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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小白写完了给同学的信,一看胸前的小挂表:哇!快十点了。于是熄了办公室的灯,拨了个内线给警卫便回到了宿舍楼里。 宿舍楼里灯火通明,陈老和董老师在电视房里看京剧,陈老还不时地拉出几句。徐阿姨正在打毛衣,小罗房间里BEYOND的声音正在回旋着。 小白路过客厅时,被小罗叫住了,“小朋友,过来。”田歌和小罗正在下“四国”(陆军棋)。小白知道这回厄运来了,因为她答应小罗给他们做裁判的,但一想到让她在那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不动任何脑筋那可受不了!于是小白就往旁边一站:“各位有何贵干?本小姐今晚有事,改天再谈,OK?”小白一本正经地,说完后就睁大眼睛盯着小罗。谁知道小罗是大眼瞪小眼:“我说小白啊小白,不要每次都拿话来唬我们,我老人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从来不撒谎的,可你呢?推三推四的。”小罗便站了起来,并且作势要用脚踩小白。小白不甘示弱:“年轻人,别这么老人家老人家的,真到你老的时候,你会后悔这么说的。”“哎,小白,怎么今天你理亏还这么多话,快,坐下!”小罗命令道。小白只好从命,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中间当起了裁判。田歌、小罗就开始了厮杀。不一会,场上就旌旗飘扬风雷震动,兵来将挡硝烟滚滚的。小白的正义之剑从不偏袒某一方,然而正下到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几步时,小白握着手中的棋子疑惑地问:“你们说‘炸弹’和‘地雷’哪个比较大?”“我的天哪!”田歌倒抽了一口凉气,“下到现在你还没分清哪个大?”“小白啊小白,你说你有多该死,你不问,我这盘棋是赢定了,你这一问,唉!”小罗说着说着便泄了一大节气。小白静静地听着他俩的数落,想想自己确实有一些可笑,但又不以为然:“田歌小罗,田螺不分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说完就扮了个鬼脸,溜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时,田歌和小罗也只能各行其事,一个练哑铃,一个作俯卧撑。小罗的那个小音箱里BEYOND乐队正唱着那首《海阔天空》…… 每天晚上,就是那么热闹,一会儿,几个人聚在一起“杀”它一盘,一会儿又挤到电视房里对着屏幕为足球先生们呐喊助威,常常把国家队的那些臭脚们骂得狗血喷头,等到出现好球时,又把地板跺得震天响。真是痛快!而小白呢,也疯疯癫癫地与这些兄弟们混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就在几个星期前,小白在兄弟们的带领下,一次就学会了溜冰,当然那天在场上也摔得不轻,膝盖青里发红,红里透紫的,两边的屁股动一动就钻心地疼。小白还算是很坚强的,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溜,毕竟,学会一样东西是不容易的,所以当小白摔掉小罗他们的手勇敢地走上前去时,她真想为自己庆贺! 有了第一回的挑战,小白发现,竟也喜欢上了这个运动,每次在场上旋转时,就觉得好像长上了翅膀。她也喜欢小罗带着她奔向前去的感觉,几乎像飞一样的畅快。 “莘莘书屋”的主人姓邱,大家都称他为邱老板,邱老板六十多岁,脸上常常堆着笑。书屋离公司不远,小白他们上街经常路过那边,有时停下来借阅几本书,或者跟邱老板闲聊几句,大家都是很乐意的。 邱老板有个孙女叫邱叶,那是个文文静静的女生。当小白和田歌他们来到书屋时,那女孩子总微微露着笑意,让人感觉很舒服,而田歌呢,平时老想拉着小白小罗往书屋跑,这家伙会不会居心不良呢? 当然书屋还经营一些休闲食品,小白也时常挑点巧克力之类的享口福。那一次上街时,又路过书屋,小罗在前面进行着他的飞车计划,田歌带着小白骑在后头,刚过邱老板的小店,小白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事,不得不让田歌回转过去,她跳下后座,转身进了书店:“邱老板,你的书我得过两天还给你,希望能宽限几天,行吗?”