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踩着轻松、愉快的步子,张萍笑盈盈地走进了办公室。
  坐在对面桌的刘姐来到了张萍的面前,说:“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心情怎么这么好,好像跟以前不一样?”
  张萍急忙问:“怎么不一样?”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刘姐眼珠子瞄着正在从抽屉往外拿办公用具的张萍,在转了好几圈之后,终于作出结论。
  “最近,变得更漂亮,更妩媚!是不是有情人了。”像是存心找碴,张姐跟着纠缠着。
  张萍急忙摆手道:“喂,喂,各位姐姐,别拿我开心,咱多大岁数了,还能走桃花运,你以为我今年十八岁呀!年龄是女人的致命伤,我都三十六的人了,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就我这岁数和长相,我就是说‘我去找情人’,连老公都不相信,现在有钱有势的男人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咱们现在已经过口了,不被老公踢了就算不错,别做美梦了。”
  于是大伙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分亨着张萍的话题带来的快活,办公室里一片轻松的笑声。
  刘姐也附和着:“这个社会就是男人的社会,金钱和女人对男人们来讲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男人可以满足感观上的享受,五六十岁的老头,可以搂着十八九的女孩,只要是有权或有钱这些都不难办到,花上二三百元就可以随便玩‘鸡’,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再者可以养‘二奶’,现在这个世道,提拔考核干部也不看道德水准,所以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不像毛泽东时代,要是谁有生活作风问题,那还了得,早把你给撸了,党纪政纪处分是轻的,那时候对干部要求是严格的,那些干部真害怕呀,不敢乱扯。”
  
  “现在,时代不同了,男人想怎样,就能怎么样,你现在能把男人怎么办?过去有组织,他们犯了作风错误要受到严厉的处分,现在有谁管?嫖了娼,如果被抓住,交点罚款就行,有些地方还不让公安机关去抓,他们可以更加大胆的玩女人。”
  “另外人们的道德观念真的已失去应有的水准,对有钱和有权的男人养着‘二奶’,不以为然,对二十多岁的女人傍大款也变得天经地义,就说现在的中学生,他们自己说十五六岁还没有性经验就是白痴。现在的校园,中学生都早恋。”
  张姐走到花盆前,边修剪着枯枝边说:“我们这一代人最蠢了,处对象都离着很远,怕两个人挨着会生小孩,太单纯了。那时候没有启萌教育,不像现在电影、电视和影碟中都有男女这方面的镜头,咱们上学时就八个样板戏轮着演,男的都是鳏夫,女的都是寡妇,没有成双成对的,京剧《红灯记》中,祖孙三代都是单身,阿庆嫂也不例外,什么江水英啊柯湘啊等等都是女光棍儿。现在的女人就是思想开放,会利用自己,考虑得比较现实。
  女人找对象不再找毛头小伙子,他们能有什么,找个大款,什么不都现成的?要什么有什么。你看开着私家车的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那都不是好来的。”
  张姐说完话,将手中的剪刀收了起来,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刘姐也回到自己办公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今天报表汇总,张萍他们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行政工作,说繁琐也繁琐,说苦闷也苦闷,但人是不能没有工作的。张萍做了多年,越来越觉得乏味,由平淡如水已发展到了厌倦。
  女人真是情绪的化身,两位姐姐一夸张萍变漂亮了,她就觉得特高兴,心情一好,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地快。一个上午,张萍就把要上交的各种季报、月报整理完毕,终于放下手头的工作,伸了伸懒腰。
  张萍用了半天的时间把一周的活都干完了,下午没有什么事,她就要开溜了。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下午三四点钟单位没人的时候跟景寒通电话。因为此时张姐,刘姐等都出去买莱,然后偷摸回家做饭。张萍因为丈夫晚上有应酬,孩子又在姥姥家,因而不急着回家,而是呆在办公室里跟景寒聊天。
