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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心太硬”的师妹



  来自西伯利亚和蒙古高原的寒流,越过南岭山脉,到达了广东地区。
  当天气变冷时,就不像夏秋时节那样热得整夜开风扇还睡不着,在床上放上厚厚的被子,席子上还要铺上一层毛毯,晚上睡得烂熟,早上还懒得起床。
  闹钟滴滴地响了,将我从并不熟的睡眠中拉醒了。
  “唉,如果今天是星期六就好了。”我想,昨晚我很晚才睡着,结果到了该起床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非常疲劳,想继续睡下去。
  同学们悉悉索索地起床了,我当然要起床的。
  我不情愿地穿上衣服,洗漱完毕赶往食堂吃早餐。刚走下宿舍大楼,一阵寒气就扑面而来。
  可能是以往我起床较早,在食堂里见到的都是些起床早的学生,而这个月起床较迟,所以见到的都是些以前很少见到的、起床较迟的学生。
  大倒胃口的事发生了,当我拿了四个豆沙包,抽出IC卡刚转身时,那个我恨之人骨的家伙就出现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师兄,早上好。”
  我没理睬他,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吃早餐。
  平时热腾腾的豆沙包,这次又冷又硬,我吃得皱起了眉头,随便啃了两个,拎起书包就往外走。
  那个家伙站在食堂门口,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面条,可能是因为看到我所以不敢在食堂里吃早餐,他肯定也知道我恨不得将他当早餐吃了。
  我加快脚步赶到了教学楼,电梯早挤满了人,只能沿楼梯往上跑。
  结果我迟到了,而且可能是晚上睡得不好的原因吧,那四节课我总提不起精神,一直盼快快下课,好去吃午饭、睡午觉。
  下午四点半,我换了短裤和短袖的运动服,到403宿舍找到王军华,他还在埋头做一份政治考研模拟题。
  “去跑步吗?”我问他,有个人陪着跑步,就能保证自己不会一觉得累就停下来。
  “不了,我五点再去。”他指了指面前的政治考研模拟题。
  他说研究生入学政治考试是下午两点到五点考的,为了逼真地模拟考试,他从两点就开始做这份题,还有半小时才“交卷”。
  正式考试可是不准和人说话的,那我就不破坏他的“仿真模拟考”吧。
  我一个人出了宿舍,大步走过天桥,往生活区的田径场走去。初冬的冷风吹在穿着单薄的身上,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到了田径场不远的地方,看见几个学生站在铁丝网外看里面的人打足球,当中有梁雪媚和杨伟民。
  “师兄。”那个家伙说起话来简直像念咒语一样,这是我今天第二次看见他。
  “师兄,这么冷还穿短裤?”梁雪媚笑着对我说,可能她很佩服我那么冷的天还穿得这么少。
  “男人大丈夫死都不怕,怕什么冷!”我怒气冲冲地大吼一声。
  他们都不作声了,另外几个学生像看怪物一样看了过来。
  从铁网的小门进了田径场,我做了准备运动就开始跑步了。
  跑起步来耳边风声呼呼的,耳膜发疼,我很快就又跑回到田径场的西面了。
  铁网外,刚才那几个学生多数还在,只是梁雪媚和那个家伙不见了。
  跑完步,在食堂里又看到了那个家伙!这是我今天第三次看到他了。
  他一个人坐在食堂的一角,小口地吃着饭。前些时候很少在食堂里看到他,可能是在教学区食堂和郑艳华一起吃饭。
  我突然恶从胆边生,匆匆拿了饭后,向他走去。
  有点像一些讲监狱生活的电影里,“牢头”有时会在吃饭时坐到一些不懂规矩的“新人”旁边,压低声音和他“讲数”。
  “师兄。”他嬉皮笑脸地向我打招呼。
  真想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去。
  “吃饭了吗?”我用审犯人的语调和他说客套话。
  “师兄,您不是看到了吗?”他指指自己的饭盒。
  “吃了饭要自修吧?”
  “是的,师兄您也要自修吧?”那家伙真是油嘴滑舌。
  “你晚上一般几点睡觉?”
  “有时十点,有时十一点,有时十二点。”他笑着说。
  我的火气上升了。
  “这学期成绩怎么样?”我想听点大快人心的话。
  “不好。”他不卑不亢地说。
  “好像看见你这个学期要重修。”我干脆帮他说了。
  “我很难明白你成绩这样差,还去不务正业。”我狠狠地嚼着一片瘦肉,仿佛那是他身上的皮肉。
  他以沉默来对付我的恶言恶语。
  “这学期你们系要考专业四级吧?”我只好又和颜悦色地说话了。
  “是的。”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家是在哪里的?”
