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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相爱不商量


  海浪喷吐着雪堆一样的浪花儿,永不停歇地冲洗着海岸边的礁石、沙滩。同时,在潮落之间把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秽物推上岸来不再带回海里——这,大概就是大海特有的无私情怀吧!
  气垫船随着汹涌的浪涛飘浮到沙滩上。
  郑浩把船儿拉上岸,便挽起韩梅那柔软、洁白的臂膊踏上了软绵绵的沙滩。
  是泡累了还是什么原因,韩梅一上岸便倒下身去,平静、舒适地躺在湿润又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沙滩上。她微闭双目,伸展开四肢……郑浩眼馋地看着她那白嫩的肌肤,丰腴的两腿,莲藕一样的胳膊,丰满隆起的胸脯儿有节奏地一起一伏,一伙一起……啊,这美人鱼一样袒露的女性身躯之美妙,郑浩看得十分眼馋。他的心里就像伸进了几只柔嫩、光滑的小手在轻轻骚动,啊,痒极了!又是那么难得——在茫茫戈壁,在飞沙走石的大风山下,再热的天人们也要穿一套肥大、色浓的衣裤。女人们,尤其是青春年少的女人那俊秀、健美、十分动人的线条却要被黑色、蓝色、黄色、灰色所深深地埋葬,像不能开屏的孔雀,无法展现其美!郑浩虽已年逾半百,风骚将尽,看着这美人鱼一样婀娜妖娆的姿容,也不由地泛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邪念……他神不守舍,灵魂出窍!然而,就在这一刹那病妻永红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张古板老成的脸,总是那么严峻;瘦骨嶙嶙的胸廓,肋骨显明地排列着,不亚于医科大学竖在课堂上的骷髅标本;麻秆一般的细瘦四肢,还有那大得骇人的膝关节、肘关节、指关节、弯曲的手指、脚趾……和韩梅这俊美身条对照起来,郑浩顿生嫉妒——他没有大海的勇气,把不愿蕴含的东西在涨潮时毫不吝惜地推上岸来,退潮时则毫不吝惜地把它们丢在岸上。他,没有勇气把爱之所爱大胆地拥抱在怀里。他再也不敢去欣赏韩梅那优美动人的身躯,心怀嫉妒地掬起细沙掩埋着她的双脚,掩埋起她的双腿,掩埋起她的臀、腹、胸脯儿……顿时,沙滩上堆起了一座香丘!
  啊,啊,韩梅那婀娜多姿、惹人眼馋的胭体被埋葬了起来,严严实实地埋葬了!郑浩又好不凄楚,“唉唉,怎忍心把心中最美的画图埋葬哩!”感情,感情,爱神,爱神挥舞着无形的皮鞭抽打着他的身躯,折磨着他的灵魂,驱使着他的行为……他不顾周围的一切,悄无声息地、轻轻儿、慢慢地扑在韩梅的身上……她静静地躺着,纹丝儿不动,她愿意接受郑浩的爱,郑浩的情……当郑浩的唇要接近她的嘴唇时,她感觉到气息的冲击波,她微启朱唇,伸出一个甜甜的舌尖儿,睁开双眼,含情脉脉地瞥了郑浩一眼又香酥酥地闭合起来,甜蜜蜜地接受着浩哥的亲吻……
  大海也会给人制造恶作剧的。倏地一团浪花卷着黄沙涌在他们的脸上,海水呛进了他们的鼻孔,口腔。韩梅一挺身儿跳了起来,呸呸地吐着苦涩的海水和细沙,咯咯地笑个不止。
  郑浩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灰,只是看着韩梅那副狼狈样儿也止不住地笑出声来:“韩梅,韩梅,你真好看,简直成了个泥猴儿——不,不,这已是我第二次看到你这副尊容了——你还记得吗,在柴达木,在那次井喷中,你为石油工人们去送麻袋……”
  “咋不记得?那一次你可害苦了我。当然也苦了你自己。”
  “是的!是的……”