  最近一段时间,通电话已经成为张萍一天之中必不可少的重要任务,她几乎天天和景寒通电话,如果班上有人,她就会溜回家里跟景寒通电话,胡侃。
  与每天一样,电话铃一响,景寒就知道是谁打来的。果然,张萍那一声“嗨,”就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总打扰你。”
  “不要客气,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于是双方都轻声地笑了起来。
  张萍越说话越温柔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萍越来越喜欢听景寒说话,那浑厚的嗓音更显示出他所拥有的男性魅力。可能是受其感染,自已说话的腔调也在不知不觉地发生变化,变得尤如黄莺一般动听起来。在他面前自己可以任意变换嗓音,一会儿娇嗅,一会儿温存,一会儿……
  张萍的话语像小溪一样,潺潺流淌,总也流不尽,说得最多的还是她自己,她的抱负,她的理想,她的困惑,再有就是丈夫的事情,以及她和丈夫发生的矛盾,更多的时候,景寒都是在听。
  张萍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她不甘平庸,总想上进,她不想这辈子就这么混过去,对自己目前的状况总是不满足,总想学点什么,于是学开车,学电脑,使自己不被飞速发展的时代所淘汰。她总想有一番作为,对于仕途她觉得自己太单纯和耿直,她又不会像有的女人那样为了当官,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张萍做不来,虽然这条路对女人来说是最快捷的。假如你当上官,你可能变得不是自己了,你必须让下面的人拥戴你,也必须让上面的人赏识你,你得会平衡和处理各种关系,最起码你得会揣摩领导
  的各种意图和心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领导刚一想到,你已经做了,或者正在做着。除了这些你还必须切实做到一切行为符合大众的评判标准,如果你反抗,在这个竞争的环境里,你就得被淘汰出局。
  于是张萍对景寒道:“我觉得走仕途太累,那样将失去自我,我做不来。我想把这个艰巨的任务留给周民来完成,可是周民不是那样的,我不知道丈夫还能做什么。”
  张萍曾经是个心特别高的人,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应该比一般人好,命运应该是让人羡慕的。她从来都认为男人和女人平等是指精神上的,这种平等并不意味着男人能做的事女人都能做,或者女人能做的事男人都能做。当初上帝造人的时候,男人造得强壮,女人造得柔弱,男人适合于搬搬扛扛,女人适合于缝缝补补,这两种事都有人做了,生活才完整,才和谐。
  她开始对景寒诉起苦来:
  “这个家周民管过什么?前几年他还负责灌煤气,现在连这个他也不干了,花钱让人扛到家安上,其余什么都是我来做。就说他本身的工作,还是我帮忙找人调动的。那是冬天的一个傍晚,下过雪的路面直打滑,我骑着自行车,摔了好几跤,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调的工作。求人办事那份屈辱和怨气,憋在心里真难受。回到家里我本想跟周民诉诉苦,说一说,虽然明知跟他说也没有用,或许还被他一些‘谁让你去的,我觉得现在很好’的话嘲弄一顿,不过讲讲心里总会轻快一些吧,没想到第一件事刚刚讲完,他倒头就睡。我望着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被子,真不懂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丈夫,自己这样拼死拼活地为他牵线铺路,可他不但不领情,还懒洋洋地一点不配合,好像这个家就是我一个人似的,家中什么事也不管,纯粹一个甩手掌柜的,无论碰到什么事情他也不管,在这种时刻他倒好,照吃照睡,而且睡得心安理得,居然还打起鼾来,这等大事就是我一个人跑,连找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越是这种时候,我就越发羡慕起别人的太太来了,外面的事,都是男人撑着,一心只管做好家务就行,一根肠子多清净,哪像自己,天大的烦恼只能由一个人顶,天大的委屈也只能由一个人受,这样的丈夫真叫气死人。”此刻的张萍越想越气,越说越气,说到伤心处,张萍不由得泪水涟涟,轻轻地抽泣起来。
  景寒安慰张萍几句,张萍也就作罢了,又接着诉苦道:“我跟周民打架,无论你是哭,还是闹,你是死还是活他就是不管,真没办法。”
  不知不觉中,张萍又转了话题,她试探地问景寒道:“你们商人是不是利己主义者,只认金钱,金钱万能,见利忘友?”
