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这么句俗语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只要具有几分姿色,大多
数女人总会把引诱男子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其中像陈悦这一类的良家女子尤其如此。为
了助楠风一臂之力,帮他除去在重这块讨厌的绊脚石,陈悦决定牺牲色相。自那日从楠风
那里回来后,她立刻钻进灵堂把自己的这个打算告诉给楠山的遗像,并恳请得到他在天之
灵的原谅。当然,她心里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就是对丈夫不忠,毕竟这只是为他复仇的
手段而已。
    接下来几日,陈悦就开始跟踪庄重,但她总是找不着可以接近他的机会,或者也可以
说她根本不懂得该怎样去接近他。无奈之下,她索性决定直接去他家引诱他,这也真可算
是主动送上门了。于是,就在楠风去酒吧买醉的这天晚上,陈悦尾随庄重来到了他家。庄
重倒并未意识到有人跟踪,他刚应酬完一堆客户,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知秋打电话。
知秋此刻也刚送楠风回来,正好接到他的电话。两人没聊几句,庄重家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庄重让知秋稍待,自己前去开了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打扮得很别扭的陌生女子。
    陈悦来时是想将自己装扮得妖冶一些,但她却根本不知道怎样的衣裙和化妆才合适,
所以她给自己胡乱设计的这个造型的确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此刻,她面对在重一时倒
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请问你找谁?”庄重先开口道。
    “找你呵,你难道不认识我了?”为了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妖媚,陈悦徒然地努力着。
    庄重仔细地看了看她:“对不起,我记不起来有你这样一位……”
    陈悦佯嗔地打断他:“你怎么会记不起来呢?但再怎么说,你也不该让我站在外面呀。”
    庄重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她让进门来。
    他请她先坐,然后拿起搁在桌上的话筒:“知秋,我来了个客人,待会再打给你吧。”
    知秋在另一端笑道:“谁呵?听声音好像是个女的嘛。”
    庄重连忙压低嗓音解释道:“是个女的,可我不认识她……”
    陈悦却凑上来用足够让电话那端听到的音量叫道:“庄重,你这就没道理了,我和你
这种关系,你怎么好意思对别人说不认识我?”
    庄重闻言又惊又怒:“你怎么能胡说?出去,请你出去。”
    可她非但没出去,反而更出乎他意料地一把抢过了话筒:“喂,我跟庄重有事呢,你
别妨碍我们好不好?”
    陈悦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庄重想去夺回话筒已经太迟,他狠狠地瞪视着她道: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倒显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都说男人喜新厌旧,我今天算是信了。你说你不认识我,
那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和地址?”
    庄重不禁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陈悦立刻说出了一番编排好的话来:“当然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去年上半年我去北京,
刚好和你住同一个饭店。我们原来确实是不认识,可有一天在餐厅吃饭,我和你坐在邻桌,
你就上来搭讪,后来我们就坐在一张桌上了,都喝了不少酒;再后来你就带我去你的房间
;再再后来……我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庄重去年上半年还真去过北京,只是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竟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但
他也不能肯定这事就真的没发生过。可尽管陈悦这番煞有介事的话让他有些昏头转向,他
毕竟是个精明的人,明白目前自己要弄清的并不是有没有这件事,而是这个女人来访的真
正目的。
    “你有什么目的就明说吧。”他冷冷地说。
    “你太无情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陈悦索性扑到了他的怀中。
    庄重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你别这样,别这样,有话坐下慢慢说……”
    陈悦一面在心里默默请求亡夫的原谅,一面则向庄重献上吻去。
    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说,男性在欲望的克制方面一般要较女性软弱,更何况对男女身体
接触的通俗见解都是认为男性是在占便宜,且这种观念已成为了一种集体潜意识。
    庄重虽不是个爱占女人便宜的男子,但这种主动送上来的便宜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更
何况这个女人除了打扮有些过不去,细细看来相貌还是颇有其动人之处。一时间,他不由
感到一种本能的冲动,若非电话铃又尖利地响起来,将他从梦幻带回到现实,他差点就要
让自己就范了。
    电话是知秋打来的,她的声音很明显是十分不快:“庄重,那个人走了没有?”
    庄重赶忙把陈悦推到一边去:“还没有,但我马上就会让她走的。”
    陈悦这时也豁出去了,她索性在他面前脱起衣服来。
    庄重被这活色生香的脱衣舞表演惊得目瞪口呆,他一时也忘了话筒尚在手中,结结巴
巴地劝道:“你……别这样,快把衣服穿上……”
    话筒里传来“砰”的一声响,很明显是知秋愤怒地挂断了电话。庄重顾此失彼,只好
将已传来盲音的话筒搁下。
    陈悦这时已脱得只剩下内衣,尽管炽烈的复仇之心使得她已不顾一切,但在一个陌生
男子面前裸露肌肤的羞耻感还是让她畏惧光明,她啪地将灯关上,然后在黑暗中向庄重所
在的沙发摸索过去,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摸了个空。陈悦正在诧异,灯却又亮了起来,她
发现庄重正站在墙角,手里多了一架照相机。她正要再上前去,庄重却将镜头对准她“咔
嚓咔嚓”地按响了快门。陈悦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使出这一着,顿时慌了手脚,她一面徒
劳地躲避着闪光灯的射线,一面手忙脚乱地去穿衣服。在她穿衣服的过程中,在重就像打
枪似的将快门按个不休,陈悦的各种窘态都被摄成写真集了。
    从庄重家逃出来之后,陈悦感到自己实在是丢脸到了极点,自己此举非但不能帮楠风
的忙,说不准还有可能造成负面影响。于是,她也顾不得时间已晚,拦了辆出租车便赶往
楠风的住处。
    楠风听完陈悦的叙述后,实在气得连礼貌都顾不上了,他不由叫道:“你怎么能这样
干?太蠢了,实在太蠢了!”
