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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学琴


  我和丈夫都是“音盲”,从没有将女儿培养成音乐家的奢望。常见亲朋好友中有督促子女练琴的,手中提一枚钢针或捏一把木尺,恶狠狠地盯住平常万般溺爱的孩子,那阵势倒有点像阎王对小鬼。我想我怎么也不忍心对我的棒棒如此凶狠,故而任凭别人家的孩子学琴学得如火如茶,我却心平如镜、不为所动。
  然而这份潇洒并不能维持许久。棒棒最要好的小伙伴英英也开始学琴了,那天上我家来表演,叮叮咚咚弹了一曲,像模像样,我不由得赞了一句:“弹得真不错,棒棒,你快来看呀。”棒棒仿佛没听见我喊她,只顾玩她的呼啦圈。我还以为棒棒对弹琴不感兴趣呢,不料待英英一走,她却向我发难了。先是用两只小拳头擂我的胸膛,说:“妈妈,你讲呀,英英弹得难听死了。”我说:“英英弹得好听,妈妈怎么能说谎呢?”棒棒便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妈妈也给我请钢琴老师,我一定要打败英英!”三岁半的孩子竟说出这等话。让我目瞪口呆,兀自暗暗忧心:小小年纪就这般好强,将来进入群强争雄的社会,心理如何承担得了?可是亲朋好友中闻者皆向我贺喜,说你养了个如此有竞争心的女儿,将来必成大器;又说孩子这般了得,你还不投资培养,不要浪费了天才。我终于抵挡不住女儿将成大器的诱惑,开始四处托人寻找钢琴老师。终于觅得一位资深的钢琴老师,人家十分繁忙,牵线人是我好友,将我女儿的雄心壮志渲染了一番,他竟首肯了。
  第一次上课,棒棒乖得要命,头天晚上早早地睡了,第二天一早再不赖被窝,一骨碌爬起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整整三刻钟,她坐在用杂志垫高了的椅子上,小屁股没挪过窝。老师也很喜欢,说这般坐得住的小孩少见,并叮嘱说,每天起码练一个小时琴。我想棒棒平常就喜欢玩那黑白琴键,练一小时琴是没问题的,便满口答应。
  想不到头一天练琴便失败了。棒棒以为练琴就是玩琴,双手随意按琴键发出叮咚声就行了,要她一根指头一根指头规范地练指法,她哪里肯依?劝了半天她还不好好练,我火了,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吼:“妈妈打电话给钢琴老师,叫他不要来教你了!”棒棒从未听见过妈妈这般凶声凶气的声音,委曲地看我一眼,哇地哭了起来。于是外婆和阿姨一起出动,指责妈妈不对:“这么一点点的小人,介认真干嘛?本来就是玩玩的嘛!”而我想到的却是棒棒学琴的风声已传得四海皆知,若学不好,如何下台?每个月七八十元的学费花下去,仅仅就让她玩玩怎么行,没奈何,第二天练琴时预先手中捏了根竹筷子,威胁地敲敲琴盖,说:“好好练,否则妈妈要打手指!”竟然也像阎王对小鬼似的训女儿了,这是我始料而不及的呀。棒棒自然也没想到学琴会这般恐怖,她希望大人们说她好,她哪里晓得要赢个好字得付出代价,想到今后每天有这么一个小时,我和女儿得像仇人般地对峙,心里真不是滋味。这样的日子将无边无际,像一张网把我们罩住了。而我和棒棒,都是心甘情愿地钻进这张网里来的。
  写到此,棒棒练琴的时间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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