  那是距离贸易公司“大营盘”不远的地方一口正在钻进的油井上,初步勘测认为油层在五千米以下。当钻进到三千八百米的时候突然喷油了。而且喷得那么疾,那么猛,那么高。原先预备好的压喷用重晶石、麻袋全部堆上去了,浓浊污黑的原油依然猛烈地喷吐不止。明媚的夜空顿时变得漆黑一团;原油又像倾盆大雨一般刷刷地落下地来,漆刷着周围的戈壁、沙丘……钻井队的人们个个都像从滚烫的沥青锅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漆黑冒着热气儿,连个头脸都分辨不清了。求援的电话摇响了每个有电话机的帐篷,会战指挥部发布着一个又一个紧急救援通令——如果不能制住井喷,一旦“点起长明灯”来,那损失可就无法估量了!
  半夜里,公司领导敲开了每顶帐篷的门。人们很快集合起来,个个胜似准备攻城的战士,扛起一捆捆麻袋向喷着几十米高原油的井架发起了冲锋……小钢炮魏立根把装满沙土的麻袋飞快地扛到井架旁递到石油工人手里;韩梅急得用手捧沙挖土装麻袋,十个指头都磨破了皮,滴滴嗒嗒流淌着鲜血……汗水、油污、血水、沙土糊满了她白皙的脸面。赵永红、孙雅玲,还有经理、科长们个个都变成了铁青色的黑人。
  黎明时分井喷被降服了。
  采油树牢固地安装在油井上。
  韩梅高兴地雀跃着跑到郑浩跟前。她面目皆非,双手还不住地滴血,身上却只穿了一件看不清颜色的绒衣,一停下脚来便冻得浑身打起了哆嗦。
  “你的大衣呢?棉袄呢?”郑浩焦急地问。
  “都……都……装进麻……麻袋压喷儿了!”
  郑浩当即脱下油渍渍、脏兮兮的棉袄披在韩梅的身上。
  韩梅纯正无私的表现使郑浩深为感动,无限佩服。他很快撰写了一篇“商业职工忘我支援治井喷”的通讯送到石油报社的编辑手里。没隔两天就见报了。文章里突出了贸易公司领导闻风而动,立即动员,群情激奋冲锋在前的场面,经理、科长现场指挥和赵永红等共产党员的模范作用,他也突出描绘了韩梅滴血的十指、面目皆非的脸庞、把心爱的绸缎丝棉小祆装进麻袋压喷和治住井喷后兴高采烈的雀跃这样一幅幅特写镜头。然而,他却没有料到,当天经理就把他招进了地窝子。经理的谈话是巧妙的,首先肯定这篇报道很及时,反映了我们这支后勤部队拉得出、打得硬的精神风貌,反映了党的领导、党员的模范作用。问题是你要站在什么立场上,要用阶级分析的观点去表现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最不应该的是有了二三百字的笔墨突出了一个右派分子女儿的表现。作为领导,从关心一个烈士后代的责任感出发,不能不提醒你引起重视。而更没有料到的是“才子挨批了!”和一些毫无根据的讽言秽语就像流行瘟疫一样传遍了油区,传遍了整个贸易公司。什么“才子佳人相爱了”,“韩梅以身相许,要和郑浩白头偕老哩!”……这算是正常的、正当的,难于叫人接受的是那一把把戳人心肝痛处的贼刀和揭人伤疤的魔爪——“哼哼,韩梅算个啥,资产阶级臭小姐,右派分子的女儿也敢去攀一个烈士的儿子?痴情而已!”更不堪入耳的是那污秽的讥讽:“自己学个老鼠上秤钩,称称自个儿有几两肉?还是尿憋子里生豆芽——窝着脖儿住臊坛坛吧!”
  “……”