小白一脸认真样,直到邱老板点头答应,她快活地将这消息告诉了田歌小罗。这时他们俩也已经返回过来了,田歌似乎有备而来,呼了一口气:“说吧,想吃什么?”“我不想吃什么。”小白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说了个谎,田歌知道小白没说实话:“想吃就自己拿嘛,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小白这下真有些窘了,不敢开口,指了指食品架上的“乐芙球”。“这个!”小罗“哧”地一声笑了出来。邱老板友善地看着他们:“你们待妹妹可不错嘛?”“那当然了,小白是我们宿舍楼里的小公主,每个人都宠着她。”小罗向邱老板骄傲地介绍着。是的,小白是他们的小妹妹,小妹妹总该有人来疼。田歌小罗,其实他们都做得那么好。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陈老和徐阿姨早早地收拾行囊回家去了。董老师也因抵不住思家心情,便请了几天假回去了。宿舍楼里只剩下田歌、小罗和小白三个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田歌哼起了一首游子的恋歌,小罗对着音箱越听越投入。小白看着他们两个只想笑,但终究没有笑出声来。——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中秋节,小白想难道中秋晚上这样白白耗过吗?这时小罗忍不住了:“我提议,现在我们去吹吹海风如何?看今晚的月色多好啊!”小罗抒情起来。“好。”田歌停止了哼歌,“我们骑车到海边怎么样?”小罗马上响应,“OK。”只是小白有些犹豫,她骑不动那么远的路,而且她都不知道海在哪个方向。田歌鼓励小白:“别怕,我们带你好了,万一睡着了我们就把你绑在车上骑回来。”“我才不会睡着呢!”小白急忙解释,“我是担心海边风大会感冒。”“哎呀,多穿点衣服嘛!”小罗也催促着小白。小白被说动了,赶紧整理行装,带上水果、月饼、雪碧等等,就出发了。 一路上每一个人都是兴致勃勃的,田歌、小罗不时地向夜空高吼一声,小白则一路清歌,而田歌还是担心小白会睡着,他不停地和小白开玩笑,小罗呢,常常和田歌进行短程赛车,整个夜几乎被他们吵醒了。 返回时,小白到底支撑不住了,她只觉得身体在车上晃来晃去的,天旋地转一般,夜风又吹得她嗖嗖地发抖。 “啪”的一声,小白摔下了小罗的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罗和田歌还未反应过来,听见小白的哭声才停下车,回转身,两人都奇怪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小白。小白用手揉着痛处,边哭边气,还是小罗反应较快一点,赶紧前去搀扶小白,幸亏小白出来时穿着大衣,不然不知摔成什么样子。小白噘着嘴:“我刚才做了个梦——我以为前面有一张床,所以就朝前,谁知道……”还没等小白说完,小罗和田歌便大笑起来:“精辟!精辟!” 小白是在八月底认识许天远的。其实,那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常的日子,只是后来回想起那日那时的天空是蓝蓝的,心情是好好的,而许天远站在不远处,向她微笑的瞬间是那样地有魅力! 那天,许天远因公来公司办事,华总不在,是小白接待了他。当时小白正专心于写工作小结,因为华总要求试用期一过,每个员工必须交一份详细的小结。小白向来对客人礼貌有加,只是那一天因为小结的事,却将许天远搁在一旁,只给人家丢下一句“你坐”,就埋头自己写字了,钢笔在她那小小的手中有力地运转着……哦,终于好了,当小白签上自己的大名时,才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抬起头,这才发现旁边还有客人坐着。小白记得她问许天远的第一句话,便是“路上走了多久?”就那么一句简单的话,竟也聊开了话题。小白当时自忖是否与客户谈得太多了,但又无法自控地被许天远的那种有点特殊的语音吸引住了,小白几乎忘了该给客人倒一杯茶,于是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起身进了倒茶间。 