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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日上三竿,宫家纪和大奔才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宫家纪伸了个懒腰,大奔也伸了个懒腰。
  大奔嘴里骂骂咧咧说,他妈的自从到你们那座破败的别墅后,这么久以来昨晚才真正睡了个沉觉。
  宫家纪说,我又何曾不是呢,失眠了无数个日夜昨晚总算是睡着了,睡香了。
  他们懒洋洋地起来,洗涮之后又懒洋洋地到二楼吃粤式早茶,只要是小姐推点心来他们也不管品种每样都要一两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俩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这些碟中伸着筷子,吃一舒畅品一会茶又叙谈一会,仿佛特区那些退休的糟老头般,他俩在酒楼一泡就是两三个小时。后来话似乎说尽了,俩人于是招呼小姐埋单,埋了单后俩人又懒洋洋地坐电梯,在电梯里,大奔对着四壁的镜子仔细地照了照自己,不禁大惊失色说,哇,宫总你看就这么几天我成什么样了,额上连皱纹都有了。宫家纪淡淡地说,皱纹算什么,这几天光牙我就掉了三颗呢,回去只好叫唐总给我镶999成色的金牙了……俩人顿时大笑,大奔笑得喘不过气来,大奔说,给你镶金牙有什么用,唐总得给你镶一对美仑美奂的象牙才能回报你对他的忠心耿耿呢。
  他们回到房间又分别躺在各自的床上,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奔说,他好多天没近女色了,昨晚睡了好觉现在就感觉自己身体某些部位不行了,他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泄泄火才行。宫家纪鄙夷地看了大奔一眼以一种强烈的优越感说,大奔你还嫩了些,我现在已经修炼得对女性没有感觉了。女性在我看来是一样和床头柜没有多大差别的东西,在我看来她们的所谓美貌和冯阿婆的模样在大致上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只不过她们的头发梳得要整齐些,而冯阿婆的头发要凌乱些罢了。大奔嘴里假意佩服着宫家纪,心里却不由荡起一阵阵讥笑,他想宫家纪这辈子算是完了,竟然把美貌的女人和巫婆似的冯阿婆混为一谈,看来宫家纪在做男人方面是彻底地被上帝废了武功了,他不把自己软体动物的身份隐藏起来,反倒将这身份作为一面得意洋洋的旗帜在大奔的面前张扬飞舞着,大奔含着笑意的眼睛在宫家纪面露优越的脸庞上只一惊,就仿佛看到了那面想象的旗帜上绣着一条蠕蠕爬行的虫子作为旗徽……微笑的同时大奔在某一种意义上倒佩服宫家纪,佩服他在不要自己面子方面的扬耻近乎勇的气概。
  宫家纪的鄙夷和大奔此时身体某个部位的感觉相比,宫家纪的鄙夷就是毫无份量的东西,而同时宫家纪的鄙夷在某一方面仿佛一个参照物,反而加深了大奔身体某个部位的感觉,可怜的大奔哪里有定力抵抗来自身体某个部位这种愈来愈强的欲望呢,大奔于是从床上起米,仔仔细细刷了牙,穿了一套BOSSINI的休闲服,然后又在耳后、腋下抹了一两滴法国猛龙香水就从房间走了出去。
  宫家纪以忧郁的目光注视着大奔的背影……他的目光在收回后自然地落在自己的胸脯上,隔着白色的薄薄的床单他看见自己的肋骨一根根凸出,形状整齐而对称,仿佛是医学院学生的教学用具。看着这整齐而对称的图形,宫家纪心里在一瞬间就生出了万般情绪,他用手在自己的胸脯抚摸着,不由就哽咽起来,一些杂乱的胸腔罗音伴随着他越来越激烈的哭泣一起在房间回响着,哭泣中瘦削的宫家纪忆起了自己已数年没有相见的妻的眼睛以及一双儿女迈着纤细而瘦削的脚步向他飞奔而来的可爱的身影……他们生活在内地一个贫穷而又偏远的省份。