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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几个月后,跑马滩进行移民才算真正拉开了帷幕。
  田二牛一家刚割倒麦子,把麦子摊上场,田二牛就接到了村上的通知要他去乡上开积极分子会。他把碾打麦的事交给父亲,就和村里的几名党团员跟着田俊忠去了平民镇。
  镇子里好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人。田二牛和田俊忠在街上吃了两碗凉粉,就朝镇政府走去。田俊忠似乎有认不完的人,石板街没走出去,就不停地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俩到了乡政府,看门雷师告诉他们到镇子的小学去报到。于是,他们就转了身,朝镇里的小学去了。
  小学堂放了暑假,四五个教室里就住满了各村各合作社来的人。田二牛住的这间教室,是间比较小的大房。教室的墙上贴着五颜六色的标语,上面写的都是“迁一家,保万家”“发扬共产主义风格”“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支援三门峡水库建设”等之类话。教室里的课桌对在一边,是几个村长、支书的通铺。另一边的地上铺了一溜排苇子席。二牛和其他人就睡在这排苇席上。分配好铺位后,二牛就到外面踅摸了一圈。最后提了块长砖进来。他把长砖搁到一头,算作枕头。然后,他躺下,将头向砖上一枕,将自带来的粗布单向身上一盖。呵,挺舒服!
  这时,有几只苍蝇嘤嘤嗡嗡,开始在田二牛头上盘旋。田二牛挥打了几次,就是赶不走。那边田俊忠突然哎呀了一声,只见他狠狠一打,然后从脖子上拎下一只大蚊子。
  黄河滩上的蚊子可是出了名的,既黑,又大,腿又长。这种黑蚊不只夜里猖狂,白天里也飞来飞去活动。
  田俊忠打死了一只黑蚊,打出了黑色的蚊血。蚊血腥味立时招惹来一群黑蚊进了教室。教室里的人就手忙脚乱地开始赶起了蚊子。田二牛说声“有办法”就跑了出去,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却多了一条干蒿子火绳。
  原来,他从镇外拔了些野蒿捻了辫火绳,然后就找到乡政府看门的雷师连哄带磨地换了根干火绳跑了回来。火绳点着了,一股蒿香味在教室里飘荡,什么蝇啦蚊啦立即逃得无踪无影。二牛香香地睡了一个午觉。
  午后,乡里开动员会。近百人聚在小学校场院子中。开始学文件,下面,不少人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孙乡长宣布了县政府关于库区迁移工作的整体方案。而且,第一批迁到甘肃银川专区的人,两个月之内就得出发。
  空气开始阴沉下来。有人悄悄地开始哭泣,后来哭声象传染病一样,慢慢低低成了一片。孙乡长豁得站起来,看样子要发火,谁知他只吼了一声:
  “要哭的,就大声哭!”
  果然,有人就大声哭了起来。田二牛没有哭。但他却不知为什么,自己的眼情却潮潮的。他悄悄看看村长,田俊忠没哭,没泪,也没任何表情。
  一片哭声终于渐渐小了下来。这时,孙乡长才宣布散会,进行分组讨论。
  田二牛住的教室里二十几个人算是一组,乡上李干事来主持会。这二十来个人,也不知道是几个村的。反正这些人田二牛都不认识。田二牛带头表了态,表示坚决响应政府的号召,全家去甘肃的银川专区。接着有不少人也发了言:有人说“要搬,咱就搬”,有的说“人家苏联老大哥从西伯利亚跑过来帮咱们搞建设,叫咱让路,还有啥话说? ”一些人也还继续呜呜地哭。讨论会,也没讨论下个啥样堂。接着,就是开后晌饭。
  后晌饭,乡政府给会餐。红烧肉整锅的上,白蒸馍大老笼向上整。田二牛美美吃了四个蒸馍和一碗红烧肉,觉得吃得滋滋润润。他傍边有个年轻人,发愁地却吃不下饭。田二牛咋问,他也不吭气。看见他们牺牺惶惶那种难受样,田二牛有点瞧不起他们,说:
  “有啥难过的? 不就是搬个家么? 要你们打仗,献生命咋办? 来,吃!吃个饱!”