    陈悦此刻真是愧不可当,听桶风这么骂反而觉得好受些,她可怜巴巴地说:“我本想
让庄重上钩的,然后再想办法左右他……”
    “你凭什么左右他?万一他欺负了你,然后根本不把你当回事,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
兵吗?”楠风气咻咻地打断她,他这才明白周瑜当年为什么会被气死。
    “我没想那么多,真的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好了,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不然只会越帮越忙。”
    “可是那个庄重太厉害了,我担心你斗不过他。”陈悦声音低低的,好像生怕把桶风
再给气着。
    尽管如此,楠风还是被气得叫起来:“谁说我斗不过他!他无非是仗着和林知秋的关
系亲密罢了。如果我也追求林知秋,骗得她对我心动,最后死心塌地爱上我,那景信公司
还有他庄重的立锥之地吗?”
    说到这里,楠风忽然愣住了,就像一个诗人无意中吟出了一首上佳的七绝,一个学者
偶然间发现了一条思维定律,一个光华烟烟的念头闪现在他的心中:让林知秋爱上自己,
然后再伺机毁灭她。
    楠风激动地向正吃惊地看着自己的陈悦说:“我真是太傻了,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着呢?
让林知秋爱上我,嘿,这个主意太棒了。”
    陈悦忙借势为自己挽回面子:“看来我今天还是有功的,我去勾引庄重,才使你受到
启发想去勾引林知秋。”
    楠风依然沉浸在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中,他摇了摇头道:“这可不一样,你是勾引,我
可是来真的,我要让林知秋认为我是真爱上她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可不要弄假成真了。”陈悦又是糊涂,又是担心。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罢了。”
    楠风冷冷地笑着,那神态活像古典主义画风中一个奉行马基雅维里思想的意大利选帝
侯。
    知秋气得一夜都没睡好觉,尽管在重又打电话来向她解释,但她一听他的声音就将电
话挂了。爱情总是自私的,这句话的确很有道理,只是面对具体情形时稍嫌宽泛了些。就
知秋的情形而言,她惟一看重庄重的就是他的忠诚,所以她最自私之处自然是不能容忍他
的不忠。
    翌日,知秋刚到公司便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她的心情很矛盾,既恨不得永远不
再见在重这个人,又希望他马上来给自己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到了午餐时间,庄重
仍然不见踪影。知秋的火气越来越大,更确定在重是无颜面对自己。而就在这时,有人敲
响了门。她料想来者定是庄重,便也不答言,只是将转椅施了个 180度,背对门坐着。来
人推门进来,脚步很轻地走到大班台前,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台上。
    “我不想听你解释,请赶快出去。”知秋头也不回地负气道。
    来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动也没动。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知秋气乎乎地转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弄错了对象,原来站
在她面前的不是庄重,而是楠风。
    “是你呵,南先生。”知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林小姐,我给你送盒饭来了。”楠风笑着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盒饭,一副没事人的模
样。
    “怎么麻烦你呢?都是张敏送的嘛。”
    “是我向她讨了这个差,好让我有来见你的理由。”
    “哦,你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但林小姐请放心,我要说的是私事,公事嘛,我知道该去找在先生谈。”
    知秋莞尔一笑:“也不是这么绝对的,你的工作是由他分管,不过你愿意和我谈的话,
也没什么不可以。南先生,是什么私事呵?”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多谢你送我,可我的样子一定是丑态百出,不知道林小姐可不
可以好人做到底,再给我一个能挽回形象的机会二”
    她不禁颇觉有趣:“前先生好像是想约会我嘛?”
    “我的确很想和林小姐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也许自己是个随缘的人吧,我总觉得进景
信公司是缘分,认识林小姐你也是缘分,有了失误林小姐没赶我走,还是缘分。”
    他的语气很是真诚。
    “看样子,这还不是简单的约会呢,你不会是想追求我吧?”她格格地笑起来。
    “不可以吗?”他微笑着反问。
    “当然可以。你单身,我也单身嘛。再说了,有人愿意追我,也说明我还有点魅力,
对不对呵?”她表面没事般地说笑着,实际上却颇有些怦然心动。
    “这么说林小姐是答应了?”
    “什么时候?”
    “今晚行吗?”
    “好吧,就今晚。”
    楠风道了声谢后,转身走了出去。知秋则感到自己那满腔的不快竟消散了许多。
    周天成这几天对一家休闲中心感起兴趣来,据说那个老板因为要移民加拿大,打算将
这个地段好、生意旺的休闲中心便宜出手。得到这个商机后,他顿时动了心。当然,苹果
得尝一口才知道甜不甜,这一向都是他做生意的原则。他先将那个老板吊足了胃口,然后
才同意在这天下午去现场看一下。林小冬听说他要去谈生意,一时来了兴致,当即表示也
想去看看他生意场上的手腕。周天成自然乐得在她面前卖弄,便带上她和秦韬光一同前往。
    一行人驱车来到目的地。从外观看去,那家休闲中心果然豪华气派,周围那些已过时
的建筑物更衬出它的光彩,就好像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姐姐领着一群衣衫描楼的小弟弟。那
个姓吴的老板满面堆笑地恭行出来,将周天成等人引进门去。休闲中心里面的规模可说是
更胜外观,酒吧、茶室、桑拿、餐厅等设施一应俱全,风格各异,而且所到之处都是一派
宾客盈门、生意兴隆的气象。
    吴老板颇自得地问:“怎么样?现在还不是黄金时间,你们说这儿是不是个聚宝盆?”