  景寒急忙表白道:“像我们这种人,挣钱虽说是我们的事业,但是友情也非常重要,人不能没有朋友,否则活在世上多没有意义。”
  张萍笑一笑道:“你真是这样认为的,还是在敷衍我?该不是言不由衷吧!”
  景寒凋侃着,“你看我像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吗?”
  张萍对着话筒撇撇嘴,一脸认真道:“人是会变的,若干年后,你会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我们这些穷朋友。甚至会尽量躲避着我们。”
  景寒坚决地说:“不会的。”
  张萍这人喜欢想到哪就说到哪儿,随意性非常强,根本没有逻辑思维,顺嘴说来:“男人是不是骨子里都看不起女人?”
  景寒答道:“那是因为女人大都头发长,见识短,目光短浅。
  可是你就不同于她们,你看问题的眼光比较远,而且还很准确,因此什么事都不能一概而论,你就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张萍答谢道:“承蒙夸奖。”
  他的声音温文而富有磁性,不知道怎么搞的。张萍觉得自己
  好像愈来愈欣赏他了。她用充满敬佩的语调说道:“你知道吗?
  你是一位很优秀的男人,是男人中的男人。”这是张萍真实的想法。她不擅于掩饰自己。
  “得,我们不要互相吹捧了。”他们惺惺相惜地笑了。
  景寒这人非常有教养和有文化层次,他跟张萍通话,从来都是张萍主动收线,然后他才放下电话,给张萍足够的自尊。
  放下话筒,张萍顿时感到内心一阵剧烈波动的情绪正动荡着。
  张萍深信自己是个比较优秀,内心孤傲的女子,可是,却很少有优秀的男人走近和了解自己。丈夫算最近的人,可是却无法沟通。她常常感到内心深处很孤独,沉重得有时都喘不过来气。她和丈夫这样两个受过同等教育的人也缺少共同语言,她的同事来家玩儿或者在街上碰到她们同事,张萍从来不向同事介绍她丈夫,她怕同事看见他。她不愿意他在家,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嫌他不会说话,嫌他不修边幅,最主要的是嫌他不当官,没有地位,嫌他场面上不会虚情假意,有时候,这种想法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收了线,景寒站起身来,漫步到了窗边,遥望着阳光普照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耳边还能感受到张萍那温柔的嗓音,总让人不自觉地回味和陶醉。
  说心里话,张萍不是那种特漂亮的女人,但是,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是那种内在聪慧的魅力。虽然不瘦,但她够高,而且骨架比例均匀恰当,也不能算是胖,最重要的是,她性格比较吸引人,活泼,开朗,笑起来有阳光的味道,跟她在一起说话,也是一种享受。她能带给人一种欢乐和愉快,充满了才气和灵秀,她不同于以前交往过的女人。
  景寒知道自己的身价,他虽然离过一次婚,但是他有钱,因而风度和气势还是咄咄逼人。况且四十多岁的他风华正茂,正处在男人的黄金时期,他又是一个富人,长相还比较帅,他不盯上别人,别人还会盯上他呢。一个优秀的男人不会满足于一生只爱一个女人,离婚这么多年,身边就不断有女人追求。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最不值钱的也是女人。
  这个社会变得女人难,男人也难,女人难在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做女人,男人难在不知道找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因而人们的心理永远也得不到满足。景寒现在想:趁着这几年多玩玩。眼下他跟谁也没有长期厮守的打算,好在这期间也没有真正能和他交流的人。孤独寂寞难耐,因而跟张萍在一起聊天,既可摆脱寂寞,又可加深朋友之间的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景寒,我们这个星期天去吃肥牛火锅好不好?”星期五的晚上,周民突然对景寒提议。
  “肥牛?”景寒一边看报,一边点头“可以呀”。并约定在酒楼的门口见面。
  这天,周民一家来到酒楼,看见景寒已经站在台阶上等着哪。
  张萍悄悄地打量他,又高又帅,周身上下凭添了浑然天成的风流气息,这男人生来就是要勾引女人的,幸好自己有丈夫,否则难保自己不会为他所倾倒。
  “嗨!来半天了吧?”
