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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小囡吃新鲜的鱼补脑子,以前不大敢光顾的个体鱼摊现在便常常去转转了,个体鱼摊的鱼确是灵光,条条在水里生龙活虎,当然价钱也可观。女儿爱吃鲫鱼,看了几处卖鲫鱼的,大小价钱都差不多,拣了一处问价,却被告知有规矩,不兴一条一条买,不兴自己在盆里拣。由卖主用只网兜在水里一捞,捞到几条算几条,大小质地听天由命。若你要拣,或只买一条,那好,请出更高的价。我想反正都是活鱼,也没什么好拣的,便由卖主捞了一网,大大小小有七八条鲫鱼,付了钱,拎着回家,篮子直颠颠,那鱼儿离了水仍是扑腾着尾巴闹。 也听人说鱼要趁活的时候杀,那鲜气不会走掉,于是一回家就捋捋袖管操刀宰鱼。先将鱼一古脑儿倒在水池里,一条条都死命地蹦,有的蹦起两三寸高。起先以为它们是游戏,仔细一看不对,那鱼张张脸上都有恐怖与悲哀,才知它们是自知死期将临后的挣扎,心中便有些不忍。然可想起女儿嗷嗷待哺的小嘴,横下一条心捉起一条鱼。我提住鱼的中腰,它的尾狠命地划扇,敲打我的手背,使我的刀无法挨近它的肚子。我火了,将它摁在池子底,右手举刀往它的肚子上一拉,血便涌了出来。那鱼儿的尾又轻轻动了一动,便咽气了。我掏尽肚脏(小心翼翼取出苦胆),再刮鱼鳞,想不到刮下一层鱼鳞时它又轻轻地动了一动。我想起一个美丽的传说,鱼刮鳞最痛苦,但鲤鱼精为了凡间张公子宁愿脱尽鱼鳞做人。 有了孩子后事情多了许多,不敢尽情施展美丽的想象,杀鱼要紧。将那刮尽鱼鳞的鱼挂在钉子上,又提起一条杀将起来。正使尽吃奶之力制服手中苦苦挣扎的鱼,忽觉手臂上灼灼地发烧。低头一看,那几条待宰的鱼躺在水池底,目光都仇恨又乞怜地盯住我操刀的手。它们死去的伙伴的血汩汩地漫开来,流到它们的身底下,它们闻到血腥气,又都奋力地扑打鱼尾,是抗议还是求饶?丈夫在催我快点做鱼汤给女儿吃,我慌手慌脚地刮了鱼鳞,洗净了,又吊在钉子上,再伸手去捉那活鱼时竟不敢看它们的眼睛。 钉子上挂着的死鱼渐次增多,躺在水池底的活鱼越来越少,在伙伴们的血污与鳞片中它们似乎已明白求饶是没有用的,故而都垂下眼皮,默默地一动不动地躺着,表现出视死如归的坦然。见此状我突然担心它们是不是已经死了?死鱼再杀就没有活鱼的鲜味了!于是我开了水龙头,将池内的血污与鱼鳞冲去,又在池内蓄上一些水。鱼果然蠕动起来,它们果然是装死。我定心了,又继续杀鱼,并不再理会它们的种种微弱的反抗。 剩下最后一条鱼了,我的手腕已经很酸,袖管和胸襟也都濡湿,然而想着马上就能给女儿煮鱼汤了,不觉高兴起来。过了一会,那鱼即将剖好,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侵入心坎,我抬抬头望望挂在二寸长的铁钉上的那串死鱼,笑自己是“杯弓蛇影”了。在最后一条鱼的鱼鳞刮尽之际,只听得“倾哐”——稀哩哗啦一阵热闹,那剖开膛刮净鳞的死鱼不知怎么从铁钉上脱出,沿着水池边摔下去,将我放在池沿上准备用来蒸鱼的一只青瓷盆摔得粉碎!鱼在报复我!我清晰地意识到,立刻毛骨悚然。 丈夫探进头来问:“怎么回事?”我望望我两只沾满鱼血的手,轻轻说:“我简直像个凶恶的刽子手!”丈夫笑了,说:“你看过《动物世界》的电视节目吗?狮子无比残忍地噬杀了花鹿,当它叼着鹿肉去喂它的小狮子时,你又觉得它的慈爱,世界本身就是这样的。赶紧煮鱼啦,棒棒等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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