    周天成和秦韬光都沉吟不语,小冬则兴致勃勃地道:“天天这么多客人,那当然要发
死了。”
    众人参观完毕,来到吴老板的会客间分宾主坐下。吴老板笑容可掬地向周天成问道:
“周总都看过了,到底有没有兴趣呵?”
    周天成也不答话,只是看了一眼秦韬光。秦韬光立刻会意,拿腔拿调地说:“我们周
总兴趣还是有一点的,关键看价钱合不合适了。吴先生你开口就报五千万,太过分了吧?”
    “啊呀,我是一点不过分的。这儿市口多好?不说我装修花的三千万,就说地价吧,
少说也值三千万吧?”
    “三千万加三千万,那是六千万呵,你报五千万不会是算错数字了吧?”
    吴老板似乎并未听出秦韬光语带讥嘲,一副老实相地说:“要不是我全家要去加拿大,
谁舍得卖掉变现呵?我吃点亏也就罢了,你们可千万不能再割我的肉了。”
    “你说个实价吧。”还是秦韬光开口。
    吴老板真好像割肉一般,咬着牙忍着痛道:“四千九百万,不能再少了。”
    秦韬光顿时叫起来:“只少了一百万,你当我们是要饭的呵?周总,你说呢?”
    一直没开口的周天成猛地站起身来:“小冬,韬光,我们走!”
    吴老板不禁急了:“别走哇,生意不成仁义在,留下吃个便饭吧。”
    “我是生意人,哪有闲功夫在老兄这儿吃饭?”周天成说着便带着秦韬光和林小冬一
齐向外走。
    “四千五百万!周总还是留下吃饭吧。”吴老板的神情更加痛苦,好像不是一把刀而
是几把刀在割地的肉。
    “谢了,不吃。”周天成一行已走到门口。
    “吃吧,四千两百万!”吴老板那声音好像要请他们吃的不是饭,而是他自己的肉一
般。
    “不吃。”周天成一行已跨出门外。
    吴老板已不是割肉了,而是壮士断腕一般地悲叫道:“四千万,吃不吃?”
    周天成这才站下了脚步,转过身笑道:“吴先生这么客气,我们就吃这顿饭吧。”
    吴老板一脸是汗地应承道:“你们坐一下,我马上去安排。”
    待此人出了房间,周天成得意地问小冬:“怎么样?
    我和韬光唱的双簧漂不漂亮?“
    小冬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太漂亮了,我刚才都看呆了。”
    秦韬光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周总,你其实还得向外走,要是到大门口,这
姓吴的没准会报个三千万。”
    周天成一愣:“他会报三千万吗?”
    “应该会的。我看透了他的心思,他催我们来,就是打算今天就出手的。狮子大开口,
也是想让我们拦腰砍一刀的。”秦韬光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周大成心想这小子刚才屁也不放,现在倒扮事后诸葛亮驳起他面子来了,不由沉下脸
道:“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走到马路上,他就只要两千万了,走出一里地,只要一千万了,
等我们回到公司,他就会白送我了?”
    秦韬光见他强词夺理,便也只好隐忍不语。
    小冬忙打圆场:“不管秦先生你怎么说,我看天成就是很了不起。吃饭吧?不吃。吃
不吃?不吃……一下子就少了一千万。一千万哪,能买多少辆本田车呵。”
    周天成被她说得舒畅无比,展颜笑道:“还是小冬有眼力。韬光,你尽管出道早,可
要说灵气,我看你真不如小冬哪。”
    秦韬光实在气坏了,但还非得强忍怒火,扮出笑脸来:“是,是,周总说得是。”
    小冬又娇憨地问:“天成,你平时也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周天成更加得意:“很轻松是不是?这就叫做——韬光,你听着,我又要说名言了—
—就叫做:赚大钱的不费劲,费大劲的不赚钱。”
    说罢,周天成率先大笑起来,小冬也跟着笑了。而秦韬光则只是抽动了几下嘴角。
    渐渐已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庄重终于出现在知秋的办公室。知秋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报
表,好像根本不觉得他存在一样。
    “知秋,我知道你在生我气,可昨天的事确实是个误会二…”
    她一下打断了他的解释:“误会不误会,我都没兴趣。现在我很忙,请你出去。”
    “那个女人我真的不认识。不过后来想了想,也许你认识。”他的语气有些迟疑。
    “笑话,你的女人我怎么会认识?”
    庄重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相片放到她面前:“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你看看吧。”
    知秋只扫了一眼就惊叫起来:“李楠山的老婆?”
    庄重此刻真想谢天谢地,幸亏她认识这个女人,否则自己可就百口莫辩了。他这才敢
坐下来,松了口气道:“我跑了一天,好容易才找了家愿意洗这些相片的照相馆。”
    知秋翻着陈悦的这套写真集,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天哪,她怎么把衣服给脱了?”
    “她为了勾引我,就使了这个手段。”
    “我不明白,她和你八辈子挨不上边,为什么要勾引你?”
    “我看是另有企图,也许是冲着……”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意思是冲着我来的?”她沉思起来。
    庄重抓了抓头:“我没想明白。不过无风不起浪呵,从此以后,我们俩只怕都得防着
点。”知秋感到一阵心烦,她丢开那些相片,沉默着一言不发。
    庄重来到知秋身后,揽住她的肩头柔声道:“也别想太多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知秋扭头看了看他,忽然笑了:“你说迟了,已经有人约了我。”
    “谁呵?”