  “没有,刚到。”他微微一笑。
  在饭桌上如果没有了女客,那这顿饭一定吃得气氛沉闷,就好像一个出国的使团,吃着国宴却感觉不到国宴的好处一般,而餐桌上一旦有女宾,情形则就不同。
  今天请来就餐的除了景寒,还有另外一对夫妇,他们也是景
  寒的朋友,好在大家都是朋友,平时都很相熟,再加上张萍和那个朋友的妻子两个人都非常活跃,聚餐很开心。以往大家在一起,经常开玩笑,嫱笑惯了,因而,大家谈笑风生,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市井趣闻等等,无所不至其极。这一切,都因有着餐桌,但更有女宾们的功劳。
  为了更热闹一些,周民给景寒找了一位小姐作陪。
  景寒对小姐说话老是轻声细语,问她:“多大了,家中什么人,哪年到酒店的?”
  小姐答道:“今年十八岁,刚来一个月,每个月挣小费。”
  听完景寒会意地笑了。这是张萍又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很性格,很慵懒,不经意地就会教人沉浸在迷惑的无意识里。张萍知道,景寒做的这一切都是演戏给大家看,他决不会沉溺其中,但愿小姐也别以为他会喜欢上自己。
  酒酣之际,张萍站起身唱了一首歌,张萍感觉唱得不够好,没想到却得到了景寒的夸奖。丈夫周民也唱了一首歌,然后又回到桌旁跟老刘碰杯。这会儿,景寒与张萍合作唱一首流行的爱情对唱,他俩边唱边偶尔用眼波交流着,带着微笑,带着自信。
  张萍一边唱一边用灼灼的双眼凝视着他,她的唇角自然地漾起一抹自在的诡谲的笑容。
  唱毕,张萍道声“谢谢合作”,而景寒则不出地声笑一笑,坐到酒桌旁自己吃饭的位置上。
  重新回到桌旁,张萍感叹地说:“假如时光能倒流,我现在像这位小姐这个岁数那有多好。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挣钱变得更容易些。”张萍发着言不由衷的赞美,像是说给小姐听,又像是说给景寒听。
  景寒则一声不吭,他的脸上漾溢着那种亲和力。
  张萍又说道:“不说这些,我代表周民敬你一杯,希望你记住今天这个美丽的夜晚,有美丽的小姐作陪。”于是在座的各位都起哄般地喝了进去。
  景寒则面带笑容道:“谢谢,我会记着的。”
  张萍喜欢他的笑容,真的,真的好喜欢。性格随意,这是一个没有犀利言辞的景寒,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景寒。如果可以一辈子看着他这潇洒不羁的笑容,听着他豪迈低沉的笑声,那会是多么幸福!
  张萍为自己忽然没由来的想法而自责和脸红。
  突然意识到张萍的沉默,景寒收起了笑声,望着张萍那深情的眼眸,“在看什么?”他轻声地问道。
  眼睑一垂,张萍红着脸,手足无惜地说道:“我……我没在看什么啊!我是在想……你在笑什么?”
  “是吗?”低下头,景寒硬是不放松地盯着张萍的眼睛。
  “当……当然!”