  他没吭声,仿佛在想什么东西。
  “你宿舍住哪里?”我看到他的饭快吃完了,抓紧再问一些东西。
  “……”
  他的饭吃完了,我想他肯定会马上溜走。
  他没动。我好生奇怪,没再作声,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里那个因为开始发炎而一吃东西就疼的伤口。
  “你还不走?”我问他。
  他的眼睛扫了一下周围,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地说:“师兄,我和你谈点东西吧。”
  这小子真是狗胆包天,竟敢用这种口气来和我说话。
  “想说什么,快讲!”我恶狠狠地说,但是心里却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你是不是钟意阿华?”他小声地、却咬字清晰地说。
  我的头皮发麻了,这话由一个男生,尤其是由他说出来,简直就像打了我一巴掌。这就是说,我和他之间的竞争表面化了。
  大学生们要争的东西很多,争奖学金、争人党、争当学生干部……但是,“争女人”这种近乎粗俗的说法,却给一种书本上描写得很浪漫的大学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走吧。”我的气势弱下来了,这种人敢于说这种话,证实了他对郑艳华已经有一种超出正常师姐师弟关系的企图。而我这个大师兄,有什么话,也不能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地方说。
  他没动。
  “快走,快走。”我简直是在凶神恶煞地央求他。
  他走了,没说什么有礼貌的话。
  我嘴唇里的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了,我这才想起这一处伤口全因为他而起,当伤口发炎后,那种不断的疼痛就时时折磨着人。
  吃完那些新鲜的瘦肉和黄芽白菜后,我再也吃不下已经开始变冷的饭了,下意识地想将它倒在桌上。
  扭头看看,学生会的两个干部戴着红袖章在维持排队学生的秩序。
  学校规定,吃饭时往桌上倒剩饭者,给予警告处分。大概是为了防止我们这些“小皇帝”浪费粮食。
  我只好硬着头皮将剩下的二两饭吃下去。
  吃完饭,我慢吞吞地回到了宿舍,有的同学边吃饭边看电视新闻,有的同学已经吃完饭去洗澡了。
  唉,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在那些被我们这些“和尚”视为偶像的女孩子心目中,一个在这所大学里刻苦学习了几年的师兄还不如入学才一年多又无心向学的师弟?也许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公平,以便让我们怀疑一些以往深信不疑的东西吧。
  我躺在床上,懒得去洗澡,懒得去洗衣服,如果现在是周末就好了,我一定会闭上眼睛,就这样睡过去,忘掉一切的烦恼。
  如果郑艳华是个很精明的女孩子,那她应该不会和那个家伙来往,因为我想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女大学生,都不会将自己的终身幸福寄托在一个人穷志也短的人身上,而且其他倾慕她的男生发现她“明花有主”,多数也不会再向她表示什么,甚至会认为她有什么缺陷而要找个这样的男朋友,那等于向全校的男生宣布:“不要追我”或“我就是那个档次的人了”。
  如果她一二年级时还是比较单纯的,上了那个家伙的当而喜欢上他,那我想不会有哪个女孩子会单纯且无知得上了二十岁还没醒悟过来吧,不是说有些女学生上了高年级认识了一些更好的男生后就将原来认识的男生甩了吗?难道我不比那个家伙更好吗?她不会将“从一而终”那种传统视为做人的原则,甚至将终身的幸福都为这个“原则”而赔了进去吧?郑艳华不会是这种女生吧?她也“心太硬”了。
  可能郑艳华认为我还不如那个家伙吧?刚上日语时她和我说话还笑容满面的,后来就越来越冷淡了,可能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不好了。
  不!一定是那个家伙和郑艳华在一起时,乱说些什么,说我不是一个好人,编造一些罪名说我什么什么。这样来贬低我抬高他自己。因为他知道我想和他竞争,所以就利用和郑艳华一起吃饭的机会,乱说些什么。而我,将大学生的爱情理解为一起学习中培养起来的一种纯洁感情,只是慢慢地等郑艳华去喜欢我,结果是老实人吃亏。
  那个家伙啊,我真想揍他!