  “韩梅……”郑浩紧紧挨着韩梅躺在细软温柔的沙滩上,逻想游思回到满目荒凉的柴达木,回忆着难忘的心酸事儿:“韩梅,当时你也一定听到不少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了?”
  “当然听到了,要不怎么说你害苦了我,也苦了你自己呢!”
  “你就不想反抗吗?”郑浩一时激动得坐了起来,把自己的腔子“拍得啪啪响:“当时我都快气疯了。我找到经理,给他发了一阵牢骚——我错在哪儿啦,难道写得不真实?她爹是右派,她又不是右派,难道人家连爱国家、爱集体的表现权利都没有吗?!受表扬、受奖励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吗?!你们作领导的总该评评这个理儿吧?!一篇小小的文章惹得满城风雨,还叫我们怎么做人呀!……”说到这里,郑浩又苦苦地笑了:“你猜怎么样,人家经理倒很从容一本正经地说:‘郑浩同志,要冷静对待一些不大正确的议论嘛,嗯——!不管人家说什么,自个儿要多几分自责才行哩。你好好想想,韩梅毕竟出身不好,我们就是要多观察。多帮助。你说,她能像你一样一个心眼跟共产党走?一个心眼热爱、拥护社会主义?谁能保证她不想享受资本家家庭的优裕日子?!你这个革命烈士的儿子怎么就放松了这个警惕性呢?我看你是真的叫韩梅迷得昏了头、转了向!嗯?你还火气不小呢——回去写份检讨,明天交给我!’……韩梅你说憋气不憋气,原来的气没能出得了,又挨顿批不说,还得乖乖地给领导写份检讨!”
  ①青海方言,即胸脯、胸腔。
  “咯……”韩梅倒乐了:“那是因为顶着一顶烈士儿子的红帽子,自以为出身好,天不怕、地不怕招来的没趣。我就不然——压根一肚子自卑,自然就学会了忍耐、忍耐、忍耐!忍不住了钻被窝里悄悄哭一场,生怕被人发现说你是不服改造。其实这真没什么不好,少惹不少麻烦,也能躲开更多的苦恼……”韩梅依然坦然地在沙窝窝里躺着,笑得那么轻松,笑得那么自然,似乎对过去的一切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郑浩却截然不同,他那遐想的翅膀已经张开,飞进了记忆王国,怎么也飞不出茫茫戈壁了——不错,在不敢大胆去爱的年月,他爱过韩梅,又不能不把爱情的火焰熄灭;今天,在敢于大胆去爱的今天,无情的现实又钳制着他,他仍然不敢大胆的去爱。然而,当爱情的烈火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刻又怎么不思念爱苗苗初燃的刹那呢?
  爱之神圣和魅力是人类无法抵御的,所以有了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故事,在西方古老传说中产生了诸多爱神,古老文明的中国也有月老牵系红丝的传说,而且产生了不少美满幸福的、悲悲惨惨的爱情故事。郑浩从一开始就不敢爱韩梅,总以为自己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哥哥,人家才是个刚刚十六岁的少女呀!然而,这个郑浩又是天生得一副好心肠,凡事都首先想到别人。韩梅小小年纪,父母不敢给她更多的爱抚,任她孤身一人远离故土,来到举目无亲的大漠荒原,能依靠谁呢?当然要靠组织靠同志的关照。郑浩想作为一个真正的大哥哥,能够无拘无束地同她手拉着手儿奔跑呀——只作为大哥哥的搀扶!可是,自从“新闻报道”事件之后郑浩的感情却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变化——他似乎觉得月老正把一根细长的红丝绳儿系在他和赵永红的身上;又觉得丘比特的金箭已在弦上对着他和韩梅!