  “那你说说看,”景寒追问道。
  “我在想,男人都逃脱不了年轻女孩的诱惑,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可是,假如我年轻,我会这样吗?我想我不会的,我会去读书,我这是不是傻呀!”张萍终于说完。
  景寒肯定地点点头说道:’‘那是最好的,读书还是最重要的。”
  回去的路上,少许的星星出现了,在夜里点缀着万里苍穹。
  周民一家与景寒漫步在林荫道上,井肩前行,他们倾听着彼此的心声和心跳,在黑夜的旋律中浪漫地舞动……
  “刘姐,”隔着玻璃窗,张萍开心地对着坐在办公桌前正擦着桌子的刘姐挥手道。
  推开门,张萍跑了进来。
  “张萍,你是越来越年轻呀!”张萍一坐定,刘姐马上开口调侃道。
  张萍摇摇头,笑着回道:“我啊,略逊你一筹。”
  
  刘姐是她在单位关系最好的同事。
  “最近怎么这么有丰采,就像中了彩票似的。有什么好事快点让我也跟着分享分享。”
  “我?”眨了一下眼睛,张萍笑道:“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哪有什么好或不好。”
  一块共事多年,刘姐还是第一次看到张萍有这般风情——眼波带笑,唇齿带笑,悠然自得,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左左右右,她身上每一处都写着神采飞扬,春风得意。
  “张萍,你真的不一样,你看起来像是在……”沉思了一下,刘姐终于想到最恰当的形容词,叫道:“对了!你看起来像是在‘恋爱’。”
  “恋爱?”慢慢地看着她,张萍哺哺地说道。
  以前的张萍眉宇之间总有一种淡淡的忧愁。仿佛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压在她的心上,令她不开心。而此时的她,这眼,眉全是盛开的娇艳,流转的尽是春风般的笑意。
  “自己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吗?不,不可能!”张萍在心里否认着。
  但是自从景寒来了以后,她确实有变化,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一改以往焦虑愁苦的面容,就连她一贯讨厌的科长,她也觉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对丈夫的态度也比以前强多了,丈夫不回家,或者半夜回家,她一改以往大吵大闹,或者给他脸子看的作法,她变得宽容和大度起来。有时还跟丈夫聊聊天,关心体贴起丈夫来了,回到家里就开始干活。无论是干家务,还是干工作,都比以往要主动,连丈夫都很惊讶,感觉她好像变个人似的,对任何事情都很有热情,也不再那么尖刻和冷漠了。
  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它的确像在恋爱,可这是不可能的。那么为什么愿意接近景寒,为什么喜欢在他面前打扮自己,“女为悦己者容。”难道是为取悦于他?为什么放下电话后,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耳边总是回响着他的声音,他的话语;为什么她总怕说错话或者说得不得体惹他不高兴;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为什么喜欢跟他谈话,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不明白,她反思着,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刘姐道:“发什么愣,都出神了,不是恋爱又是什么?还不承认,是不是看上谁了?跟我还保密,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张萍恬静地淡然一笑,她心不在焉地说道:“我结婚都这么多年了,哪有可能还再恋爱?你别总逗你妹妹了,你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我呀,这辈子怕没有那缘分,不像刘姐处处有人疼。”
  张萍说完,还调皮的挤眉弄眼,逗得刘姐开心地大笑起来。
  “我看你是肉皮子痒了,连我你也敢捉弄,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刘姐佯装瞪着张萍,眸中却漾着友爱的光芒。
  张萍吐了吐舌头,朝着她做鬼脸。
  刘姐还要说些什么,一看科长进来了,于是就打住了话题。
  科长说:“上午别出去,一会儿分东西。”
  她们单位就是有这点好处,也就是所说机关工资含量高,福利搞得好,什么东西都分:从大米、豆油、煤气罐,到酱油、醋、汤圆、鸡蛋、鱼肉、水果,逢年过节更是丰盛。