当小白进办公室时,窗外吹进一阵轻风,小白的工作小结滑到了地上,这时许天远将纸拾了起来,不经意间,那柔中带刚的楷书让他暗暗惊叹,一看署名,白筱筱,好可爱的名字。于是许天远就记住了这个名叫白筱筱的小姑娘。 刚刚处理完公事,许天远一看表,已过四点,刚好是小白下班的时间了,下楼梯时,小白蹦蹦跳跳地还像个小女孩,“下班喽!”小白以最快的速度打好了卡,跑回宿舍楼。她那奔跑时的样子刚好让许天远看见了,许天远饶有兴趣地望着那小女孩若有所思地微笑着。小白一转身,就发现了许天远远远注视着自己,出于礼貌,小白举手向他挥了挥手。因为有一段距离,那一声轻轻的再见他是不会听到的。可小白还在想,会不会与他再见呢?转念又觉得自己有点多情,于是又马上否定,不会的,甩甩头,继续向楼上走去。 公司里又来了两位新员工,是两位文员小姐,一个叫邱叶,也就是“莘莘书屋”里的那个样子斯斯文文的女孩。邱叶被编排在技术科,同田歌一个部门。这下田歌可得意了,说句实话,田歌倒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难怪他有事没事老拉着大家往书屋跑,嘿!背地里,还不知去过多少次呢!瞧,邱叶一来,田歌的脸上就好像吹上了春风。而另外一位则是学校刚刚出来的实习生司丽丽。司小姐长发披肩,走起路来,高跟鞋咯噔咯噔地很有节奏感,她被安排在设备科,也就是小罗的助手。 这样一来,田歌小罗都有了女秘书,陈老提议小白为此搞一个庆祝会,庆祝男孩子的终身问题可以迎刃而解了。 小白看着陈老,她感觉似乎很开心,但庆祝? 当然要的吧? “这当然要庆祝!”小罗放开嗓门训起了小白,“这样你就轻松啦,不必整天发愁我们没有女朋友啦,现在你是不是很开心啦!”小罗白了一眼小白,小白一脸委曲相,“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这时陈老手捧茶壶又说了,“小白啊,你可别后悔啊,你说田歌小罗哪个对你不好,你偏要把他们给推出去,你转的是什么脑筋?”小白不得不申辩,“陈老,都是你要说庆祝的吗?你不是也在替我们兄弟着急嘛。”“着急?着急有什么用,你看不上他们俩也就算了,干吗还那么积极地替他们找女朋友,这不是伤他们的心吗?”陈老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呷了一口茶,得意地望着小白,小白被他噎住了。陈老老喜欢和小白斗嘴,每次都以“老者智者”的模样获胜,不过他们争的都是一些小问题,像今天这样轻而易举地把小白镇住还是第一次,小姑娘嘛,碰上这样的话题,就不是老头子的对手了。 不过,陈老的话也许有一定的道理,也有人曾经提醒过小白,田歌小罗都是不错的男孩子。小白也承认,田歌是个好哥哥,在宿舍楼里,他是最最宠她的,而小罗呢,她可以和他一起上溜冰场,一起打乒乓球,一起发疯似的高声唱歌,小白经常挂在嘴边的是:“小罗是个好孩子。”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是什么意思。 当然,她也没想过要区分田歌小罗之间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兄弟呗! 那是许天远离开公司的第三天,小白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先生的声音,小白拿起话筒,对方就问是白小姐吗。“是,请问哪位?”“我是——我姓许。”“哦!”小白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天坐在她旁边和她聊了半天的许先生,但又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打电话给她,他不是找华总的吗?还有,他怎么知道她姓白? 小白接到他的电话是很惊喜的,而从电话那端传过来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她所喜欢的。她想起了那天许天远坐在沙发上与她说话的样子,无意间留意到的那种眼神,似乎熟识,又好像曾经盼望过某个人拥有那样的一双眼睛,还有眉宇间流露出的淡淡的思索,小白自信地认为,那眼睛里藏着智慧。 也许,那便是小白所欣赏的一种轮廓。 晚上,小白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静静地想着某个问题。