的奉献？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韩梅思索着，思索着……哦，这是夫妻和好的一个机缘吧？！她不想错过，欣喜相陪。 嗯，是这样的。 孙满志一踏进果园便精神焕发了，他拼命地渲染和夸耀在建国初期的艰辛，如何同风怪寒妖作斗争，如何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如何选育适合戈壁栽种的果树品种……当然也夹杂着介绍两句“贱内”韩梅与他同甘共苦的趣事，常常惹起首长和参观者们的笑声。韩梅同孙满志一样分享着人们赞美的目光，以至有时戏谑得她抬不起头来——她成了引人注目的人物。回到场部，孙满志又让韩梅陪首长们共进晚餐，并让她为那些素不相识的首长们斟酒、劝酒、敬酒。韩梅从心眼里泛起一股股腻味。然而，她是农场一名职工，就得听从场长吩咐！ 晚上，回到家里，韩梅正欲躺下歇歇脚儿，孙满志便腆着一张极不自然的笑脸凑到她跟前，皮笑肉不笑地开了腔：“嘿嘿，今儿你表现真不错，多少人都看你哩。俄设（我说）嘿嘿，亲爱的……梅呀，再帮咱一个大忙吧，俄今儿求你了！” “什么事儿？”韩梅睁大眼睛问。 “俄想请省上的首长帮咱设设（说说）话，把咱调到省城去。” “那好呀，你去求求首长们吧，人家若肯帮忙，咱可就得烧高香敬菩萨了！你能调进省城咱全家沾光。”韩梅心里甜蜜蜜地，从床上爬起来，深深地给了孙满志一个响吻！ “不，不……是俄求你哩，俄想沾你的光哩——省上那大首长住在招待所二○二房间，一人一套儿的首长房间，知道咧，一个人住的一大套房间……” “对呀，我知道的！” “哎哎……”孙满志笑得有些得意了：“对对儿的。俄是想……想……叫你今晚去……去陪陪人家吹吹枕头风哩……”孙满志诡谲地淫笑着。 韩梅气得浑身发抖，头一晕一屁股坐在床上，她的眼里几乎要冒出血来了，怒视着孙满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畜——牲！”随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抽了孙满志一个响亮的耳光！ 韩梅整整哭了一夜。 第二天，省府、州府的首长们个个大包小筐满满地装足了水果和其他希罕东西，随着一声声吵闹的喇叭声响起程回宫了。孙满志想好了的那笔肮脏可耻的交易泡汤了。一场黄粱美梦随之破灭。 孙满志沮丧！ 孙满志疯狂！ 孙满志的兽性歇斯底里大发作了！ “离婚，你这臭婆娘对俄再也派不出啥毬用场了。早早家离婚俄也好娶个好的！”韩梅一天少不了三顿拳头吃。而且不分昼夜地忍受着中山狼兽性、兽欲的摧残。 伴随韩梅的是孙满志用来威逼毒打妻子的棍棒、绳子、刀子…… 藏在韩梅衣裤下面的是累累伤痕和流血的伤疤！ 孙满志到处散布他要离婚的原由——韩梅就不是个女人，不光不能生娃，连那个玩艺儿也用不得！ 不错，世界上确有一种纯利己型的爱情——爱对方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自己，有的贪图财产，有的为了名利，有的是为了满足一时的兽欲……总之，爱对方不如说是爱自己。孙满志就是这一类型的家伙！当对他“落实政策”恢复了人样儿之后才赤裸裸的暴露在韩梅面前。韩梅看清楚为时太晚了，又觉得无可奈何了！ 韩梅向两个长大了的弟弟哭诉了衷肠。 大弟弟韩义火了！ 二弟弟韩勇怒了！ 韩义拳头捏得咯吧吧地响：“揍他个狗杂种！” 韩勇牙齿咬得咯咯响：“我一刀子捅了这个大坏蛋！” 韩梅只好又劝说两个弟弟：“算了，咱和他上法院，离了吧。你们一定要忍耐，千万不能惹出麻烦来，更不能做出犯法的事体哟！” 祸事还是发生了。 保卫科的同志告诉韩梅，公安局来人抓走了韩义、韩勇。 “怎么回事？”韩梅焦急地问。 “场长告了他们，说是他们拦截殴打了领导。” 韩梅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因为她知道，孙满志告发他们，说明这个中山狼没出大问题。她和保卫科的同志一起去公安局。