  是的,那年月,郑浩正在追求政治上的进步。科长崔沂告诉他:郑浩啊,你是咱油区贸易公司唯一的一个列入今年发展的对象呀,负责培养你的是我和永红同志。你可千万不能让我们失望啊!科长的话每时每刻都在他耳边回响,成为约束自己行为的戒条和激励他积极向上的动力!他躲不开月老红线的索缚。而丘比特的金箭又是疾速地带着风声向他袭来——郑浩心中萌发着对韩梅的爱!而且一天天茁壮起来。
  韩梅的音容笑貌无时不在他心中萦绕。
  郑浩偷偷地送给韩梅一张纸条——约她晚饭后去喷油池(人称油湖)边去玩。
  郑浩的晚饭吃得快极了:喝了一碗稀稀的拌汤便揣起一本书到油湖边上等去了。
  ①青海大部分地区称疙瘩汤为拌汤。尤以青稞面和豆面为最。
  他等着,等着,心绪不宁的等着……
  啊,戈壁落日圆,红霞似火烧。相约的人儿哟,你何时才来到?
  郑浩打开书本却一行也看不下去,眼睛却直勾勾地朝着扎起帐篷的方向眺望。
  初恋的心哟为什么如此焦灼?!
  茫茫戈壁连一只小蜥蜴也看不到!
  晚风扬起一股股红尘,吹皱乌黑的“油湖”,掀起一层层让人厌恶,调怅的恶浪……
  等人特别是等待约会的情人,心里会异常烦躁,而且又要以最大的耐心和虔诚等着、等着……哦哦,韩梅能不能应约而来哟——从她接过那二寸纸条时的表情上看似带难色呀!想到这儿,郑浩更添了几分惆怅与烦恼。他打开书的扉页,心里唱着。手里写着此时此地的烦恼——

    邀请了她的音容笑貌,
    黄昏未至,我早已虔诚地等着。
    啊,爱的火焰,
    把我的心儿苦苦炙烤。
    你的音容笑貌,
    切莫答应他人相邀,
    清晨、黄昏、午夜……
    我愿虔诚地等着!

    啊,金乌欲西坠,
    晚风惹人恼。
    梅呀,妹,
    妹呀,梅,
    你决然不会失约。
    定来为哥排遣这难解的烦恼!

    啊,小妹姗姗走来了,
    带着你的音容笑貌。
    深情的眸子盯着我,抛过一串串涟漪的微笑。
    虔诚的心儿醉了,
    爱的火苗苗又把她温情的熨烤。