灯关着,月光从窗户外泄了进来,一种柔和而细腻的情绪正充溢着她的内心,小白察觉有一些异样,但又说不出那是什么,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小白不想接,她也不愿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她现在只想让自己安静,让自己尽量有一种清晰明朗的感觉,她是在回忆白天的那个电话。 桌上的那个电话铃响了十多下后,终于断了。几秒钟后,小白想想不对,她神经质地坐直了身体,抓起话筒,小心翼翼地拨了七个数字,电话很快就通了。“喂,请问是林格公司吗?”“是,哪位?”“请问,请问许——”许什么?小白一时口塞了,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喂?”话筒那边有些惊奇。“噢,没什么,对不起。”说完马上把电话切断了。她真有点后悔,怎么这么蠢,神经兮兮地给一个陌生人打电话。小白认为又多情了,于是站起身,不想这个问题了。刚要出门,电话铃又响了,这下小白吓坏了,她有些怕,倒底是谁打的电话?她想起刚才那个傻乎乎的举动,不禁有点心慌。但小白希望……“喂,请问哪里?”“是我呀!你好!”“你好!”小白的心里扑扑地跳。“刚才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吗?”“哦,嗯……是……”“怎么没找到我就挂了?”“是……是因为——”小白有些口吃地起来。“刚才那个是我同事,我和他今晚到办公室里坐一会,没想到你也在办公室里。”“那,你怎么知道是我呢?”小白稍稍有些放松。“因为他告诉我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所以我就知道是你了。”小白这才觉得和他说话似乎很舒服,她的一点点小小的心理活动他都能——猜出。小白有些奇怪,他究竟是什么人?小白那天只知道他姓许,当时小白第一个反应,他应该叫许仙。想到这一点,小白就迷惑了,她叫小白,而他居然姓许!她在嘴里嘀咕着,犹如面对禅机。 日子就这样有了一个开始,小白每天Smileontheface,高兴地总是一个个的向人问好,从早上好一直到晚安为止。所有的人好像被她感染了一般。陈老说小白碰到了什么开心事,董老师则略带神秘地笑笑,不加评判。倒是小罗急了,是不是他们的小妹妹被人点笑穴了,见了小白后非让她说出个所以然,小白朗朗然丢下一句,天气好自然心情也好。直至后来,小白一天天地收到许天远从远方寄来的信件时,所有的人都感叹起来。陈老见了田歌和小罗便会发问:“你们俩搞什么搞,闹了半天,小白要跟别人跑了!”对于田歌来说,这话纯属玩笑,因为他早就把目标对准了邱叶,而小罗则不同了,小罗的那个“女秘书”也仅仅是个“秘书”,不能跟女朋友相提并论。 一到晚上,大家在一起聊天时,又逗起了小白:小白啊,是不是有男朋友啦?是啊。他在哪里啊?在天涯海角呀!小白一副天真样。什么时候把他带来我们看看?小白为难了,他不敢来的呀!他会被警卫赶出去的。啊?!大家奇怪了。小白说,陈老不是说了吗?所有因私找小白的男生,一律赶出去,而且如果有女孩子进来找小罗,也不让她进来。小白倒真的把陈老的原意复述了出来,这下可惹得大家开心了一场。 一夜,月色皎皎,星儿依稀。小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她飘进了一片幽然。 三月的乡村小路湿湿的,双脚在泥地上肆意地踩着,那是孩童嬉戏时的脚步。周围是一片无垠的麦地,风吹草低,现出一条微微拱起的木桥,浅棕色的——那不是通往表姐家的小木桥吗?小白轻轻地走向前去,桥下,流水正缓缓地滑动,几乎察觉不出,前面有几间房舍。小白在找,找一处那个人住的屋子,那个人是谁?小白为什么要找他,那个人似乎是很熟识的,但他到底是谁? 小白来到了一间屋子前,她突然觉得眼前晃出一片粉红的世界,是花!小白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花的重围里。那花儿屋前屋后,甚至在每一个角落都开满了,小白猜想,那是凤仙?或是蔷薇?但走近一看又不是,红润的花瓣如同刚刚用清水洗过一般,风一吹,花儿羞答答地摇着头,又像是每朵花都穿起了裙子在翩翩起舞。小白在花丛中留连着,但心里总记着要找那个人,于是再深入到另一处。所有的房子都开满了花,团团拥簇,春天的露珠在花瓣上闪着光亮,风轻柔地吹着,吹开一朵又一朵待放的生命。