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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有点浪漫的三角戏


  胡大威一脸轻松的回到别墅。
  怎么样?姜一品问,有没有进展?
  有一点,胡大威说,聊胜于无。
  我的策略用上了吗?
  “自然流露”四个字,胡大威说,不如“装疯”两个字效率高。
  效率高低是用户的技巧问题,姜一品说,我的理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我还想跟你讨论讨论。
  还讨论什么?
  技术问题,胡大威说,操作经验是非常重要的。
  那你就是本末倒置了,姜一品说,爱情这东西,本质上不是方法问题。你想想,连不说一种语言的男女都能恋爱,就说明爱情不是方法的问题。
  你说的不对,胡大威说,同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比我说的好听。我随便使用了你的几句话,效果就很不同。
  什么话?
  胡大威想了想,说,比如说“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那不是我的话,姜一品说,那是杜甫老先生的一句诗。
  我还用了你的“爱情就是女人的教堂”的话。
  效果呢,怎么样?
  简直是男人一句随手得,女人听了双泪流,好得不得了。
  语言这东西没有人性,姜一品感叹啼嘘道,是我害了她们。
  你能不能再教我一些现代的、比较流行的、有点文化气息的话?
  要不要多一点幽默感的,姜一品问,女人们喜欢听的那种缠绵悱恻的话?
  是的,是的。
  我没法教你,姜一品讥讽说,你最好去家政学校进修半年。
  我看这样,胡大威拿出了他的主意,说,你还像从前一样给我写点能够打动女人的警句吧,随笔、诗歌什么的也行,只要你觉得我能用上的东西都行。我平时多念几遍,先来个领会贯通,不然的话,现用现学就晚了。
  给菱子看,姜一品问,还是给梅花看?
  当然是给菱子看了,胡大威说,你还不知道菱子喜欢什么!
  当然知道啦,姜一品说到菱子,也有点兴奋,便跟胡大威摆划起来了。
  告诉你胡大威,姜一品说,菱子那个人有点女侠的味道,你得注意。侠客的侠,这个字是一个站立着的大人,大人的胳肢窝里还携带着两个小人。你想想是什么意思吧。
  一个大一个人,胡大威动开了脑筋,胳肢窝里还夹着两个小孩……
  明白了吧?
  不明白,胡大威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朽木不可雕也,姜一品说,除了搞钱,你什么都不会。
  俺什么都不会,胡大威憨厚地微笑着,说,俺从来就笨,你难道不知道嘛。
  这就是你的可爱之处胡大威,姜一品说,说你笨你就承认,谁也没脾气了。告诉你吧,这个侠字,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说明什么?说明责任心。大人要是没有责任心,能带好两个孩子吗?侠客的特点,就是一个责任心。菱子的血液里就有点侠的味道。她喜欢的是那种富有责任心的男人,说话不算数啊,见了责任东倒西歪的,她看不上,也做不来。
  很好,很好,胡大威说,你说得对极了。
  我什么时候不对过?姜一品吹嘘道,咱是谁?生姜还是老的辣。
  老姜同志,胡大威诚恳地求助,说,你能不能就这个字发挥发挥,给我写篇小文章?
  干什么?姜一品说,叫你拿了去骗女人?
  这是哪里话,胡大威说,我骗她们干吗,我是让她们高兴。
  我不写,姜一品坚决地说,这种事听起来浪漫,实际上害人不浅。
  胡大威说,不写就不写,也别上纲上线了。
  我问你,姜一品说,是不是菱子这几年爱看那种小文章?
  胡大威诡秘地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
  姜一品看了一眼胡大威,说,你这个资本家,不干正事!
  胡大威一本正经地说,我怎么不干正事了?感情的事都是正事。
  哎哟老兄,姜一品惊讶地说,你居然能琢磨到这份上,我算是服了。
  谁骗你不是人,胡大威发誓说,菱子她都快不理我了,你无论如何得帮帮忙,把我跟她的关系砸紧点。
  小事一桩,姜一品说,明天我一定给你写点东西。
  太好了,胡大威看看表,说,那就明天晚饭前吧。
  姜一品说,就因为是给菱子看,我才写的。心中有佳丽,文章送红颜,不准拿与别人看,更不能拿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看。
  不会的,胡大威说,给谁看就是给谁看,哪能胡来!