  田二牛抓起一个蒸馍,一下塞到身边那个小伙子的口中。小伙子却呜呜地哭了起来。
  田二牛吓了一跳,搓搓手连忙走开。
  吃罢饭,田二牛又去镇里徉逛一圈。他想碰见熟人,谁知在街上转悠了一圈,竟没有一个能认识的。他正想回去,却听见有人喊他。田二牛顺声音寻去,只见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人向自己走来。这人年岁不大,他觉得有些眼熟。
  “你不是二牛吗? ”来人问。
  “你……”田二牛一时记不起这个人是谁。
  “我是常宝生嘛!”来人兴奋地拉着田二牛的手,“你不记得了,咱一块当的兵!”
  二牛想起来了,那年当兵,他们是在火车站同一趟车走的。一块入的伍,但由于分不在一个部队,从此他们再没有见过面。
  “你……”田二牛不知怎样问。
  常宝生自豪说:“当了两年兵,回来到了县电影队。电影是洋玩意,我现在摸的就是那洋玩意。你呢? ”
  田二牛低下头,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回了村。人比人,他觉得人家却比自己强。害就害在自己当过俘虏。他只好岔着话和常宝生搭讪了两句。
  末了,常宝生拍拍田二牛肩膀:“以后有事来县上找我。今晚,我给乡上放电影。”
  天一黑,学校院子里开始放电影。除了乡上开会的代表,满镇子的人都涌到了场子上。县上的电影队第一次来到平民镇。跑马滩上的人,第一次见到这洋玩意,因此,凡知道消息的人都来了。
  学校场子中人山人海,比过庙会还热闹。卖酪糟的、卖枣漠糊的等小吃摊子也早在场子外排了两大行。代表们的位置在场子正中,那是用白石灰划出一片地方,算是优惠。场子上的人们喳喳嚷嚷,喜气洋洋。连会议代表群中白日里忧愁的气氛也一扫而光。大家都兴奋地议论着这洋玩意的神神密密。自然,田二牛成了一名中心人物。因为他看过电影。他正得意洋洋向周围的代表们讲着他知道的电影的神奇,不时引得四周一片惊叹声。
  电影开了。银幕上,一片烟雾炮火,喇叭中响起激烈的爆炸声。这是一部反映朝鲜战争的纪录片。在众人大气不出眼儿不眨地盯着银幕的当儿,田二牛却悄悄站了起来。
  “咋去? ”田俊忠眼儿看着电影,口里轻轻问。
  “出去一下”二牛说。
  “不看电影戏了? ”
  “我有点不好受? ”
  “咋啦? ”
  “恐怕是跑肚!”
  田俊忠再也没有问,田二牛就挤开人群出了场子。
  镇上的街,黑咕隆咚。田二牛踩着地上石板子,发出轻微的咯噔咯噔声。他并不想拉肚子。难受,却是真的。朝鲜战争的影片,勾动了他的心思,也触动了他的隐疼。他骤然想起,自己曾当过俘虏。他坐在电影场上,好象自已被剥光了衣服,千百双眼睛都瞅着他。他无法再坐下去。他只想去一个黑暗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一只眼睛的地方。
  朝哪儿去?