小白惊喜地竖起耳朵,细细倾听着花儿开放的声音…… 醒来,小白还在想着那些粉色,但不知道那画中要找的人是否能够出现,又赶忙闭上眼睛想再续上那梦。 不知道为什么,以后,小白对那个梦总是耿耿于怀,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不止一次地走进那画里,这一点,小白百思不得其解。 小白是个爱探究竟的女孩,她常常会向田歌、小罗问一些很古怪也很有趣的问题。田歌是一个很耐心很称职的老师,因为他曾做过家庭教师,也教出过很多不错的学生。在这一方面,小白是很欣赏田歌的,每一次小白提出疑问时,田歌总有办法解释,而小罗只会指着小白的鼻子一口一个傻瓜,一口一个笨蛋地训斥起来,继而又突然停下来,作出一副先知先觉的模样来解释小白的问题。当然,小罗也会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小白断定,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俩都无用武之地,她只好自己寻找答案了。 小白在邱老板的书屋里发现那本《梦缘记》的。 那是一本半新旧的小册子,很薄,从那铺满灰尘的封面上,小白感觉那是本很少有人问津的书。小白用手轻轻擦拭着,心里暗自喜悦,如获珍宝一般。 在原先的想象中,《梦缘记》几乎是一本天书,有一系列小白所没法读懂的文字,但她错了,其实里面仅仅讲述了一个遥远时空里的爱情故事,很美,几乎有种飘飞的感觉。它居然也提到了花:梦之所依,情之所寓,缘来时,潜入心房自不知,寻梦人,徜徉花海有深处…… “徜徉花海有深处……有深处?”小白默念着,她想起了那个馨香神秘的梦,而这个故事居然与她有某种吻合?小白轻轻放下书,走到窗前,阳光洒在胸前,如一颗颗跳跃的火苗。 这段时间内,许天远常常给小白来电话,有时候小白都不知所措了,她老是问自己,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是的,小白真的不了解他。小白也这样告诉他,但心里却是想知道他更多的事情,她希望许天远能给出一个很完整很清晰的形象,然后小白再说服自己:是的,就是这个人!20岁的小白只是个大孩子而已,像小白这一类的爱幻想会做梦的女孩子,这样的年龄是最最抵不住诱惑的年月。 许天远一直以为,那一天偶尔与他相逢的小白是一个简简单单毫无经历的女孩,说句实话,与自己能谈得投缘的女孩子以前也有,但让他为之怦然心动的还不多,小白给他的是一份原初的美丽,一份冥冥中已守候多时的怀思。那一日,他曾偷偷地不让小白发觉地看着她。 27岁,应该是一个很成熟的季节,这样年岁的人在遇事时应该不会太冲动。如果要,也许是因为生命中必须那么做。许天远完全能懂得小白此时的心理。她在想的是什么,她能够接受的是什么,他几乎了如指掌。但如果让他告诉小白是如何喜欢她的,这个问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原本爱就是毫无理由的。 每当小白想起自己才刚满20岁时,她就有些怯,她怕发生什么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有一天,她告诉许天远:“也许我不该讲这么多。”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许天远就急了:“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是不是我误会了你?我可不愿意单相思!”小白一怔,她不懂他为什么要用这么重的口气。其实小白的原意只是想向许天远坦白一点,自己只是个孩子,也许明天以后,无法保留这份感情,她如何向他交待。但只要他能以最好的方式来对小白时,小白相信自己是完全可以承受,也能拥有这份美丽的心境。 那是冬天里的一个周末,小白顺着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小罗带着一个人。抬头的一刹那,小白呆住了,他是谁?他是梦中要找的那个人? 是许仙!是许天远! 小白看着他一动不动,她傻掉了! 小白的那双眼睛一直睁得老大的,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小罗从来没有见过小白如此失措,他望着小白和身边的这个陌生人,心底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在这种尴尬又莫名的局面中,小罗似乎懂得其中的蕴意。