  这才像个性情中人,姜一品教训道,以后不要老想那些钱财呀梅花呀什么的。
  当然,胡大威说,那些都不是东西,有也行没有也行。
  当天晚上,姜一品睡得很好。
  第二天想起要给胡大威写的东西,姜一品的心里就有些别扭。这算那门子事呢,堂堂一位省政府的处长给一个资本家写东西!老子早就有志向,学成文武艺献给帝王家,我们现在没有帝王了,有点才华当献给人民献给国家献给人类的进步事业。现在我倒答应给资本家写好玩的东西去欺骗女人,何苦来哉!
  他有心毁约,不写了,又觉得不大好。一来,这件事不大,做起来也不难,几乎是挥笔而就的事。二是没必要对这种人这种事上纲上线,将之说得悬乎乎、血乎乎的。说到底,就是玩儿。三呢,闲着也是闲着,好久没写东西了,老是看文件写报告弄总结,文采都暗淡了,就此练练笔也好。最重要的,这东西是给菱子看的。姜一品对菱子有好感,朋友式的、淡淡的但却是很长久的好感。
  姜一品坐到桌前,凝神定力,但是好半天想不出一个字来。
  我的才气呢?我的浪漫呢?我的想象力呢?姜一品自问自答,这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难道我给你们放假了吗?无组织无纪律,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对才气也是这样要求的。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难道我那些浩荡的、伟大的、细腻的、精妙的气,都自养了吗?不,不能自养。到有用的时候,气就得马上给我发光发热,给我点火生风,让我的文才大放光辉。
  他给自己的沏了一杯浓茶。
  来吧,我的才气,我的浪漫,我的语言的表现力,一起给我上来!帮助我,让我对女人的爱慕之情泛滥起来,像大海里的浪涛那样汹涌澎湃,拍打着我感情的峭壁。不要害怕,不要消极,不要取消,摆动你的双桨用力划吧。将我的高贵的志趣激荡出来,将我平时压抑的优雅激发出来,一切的一,一的一切,都给我形成美丽的文字,都来滋润我的甜美的感情。
  不,我不能给胡大威写,他算什么!
  我要给自己写,给我爱的女人写,给刘岚写,给菱子写,给一切我喜欢我欣赏的女人写。
  这个心理的转折,大大地帮助了姜一品。随着这一改变,刘岚来了,菱子来了,所有他认识的好女人都来到面前。她们向他问候,向他献媚,异口同声地赞美他的才华和人品。有的给他沏茶,有的给他拿烟点火,一幅红袖添香的风光场面……
  上帝啊,让我告诉你她们的名字吧,这不是忏悔,也不是告密,而是我的浅薄的炫耀。看吧,这女子叫刘岚,我爱她爱得刻骨铭心。她很好,我崇拜过她,把她当做天使。现在她的形象不那么光彩了。她还是她,但是我的眼睛的焦距变化了。这是个可怕的征兆。我需要美好的故事来扶植我们之间枯萎的爱情,我需要夸张本身的热能来温暖日益冷却的生命。
  那个叫菱子,她爱着胡大威,也怜惜过我,那是一阵风。那阵风太短暂了,不足以平衡旷日持久的沉闷。我要用我的文字再吹起一阵凉爽的风,重现当年兜满海风的帆。让我的情思和文思一起飘洒,给世俗的生活带来一场温柔的雨水,洗刷那些肮脏的尘埃。现在她的心里缺少爱情,正如干旱的禾苗渴望雨露的滋润。她的生活中缺少美好的故事,有的只是寂寞和盼望,还有环绕她四周的庸俗。让我为她写一个故事,让我为她营造一片幽美的花园。
  老天爷啊,你就看着办吧。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给我灵感,写下她们的美好。你用什么文字都可以,英语我也懂点。刘岚这方面比我强,她翻译过小书。当然最好还是用汉语写,因为菱子只能看懂中文。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有点不适合你干,可以叫手下的人说,由我来记录。天宫里肯定有专管这件事的男女,估计少年维特就干这份工作。怎么,你忘记那个德国小伙子维特了吗?