    “是南风。他中午特地来请我的,我已经答应他了。”知秋一面说,一面饶有兴味地
观察着庄重的表情。
    庄重顿时紧张起来:“不行,你赶快回掉他。”
    “吃醋了?”她脸上笑意更浓。
    “不是吃醋,这人太鬼了,我要求分管他的工作,就是想让他离你远点。”他的神情
十分凝重。
    “可不管怎么说,我从不喜欢出尔反尔……”
    庄重打断她道:“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罢,他便匆匆走出门去。
    知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到什么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接着楠风走了进来。他来到
她面前一脸遗憾地道:“对不起,林小姐,我临时有点事,只能失约了。”
    她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装作不知情地样子看着他离去。又
过了一会,庄重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
    “庄重,你玩了什么把戏?”她有些不高兴地问他。
    他并未意识到她的不快,更加得意地说:“正常工作安排,他不能不听我的。”
    下班时间到了,景信公司的职员们纷纷向外走去,庄重也与知秋一同从总经理室走出
来。楠风看得明白,今晚自己的约会已经变成别人的了,他心里不禁有些发酸,但继而又
感到好笑,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开始进入角色了。
    不一会儿,偌大的办公区就只剩下桶风和张敏两个人。
    张敏正在打一份材料,她见楠风也留了下来,便停下来问他:“南先生,你有事呵?”
    楠风叹了口气:“我的顶头上司不想让我喘气呢,你也在加班?”
    “我再过半小时就完了。你饿的话,我这儿有面包。”
    楠风心想庄重要他赶工的市场开发计划非得干几小时不可,自己还真需要加点能量,
便也不和她客气,上前来接过了面包。
    “如果我们的两个单身老总开起夫妻店来,你这个女招待照干无妨,我这个店小二可
就只好卷铺盖开路喽!”
    楠风半是感慨半是玩笑地说。
    张敏自然知道他与庄重不对劲,随意地笑道:“林小姐是单身,庄先生可说不准。”
    楠风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他在张敏面前坐了下来:“庄先生难道不是单身?”
    “我也是听来的。我们公司原先有个朱小姐,上班老迟到,庄先生就让林小姐炒了她
就鱼。有一天我在街上碰到朱小姐,她悄悄对我说……”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还是
不说了,传进老板耳朵会有麻烦的。”
    楠风忙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张敏便又接着说下去:“朱小姐说,我们两个老板都是男盗女娼,林小姐不知道有过
多少个男人;庄先生呢,别看追林小姐的时候像个纯情少男,其实早就有老婆孩子了。当
然了,这也可能是朱小姐乱造谣,谁都知道她恨两个老板。”
    楠风简直听呆了。他心想庄重有老婆孩子的事如果真实的话,那么这家伙就是在欺骗
林知秋。而林知秋一旦知道了真相,两人的关系势必破裂,到了那时候,林知秋可就孤掌
难鸣了。想到这里,桶风情不自禁地向庄重的办公格望去,那里会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
秘密吗?半小时过去后,张敏果然于完了自己的差事,她来到正忙碌着的楠风面前问需不
需要她帮忙,他忙说不必。待她走后,楠风立即起身反锁上公司的大门,然后快步走进庄
重的办公格,在办公桌上翻检起来。
    办公桌上都是一些报表材料,没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接着又去拉抽屉,却发现已上了锁。楠风不禁失落地仰靠在转椅上,但他向前伸出
的脚却无意中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来。他俯身一看,不由又惊又喜,原来
那是一串钥匙。捡起钥匙后,他立刻去开抽屉,一把钥匙不行又换一把,试了几次之后,
抽屉终于被打开了。
    楠风小心翼翼地翻检起抽屉里的东西,凡看过的他一定将其按原状放回原位。但他细
细梳理了一遍下来,竟然是一无所获。楠风的心情沮丧起来,心想难道刚才听到的真只是
谣传不成?但他并未死心,又重新检视起刚才有可能忽略的地方,终于在一叠文件中,他
发现夹着一封信。那信封上收信人写着庄重的名字,落款地址是苏南一个小镇,发信人写
着一个“严”字。
    他眼睛一亮,赶忙抽出信纸。那信纸只有两负,第一页只有几行清秀的字:庄重,你
儿子会写字了,我非常高兴。我把他写的字寄给你看看,相信你也会很高兴吧!楠风翻过
这一页,第二页确实是一个孩子稚嫩的笔迹,整页都写满了“爸爸”。
    楠风立刻将信封上的落款地址抄了下来。他自言自语道:“好孩子,我不会让你失去
爸爸的。”
    这天晚上,庄重颇想品尝知秋的厨艺,两人便也不去饭店,驱车直奔知秋的家。车开
进小区后,庄重忽然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不由心神不宁起来。知秋正好停下车,见在
重脸色不对,便出声询问。
    “我钥匙没了。”他一脸焦急地说。
    “你是想说,今晚回不了家,得住我这儿?”知秋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
    庄重却没有丝毫调笑的心情:“我钥匙真没了,唔……
    可能是拉在办公室了,知秋,你车借我用一下,我得回公司找钥匙。“
    “急什么?吃过饭再去吧。”她一点也不在意。
    他却是忧心忡忡:“可是,南风在公司呢……我还是先去一下好。”
    知秋听他这么说,更是大不以为然:“你也太看扁他了,他怎么会拿你的钥匙?难道
说你抽屉里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庄重赶紧辨白:“哪有什么秘密……算了,我就吃过饭再去吧。”
    两人下得车来,正要向住处走去,却见一辆开得歪歪倒倒的小车向他们冲来,庄重忙
拉起知秋躲避,但那车却在他们身边戛然停下。车窗摇了下来,小冬咯咯笑着探出头来向
他们打招呼。
    “小冬,怎么是你?”知秋一怔。
    “姐,我车技怎么样?不比你差吧?”小冬洋洋自得地道,活像一个自夸医术高明的
庸医。
    “你这也叫车技呵?我问你,这车哪来的?”