  张萍的工作单位是令人羡慕的,多少人想方设法挖门子到这里来,因而张萍心里始终有一种傲气,这种优越感在丈夫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但在景寒那里她不大敢彻底流露,有时偶尔也流露一丝。她知道,自己那点优越性在景寒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中秋节快到了,今天单位分的是葡萄、鸭梨、月饼、苹果。
  张萍犯愁怎么把东西拿回去呢,以往都是周民来取,可周民今天早晨去外县了。她想到了景寒,正好景寒开着的那辆浅灰色轿车,有点小毛病想要修理,前几天要她帮忙找她熟悉的汽车修
  配厂修理一下。
  张萍想到这儿,抄起电话,和修配厂联系好,修配厂厂长是张萍以前的邻居。
  不多一会儿,景寒开着车来到她们单位。他帮忙把东西放到车里,送到家里以后,他们去修配厂修车。
  张萍坐在景寒旁边,看着景寒开车。她喜欢男人开车,可能是那时候她还不会开车,因而就特佩服景寒。男人开车有一种大将风度,就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样,有一种冲向敌群,所向披靡的气势,男人的坚定,果敢和勇往直前的精神,得到充分的发挥。
  她安静地看着景寒开车。由于是坐在驾驶员旁边的座位上,因而不断有人往车里瞄瞄。可能是工作关系,不断地有人跟张萍打着招呼,打招呼的方式,有时是坐在前排的张萍点点头,有时是对方车里的人摁摁喇叭,总之,每逢有人打招呼,都顺便瞄一眼景寒,看他们坐在一起是否相配,想必景寒也有所感触,挺洒脱的。
  从他的眼神中她读懂了他的心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她猜一定是说:“怎么样,我也是气度不凡吧。”
  张萍在心里无声地笑了。
  他说:“你认识人不少哇,挺有活动能力和交际水平的。”
  张萍答道:“我从参加工作就在这个区,所以在这个区认识的人比较多一些。”
  车很快地修好了,张萍和修配厂的厂长等几个人一同来到一家炖菜馆,张萍把景寒介绍给厂长时说:“这位是我的朋友。”于是一番寒暄。
  他们坐到餐桌前,厂长把菜单递给了景寒,景寒道:“你们自己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饭店中人声鼎沸,人们情绪饱满,他们谈话的声音掺杂在周围的噪音中,显得十分细小。他们不停地喝着啤酒,以便降低饭店中由于人多而陡然升高的温度。
  饭毕,一行人分手,厂长他们回厂了。
  回去的路上,张萍与景寒说起他俩共同认识的一个人。张萍说:“老易可能真的爱上了榕榕。”
  景寒道:“不能吧!老易也不能找那样没档次的女人。”
  张萍反驳道:“你所说的档次是指什么?无非是不年轻,不漂亮。但我不这样认为,无论怎样,棺榕对老易付出的是真情实意,再有老易以前一直努力干好工作,正处于上升阶段,往上爬坡时他不可能留意其它女人,或确切地说他除了妻子外根本没有另外的女人,这是非常重要的。当榕榕对他倾心时,他也就深受感动,因为他没有比较的机会,他因此也就动了真情。任何条件都不重要,那只是最初相识的资本,当他们都真心爱着对方的时候,以往的资本都随风而逝,剩下的才是人的爱情,是最宝贵的精神融洽。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又没有真爱过,所以你永远也不懂什么是爱!”张萍说完还斜脱了景寒一眼。
  景寒略微怔了一下,然后不出声地咧嘴笑一笑。
  坐在车里,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很是亲切。张萍借着酒劲,忽然冒出:“你要是我自己认识的朋友多好啊!”景寒还想继续听下去,忽然没了下文。
  景寒好奇地问着:“为什么,这有什么不同?”
  张萍没有作声,显然,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张萍为了摆脱这个尴尬的气氛,她又提个话题:“你们这些朋友中,我认为大龙还是最有风度和气派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如此,他只要出现,就会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引起众人的注目。他高大,威严,给人一种背靠大树的感觉。可能是权势的力量,因而显得气宇轩昂,不同凡响!”
  听了张萍这么一说,景寒附和道:“确实,他鼻子长得挺
  拔。”
  一路上不停地天南海北地谈着,跟张萍在一起就觉得时间过得快,和她在一起,景寒好像无需刻意维持所谓的绅士风度,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因为她根本不会注意,也不必小心维护女人们纤细、脆弱的心灵,更不必忍受女人们那些听似有趣,实无意义的谈话。和她在一起,他可以全然地放松,不必去理会其他烦人的问题。
  这样的感觉,很久不曾有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