    啊,小妹姗姗走来了,
    带着温柔的微笑……

  啊,她真的姗姗走来了。郑浩急忙起身迎过去拉住她的双手,看着她不好意思的微笑:“妹妹,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可把我等坏了?”他真想一下子把她揽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面颊,一字一字地轻轻儿告诉她:妹妹,我爱你——唉唉,哪儿敢哟,他还要争取今年入党呢!
  她拈着辫梢儿,两眼盯着脚尖尖儿:“对不起,浩哥哥,我来晚了呀。”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是不想来的呀。”
  “为什么?”
  “怕!”
  “怕?”
  “嗯,怕。
  “怕什么?”
  “怕你……”
  “我还会吃了你?”
  “不,怕影响你的前途——你还要入党哩……”
  郑浩一时哑巴了。他自己十分明白,他的前途和择偶、入党是紧紧连在一起的。如果他选择了永红,无疑是铺出一条坦途;假如他恋着韩梅不放,道路不仅坎坷曲折,而且会是凶险的!郑浩环视着一望无垠的戈壁滩如潮如涌:啊,铺在面前的路漫长又隐晦,既已踏上了它,又当如何走下去呀!郑浩心事浩渺一阵迷惘!
  “浩哥哥,给你吧!”韩梅凄凄惶惶地把那张二寸纸头塞在郑浩的手里。
  郑浩接过一看,纸条上又密密麻麻加了几行俊秀的小字:“郑浩,好哥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家庭出身不好,不敢有什么奢望,不能大胆地去爱,更不敢爱你呀!哥哥,你应该进步,进步,应该去追求更美好的前程和幸福!”
  “韩梅,你……”郑浩看到这几行满怀真情的语句,比遭到严厉的拒绝还要难过,竟然一时找不出话儿说了。
  “浩哥哥……”韩梅在竭力抑制着内心的痛苦,不让泪水流下来:“永红大姐找我谈过话,说你每个月都要给她写一封长信。你爱她,她也爱你……”
  “胡说,胡说,哪儿有的事哟!韩梅,你相信吗?”郑浩简直不敢相信永红真的会这样给韩梅说。
  “浩哥哥,我不怪你。不过,这是真的,我看见了。永红姐拿出了几封信,有的是写给她一个人的,有的是写给她和崔科长的。她还告诉我,崔科长是你们的介绍人……你说,我还应该来赴你的约会吗——浩哥哥?”韩梅深深地低下了头。“噢噢,原来是这样——赵永红啊,赵永红,你爱我,这话崔科长是给我透过,可我从来没说什么呀!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写给你们的思想、工作汇报说是……唉,唉,赵永红啊,赵永红……”想到这里他不能克制地大声喊了起来:“不,不是,不是——不是!”
  “别说了,郑浩。我们都是背井离乡不远万里来开发柴达木这个聚宝盆的。在这里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理解我、体贴照顾我的亲人呀……”韩梅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地掉下来,哭得那么伤感:“你关心我,保护我,帮助我,处处都为我想,我怎么就不该为你想想呢?!你就做我的好哥哥,亲哥哥吧,一辈子……永远,永远!行……行吗?哥哥!”韩梅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顾一切地扑在郑浩的怀里,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不,不行——韩梅……”
  “行吧——你要永远做我的好哥哥!”
  “不,我不要只做你的哥哥。这不行。我办不到……给你看看……”郑浩把写在杂志扉页上的小诗掀出来给她看:“这才是我想之所想,爱之所爱,要之所要的呀——韩梅!”郑浩紧紧抱住韩梅,两人哭作一团。
  ……
  说到这里,韩梅跃身站了起来,双手勾住郑浩的脖子:“郑浩,今天你再细细地瞅瞅,我还像当年那么叫你迷恋吗?”说着顺势赏给郑浩一个甜甜的吻:“我们似乎也应该补偿补偿才对。你说呢?浩哥哥?”说着又把脸儿紧紧贴在郑浩宽厚结实的肩膀上。
  “别这样,韩梅——我们都老了呀。我们只不过是对过去那一幕幕情深意切的甜蜜、辛酸做一个回忆,再也风流不起来了——韩梅!”郑浩凄楚、深沉地说。
  “谁说的?我看你一点儿也不老。成年后的男子更具有成年的风韵和魅力——你只顾沉默演说已往,可注意到我对你体态、风韵的审视?傻哥哥,我让你好好地瞧瞧我,难道你听不懂?大傻帽一个!”韩梅狠狠捣了郑浩一指头,抛给一个媚眼儿。
  “哦,哦——我怎么没细瞅你呀?都瞅迷了,瞅呆了,瞅得心里好痒嘞!你不要见怪,我敢说:你更让人着迷了!”
  “咯……”韩梅乐不可支:“说你傻,真傻起来了——你老了,我还会越年轻不成?一逗你,你就会把好话说出来哄人!我再不理你了。”说着一步一个脚印地在沙滩上跑起来。
  “韩梅,妹妹,我说的是心里话,没哄你——”郑浩也撒开“丫子”紧紧追起来……
  “叭唧”一声,韩梅被绊了一个大跟头,跌跌撞撞倒在海水里。爬起身来要发火,只见小卓麻咯咯笑着来扶她:“怎么样,我担心大作家追不上你就给你使了一个毛脚绊你一个跟头,帮助作家抓住你。咯……”
  ①青海方言,即绊脚。
  “小鬼头看我不把你拉下海来拿水呛你一顿。”韩梅笑着说。
  “别,别……都什么时候了,泡了半天海水,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小卓麻求饶地说。
  “噢,咋的啦?”韩梅把嘴巴凑到卓麻耳边轻声说:“主席给你发伙食补贴了吧?你请客?”
  “死大姐,坏大姐,你欺负人。今儿个罚你请客,请我和作家去吃凉菜、喝冷饮!”小卓麻耍赖坐在沙滩上不起来。
  “嗬,就这条件呀?好,大姐答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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