小罗脸上一副苍凉。面对此时的小白,他已无力于表达什么,只好强迫自己走开。 一转身,他又唱起了《海阔天空》。 一直到许天远握起小白的双手时,小白才醒悟过来,她确信并不是在梦里。 “不欢迎?”许天远主动打破了沉默。 “哦,不!”小白怎么会不欢迎他呢?“只是,我没想到……” 小白声音低低的,许天远这时已漾出了笑容。 “给我倒一杯水,好吗?” “啊?哦,好的好的。”小白老是那么被动,上次也是这样,老是忘了给人家倒水。她握着一杯暖暖的茶水,递给了许天远,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天远已悄悄地在小白背后将她拥住了,小白只感觉到一阵暖流通遍全身。她想挣乱,她想逃脱。她知道自己还太小,不能这样和男孩子呆在一起。哦,不行!放开我!小白心里一直在喊着。 可是,无论她怎样挣扎,她终究逃不出那有力的双臂。小白的肩膀继而又被转了过来。她的心跳在加速,她好害怕许天远那份霸道的温柔,她好担心在某一瞬间丢失了自己…… 终于,小白有了自己的初吻。 当许天远睁开眼睛重新审视小白的那张脸蛋时,他呆住了,小白的眼角溢着几滴晶莹透亮的水珠。许天远有些慌乱了,“怎么了?”小白没有答话,只是扭着头定定地看着别处。“对不起,筱筱别哭。”这时,许天远的脸上似写着某种抱歉,小白没有料到那一刻会这么早地到来,她原以为……不由自主地,小白把头埋进了许天远的怀中。这时心里竟然有种痛苦的感觉。是缘自于初吻的心悸?缘自于被爱的苦涩?这时,许天远逗起了小白:“人家说,女孩子现在这个时候是最美的,让我看看是不是?”许天远忍住笑,“不是吗,比从前更漂亮了!” 许天远满心爱恋地为小白抹去了眼角的泪滴。 “以后,也许很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写信,但是,你要记得想我。” 记得想我,真是句轻松的话。怎么想?傻乎乎地守在电话旁发呆?每天在日记写你的名字?还是该续唱你曾唱过的歌,对着月亮发一封情书? 小白想着想着就有点来气,原来思念一个人并不轻松。每当小白忆起被他吻住时的情景,心里便无法释然,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准备,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然而,小白真切地记得,那一天,寒风中许天远为她挡风时站成一道墙时的模样。 汽车载着远行的人离开了。 许天远望着那个在风中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女孩,他的心一下子沉重了。此刻,小白的眼眶里有一滴泪不自觉地滑了下来。 生活对于小白而言依旧是生动活泼的。在生命中年轻而纯美的日子里,总在流露着率真与可爱。 公司里最近传出了一段小小的插曲,说是小罗与“女秘书”交往甚密。一晚,陈老路过小白的房间,特意拐了进去:“小白啊,在做什么事呀?”“陈老您请坐。”小白有礼貌地。 陈老真是个有趣的老头。小白认为用“天真”这个词来形容他也未尝不可。“小白啊,机会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陈老开口就这样说。 小白摸不着边了,“陈老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嘿!你不伤心?不遗憾吗?” “陈老您倒是说明白点儿。” “小白要多关心关心小罗啊!他这两天可不对头啊!整天魂不守舍的。” “小罗到底怎么了?”小白被陈老这么一说就有些担心了。 “小白啊!你不知道司小姐整天和小罗呆在一起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但小白对此否定得相当快。 “不可能的!”小白是那么肯定和急切,让人听了就有些奇怪了。 小白凭什么?! 陈老只呵呵地笑,小白是个好玩的女孩子。 小白确信自己是有理由的。 中午,小白进餐厅时,她远远望见了田歌、小罗、邱叶和司丽丽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这时,小白感到有些陌生,她不禁放慢了脚步。怎么了?什么事都没有哇!