治安科的同志告诉他们：农场场长孙满志告发场里两个不守规矩的家伙，因受到批评报复他。把他捆绑起来，弄到灌木丛里狠狠揍了一顿，还在他嘴上抹了屎。公安局派人勘察了现场，验了孙满志的皮肉之伤后，认定韩义、韩勇报复行凶、侵犯人权，犯有伤害罪，所以拘留了他们。 韩梅没有作过多的申述，只是说：孙满志是我的丈夫，韩义、韩勇是我亲兄弟、他们是郎舅关系，殴打孙满志事出有因。韩梅卷起裤管、半脱了上衣：“我们夫妻不合，孙满志毒打我已成了家常便饭，旧伤痕不待结痴，新伤痕便又落在上面……还有几处化脓，实在见不得人呢……两个弟弟忍不住孙满志对姐姐的虐待，才办了这错事呀！”韩梅珠泪滚滚几声哭诉。 治安科长问场保卫科的同志：“他们是这层关系吗？” 保卫科的同志回答说：“是！” “×他妈的，孙满志这小子是他妈的畜牲，该揍！”勘察现场的公安人员说着就骂了起来。 “他们夫妻关系一直不好？” 保卫科的同志回答说：“原先也不这样，自从孙满志的右派问题平反，当了场领导之后就……” “就他妈的返水了？是不是？” 保卫科的同志又点了点头。 “家庭纠纷——放人！”治安科长拍着桌子下达了命令。 “你一定要遭殃了——孙满志那头中山狼是必然要加倍凶狠地报复你了！”郑浩听到这里又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不过，你到底可以彻底获得解脱了。世界上的事就像落花、熟果一样，到了一定程度便自然地从它依附的枝杆上脱落下来。当然，有些思恩怨怨却似王母娘娘蟠桃园里的仙桃一样，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但愿人间恩怨早早了结为好，可别像传说中的神话永无休止。” “哼哼，你们这些文人都是书读多了，读傻了，读呆了。书上讲述的人间天堂、仙境也好，世外桃源也罢。只不过是作家们心灵闪现的一点儿灵光。实际上，有几个人能揭开人间真谛呢？！谁要是按你们那美妙的导引去生活，无异于维其略把但丁引进十八层地狱，见不到贝亚德，也永远走不出苦难深重的炼狱。”韩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人啊，人的那颗心竟然是那样难以揣摩到，比魔鬼的心更难防范呢！不过，你没有猜错，中山狼孙满志更凶狠的报复我了。” 孙满志听说韩梅诉冤情，两个弟弟被放了出来，回到家里，一把将小蕙蕙推开，恶狠狠地指着韩梅臭骂：“臭婆娘，青竹口中牙，黄蜂芒里针，二者并其一，最毒你的心——歹毒的臭婊子，指使你两个畜牲弟弟整俄，侮辱俄，要致俄于死地呢。看俄先把你这臭婊子治了再设（说）！”孙满志操起一条粗麻绳要对韩梅施威。 韩梅也要拼命了。她顺手抓起放在床边的剪刀猛地指近孙满志的咽喉：“哼哼，姓孙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再动我一指头，我就还你一剪刀，无非是一死了之！告诉你。从今天起、要离婚，咱们去法院；要打架，我陪你一对一地拼一拼！你要知趣的话，早点给我滚出去，我这里容不得你！滚！” 说也怪，孙满志这个杂种最怕死，韩梅摆开架势要同他拼命，他便是巫师遭蛇咬——法尽了！他两只小眼睛贼溜溜儿一转，目光停在小蕙蕙身上。“ “好，好，俄滚，俄滚，咱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离婚？哈……便宜不了你！” 孙满志真的滚了。 韩梅第一次反抗获得了胜利。然而，她的身子却一下子软了，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软了、碎了！她一侧身倒在床上乏乏地闭起了双眼……当她稍一清醒之后，想到孙满志离去时的那副凶相，那张狡黠的脸，想到他扔下的那句话，不由得为之一震：这坏东西又要施展什么样的卑鄙伎俩呢？！我可不能不防呀…… 十几天来，韩梅一直提心吊胆过日子。本想歇口气，趁着安静日子补一补那颗忙碌、破碎的心！可是，排遣不开的恶梦经常惊得她彻夜不眠。