  天,黑。非常黑。
  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黑这样奇怪这样高的天空。它仿佛离开人间而去,使他仰面不再看见。
  他朝镇子外走去。
  漫无目的地走去。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去年曾经大哭过一场的包谷地头。今年,这块地却种了一片子的花生。这里很清净。他的耳朵很干净。他在地埂上坐下,心儿慢慢得到了平静。
  黑夜仍然占领着整个河滩,只有镇子里依然有点儿光明。朦胧胧,他觉得那好象是自己的村子。在那飘忽动人的音乐中,他仿佛听到许多熟悉的声音:女子娃们,在枣树下哼着小曲,象一匹匹小羊叫;随后,就传来一大群女人的笑笑嚷嚷;马场子上,老汉们快活地吼着同州梆子;一些小窗飘出两口子喃喃的私房话声……
  他看见了星星。在那青玉色的天空,一大片眨着眼睛的星星。那时,也是这样一片闪闪烁烁的星星。他和狗儿偷偷钻到村子外边的枣树林,爬到林中一棵老槐树上掏雀蛋。那树上有个雀窝。雀窝在树顶上。爬呀爬,越爬越高。呀,可不把他吓死了!风儿一吹,树枝晃晃摇摇。突然,叭喳一声,树枝断了,狗儿掉了下去,哇得哭了起来。他忙跳下去哄狗儿。他们数着天上的星星。这个说“那个星星是你的眼睛”,那个说“我的眼睛比你那星星明。”他们数了半天,谁也没数清天上星星有多少。
  他摸着了地埂边有株野草。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苦曲曲。他轻轻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用牙丁丁点地嚼,慢慢地品尝那其中略带些苦涩的怪味儿。妈说过,苦曲曲救过他的命。小时候的事,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最为深刻的记忆是挨饿。有一年,没吃的,妈带他到地里头挑苦曲曲,多亏了苦曲曲,吃光了一茬又长出一茬,长得风快。妈说,全家人就是靠它活了下来。
  要说他对家乡最迷恋的,莫过于站在黄河岸边看水涨水落,看父亲划着摆渡的船。那是只小小的船,只能装载两三个客人。父亲撑船摆渡,总是打量着河面的宽窄与水流的急缓,点着竹篙子,调动船只左右。若有个熟识的船只临近,他就能听到父亲在船头于临船上的人吆喝声和笑骂声。
  一阵风,使他清醒。
  他心中突然却迸发出一种曾所未有过的对故乡的恋情。一想起要离开故士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心中有种揪心的疼痛。也许每个人都偏重生他养他的地方!
  什么潮潮的?
  他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真熊样!我为什么要哭? ”他狠狠地骂着自己,却禁不住眼泪继续向下流。
  二牛算过了关。乡上让他回去。没有表态带头迁移的人,乡上留着继续学习开会。村长田俊忠是和他一块儿走的。田二牛有点奇怪,两天的会,他没见田俊忠说一句话表一句态。他不明白,田俊忠为何也能留开,和他一块回村? 他不好问。田俊忠也没说。
  田二牛回到家,给父母亲一讲,母亲倒没说什么,父亲却把他大骂了一顿。他犟了一句,父亲一巴掌就给了他个耳光,说:
  “走,你走,我全当没有一个儿。你哥走了,你现在翅膀也硬了。我和你妈守这个家不走。你们死了,都零干!”
  二牛妈正想劝说两句,田老大面孔一禁,二牛妈再也不敢说什么了。这时候,杨桃花飞快地逃着跑出了院门,一边咯咯笑着喊:
  “逮呀!你逮不住我!老鹰逮小鸡,嘿嘿……”
  田二牛想出去追,可他看见父亲一脸怒气,迟疑了一会儿。待他追出去时,杨桃花早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只好漫无目的地去找。当他找到村口,狗儿却挡住了他。
  狗儿现在是民兵队长。虽然张长富倒了台,可谁也没想到田俊忠会让张长富的远房堂侄狗儿当了民兵队长。
  狗儿说:“二牛哥,支书叫你开会咧!”
  “是张长富? ”田二牛有点奇怪地问。
  “支书就是村长呗!”
  “村长叫惯了,你一说支书反而将我懵住了。”
  田二牛跟着狗儿到了田俊忠家。他们进了田宏昌那间新房。房子炕上、地上都坐满了人,巧巧避到邻间草房里去了。房里无人说话,几个人抽着闷烟。田俊忠沉着脸环视了一遍,觉得人到得差不多,就干咳了两下,开始讲了话。他先把乡政府开会的精神做了传达,最后说:
  “道理,要给村里人讲清,动员早迁。河西城马上就成了水旱码头,平民镇和咱村都要泡在水里面。这阵势,不走也得走,哪方水土都能一样养活人!干脆,咱们今儿开会的党团员和积极分子带头走。老人不愿意先走的,年轻俩口先走,到银川专区后把房子盖起来再把老人接走。谁家老婆不愿意,告诉我,我和她说。其实,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离不开男人。要紧的是看男人。咱们先礼后兵,最后对一些胡狞呲的要上硬的!”
