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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磨墨墨磨人


  早几年,张国恩便以一手鬼斧神工的细刻艺术让世人刮目相看了。纵观他的作品,纤妙之发刻,俊俏之竹刻,雄厚之石刻。或唐诗宋词,美文名篇;或山水楼阁,花卉翎毛;或圣贤肖像,古代仕女,无不精到神妙,刀法刚柔相济而生变化,点划皆有筋骨,字体自然雄媚。我藏有他一枚仅米粒大小的象牙件,上面竞洋洋洒洒地刻下了李白名诗《朝发白帝城》,字字如纤尘微毫,却仍旧笔若游龙,飘逸俊美,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更让人惊讶的是,常人要靠放大镜方能依稀辨清的字迹,却是他凭肉眼以一种极普通铁笔刻写出来的。难怪他赴海外作象牙微刻表演,各界人士惊呼为“旷世奇才”,“令人不可思议!”
  张国恩的好友们都愈来愈觉得他有点“神。”歌唱家陈海燕女士告诉我,“国恩替我刻了一帧观音像,我请回家去,这以后,干什么事都一帆风顺,你说神不神?”新加坡一位商人,求得国恩一帧竹刻篆书心经文,捧了回去,两年中发了大财,惊叹“若有神助”,我亦求得国恩一幅中堂篆书心经文,挂于客堂正壁为镇宅之宝。国恩篆书瘦硬通神,平实质朴而有骨气,让人读了常有宁静通脱、遗身物外的坦然。
  苏东坡有诗云:“非人磨墨墨磨人。”国恩身怀绝技,其细腻、艰辛、深遂,无磨杵成针滴水穿石之坚韧必不能持久。国恩才艺首先得之于家传,其父酷爱传统艺术,对金石书画很有研究,家中收藏甚丰,“文革”中毁其一半,唯有一幅王一亭先生的观音像竟得以完壁归赵,大难盛威下余生,全仗观世音一生冰清玉洁,凛然正气不可凌辱。父亲从小告诫国恩:家有良田万顷,不如薄技随身。勉其矻屹求索。国恩自少小起便将别人嬉戏玩耍的时间用于捉刀练习,寒暑不辍。
  晁补之言:“学书在法,而其妙在人。法可人人而传,而妙必其胸中之所独得。”这一妙字所谓融会贯通,妙出心裁,乃艺术之高境界。国恩的细刻作品不仅技艺超群,且富有浓厚的书卷气。他深知指上功夫得之于心,故而广览博阅文史典籍,尽其微薄收入搜罗购买有价值的资料。他又像蜜蜂采蜜,搏取众家。他曾跟篆刻名家单晓天学艺,又求教于钱君甸大师;他从师微刻大师陈恩华。又跟书法家吴建贤学字,向吴昌硕孙于吴长邮先生讨教石鼓文之精髓。近年来,他又拜吴门高足曹简楼先生为师,学习钻研吴门艺术。国恩景仰吴门艺术,诚惶诚恐,孜孜不倦,逐渐已有所得。观他所画石榴,剔透玲珑,清香之味溢于纸表。
  大凡世人看风使舵:顺水行舟者多且易,中流砥柱乃至逆水而行者少且难。在世俗潮流澎湃汹涌之时,仍稳稳地守住自己一方天地者鲜也。而张国恩“神”就神在对艺术的一心一意而无旁骛。什么证券股票、卡拉0K、迪斯科舞厅,张国恩对这一切时髦置若罔闻,他甚至从不光顾电影院。志士惜年,贤人情日,圣人惜时。早起练字,夜晚作画,数十遍数百遍地临摹揣摩,“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亦不觉利欲之感情”,这便是一种心静如镜的境界,从事艺术的人最难得的是能进入这般境界。也许有人会说张国恩生活太单调太枯燥,不是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可张国恩却觉得沉浸艺术之海,生活充满乐趣,看到一幅好画他会如痴如醉,得到些许艺术感悟他会欣喜若狂,在那细微的象牙上刻写《赤壁赋》、《兰亭序》时,他全身心享受着宁静安详;挥笔作紫藤瓜果山花苍竹时,他又觉得热血沸腾激情勃发。他并不满足于做一名高超的艺匠,他正向着艺术家的顶峰迈开义无反顾的步伐。对于张国恩来说,踏踏实实地走完寂寞而艰苦的艺术之旅乃是他人生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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