刚刚入睡不久，孙满志就狰狞地笑着、张开两只鹰爪一样的大手向她扑来，她一个翻身躲了过去，孙满志便变成一只凶狠的恶狼，一口把她身边的小蕙蕙衔了去……韩梅惊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摸摸身边的蕙蕙睡得正香，心颤着摸摸她那恬静的小脸蛋儿：哦哦，小蕙蕙，小蕙蕙，你虽非为娘亲生，可你是娘的心头肉哇！蕙蕙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韩梅早已烧好晚饭等待着女儿放学回来。雷声惊天动地，乌云压城城欲摧，闪电把黑压压的天长长地撕开一道道裂口，就像天神打开了天河的闸门，大雨如注一倾而下。韩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打开了窗户，万分焦虑，希望能看到女儿赶快回来，突然，门开了，韩梅刚回过头来，蕙蕙呜呜地哭着一头扎进妈妈怀里。 “妈，妈呀——妈呀……你真不是我的亲妈呀？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蕙蕙，妈的亲女儿，好女儿……”韩梅一手抚摩着蕙蕙湿露露的头发，一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 “不，妈妈，你不是我的亲妈妈。他说……” “谁？他说了些什么？”韩梅的心一下子绷了个老紧老紧。 “他……他……孙满志说，你不是我妈，他也不是我爸！” 一声霹雳炸响，把韩梅惊倒在床上；一道道闪电撕碎了她那颗正待愈合的心。她一阵眩晕几乎从床上跌下来！ “妈，妈呀，你怎么啦？怎么啦？”蕙蕙慌忙扶住了妈妈。 “蕙……蕙蕙，别听那坏东西胡说人道。你，你是妈的亲生女儿，好女儿！” “妈妈，我的好妈妈，你不用再瞒我了——他都给我说了。” “他……说了些什么？什么？” “他说，我妈妈是个俄罗斯人，爸爸是青海的撒拉族。他还说他们这不好，那不好……妈，你告诉我吧，蕙蕙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死也不会离开你的……妈妈，孙满志不是人。我再也不叫他爸了。他给我说了这些事之后，说不能白白养我长这么大，就……强……” “什么？什么？蕙蕙，他怎么你了呀？蕙蕙！” “妈呀……妈，呜……”蕙蕙把头埋在妈妈怀里，使劲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妈，妈……女儿没法说呀……我可怎么活呀……妈……” “啊——！”韩梅一切都明白了。她昏昏沉沉地瘫在床上。蕙蕙掐人中、捏脖子，好一阵儿才缓过气来，嘴里梦呓般地骂着：“畜牲，孙满志，畜牲……我要……要控告这个畜牲！”韩梅疯了。呆了，也豁出去了。 “妈——不能呀，不能呀！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呀，妈妈！” “唉——蕙蕙，可怜的蕙蕙，妈的好女儿，你……你才十四岁呀——可怜的女儿！我不该抱你进了这虎狼窝哟，天哪，天哪——这是我的罪孽哟，蕙蕙！” 就在韩梅母女抱头痛哭的当儿，畜牲孙满志阴森森、凶煞狡诈地笑着进了屋。 “你……畜牲，你赔我女儿，赔我女儿！”韩梅真的气昏了，气呆了。 “哼哼，你不是设（说）要控告俄（我）么？去吧，控告吧——这就是俄对你们的报复、整治，明白了吗？！你一控告，蕙蕙就会臭名远扬，还不如你把她先杀了，自己也去死！去告吧，哪个龟孙子才害怕哩！”孙满志狞笑着从身上揭下雨披，就像是《画皮》中的妖女捣下美女画皮，露出了青面红发、巨齿獠牙的魔鬼！韩梅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哆嗦，嘴角儿抽动，两只眼睛大睁着却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个幻影——孙满志是一个魔鬼，他的魔爪攫去了她的青春，吞噬了她的心肝，又毁了女儿的青春，摧残了这朵含苞蓓蕾！她双目紧紧地闭合了，嘴唇儿哆哆嗦嗦：“我可以去死……去死！