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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高洁的青松》和对它的批评

作者:曲本陆

  对王宗汉同志的短篇小说《高洁的青松》,大家的看法有分歧,展开了讨论,这是件好事,有助于促进文艺创作的繁荣和发展。
  我的看法是,小说从政治到艺术总的看来都是好的,尽管还存在着一些毛病。
  说法总的看来是好的,就不能不针对一些批评意见为它作点辩护。带有根本性的批评意见主要的有两点:
  一是说,小说歌颂的正面人物杨建夫的主要对手,应该是推行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四人帮”爪牙牟万春,而作者却把被牟万春以“官、禄、德”拉拢腐蚀了的陈静,作为他的对立面,这就放走了敌人,没有抓住十一次路线斗争的实质和主要矛盾。
  我以为不能这么看。
  十一次路线斗争是一次空前深刻的阶级大搏斗,可以说,每个人的政治品质和思想水平都受到它的严格检验。在革命者面前,有牟万春那样参与“四人帮”篡党夺权阴谋活动的阶级敌人,也有陈静这样在决定我国命运和前途的重大斗争中,丧失无产阶级立场,滑到反革命边缘的各色各样人物。无产阶级同他们的斗争,性质虽然不尽相同,但都是这场斗争的有机组成部分。文艺作品,尤其是短篇,完全可以选取其中任何一个侧面,借其一斑而窥其全豹,揭示出十一次路线斗争的某些本质方面来。
  《高洁的青松》反映十一次路线斗争选取的侧面,很有自己的特点。市工交办主任杨建夫,在“四害”横行的日子里,不怕鬼,不听邪,坚持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受到牟万春的打击、迫害。然而小说对牟万春作虚写,正面展现的则是他同自己在剧团里当编剧的妻子之间的矛盾冲突;陈静劝说他对“四人帮”那一套随和点,他不听;警告他不按“四人帮”那一套干,没有好下场,他不怕。夫妻间的冲突越来越激烈,裂痕越来越深。陈静为了爬上文化局长的高位,积极追随牟万春,挥舞“唯生产力论”的大棒,在自己写的剧本里把一个工业学大庆的好带头人打成走资派。他不仅强烈反对,而且唱对台戏,在公交系统公开树立这个先进典型。陈静怕他的行动株连自己,同他决裂了,打了他的小报告。牟万春罢了他的官。可是他濑不弯,仍然坚持斗争,直至“四人帮”垮台。这样的矛盾冲突难道不是十一次路线斗争的一个侧面、一个局部的真实写照吗?
  二是说,陈静这个形象缺乏典型性。理由是:“四人帮”是一伙打着红旗反红旗的反革命两面派,作为“四人帮”的走卒,应该具备资产阶级野心家、阴谋家这一阶级特性,而她把自己的一切活动都暴露在对手杨建夫的面前,这就不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
  这种说法也值得研究。
  “四人帮”的帮派势力是由不同类型的人组成的。尽管这些人有共同的地方(这是他们能够结成帮派的根据),但是他们之间也有不同的地方(这是我们在斗争中可以分化他们的根据)。马扣思主义教导我们,要认识事物的本质就要研究矛盾的特殊性。毛主席说:“对于物质的每一种运动形式,必须注意它和其它各种运动形式的共同点。但是,尤其重要的,成为我们认识事物的基础的东西,则是必须注意它的特殊点,就是说,注意它和其它运动形式的质的区别。只有注意了这一点,才有可能区别事物。”文艺作品不能舍弃矛盾的特殊性,给矛盾的普遍性写抽象的哲学讲义。依据生活的实际,从矛盾的特殊性与普遍性的辩证统一中,揭示出一定阶级和政治势力中的人物,是在怎样的条件下出现的及其特定的表现,这对创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陈静这个形象仅仅是“四人帮”帮派势力中的一个典型。她不同于牟万春。牟万春疯狂推行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是“四人帮”篡党夺权的黑干将。不用说,他干这些罪恶的勾当是打着革命旗号的。陈静则不然,她基本上还是个受害者。受谁之害?“四人帮”。一个参加革命工作多年的人,何以会接受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跟着“四人帮”干坏事,这原因小说揭示的比较深刻。你看,电影《创业》明明是宣传大庆精神的,受到毛主席的肯定,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因为江青反对,她就反对,竭力阻止杨建夫在轻工业会议上放映。龙河煤矿书记明明是历史上的战斗英雄、现实中的工业学大庆好带头人,可是这些她全不管,硬是按照牟万春的旨意,把他诬蔑为走资派……为什么要这样干?她自己说得很清楚,是为了个人的“安危”、个人的“前途”。什么个人的“安危”、个人的“前途”,说穿了就是资产阶级个人主义。在十一次路线斗争中,“四人帮”不正是利用这些人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封官许愿,拼凑反革命帮派体系的吗?从资产阶级个人主义到资产阶级野心家,中间并没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事实正是这样。陈静为了飞黄腾达,竟不惜出卖丈夫,出卖同志,出卖灵魂,走上卖身投靠的道路。可以想见,如果“四人帮”再晚一些垮台,这个人将会堕落到什么地步!从这个形象身上难道看不出“四人帮”帮派体系中某些人们的面影吗?