从农村一所中学走到特区来寻找机遇的宫家纪心里有一个不灭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妻子儿女迁来特区,也就是在这个愿望的支配下,他才在人人都离开唐岁由的时候没有离开他,他希望能在唐岁由走衰运的时候帮唐岁由一把,等到唐岁由东山再起时他就能有机会通过唐岁由把他的妻子儿女从那个偏远的省份拯救出来。宫家纪哭泣是因为许多年来,他不仅没有时间回去看他的妻子儿女,就是写信也写得很少,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形象只是通过每月准时飞到的汇款单来体现的,他小心翼翼地积蓄着自己的每一分钱,也就是为今后的拯救积蓄着每一份力量……在特区多年的独居生活中,宫家纪不洗桑拿、不去发廊、不涉足任何黄色架步的地方,心中的那个愿望时时刻刻都火焰般地燃烧着他,宫家纪在这样的燃烧下成了唐岁由一日不可离的副手,在这样的燃烧下宫家纪日日瘦削下去,在这样的燃烧下宫家纪由起初的不经意间还会渴望女人到漫漫的不渴望和最后的对女人完全失去了愿望……在这间窗帘拉开充满正午阳光的舒适的酒店客房,瘦削的宫家纪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悲哀,悲哀的孤寂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件看不见的紧身衣紧紧地裹夹着宫家纪,裹得他在哭泣中几乎透不过气来,哭泣的宫家纪发现白色床单上整齐而对称的图形在这个时候不再整齐和对称了,它们一根根颤动着,随着他的哽咽上下挪动着位置,仿佛有一只神奇而灵敏的手指在上上下下敲击抚摸着它们……
  大奔一人走到酒店的咖啡厅坐了下来。
  大奔为自己叫了一杯充满了孤独气氛的黑咖啡,黑咖啡在大奔的眼前忧郁地冒着热气。大奔没有喝它,只是将自己的银烟盒打开,从里面抽了一根红塔山,然后大奔又将自己同样银质的打火机缓慢地打着火,然后用同样缓慢的动作把烟头慢慢地吸燃,在这个过程中,大奔无比深切地怀念自己在特区开的那家装修雅致的北方食馆,怀念起在食馆四下走动的美丽动人的杨小姐。杨小姐什么时候让大奔如此孤独过呢,她总是在一个个春情荡漾的夜晚紧紧地依偎在大奔宽阔而厚实的胸脯上,用她的温柔用她盈盈的笑意用她周身的湿润把大奔在特区的一个个寂寞的夜晚排解开。大奔在一个个失眠的夜晚就把美丽动人的杨小姐招到自己身边,杨小姐在进了大奔的卧房后就在房门和床的这一段短短的距离间把她周身蝴蝶翅膀一般飘曳的衣服脱了个干干净净,她一分钟也不让大奔等待就迅疾地投入了大奔的怀抱,大奔也就一分钟也不停留地进入杨小姐的体内,杨小姐奔涌的湿润和秋日稻谷般沉甸甸的起伏很快就将大奔引入高潮,高潮后的大奔就进入了深深的睡眠,对北方家乡黄土地的思念就悄然隐没了,家乡的炊烟在他深深的睡眠中飘得一丝也不见……所以有的时候大奔在电话里称呼杨小姐便是以一种亲昵的语气称呼“我的小安眠药”……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孤寂的大奔没有了杨小姐的安慰,他坐在那里,目光游离地看着那杯黑黑的咖啡,咖啡刚刚还腾腾冒着的热气已经减弱了,大奔将手伸过去正要握住杯子,一个微笑的女孩坐下了,女孩向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先生能不能请我喝一杯咖啡呀。女孩的声音甜美之中还有一丝雅气。大奔立即回她一个笑容说,怎么不可以呢?说着大奔向侍庆生招了招手说,来一杯咖啡加奶和一个大的水果拼盘……
  坐下来的小姐有意无意地将她的纤手触动了大奔的手几次,在她触动第四次的时候,大奔毫不含糊地将小姐的纤手捏在了手中,并摩抚着它。在这摩抚的过程大奔的手和小姐的手都汗津津的,大奔用他的拇指意味深长地在小姐的掌心来回地摩来摩去,他感觉小姐的手心在这种摩来摩去之中愈加汗津津。他和小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光,小姐以一种耳语一般的声音说,我去你的房间一小时,你付五百元好不好?