  宿舍里的同学纷纷拿了书本到教学区去晚自修。
  还有一个半月就得进行大学时的最后一次考试了,我也拿了书本去晚自修。
  可能是刚才想的东西太多,使我的脑子很累,我坐在静静的教室里,看着书本上的符号和数字,不知讲的是什么。
  真气人!被人害得我近一个月没心情看书学习了。
  扔下书本,我走出教室去闲逛。
  工科大学的学习气氛确实比综合性大学和文科大学的要好,因为高等数学、普通物理、数据结构这样的课程需要在平时投入足够的时间去理解原理,并进行大量的演算和编程训练,不像一些人学文科的课程一样,在考前突击几天就行。在中学时,一般成绩好的学生的就报理科,这样工科大学里集中的就多是些中学时基础较好、学习较刻苦的学生。深奥难学的课程加上一群爱学习的学生,自然而然会带来一种良好的学习风气。从五楼走到三楼,所见的每一间教室都亮着灯,学生们在里面埋头苦学,极少有人走动和说话。
  但是今天晚上,那种气氛却不能使我也认真起来,我的心里只有猜测、埋怨,现在还有一种刻骨的仇恨。
  到了308教室,我能看到里面有一个穿着黄色旧夹克的身影,这是我今天第四次看到他。
  我无法控制自己,从后门走了进去,站在他旁边。
  那个家伙抬起头,但不敢正视我。
  “跟我出来!”我压低声音说。
  他点了点头,我先出去了,在后门外几米的地方等他。
  他出来了,我做了个“跟我走”的手势,往一间教师休息室走去。
  这座新建的教学楼每层都有几间教师休息室,里面备有沙发。茶几、热水瓶和杯子,供老师们在两节课间的休息时间到里面坐坐。
  我们进了休息室,我反锁了门,和他分坐在两张沙发上。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没敢喝。
  我盯着他,没作声。
  “师兄,找我干什么?”他终于说话了。
  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不用担心有好奇的眼光看过来。
  “你知道干什么。”我冷冷地说。
  “师兄,你想怎样呢?”
  “我劝你少点接近郑艳华。”我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师兄,其实我和她只是一般朋友关系罢了。”
  鬼才信他的话!如果是一般朋友关系,我接近郑艳华时他会那么紧张?
  “那你为什么和她一起吃饭呢?”
  “……”
  “你们晚上一般谈话谈到几点?”他常在晚上十点半来找郑艳华。
  “……”
  “你经常找郑艳华,最迟谈话谈到几点呢?”
  “十二点吧。”他闷闷地说。
  “你有没有拉过她的手呢?”
  “没有。”他从眼镜边上看着我,我能看到他的目光充满仇恨。
  当我一时无话可说时,他说:“师兄,我得回去自修了。”
  他这种人自什么修?不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看吗?
  “我问你,为什么这样整天和郑艳华在一起,你答不出来,我就算毕业了也不会放过你。”
  “是她喜欢和我在一起的。”他的口气硬起来了。
  “你知不知道有人想和你打架?”我提高了声音,右手握拳,左手用力按着右拳,只是我不能像李小龙一样使它发出喀嚓声来。
  他抬起头来和我对视了两秒钟,又将头低下去了。
  “好,我不和你打架,你说吧,你能说得我不再生气,我也不烦你了。”
  他抬起头,嘴角挤出了一点笑容。
  “师兄,先向你介绍一下我家里的情况吧,我们是在山区农村的,家里很穷,我有四个姐姐。”
  “说这些干什么?”我不耐烦了。
  “师兄,你听我说完再说吧。”
  “我家里很穷,我的四个姐姐尤其是大姐姐对我很好,小时候很关心我,后来,她们读完初中或高中就帮家里做事,或是出城市打工,大姐姐嫁人了。”
  我越听越闷了,不过,从他说的话里,我也知道了,农村不像我们城市,农村是生两个算少,生三个不算多,而且非生个男孩不可,真是越生越穷,越穷越生。如果那些农民们知道在大学校园里的男生是如何压抑,女生是如何受宠,在社会上男人的压力又比女人大得多的话,可能也不会为了生一个儿子而让自己的妻子不断承受生育的痛苦,仿佛女人是个生孩子的机器,而制造不出男婴,这台机器的价值就大打折扣。
  “我的姐姐们对我很好啊,她们挣的钱,寄回家给我爸爸妈妈,他们又将这笔钱用来给我读大学。”
  “那又怎么样?”
  “上了大学,我第一次离家,没有姐姐关心我,我想如果有一个姐姐在身边多好。”
  正如我所料的,他真的想有个师姐像姐姐一样整天呵护着自己吧。
  “那你就整天和郑艳华在一起了?”
  他点了点头。
  “那你总不能整天当众和她在一起,这样其他男生会误会你们是什么关系不敢走近她了,你这是害了她。”
  “但是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再说……”
  “什么?”