  上帝啊,你怎么忘记他们了呢,你难道现在只管经济和生育,别的什么都不管了吗?你如果太忙,可以叫组织部长或人事局长给你查一查嘛。这种官员经常无所用心到处吃喝,你应当扣他们的工资和奖金。对了,历史上有这种例子,莫扎特当年创作乐谱不就是您派出天使在低空叙述,由他莫扎特做的记录嘛,我也希望是这样。好,现在开始,我的手里正拿着笔呢。
  ……啊,我的心,我的甜蜜的心。
  这一句勉强还可以,有点像外国歌剧里的台词,虽然有点酸,但可以引进。现在中国开放了,什么都和国际接轨,爱的方式也得接轨,酸一点也没关系,中国人的牙口好着呢。再说,婚姻爱情这种东西,老按中国的办法不行。你看看我们中国吧,有权的人嫖娼,有钱的养小老婆,什么都没有的梅花和宋萍就出卖自己的屁股。不好!爱情是人类的共同问题,应当接轨,你的想法很好。
  好,写下去。
  ……你应当是幸福的,你最有资格享受人间一切幸福,因为你是我最美好的女人。从我爱你的那一天起,就有一幅幅美好的画图在我眼前展开,那些画中有你,也有我。我在梦中恍惚将那些画图向你展示过。看,这是你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收拾得温馨,各种鲜花,还有几幅你自己创作的画,将房间装点得格调高雅,富有情致。早晨起来,你打扫房子,为孩子准备牛奶,为丈夫……
  那个男人就是我,应当是我。
  ……我和你一起煮了稀饭,还有煎蛋和老玉米。你的丈夫,不论他是谁,都应当帮你做事。男人不会做家务不好,家务也是创造活动,而且是最切近生活最能收到美好效果的活动。你应当教导他,干不了复杂的可以干些简单的,比如煮茶,擦地,或者帮你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吹动你的长发,还有睡衣……
  姜一品将写下的东西拿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照量。
  字嘛,写得还行。他自我欣赏地说,字不好看不行。女人追求完美,我写的东西应文笔俱佳。为什么追求完美?因为人们的生活残缺不全。她们到超级市场里可以买到任何想买的东西,就是买不到心灵呼唤的歌声。让我带给她们这样的音乐吧,我的文字下面附带着最好的乐谱。
  ……孩子上学去了,你稍微化妆后就下楼去,到上班时间了。你的收入虽然不很高,但很稳定。我以前没能大胆地跟你结婚,就是因为太考虑这一点了。工资很重要,不要太多,但一定得够我们维持生活。你不完全是为了那点工资去上班的,那是你的志趣所在,还有一点,单位是你跟社会联系的纽带,老让你呆在家里,你会问得发慌。
  姜一品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接着写。
  ……看吧,你一身淡雅的衣服,叫人看了赏心悦目。你带着愉快的心情在单位里工作,神采奕奕地与同事们讨论问题,并不时流露出生活的幸福感。下班后,你换上正式的服装,去参加朋友的晚会。如果你不愿挽着丈夫的手进入客厅,可以跟在我的后面,你总有点羞怯。我们和朋友一起吃饭,一起谈论社会新闻,有些话叫人捧腹大笑。我们有时会讨论家庭的花费和大事,比如孩子的学业啊,是买摩托车还是买旅行车啊,音乐会的票价什么的。这些讨论全都津津有味,洋溢着生活的情趣……
  两个小时不到一点,大作完成了。
  姜一品放下笔,天有老夫聊发少年怪的自得。

  黄昏时分,胡大威从外边回来。
  写完了吗?胡大威问,没写完明天接着写。
  姜一品伸了伸疲倦的腰肢,胡乱地指了指桌子,说,写是写了,不是给你写的。
  给谁写的?
  给我喜欢的女人写的,姜一品说,给刘岚,给菱子,还有。
  胡大威说,还有舞厅里的宋萍。
  她不能在此之列,姜一品说,但她的乳房真好。
  不是给我写的,胡大威请求说,看一眼总可以吧。
  姜一品没有阻拦。
  胡大威看着看着就惊叫起来,啊太好了,要的就是这个!
  对我来说,姜一品吹牛,就跟从裤裆里掏小雀似的,手到擒来。
  姜一品你真是大才,胡大威说,我算没白认识你,你这个人一定得上历史!
  写这种东西,姜一品说,还有那些官方行文,对我来说真是大才小用了。我要是生在郭沫若那个时代,《女神》轮到他写?!
  胡大威知道郭沫若,可是不敢肯定《女神》是什么东西。为了避免露怯,胡大威中止了这个话题,他说他要马上叫人打字,及早地将这一篇杰作印出来。叫我看,这篇东西得上报纸,还能得奖。
  印出来干吗?姜一品问,以便你温习背诵然后拿去骗人是不是?
  哪里哪里呢,胡大威说,如果不印出来,你只有一份,给谁的是?