蕙蕙，好女儿，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为咱母女报仇，报仇！”韩梅一头撞在墙上——鲜血顺着洁白的墙壁流在地上…… “妈——！”蕙蕙哭喊着扑在妈妈身上…… 韩梅是在医院里挂着吊针苏醒过来的。兽性的摧残，病痛的折磨，心灵的创伤……她已经十分虚弱了。她强忍着病痛和血和泪吞下一口口饭菜——她要活下去，她抱养了蕙蕙，就要对她负责，就得把她抚养成人呀！她不会忘记，蕙蕙的爸爸是一个壮得像牛一样的撒拉族搬运工人，妈妈是一个漂亮出众的俄罗斯姑娘，在厨房里做些杂活。他们相爱得真诚，相爱得挚热，却未能约束住自己，偷吃了伊甸园的禁果，合成了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小生命。然而，他们不能结合又都没有勇气把她抚养长大。刚刚出生三天，她的妈妈含着眼泪连同那块脏兮兮的襁褓，双腿跪着把她托给了韩梅，又哭哭啼啼向韩梅讨了三十块钱的路费，便一步三回头地洒泪而别了：“好姐姐，不要找我呀，我先到新疆，找到熟人就想法儿回国去了……你们都忘了我吧，为了这孩子和你们的幸福……”她哽咽着跑回来，揭开襁褓亲吻了一口孩子，便呜咽着风也似地跑了，走了……一去便杳无音讯。后来听说她那个撒拉族爸爸因为吃带鼠疫菌的旱獭肉一命归天而去。韩梅是个极爱脸面的人。自己没生过孩子却爱若珠玉，一把屎一把尿的侍弄，一口奶一口水的喂养，省吃俭用，把孩子打扮得花朵儿一般，真可说是人见人爱，人见人夸。好不容易养大了，又知道体贴疼爱妈妈了，十分自然地她把蕙蕙当成唯一的能够相依为命的亲人了。畜牲孙满志戳穿了这一切，又糟践了她，这无异于抽韩梅的筋，扒韩梅的皮，掏她的心肝割她的肉哇！她这副虚弱的身子怎经得住这沉重的打击呀？！可怜的韩梅死人一样躺在病榻上，眼泪积存在她塌陷的眼窝儿里，又淌在她越发深陷的靥窝中滚动着，滚动着…… 弟弟来到病榻前：“姐姐呀，你可要想开呀，我们会为你……” 韩梅痛楚地摆摆手，摇摇头淌下一串串辛酸的泪水。 邻居张大婶宰了老母鸡煨好汤送到榻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勺勺地把鸡汤喂到韩梅嘴里：“唉，大妹子的命苦哇，你说那个孙满志转眼就变得不是人了呢？！你可不能再自个儿糟践自个儿了，嗯！多喝几口，老母鸡，大补哩……唉！” …… “蕙蕙呢？她怎么没来呀？” “哦……她在家给你烧饭呢。” 弟弟在欺瞒她。其实，蕙蕙早已跑得无踪影儿了，两个舅舅和邻居们正在各处寻找。 病房里已近熄灯时分。孙满志趁无人之机来到榻前。他狡黠凶残地说：“我同意和你离婚，条件只有一个——你不能告发我和蕙蕙的那桩事！”孙满志清楚，奸污幼女的罪行事在必办。 韩梅躺在床上纹丝儿没动。 “你设（说）话么。你要不答应那条件，咱就豁出去闹它个满城风雨，看你娘儿俩咋活人？！” “畜牲，流氓！……”韩梅心里愤愤地骂着。然而，她连骂这中山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好，好，好——咱谁也不许再反悔！”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早已写好的“离婚协议书”和随身带来的印泥盒子：“你按个指头印印吧。” 韩梅早想结束这场恶梦了。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完了孙满志写下的字字句句：“你这个畜……畜牲，连蕙蕙的生活费用你也不负担一分了？！”韩梅睁大眼睛怒视着孙满志得意的狼腮。 “俄管不着。那娃是你抱下的么，当然你要负责的。”孙满志狞笑着说。 “畜……牲！”一点血一样的红指印落在纸上……“大夫，大夫……病人昏过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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