可是,她的心底里却好像是遗忘了什么似的。小罗喊了一句,让她加入他们的行列。但小白的脚步有些迟疑。小罗已站起身为小白拉开了椅子。田歌也说,小白过来一起吃罢。小白谢绝了,径自走向另一张餐桌,在董老师的旁边坐下。董老师似在检查小白的脸,他发现小白真的有些不对劲。小白一声不吭地吃了饭,嚼一口后又顿上好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董老师不止一次地提醒小白,可小白呆呆地如没听到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董老师只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是个小女孩…… 在董老师以为,小白是吃醋了。吃谁的醋?邱叶?还是司丽丽?还是两个都是吗?邱叶是田歌所喜欢的女孩,田歌又是小白的好朋友,那邱叶也是她的朋友,她记得她为田歌送花给邱叶时的情景,开心得就好像自己收花一般。小罗呢?她再三强调,小罗是好兄弟,可是小罗与司丽丽在一起,她看得也真的那么开心吗?是田歌、小罗他们因为有了女朋友而冷落了她这个小妹妹,让她感觉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理会整天念叨着许仙的小女孩,让她感觉生活的中心在转移?她这才觉得过去那些说说笑笑的快乐的日子渐渐远去了,她不仅感到无趣,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董老师提醒过小白,田歌和邱叶在恋爱。小白应该留给他们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小白不能老是缠着田歌。从前可以,但现在不行,还有对小罗也同样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任性胡来。 哦,董老师,你是说小白做错了很多事吗?小白真的不明白,她决不会在田歌和邱叶之间设置什么障碍,不然她也不会开开心心地让田歌给邱叶送花。小白只觉得自己好委屈,为什么董老师可以毫无余地地揭出她的心事。但小白以为,事实不该是那样的,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董老师可以作出那样的评价呢? 小白只好感叹,董老师,你是否懂得太多。 许天远的电话少了,即使有也只是向小白交待几句:不然就这样了,像个家长要孩子乖一点,然后就挂了电话。小白有时会故意扯开话题,她怕许天远才说几句就断了线,断了心。 不过,她是知道的,许天远在一个遥远的城市里努力地做事,为了生活,为了使她小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他不得不这样做。是的,他已经答应小白,他必须这样的努力。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许天远的消息了,常常在夜里一个人关着门躲在办公室里,灯没有亮,小白无助地坐着听自己的心跳声,听夜里某个角落中的响声,这样小白才感觉自己是有生命的,小白还没有绝望,只是一想到每天她见到小罗闭着双眼狂热歌唱时的模样,她的神经就会莫名其妙地触动,努力平缓后的心境又被扰乱了。小白也渴望自己快乐起来,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边走边唱。小白也盼望着许天远能像冬天那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像神话故事里一样。她好想长出一对翅膀,飞到许天远的身边,不再理会周围发生的一切。 小白终于忍不住流泪了,这个时候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牵挂一个人有多么的不易,等待是最最让人受不住的煎熬。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小白上楼时,小罗的房间里又传出了BFYOND的声音,仔细听原来是小罗。她已不止一次地听到小罗那般投入地唱这首歌了。小白又很清楚地记着,许天远曾在耳边唱过这首歌。但小白又糊涂了,是小罗唱这首歌让她想起了许天远还是因为许天远曾唱过才让她留恋在小罗的歌声里。 