    “问同事借的呗,大惊小怪什么呀。”小冬颇不能容忍姐姐对自己车技的轻视。
    “这可是辆新车呢,谁会舍得借给你当碰碰车。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小冬更加不悦:“就是跟同事借的。本想回来让你看看我的车技,没想到你比警察还
让人受不了。算了,我这就去还车。”
    说罢,她便发动起车来。知秋赶紧上前道:“你车开成这样,还是让我送你去吧。”
    “我能开过来,就能开回去。”小冬说罢一踩油门,车猛地向前冲出去。
    知秋哪里放心得下,她一边打开自己的车门,一边招呼庄重上车。两人驱车跟了上去。
盯上小冬的车后,知秋边开边道:“小冬一定有问题,我倒要看看这车究竟是谁的?”
    庄重却有些心不在焉,一时也没听清知秋说什么。
    知秋见他这副样子,顿时不悦起来:“你还想着那串钥匙是不是?”
    “没想,真的没想。”庄重尽管在想,但却不敢承认。
    跟了一阵子之后,知秋发现小冬驶进了一家夜总会旁的停车场,然后下车急急忙忙地
跑进夜总会去。于是她也将车开进停车场,找了个车位停下。下车后,知秋忽然发现了一
辆极为眼熟的灰色轿车,正与小冬刚才开的那辆红色本田并排停着。她很快就记起来那是
周天成的车,心中倾时紧张到了极点。
    小冬下车后凑巧发现姐姐正在跟踪自己,她心中不由暗叫糟糕。跑进夜总会后,她直
奔周天成订的那间最大的KTV 包房。
    一进门,小冬便拉起周光成道:“走,我们快从后门走。”
    周天成却不慌不忙地问她:“是不是违规了,交警在追你?”
    “比交警更可怕。”小冬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
    周天成笑了起来:“那肯定是你姐姐了。别怕,我有办法对付她。”
    他立即喊来服务小姐,掏出几张钞票扔在她面前,然后低声吩咐了几句,便与小冬一
起躲到厚厚的天鹅绒帷幕后去。
    两人几乎是刚躲好,外面就传来对话声。只听那个服务小姐挡驾道:“对不起,这儿
已经有人预订了。”
    “我们不是来玩,是来找人的。”小冬能听出这是庄重的声音。
    “这儿的客人还没到呢。”
    “能开门让我们看看吗?”知秋的声音响起来。
    “行。”那个服务小姐打开了门。
    小冬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而周天成却竟然在这时和她亲热起来。小冬哪敢乱动,
只好任他肆意而为,但在恐慌之中也感到了一种极为强烈而又新鲜的刺激。
    知秋和庄重只是在门口向里面观望了一阵,然后便离去了。那个服务小姐关上了门,
向帷幕后的两人招呼道:“他们走了,二位出来吧。”
    两人钻出了帷幕,都笑得前仰后合。
    知秋与庄重重新回到了车上。她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将车开离夜总会。庄重见车是开
往淮海中路的方向,不由奇怪地问她。
    “陪你去拿那串金钥匙呵,不过甭想今晚我烧菜给你吃了。”知秋气道。
    庄重赶紧陪笑:“今天也太晚了,等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
    他知道她是为小冬的事迁怒自己,便婉言相劝:“事情可能并不像想得那样糟,你也
许误会小冬了也说不准。”
    知秋顿时来了劲:“不可能误会的,这丫头肯定在和我搞鬼。唉,真是悔不当初呵!”
    两人一路说着小冬的事,车很快就到了复信公司所在的大楼。
    庄重下得车来,对知秋道:“你不用陪我了,赶快回家看看,兴许小冬已经回去了。”
    知秋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宝贝妹妹,见他这么知趣,便立刻与他吻别,驱车向自
己家的方向开去。
    庄重刚才一直担心知秋会坚持陪自己上楼,那么他就不好处理抽屉里的那封信了。但
尽管她很容易地被劝走了,他的心却依然悬着。他与那个南风可算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如
果此人用他丢下的钥匙开了抽屉,并发现了他的秘密……庄重实在不敢想像那后果。电梯
停下后,他快步穿过走廊,来到公司门前。
    景信公司的大门紧闭着,里面不见半点灯光。庄重掏出知秋借给他的钥匙开了门,然
后走了进去。他打开灯后,就直奔过自己的办公格,却意外地发现那串钥匙就端正地放在
桌上,边上还有一叠纸,最上面的一页写道:庄先生,你要的市场开发计划已完成,请审
阅。候你不来,所以我先走了。顺便说一句,我无意中在你桌旁踢到一串钥匙,不知是不
是你的?南风即日留条。
    庄重急忙拿起钥匙打开抽屉,却见里面的东西都放得很整齐,显然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他忙又将那封信翻了出来,拆开信封,只见那两页信纸也好端端地在里面。他这才松了口
气,心想难道说南风这小子真比自己想像的要老实不成。
    小冬这天晚上倒没敢晚回家,知秋刚回来不久,她也就进门了。她见姐姐正下面条,
便笑嘻嘻地凑过来说自己也想来一碗。
    知秋却冷嘲道:“难道周天成没请你吃饭吗?”
    小冬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免不了浑身一震,她强作镇静地说:“我不懂你说的
什么。”
    知秋看在眼中,更确定自己猜得没错,便盯着她道:“别演戏了,我希望你能坦白地
告诉我真相。”
    “我又不是犯人,坦白什么?”小冬摆出一副老油条的架势。
    “坦白你什么时候和周天成搭上的?坦白他干吗要给你买车?坦白你和他的关系究竟
到了哪一步?”知秋的口气咄咄逼人。
    “你别冤枉人好不好?我跟周大成什么关系都没有。”小冬显然是想抗拒到底了。
    知秋见来硬的不行,不由叹了口气:“小冬,你变得会撒谎了,变得让姐姐不认识你
了。”
    “我没撒谎,真的没撒谎。”
    知秋走到她身边揽住她,很动感情地劝道:“你要是还把我当姐姐,就对我说实话。
不管事情怎么样了,我不会骂你,只会帮你,你明白吗?”