  大奔点了点头,他们又坐了一会,在侍应生送来咖啡和水果拼盘后,假模假样地吃了一些,然后大奔就招呼侍应生埋单。在从咖啡厅出来时,大奔对小姐说,你坐电梯到酒店的五楼等我,我现在去开房,开好房后我到五楼去接你。
  小姐很有经验,在听大奔说过后,小姐迅速地离开了大奔,一人在酒店大堂悠闲地走了走,看了一下大堂的精品店就上了电梯。这里大奔已开了一间房,开的房在九楼,大奔进了房,略略巡视了一下就去五楼接小姐,电梯一开大奔就看见了站在电梯门前优雅的小姐,小姐站在那里仿佛正在等电梯,电梯门一开小姐就闪身进来了。大奔将自己的房号告诉了小姐,小姐点点头说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大奔坐在酒店床上,心急火燎地等小姐,几分钟后小姐进来了。小姐立即将门反扣上,以一种急促的口吻说,你还呆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脱。
  大奔说,我没有准备避孕套。小姐立即从身上的某处一掏就掏出一个透明的避孕套给大奔。大奔拿起一看说,不行这是小号的,我要大号的。小姐于是再掏一个扔给他,大奔一看就沮丧地说,这个也不行这个是中号的。小姐不耐烦地说,中号和大号其实差不多的,你试着用吧。大奔不肯坚持要小姐换大号的,小姐于是再掏,掏了几次都没有大号的,小姐于是说先生你就将就着用吧。大奔无奈只好将就着用这个中号的玩意,在大奔装卸这个中号的东西时,小姐已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并连声地催促着快一点,先生你快一点!这一催促大奔刚刚还硬得能钻铁的家伙顿时软瘫了下来,这里小姐还在一迭连声地催,大奔说,你催魂呀,你一催都把我催阳萎了。小姐起来一看果然是这么回事就不好意思再催了,她翻身起来,也不知怎么三弄两弄的就使大奔恢复了刚刚的状态,于是在酒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具上,大奔和这个小姐做成了男女间的那么一回事。
  大奔还处在高潮的回味中,那里小姐却一边拉裤子一边向大奔伸出了张开的手。小姐潮红的脸庞流露出毫无廉耻的笑容说,先生,请你付钱。
  大奔立即觉悟过来迅速地从银包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递给小姐,小姐接过钱拉一下裙子眨眼就从大奔的眼前消失了,大奔记起小姐消失的时候门似乎有一个响声,所以他才肯定小姐是从门走的,而不是戴隐身帽消失的。
  大奔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起来穿衣服。穿好衣服大奔就从这间客房里出来。大奔百无聊赖地在酒店客房的走廊走着,阳光透过窗帘耀眼地照射着他,大奔看了看腕上的雷达表,才惊讶时间已过了中午十二点,他和宫家纪在那个漫长的早茶后什么也没有做。
  部队仓库还静静地躺着十万双军用高帮胶鞋等待他们处理呢。
  于是大奔又坐电梯来到他和宫家纪所住的七楼,他推开门,宫家纪悲哀瘦削的面容给了他无比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大奔立即就将自己调侃的话语咽了回去。
  宫家纪转头看见了大奔悲哀的面容立即被一种淡然的神色所代替,他微微一笑说,大奔回来了。
  大奔也回应一句,回来了,宫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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