  也对呢,姜一品想,给刘岚就不能给菱子,最好让她们看了都觉得是为她本人写的。
  你拿去复印几份吧,姜一品说,手稿我要保留,将来是贵重文物。
  手稿我不要,胡大威说,你拿去好了,我给你放在保险柜存着也行。

  胡大威复印了《美好的故事》,歪在沙发上读着。
  ……你喜欢学习,我知道,你是那种不能长时间离开文化的人。你在阅读中会得到丈夫的指导。他总是对你那么耐心,总说你像个孩子。你喜欢吃甜食的兴趣,他经常放在心上。他有时会出其不意地从外边带回一些好吃的点心,叫你惊喜。你有时也按照食谱做些他和孩子喜欢的东西。做这些小东西要费很多时间、可你从不嫌烦,因为那里寄托着你对整个家庭生活的祝福。
  ……节日里,我们一起去拜访老人,还有别的亲友。看到我们一家那么幸福,大家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我们的孩子对这个家感到骄傲,经常对别的同学说到我们对他的关心,还有各种各样值得炫耀的玩具和书籍。夜里,我们关上房门拉上窗帘,做两相愉悦的事。我们都很投入,每个晚上都甜甜蜜蜜。
  ……你和我都有独立活动的自由,谁都可以单独参加社交场合。即使你看见我挽着别的女人跳舞也不会嫉妒,我对你也一样。你总喜欢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你相信那个强大而宽厚的男人,相信我是最体贴你的永远忠诚的先生。我待你就像对待一盒最好的冰淇淋一样,怕你化了,想赶快吃到肚子里。
  胡大威想,这东西真会写!
  他的眼睛又回到《美好的故事》上面去了。
  ……你内心芬芳,你人品高尚,应当受到所有人的尊重。你不仅不能受屈辱,而且应当叫人羡慕。你应当像一位真正的太太那样,接待丈夫的和你的朋友。你享有支配家庭大事的一半的权利,至于给你自己买一两件衣服根本不算大问题,完全可以自己决定。你美丽的身体应当得到合适的、你所喜爱的衣服。你不应当被人作为用来生孩子的工具,更不能作为料理家务的佣人。你有你天生不可侵犯的权利。
  ……你的所有亲友都应当得到丈夫的尊重,因为你也尊重他的亲友。你应当经常体会到心智健全的丈夫的保护,而不是虐待。你喜欢艺术,你的兴趣广泛,你应当常有机会去听音乐会,或者欣赏画展,参加舞会、酒会和展览会,从那里得到喜悦和灵感。
  ……你的形象给了我灵感,我想到你的温柔的手,想到你和我讲的那些甜蜜无比的话,想到你的命运。过去的故事如小河的流水,如山间的轻风,让我浮想联翩,不由得就写下了这些文字。像你这样的好女人,应当得到最充分的幸福。你看,这个院子,这栋美丽的小楼,就是我们幸福的家。在这个家里,我是好丈夫,你是好妻子,我们共同生活,生活中充满了美好的故事……
  胡大威相信,菱子看到这个肯定会非常高兴。
  这天下午,他们两个分头活动。
  刘岚来电话,说她想来姜一品这边看看。
  不知她要来这里干什么,姜一品想,管她呢,爱怎么怎么!既然她知道胡大威不在这里,说明她是想单独见到我。单独见我干吗?天知道。她是不是知道去舞厅去按摩了?知道又怎么样?我是姜一品,跟她没关系。不过呢,知道了总归是不大好。她虽然管不着这些,可是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更好嘛。
  姜一品有些厌烦,厌烦自己的琐碎,厌烦自己的谨小慎微。
  复印的《美好的故事》,就在沙发旁边的桌子上。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心里生长出更多的厌烦,对自己的厌烦。这种小情小趣充其量就是小知识分子的卖弄。卖弄也应当看对象,不看对象就是对牛弹琴。她们谁能称得起这种文字!世上最可恶的就是我这种人,有点小才能便人前人后地烧包,生怕人家忘了那点小本事,动不动就想显示一把,摆划摆划。我怎么就没一点大气,怎么一辈子就喜欢弄这种小把戏呢?看上去猴精,真正的大智大慧者一看就冷笑。你为什么不效法历史上那些特立独行的豪杰,那些激昂高歌的英雄,那些视死如归的精英,却要干这等没名堂的小把戏呢?你不能说缺少榜样,在权贵的婚姻面前有坦腹东床的艺术家;在波涛浩瀚的长江里有驾一叶扁舟深夜访友的名士;有见到宰相来访而不理不睬的铁匠;有几十年琢磨一个道理的道士;有历尽千辛万苦去西天取经的和尚;有卧薪尝胆十年牺牲专心报仇的王子;有不避艰险勇赴菜市口的义士……我们需要的是那种敢于抚尸号哭的,敢于舍身成仁的,敢于追求高尚情操的君子!你知道应当成为君子,为什么偏偏向小人看齐向流氓靠拢呢?啊,姜一品你这个东西,你倒是说一说,这是为什么!