    小冬沉默了一会,还是横下心来:“姐,你今天怎么尽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不早了,
我想睡了。”
    说罢,小冬便自顾自地走开了。知秋则久久地站在原地,心情沮丧之极。
    第二天起来,姐妹俩照旧共进早餐,但两人的神情和胃口却都不同往日。知秋味同嚼
蜡地吃着盘中的烤吐司,阴沉的脸色好像正在酝酿着暴风雨。小冬一向胃口很好,可这天
早上却是看什么都饱,她一边搅着杯中的牛奶,一边时不时地瞥一眼姐姐。这顿气闷的早
饭终于吃完后,知秋也不理会小冬,拿起坤包走出门去。小冬确定姐姐真的走了,这才透
了口气,刚才那感觉简直把她憋坏了。
    小冬的性格属于标准的乐天派,从来不会想着未雨绸缨,姐姐一走,她便又开心起来。
她挎上自己的小包走出家门,继续去当天成公司的副总经理。但事情却并末这么简单,她
才一出小区,就发现姐姐的小车正停在路旁,而车主人也正站在车旁等着她。
    “姐,你怎么还没走呵?”小冬心里直打鼓。
    知秋淡淡地回答她:“上车吧,我送你上班。”
    小冬顿时慌了手脚:“我不要,你说好不管我的……”
    知秋口气严厉地打断了她:“不管是因为我信任你,可你现在还值得我信任吗?别说
废话了,上车!”
    小冬呆在原地与姐姐僵持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你可以不信任我,
也可以押送我上班,但今天不行。我已经和朋友约好在地铁车站见面,我不能失约的。从
明天开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话说到这一地步,知秋也知道不能逼人太甚,便问她:“说话算话?”
    “当然说话算话。”小冬心想也只能挨过一时算一时了。
    “好吧,我就再信你一回。”
    知秋说罢又目光锐利地盯了小冬片刻,直看得她低下头去,然后才上车离去。
    小冬等到姐姐的小车走远后,忙拦了辆出租车赶去见周天成。她觉得只有他才能帮自
己摆脱困境。
    周天成此刻正在秦韬光的陪同下,巡视着他刚接手的休闲中心。他的兴致非常高,不
断地指手划脚说这要改那要变的。相比之下,秦韬光则显得十分沉闷,对于周围所有的一
切都提木起劲。周天成看了看他,不由皱起眉头来。
    “你怎么回事?这是我一项最大的投资,兴奋一点好不好?”
    秦韬光刚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回肚里去,他实在是不想再自讨没趣。
    “有话就说嘛。”周天成注意到了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总,你不会自己经营这个休闲中心吧?”
    “我哪有空。怎么,你是不是想让我把这儿交给你来管?”
    “不是的,周总,我的意思是得尽快把这个休闲中心转手卖了。我们公司是做投资的,
不该搞实业。”
    周天成先是一愣,继而又不屑地笑起来:“小子,轮得上你来教我?告诉你吧,想要
卖个好价钱,我们就得做出自己经营的样子,而且要显得特别有兴趣。只有这样,我们下
钩子的时候,那些大鱼才会上钩。”
    秦韬光再次感到什么叫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时间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压根就没
有当忠臣的念头,怎么偏偏老笨得去说一些逆耳的忠言呢。
    就在这时,小冬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天成,我姐姐好像已经察觉了。”她脸上的
表情就好像天塌了似的。
    “察觉什么?察觉你在我这儿上班?”
    “是呵,她今天就要跟我一起来。我撒了个谎,她才答应明天再送我。到了明天,我
只怕就躲不过去了。”
    周光成嘿嘿一笑:“那好呵,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冬感到自己很不喜欢他说这话的腔调和表情。
    周天成忙恢复过来:“我是说你姐姐这么精明的人,你能骗她多久?她早点知道也好,
我会有办法说服她的,让她同意你在我这儿做事。”
    “不可能吧?”小冬一向相信他的能力,但对这一点却大为怀疑,毕竟姐姐对他的成
见太深了。
    周天成楼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我早就计划好了。小冬,明天你姐姐要是想
送你的话,你就直接把她带到我家里来。我要认认真真地跟她谈判。好不好?”
    小冬尽管感到有些不妥,但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只好点头表示同意。她又怎会
知道,与自己紧靠在一起的这个人,心中竟起了一个无比邪恶的念头。
    知秋因小冬的缘故一整天都感到不快,但她此刻坐在一间优雅的西餐厅里,面对摇曳
的烛光,听着《蝴蝶夫人》中的乐句,那烦恼之情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舒解。
    一道胡萝卜牛肉冷盘端了上来,坐在她对面的楠风介绍道:“这道菜如果做得好的话,
冻汁绝不能有糊糊气味,牛肉却要有胡萝卜的清香。现在就看我们的口福如何了。”
    知秋又想起白天的事来,这个南风像是故意挑战似的,几乎当着整个景信公司职员的
面,先问庄重今天晚上他是否自由,然后便邀她共进晚餐。有生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被这
样约会的。楠风又介绍起另一道菠萝块菰色拉来,讲解得深刻而又细腻。
    “南先生真是渊博,想不到你对西餐也这么有研究,听你说话真像是听这音乐一样,
实在是件赏心乐事。”知秋的笑容在烛光映照下越发动人。
    楠风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真是糊涂,怎么一个劲地谈起菜谱来了。我面前这
位可爱的小姐专程来听普契尼的《蝴蝶夫人》,时间仓促,她只能跟美丽的蝴蝶一样,随
便检几片花瓣装饰在胸前,胡乱采一撮花粉扑在身上就来了。那花粉让她浑身闪着荧光,
而花瓣上的几滴露水现在还让她肌肤生寒呢。真漂亮,林小姐!