  写阶级斗争,正面人物的对立面必须是阶级敌人,侧重写了人民内部的思想立场冲突,就是没有抓住阶级斗争的实质和主要矛盾;写敌对营垒中的人物,不管作者赋与他什么思想意义,一定要具备阶级敌人的阶级特性,否则就不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这些要求,我认为都是片面的。阶级斗争是个极其复杂的现实过程,它的本质、规律隐寓于各种现象之中,具有多侧面的表现,不可把它简单化,公式化。敌对营垒中的成员是多种多样的,既有死心塌地与人民为敌的阶级敌人,又有由于世界观没有改造好而陷入反革命泥坑、经过斗争尚可挽救的人物,因此,也不可把它简单化、公式化。我们应当允许作者根据实际生活,构思各种各样的矛盾冲突,创造各种各样的人物形象,写出自己独特的体验和感受来。这样才能丰富和加深读者对阶级斗争的本质、规律和特点的认识,充分发挥革命文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战斗作用。在这个问题上,要彻底砸碎我们自己头脑里的精神枷锁。多年来,“四人帮”大搞唯心论和形而上学,只许这么写,不准那么写,给文艺创作制定了一大堆条条框框。诚然,“四人帮”这样作是为了炮制为其篡党夺权服务的阴谋文艺,跟我们讨论问题的出发点根本不同。但是无可否认,“四人帮”制定的这些条条框框的流毒还是很深很广的,至今还在束缚着我们的头脑。为了繁荣创作,使我们的文艺在内容的丰富、思想的深度以及形式的多样上都无愧于我们这个伟大的斗争的时代,我们必须解放自己的思想。
  《高洁的青松》的人物塑造确实存在着一些毛病。杨建夫对待与自己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的错误,气愤、揭露有余,痛惜、教育不足。尽管陈静的何去何从是被阶级斗争的规律决定的,不能让杨建夫负责,但是他的过于生硬的态度(特别是斗争的初期),却不大合于情理,这有损于他的形象的完美性。陈静从一个参加革命工作多年的人到作了“四人帮”的走卒,其演变的思想根源,小说虽然有所揭示(见陈静同杨建夫的一段对话。陈静说:“你不应当忘记,咱们俩结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从此,咱们俩的命运就连在一起了……”杨建夫说:“是啊,这也是我多年的一种感觉;你所谓的连在一起,过去是和一个团长相连,现在是和一个工交办主任相连……”),但是揭示得不充分,不清晰,也有损于这个形象的思想意义。此外,关于斗争的描写,表面化的东西比较多,不少细节是不真实的。如杨建夫家那场对台戏:一个屋子里,扬建夫领着一伙人研究冯海的发言材料,要在会上把他树立为工业学大庆的先进典型;另一个屋子里,陈静领着一伙人锤路子,要在剧本里把同一个人写成走资派的形象。真是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好不热闹。可是安排这样一个戏剧化的场面,不是有些对十一次路线斗争作了简单的图解吗?至于杨建夫一夜之间就把陈静写的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剧本,全部改正过来,那更是令人难于置信的。象这样不符合生活真实的细节,还可以找出一些。对小说中上述的毛病,一些文章提出了批评,我是完全同意的。
  一部作品,有成功也有不足,是个正常的现象。我们要通过文艺批评去总结经验。《高洁的青松》提供了什么经验呢?我觉得最重要是:作者打破了“四人帮”的条条框框,从十一次路线斗争的实际出发,根据自己对生活的观察、体验,创造人物,揭示矛盾——这是小说有所成功的根源;然而作者没有把唯物主义原则贯彻到底,在部分艺术描写上又离开了生活实际,按照理论上的认识去图解斗争,给作品带来了某些不真实的成分——这是小说有所不足的根源。显而易见,它的成功与不足都同是否从生活出发这个问题密切相关。
  从生活出发,这一条对文艺创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文艺作品是社会生活在作家头脑中的反映的产物。离开了生活实际,什么典型环境,什么典型人物,什么现实主义,什么浪漫主义,等等,统统都失去了根据,搞出来也是虚假的东西。然而“四人帮”却颠倒了生活与创作的关系。他们鼓吹“从路线出发”,搞“主题先行”,主张象《高洁的青松》里的陈静那样,按照概念编造生活。这种反马克思主义的创作路线,给我们的文艺创作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危害。直到今天,有的作品读者看了还是摇头,表示不信任它,因为它跟生活实在是两码事。拨乱反正,肃清流毒,现在大有强调文艺创作必须从生活出发之必要。
             (原载《吉林文艺》1978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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