小白默默地站在小罗身后,一曲终了,小罗转过头看见了小白,他有些意外:“女孩子不适合听这种歌。”小白反对:“没有!我喜欢!”小白发觉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小白不知自己当时的心是惊喜,还是微微发着痛。她很喜欢小罗那投入的表情,她很崇尚那种激情的放送,她自己也是一样,听歌听得常常让泪珠在眼眶中放肆地无理取闹着。 小白怔怔地望着小罗,良久没有说话。不知为何,她看着小罗那模样,知道他有话要说,她也有话要说,但是,她又能说什么呢?眼前的这个男孩还是不是小罗?如果是,那应该与她毫无顾虑地交流畅谈,或者也可一起大声地唱歌说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一刻的空气是那般的凝重?为什么她一看到小罗的眼神,竟有股流泪的冲动。她记得她为许天远流过泪,也是许天远为她擦干了泪水,她记得。可是现在,她到底怎么了?耳边BFYOND的歌声越唱越高,小白突然觉得自己进入一方迷阵。如果只为小罗那股歌声中的狂热,她可以用赞赏的语气好好夸他一番。可是,置身在这音乐的震撼里,小白根本无法教会自己该如何思考,如何说话。她隐隐地觉察到小罗那高扬的歌声中似乎与自己撞击着某种共鸣,或是痛楚。然而小白的潜意识里,她不愿揭开这份痛楚,也许,对她来说已不该经历那样的情节。 小白需要的是坚定。 她这样鼓励着自己。她有许天远,许天远在远方在为他们的未来奔波,她应该一心一意地想着许天远,许天远…… 小罗把脸转向小白:“其实,人活着不必那么矛盾,只要能开开心心地活着,想那么多干吗?” 小罗在说小白吗? “《海阔天空》这首歌之所以我喜欢它,是因为歌词中带有一种不驯的宽广的洒脱的博大的思想。”小罗说着又将目光移向窗外,再次投入到了歌声中:“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小白的双手紧紧握成一团,肩膀微微抖着,她只想逃离这种氛围,她不想再目睹这迷雾般的境遇。转身后,小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一头扑到在床上,热泪湿了大片的床单。 正如小白所想象的,许天远已不在原先的那家公司了,他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这是不久前许天远打电话告诉小白的。 小白是在接到电话后的第三天下午前往许天远所在的地方,长途车的颠簸已把小白折腾得够呛。小白下车后等在站口却不见许天远的身影,她落寞地坐在候车室里。身体渐渐冷却下来,一丝风吹过,小白不禁一阵抖索。 她站起身,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但是她又害怕她曾熟识过的眼睛,她走出了候车室。外面竟已是暮色浓浓了,是的,她在等待她的许天远,可是她却又犹豫了,脑海里总是不断地响起小罗的歌声。小罗紧闭的双目,小罗激情地高唱,她发现自己竟无法甩掉小罗的影子,哦!天哪!小白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城市的街头,霓虹灯点亮了黑夜的天空,喧闹的人群早已散去,夜风里,只留下一条清冷的街道,小白就在那里来回地走着,她彳旁 徨,她不知道该如何把握住自己,只感到眼前弥漫着太多的幻影,一会是朝气的小罗,一会是热烈而又沉稳的许天远,但在那一刻却不知自己心里面渴求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许天远早赶到了车站,等了几个小时却又始终找不到小白,于是,他只能乘着公共车来回地找,几乎找遍了整个城市的角落,都没看到小白的身影。 那一夜,小白把自己丢失在风里。 小白从许天远那里回到公司后,田歌就把小罗的一封辞职信交给华总,华总开会去了,田歌便把它给了小白,说,小罗没有说一句话,也不让人送他,他只是一路高歌。 小白握着手中的那封信,突然觉得双手几乎没有了力量。这个世界怎么变得这样快?为什么每件事都让她震惊,让她措手不及?信封抖落在地上,她觉得身心疲惫,再也不想理会身边的一切,哭着,奔跑而去…… 摘自《萌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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