    这番优美而又别出心裁的殷勤话使得知秋忍俊不禁,她格格笑道:“这身装束能合你
的心意,我真是太高兴了!不过我想问一句,你今天让庄先生那么难堪,就是为了昨天被
他挡了驾吗?”
    “我只是为了以后约你出来能方便些。”楠风说着,变魔术般地拿出一枝娇艳欲滴的
红玫瑰,向她递了过去。
    “知秋,我发现你的花瓶总是空的,但那花瓶的形状却是最适合插红玫瑰,能给我这
个荣幸让你的花瓶不再空下去吗?”楠风的语气诚挚无比。
    知秋看着那枝玫瑰,忽然产生了一种落泪的冲动,她心中那根寂寞了许久的弦竟然被
拔响了,一种交织着恐慌的快乐流遍了她的全身。
    那枝红玫瑰被插进了知秋家中的花瓶,她有些痴痴地望着它,往日的许多记忆都袭上
心头,直到门铃声急促地响起,才将她从似水流年中唤醒。
    来访者是庄重,他落座后也注意到了那一枝独秀的玫瑰。呆望了一会,他明知故问道
:“知秋,这玫瑰是南风送的?”
    知秋笑了笑:“对,很多年没人送我红玫瑰了,我还真有点怦然心动呢。”
    尽管知秋已说得十分保留,庄重还是打翻了醋缸,他拂然道:“一枝玫瑰能值几何?
明天我送一大捆给你。”
    知秋不觉好笑,便逗他道:“人家送了你才送,这还有什么意思?东施效颦的故事听
过没有?”
    “原来在你的心目中,他南风是西施,我庄重只是东施。行,我明白了!”庄重不禁
怒火中烧,起身向外就走。
    知秋赶紧拉住他:“啊呀,怎么醋劲这么大?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嘛。”
    庄重冷着脸道:“把这枝玫瑰扔了!
    知秋还从未听过他这种口气,不由十分惊讶:“这又何必呢。”
    “有它没我,有我没它。”他一副毫无回旋余地的样子。
    知秋迟疑良久之后,缓缓拿起那技玫瑰,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轻轻地将它丢进了废
纸箱。庄重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为这朵鲜花的命运而感到不安于心,“谢谢你,知秋。”
他得意地觉得自己的地位还是十分巩固的。
    知秋却觉得自己抛却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瓣心香。
    她默然不语,心里想着如果是南风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要求她的,只有情商很弱
的人才会喜欢这种大煞风景的事。她见庄重又要上来亲热,不由感到厌烦起来。
    这时,小冬穿着睡衣,两眼惺汾地从里面房间出来。
    庄重只好停止。
    “姐,你回来了。庄先生也在呵。我睡得稀里糊涂的,听到有声音,生怕是坏人进来
了呢。”小冬边打哈大边说。
    “你去睡吧。庄先生马上就走,是不是,庄重?”知秋感到今晚已懒得再和这个男人
纠缠了。
    庄重感到了她语气中明显的冷淡,也只好悻悻地告退离开。而知秋却只是坐在原处没
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相送。
    一心想着自己事情的小冬,并没有感到这两人的不对劲。她吞吞吐吐地对知秋说:
“姐,嗯……我明天早上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的。”
    知秋当然没忘记小冬的问题,听她这么说不由急切道:“你就不能今晚跟我说吗?”
    小冬心想这种棘手的问题,现在说的话真要说一夜了,那可够自己烦的,便索性能拖
就拖:“不就一晚上嘛,天塌不下来的。”
    说罢她便打着哈欠回到里面房间去。知秋此刻也没有纠缠的心清,便索性再由她一晚。
桌上的花瓶又空空如也,但知秋却感到花可以丢去,毕竟总是要“零落作泥辗作尘”的,
但今晚那种心动的感觉却是任何人也不能让她丢去的。
    次日清晨,庄重一早就来到了公司。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想知秋对他的态度,
越想越觉得这个南风实在是太可恶了,但目前还不好寻此人晦气,否则知秋可能会对自己
更冷淡。
    这时,张敏走过来对他说:“庄先生,南风要我给你带个口信,说他向公司请一天假。”
    庄重顿时显出一副不悦的样子来:“他怎么了?”
    “他说他不习惯吃西餐。昨晚吃了顿西餐,不知怎么搞的,就没完没了地拉起肚子来
了,拉得浑身没力气,连床也起不了。”
    庄重光是一怔,但立刻格格地笑起来,直笑到弯了腰。
    张敏见他好像是被点了笑穴一般,不由大为惊讶:“庄先生,你……你怎么了?”
    他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小张,嗯,你去告诉南风,只要还在拉肚子,就好好歇着
吧,歇多久都没关系。”
    庄重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暗叫老天有眼。他兴高采烈地走去总经理室,却发现知秋还
没到。又过了大约两三个小时,知秋依然没到。庄重心想难道说她也拉肚子了不成,便拨
了知秋的手机,但话筒里却传来“无法接通”的电子语音。
    小冬一早果然乖乖地上了姐姐的车,而且把一切都老实说了,并转达了周天成想要会
面的意思。知秋一向对此人避之唯恐不及,见会面地点又是周天成的家,顿时就感到很不
对劲。
    “小冬,周天成这个魔鬼一定是在要弄我们,你可不要相信他的鬼话呀!”知秋急得
不知该说什么好。
    热恋中的男女最容不得的就是别人说他们心上人的不是,小冬顿时就被姐姐的话激怒
了:“什么魔鬼不魔鬼,鬼话不鬼话的?你对他有看法,干吗非要强加给别人?算了,你
不想见他没关系,反正是你的自由。不过,我的事从此以后就求你不要操心了,我们路归
路,桥归桥,各走各的道,我林小冬是好是坏都跟你没关系。”
    小冬说着就要下车,知秋赶紧拽住她。尽管她一向聪明过人,此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是
好,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咬牙答应去见周天成。看着小冬那副仍在生气的样子,知秋不
禁暗自叹息,小冬,你怎样才能明白姐姐的心呵!