  田俊忠没让到会的人表态,也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就从衣包里掏出早已拟好的第一批去甘肃省银川专区的人名单,当众做了宣布。田俊忠知道,农民只吃硬不吃软。如果再让讨论,反而会生出许许多多枝枝杈杈的事儿来,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截。
  这个名单倒还算公道。第一名就是田俊忠本人。另外,除党员和开会来的积极分子,村里各个方面有代表性的人物都有了,如田老大、桂香俩口子、富农分子张远文等等。第一批名单要占全村三分之一户。这些户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都是老实圪塔,后两批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奇的是第一批人名单中没有张长富。这正是田俊忠的精明之处,后来,他在移民中落下了一个“不趁人之危日弄人”“为人厚道”的好名声。名单一宣布完,田俊忠就宣布了散会。
  人,陆续走了。田俊忠留住了田二牛。
  田俊忠问:“二牛,你哥没回你家? ”
  二牛说:“没有。”
  “你妈看见宏昌了吗? ”
  “我妈没说。村长,有啥子事? ”
  田俊忠摇摇头说:“没事,没事。”
  田二牛走后,田俊忠给巧巧说了一声,手一背,向村外慢慢溜达去了。
  又是野苇子花开的季节。漫滩遍野都是白白的苇子花。河滩上,沉静安宁。热风卷起一层层绿色的波浪,苇子就摇晃起一团团花絮,渐渐弥漫了天空和暮霭溶和在一起。远处,割倒麦子的地里,有两只老牛依着两个麦垛,沉默着一言不语。两个女人正向口袋甩打着麦粒。
  西边,天还没黑。东方,中条山顶上却升起了一盘月,大月。月色一片灰朦。
  田俊忠在河滩边佯逛了一圈,然后上了黄河岸边那段小堤。他到田老大的庵棚里转了一圈,没人,就怏怏而离。快走完小堤的路程,眼看,两步就下了堤。他突然看见,似乎一条船在远处苇子荡边的水边晃了一下,便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站在那儿耽搁了许久。后来,他朝朦胧的荡边走去。
  穿过密密麻麻的苇子,走了好一阵子,看看快到河边了,田俊忠确实看到距岸一丈远许的水上,有条船。田老大的船。  这里很静,也很隐密。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哈蟆呱呱在欢叫。看到田老大的船漂到这里,田俊忠很是奇怪,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很怪的预感。没有刮大风,船儿怎会漂到这野荡子来,莫不是有人偷了田老大的船? 且不说自己是田老大的亲家,做为村长,他也不会让贵家庄出现偷鸡摸狗的事。  他暗暗提高了警觉,偷偷朝那只小船走去。先是,他听见一阵女人的淫荡的笑声。他一怔,脚步并没松下来。接着,他又听到了男人快活的喘息声。有人偷情。他明白了。捉奸捉双,这下全撞在他手里了。他想看看这对狗男狗女是谁?他站在河边,大喊了一声:
  “谁在船上? ”
  突然,没有了一切声息。只有河风,吹着苇子轻轻在响。
  “出来!要不我凫水上船了!”他又大喊一声。
  静了稍许。慢慢,一个头从船帮探了出来。看到那个人的面孔,田俊忠不由呀得惊出了声。因为从船仓里爬出来的是田宏昌。
  田宏昌看见田俊忠就站在河边,不由慌了忙,红着脸急急忙忙把自己裤子穿上,把褂子披好。田俊忠招下手,田宏昌极不情愿地把船慢慢向岸边划了过来。船儿悠悠荡荡,一颤,就在岸边停了下来。这时,田俊忠看见船仓里躺着一个全身脱得精光溜溜的女人。田俊忠不由向后退了两步。片刻,并没见船仓里那个女人出来。连田宏昌站在船头,也为难地不愿上岸。
  田俊忠不由有点恼火,他大步上前,一跃跳到船上。他狠狠把田宏昌瞪了一眼,这才向仓板一看,原来脱光衣服躺着的女人是杨桃花。她还正低声呻吟着,雪白的身体象玉一样,两个奶子颤颤巍巍,脸庞上浮着一层诱人的桃花色,显得楚楚动人。田俊忠不由一阵心慌意乱。他猛咳两声,总算是定下神,踢响两下船帮子,大声喊:
  “起来,起来!”
  杨桃花眼儿一眯,嘿嘿笑:“日不? 不日就蹬裤了!”