  姜一品的心里充满了各种颜色各种气味的东西。
  他渴望一吐为快,不管吐出来的是理论还是歌声,是脏话还是诗篇。
  他想再写点属于正派辉煌的东西,便去卫生间洗了手。不洗手不行,写好东西就跟拜佛烧香祈祷—样,必须斋戒沐浴,不能沐浴也得洗手。几天来,他好像感悟了很多得到了很多,同时也迷惑了很多失去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快要面目全非了。他想恢复原态,可是不很坚决。他想洗涤沾在身上的那些不愉快的感觉,至少要有一双干净的手,可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粘在手上,影响了他的心理。他觉得肮脏,但说不出什么东西是脏的。
  在洗手间,姜一品突然犹豫了。他想起自己手上还有那么一种感觉。它并不是想像的那么脏。那种年轻女性的肉体的软绵绵的滋味,还是有些美妙的。女子的体温,异性的射线,只能琢磨,不好说明。这种感受是谁也无法给的,老婆没有,刘岚没有,只有那种与本人没有关系的女子才有。她年轻,充盈着青春的浪,还有一些色情的鼓励。如果用水一冲,这种感觉是不是会丢失,会跟污水那样流淌到阴沟里去?世上有许多种力,热力。磁力、引力、微作用力、还有辐射力,来自女人的感受算什么力呢?世上居然存在着这样一种谁都不能抵抗得了的色性之力!
  姜一品最终还是洗了手。
  洗过手,姜一品默默地等着刘岚。
  其间,他给胡大威打过一个电话,胡大威没开手机。
  这家伙的手机通常总是开着的啊,他怀疑,这小子干吗去了?

  姜一品打电话问刘岚,你是不是知道菱子在那里?
  刘岚说,胡大威可能和菱子在一起。
  他们昨天不是在一起的嘛。
  情人嘛,刘岚说;多在一起活动活动也是情有可原。
  姜一品终于跟胡大威联系上了。
  你是跟菱子在一起吗?
  胡大威说,是啊,我们在饭店里打保龄球。
  在哪个饭店?姜一品着急地问,快告诉我。
  胡大威说,我们再打几局就算完,菱子累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胡大威说,说不定,我得先送菱子回家去。
  你一定不要进她的家,姜一品嘱咐,最好让她自己要出租回去。
  ,看菱子的意思吧,胡大威说,要是她让我送,我也不能拒绝啊,是吧老兄。
  即使她要你送,姜一品说,你也不要去送,不要出现那种条件,那对你很危险。
  什么危险?胡大威说,不就是玩玩嘛。
  你听我的,姜一品极严肃地说,你不能和菱子发生那种关系。
  谁说我们发生关系了?胡大威说,你别多心好不好。
  不是我多心,姜一品说,你必须当心。
  老姜你这是怎么了,胡大威说,你这样阻拦,什么意思?
  我警告你胡大威,姜一品严厉地说,你要想到你的处境和前途,你时刻都处于危险之中。你要小心,有些东西对你非常重要。如果你粗心大意,或者一时忘乎所以,后果将不堪设想。
  别说得那么好听了,胡大威说,菱子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说,你姜一品对她有过那意思。
  姜一品停顿了好一会,才说,有过那么一阵风。
  胡大威说,你那一阵风过去了,可是你也别拦我啊。
  你胡说什么!姜一品也生气了,我绝对不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劝阻你的!
  那谁知道?胡大威说,反正我觉得你有点狭隘,自己不吃,也不让别人吃。
  姜一品再次声明,我不是嫉妒你,绝对不是。
  你得知道,胡大威说,菱子过去跟谁好,现在还跟谁好。
  你要是再这样说这样做。姜一品威胁他,我就要采取措施。
  什么措施?胡大威问,报警?报警没理由啊,不就是一起打个保龄球嘛。
  不是报警,姜一品说,我有别的办法。
  有本事尽你使,胡大威说,我等着。
  姜一品气急败坏地将电话甩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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