    车开到周天成的花园洋房外停下。两姐妹下得车来,发现周天成早已恭候在门口。
“知秋,你终于肯光临寒舍了。”周天成热情地将姐妹二人引进客厅去。
    知秋和小冬坐下后,他不停地吩咐女佣给她们倒茶、倒咖啡、拿零食,一副殷勤的男
主人模样。
    知秋冷冷地打量着他道:“别客气,有什么话就说吧。”
    “对不起,知秋,请稍等一会,我有几句话要先单独对小冬讲。小冬,我们一起去书
房一下。”说罢,周天成便要领小冬走开。
    知秋想阻止小冬离去,小冬却说道:“啊呀,我是天成……噢,是周先生的副总经理,
他要和我谈公司里的事嘛,我怎么能不去。姐,你先坐,我们马上就来。”
    两人一同走开去。知秋心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听小冬说话的口气倒像是这家的女主
人一样。她不由暗自思忖,下面要如何与周天成交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知秋渐渐不耐烦起来,她回头想喊那个女佣去催促周天成,却
突然发现客厅大门紧闭,那个女佣早已无影无踪。她愣了一下,本能地起身向大门跑去。
但她还没到门口,背后就传来了周天成的声音。
    “怎么这样性急呵,知秋。”
    知秋转过身来,却发现周天成只是一个人,她不由一阵紧张:“小冬呢?”
    “哦,她要我跟你说一声,她先去上班了。”
    “你撒谎!我根本没见她出去。”
    “她不想打扰我们谈话,是从后门走的。”周天成若无其事道。
    “那个保姆呢?”
    “怎么?难道她丢下客人不管就回家了?真不像话,明天我就辞了她。”
    知秋的脸色刷地变了:“周天成,你……你设计了一个圈套让我钻?”
    周天成笑而不答,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向她走了过去,眼中满是猫戏老鼠的嘲弄神情。
    知秋无处可退,心中惊恐万分:“原来你勾引小冬是冲着我来的。”
    周天成来到她面前,将双手搭上她肩头,微笑着说:“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对小冬不
是勾引,是吸引。但后半句你说得不错,我吸引小冬确实是为了你,为了能有今天心平气
和地在一起,展望一下我们的未来。”
    知秋猛地甩开他的手,斩钉截铁地说:“你别做梦了。”
    “我反正有两个选择,首选是姐姐,不行的话,我还可以选妹妹……”
    “笑话,小冬怎么可能跟你好?”
    周天成哈哈大笑起来:“你太不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小冬早就认为我是世界上最好的
男人了。这话不用我说,你自己想想也会明白。她和我来往这么密切,干吗始终瞒着你?
干吗今天才告诉你实情?那都是因为她对我百依百顺,我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知秋差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个魔鬼!”
    周天成却一把搂住她,凑上脸去柔声说:“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不管怎么说,主动权
现在毕竟还在你手里嘛。
    知秋,我爱你那么多年,你就不能抛开铁石心肠,好好回报我一次吗?“
    知秋挣开他道:“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他却摇了摇头:“你只要一离开,就再也不会答复我了,而且还会把小冬软禁起来。
到那时,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你想怎么样?要我现在就答复?”
    “不错。”
    “要是我说不呢?”
    “好像不行吧,现在你已经走不出去了,只能按我的想法来做了。”
    知秋情不自禁地四下里看了看。
    周天成得意地说:“看来你不相信我的话?告诉你个小秘密吧,我这儿的门一旦锁上,
就非得用钥匙才能打开。有天晚上我没把后门关死,让小偷给溜了进来。可后来后门又锁
上了,那小偷偷完东西就怎么也出不去。他还算聪明,决定砸碎玻璃窗逃出去,可他没想
到我的窗户是钢化玻璃的。知秋,你要不信也可以试试。”
    她慢慢镇静下来:“我当然不会去试。你说你的门和窗很结实我相信,不过,你有句
话我却很怀疑……”
    “哦?哪句话?”
    ‘你说你爱了我很多年——你是这么说的吗?“
    “对,这是我的心里话。”
    她莞尔一笑:“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该绅士一些,温柔一些,干吗强迫我留在这儿
呢?这么可怕,这么粗野,你说谁敢接受你的爱呢?”
    “你是说,我应该像个君子?”
    她忙道:“你当然该是个君子。”
    他和狂笑起来:“知秋,你这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周天成不是君子,从来就不是,根
本就不是!”
    知秋知道他是要现出本来面目了,使索性豁出去掏出手机来报警。周天成只是笑眯眯
地望着她,似乎并没当回事。电话接通了,知秋声音颤抖着道:“110 吗?我这儿是……
是……”她不由暗骂自己忘了看门牌号。
    “报不出地址了吧?行,我来说。”周天成一跃上前,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狠狠摔在
地上。手机顿时四分五裂。
    知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却又拿出两部手机来:“想继续报警吗?行,我还有两部
手机呢。”
    他举起一部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就朝地下狠狠一摔;接着又举起另一部来,仍是晃
一晃就狠狠摔在地上,这两部手机也落得个四分五裂。
    “这儿还有电话呢。”
    他接着又将电话线拉断,举起电话机再次狠狠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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