  田俊忠老脸一红,又气又恼,他脱下一只鞋跳到舱里,在杨桃花的下身处狠狠扇了两下,骂道:
  “你这淫疯子,叫你骚轻!”
  杨桃花疼得乱叫,可还是躺在舱里不起来。
  田宏昌想偷偷溜走,却被田俊忠一声喝住。田俊忠威严地说:
  “宏昌,人无廉耻,无法可治;狗无廉耻,一棍打死。再要让我看到你胡来,可不要怪我不认人!”
  田宏昌老老实实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乖乖挨着训,最后在训斥声中灰溜溜地离开了河边。
  田俊忠看着田宏昌走远了,就把小船儿一撑,顺河漂去。船儿漂到一个更隐密的苇子滩。这时天色不早,杨桃花还赤条条地躺在船中,一动不也没动。田俊忠威严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不慌不忙脱下自己裤子。他一声不响地把杨桃花压在自己身下。
  船儿轻轻地荡,水在哗哗地响,整河整滩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田宏昌离开河滩后,向村里走去。他有点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带杨桃花到芦苇滩去。可是,他真有点禁不住自己。  他和巧巧结婚后,头一夜,巧巧还傻不楞登的,并不真正知道男女结婚意味着什么 。可他毕竟是过来人,他挑动她,抚摸她。当他进入她身体时,她竟然昏了过去。他一时慌了手脚。谁知,当他总算把巧巧弄清醒时,巧巧却紧紧搂住他不放。那一夜,巧巧搂着他,让他来了四次。从此后,巧巧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每当同房都把他整得精疲力尽,而巧巧却还不满足。他自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点力不从心,有几次竟出现硬不起来的事。他有点发慌,他找了个江湖医生讨了个秘方。他照秘方在药店里抓了十几只斑蝥,用菜油浸泡好,又抓了几十只金龟子泡在烧酒中。照江湖医生的叮嘱,每天,他都喝两口金龟子酒,用斑蝥油偷偷把自己那家伙抹一遍。还真灵。特别是那班蝥油,涂上一遍,自己那个家伙就立时暴长了好多。那天下午,他刚刚喝完酒,抹完油,一时浑身心痒难忍。找巧巧,巧巧不知到谁家窜门子去了。他就悠转到村里,却正好碰见杨桃花疯疯癫癫地跑出来。于是,他就把她领到苇子滩去了。
  看看快近村了。
  虽然他非常镇定,可是越近村子,却心越慌,步子越乱。他终于不敢再走近村子,就在村外乱踅摸了一阵子,最后不知不觉却走上了去平民镇的路。
  一辆马车迎着他过来。他没有怎样去留意这辆车。这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车上连赶车的共三个人。“田大哥──”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是个女人的声,又熟悉又陌生。他怔了一下,楞在了那儿。他不晓得这声音是喊他,还是在喊别人。
  马车转眼间到了他的眼前。有位穿着蓝色的列宁装的姑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挡在他的面前。他一看,呀,这不是谢华吗?
  田宏昌说:“你不是谢华吗? ”
  谢华说:“是呀!你还记得我? ”
  田宏昌说:“咋不记得,才一年功夫。”
  谢华问:“二牛哥还在吗? ”
  田宏昌说:“在!你怎么又来了? 谢教授也来了吗? ”
  谢华说:“没有。我这次被县政府抽调下乡搞移民工作,我和乡上的李干事就包你们村。”
  田宏昌这才看见乡政府的李干事也在车上,另一个是赶车的把式。
  谢华说:“那你带我们去村吧!来,上车!”
  “不,不……”田宏昌忙摇手,“我有点事……”
  李干事说:“有事随后办,先回你们村!”
  见李干事发了话,田宏昌不能再拒绝,只好坐到车辕上,随着大车回了村。
  田宏昌硬着头,领着李干事和谢华到了家。田俊忠只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去安顿谢华和李干事的住宿。好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巧巧还象以往一样对他非常温顺。一会儿,田俊忠回来了,也是平日的脸孔,平日的口吻,平日的话语。因此,田宏昌也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心里,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巧巧。夜里睡下后,他就有意尽力奉迎巧巧,让巧巧好好地受活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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