  “……”
  这家伙吞吞吐吐的,我想真是要像挤牙膏一样,再挤他几下才有话说出来。
  “有什么你就说吧!说完我就放你走。”我急起来了。
  “师兄,我觉得我们这样做不犯法吧,还有……”
  我说不出话来了,是啊,那是他们的自由,我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呢?倒是我现在的做法有点非法拘禁和逼供的味道了。
  “你说吧,我无权干涉你们的事,但你总得说清楚,你为什么要整天缠着她,不为人家想想,你既然只将她当姐姐,总得和她保持一点距离,不要害得人家没男生敢追。”
  “师兄,其实我……”
  我真是忍无可忍了,有什么话就说嘛,再说,大学生不同小学生,男女同学如果不是恋爱关系,总得保持一点距离。
  “说吧,时候不早了,你快点说完,也得回去自修了,不然还要重修就很麻烦。”我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兄,我想,如果有这样一个好姐姐,我就希望不仅是姐姐,我还希望我们将来能成为……”
  我一把抓过他面前的玻璃杯,连杯子带水一起摔到地上,乒乓一声,玻璃碎裂声在安静的教学大楼里分外刺耳,泼出来的水溅湿了他的裤子。
  他没敢作声了。
  “我拚着犯纪律受处分,也不会放过你!”我怒吼着。
  我瞪着眼盯了他几秒钟,忽然想到可能会有人因为玻璃碎裂声而过来看个究竟。
  “快走快走!”我命令他。
  他走了,没有关上门。不管他,总之我骂了他,吓了他,也算出了口气,今天晚上让他也尝尝失眠的滋味。
  看着一地的碎玻璃和湿漉漉的地面,我想得快快消除这暴力的罪证。
  我从隔壁的洗手间拿来了扫帚和拖把,将那些东西处理干净了,幸好整个过程中,没人到教师休息室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想如果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开了的话,肯定不会有人同情我。尽管人们也许会认为他们两个的做法不可思议,认为郑艳华很傻,认为那个家伙根本没资格和郑艳华在一起,但首先会觉得我品质很坏、心理有些问题。
  不知我这样做有没有让他无心向学,但我自己却是再也没心情看书,坐在教室里,一股气闷在胸中没处出来。
  第二天晚上也没心情看书,洗完衣服,坐在床上不知干什么好。
  可能我们这些“和尚”从中学到大学,长期在男多女少的环境里生活,接触的就是那么几个女孩子,当然不知道什么才叫“漂亮”,而是有点好看的就认为是美丽了。而且因为长期在大量比自己强的男生和极少的女生中生活,养成我们一种表面化了的自卑感,同时也使我们更有自知自明,没有那种攀上一个漂亮女孩子的幻想,如果在学生时代,有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能和我一起交流一下思想,能在学习k给我以鼓励,我也很满足了。
  唉,看来,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子,总不能等到沉迷得不能自拔才向她表示,而应该对她有点好感时就和她说出来。那样,如果她认为我不好,就会马上疏远我,那我就可以不再将感情放在她身上,或是专心去学习,或是去喜欢别的女孩子。现在呢,一来我对她真是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二来那么她们班上很多同学都知道我对她有那种想法,而且我和她的关系也到了坐在一起上课的程度,就算不为我的感情,为了我的面子,为了一口气,我也得继续追她。
  很快就要进行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考试了,然后是毕业设计,这将决定我能顺利毕业还是将多年来的心血白费。
  唉,我的师妹啊,你就不能为师兄想一想,想想你这种做法简直是误了师兄的前途吗?虽然我很喜欢你,如果毕业后你回珠海了,我不能再见到你,我也不会怪你什么;而只要你愿意在毕业前和我有一种深层次的互相鼓励与沟通,让我能感受到那种女孩子特有的天真、纯洁和细腻,那我在心中也会永远地感激你。还有,那个师弟成绩那么差,你难道为了有个人像奴仆整天在自己身边而欺骗他,让他误认为你接受了他,半年后又一走了之,将他一个人遗留在学校里承受无尽痛苦吗?一个未曾懂事,还没有懂得为独立生活而自强不息的低年级学生,难道有资格享受这种对他来说太早了的虚假爱情吗?那是不是告诉他,男人不需要积极上进,只要甘心做一个女强人的奴仆,就能拥有爱情吗?这样形成的价值观念对他一生的成长将带来多大的危害!
  我想,这样下去真是不行吧,我得和郑艳华明说了,希望她为自己也为别人着想,不要这样下去了。但是我怎么好意思和她说这样的话呢?梁雪媚应该也和郑艳华说过这样的话了吧,但是郑艳华还不是在我面前更冷淡,在那个家伙面前更热情?可能梁雪媚认为那个家伙比我更好,所以帮他不帮我吧。
  幸好还有白琳,我可以通过她来和郑艳华说说。
  十点了,去找一找白琳吧。
  等我回到了教学楼的205教室,已经十点二十分了,一些学生拿着书本从教室里出来,准备回宿舍睡觉。
  205教室里剩下四五个人,其中有白琳。
  我坐在她后面两张桌子远的地方,一时还不敢打扰她,我想等她走时再和她说话吧。
  忽然听到她叫我,声音尖尖细细的,不像我们男生那种粗粗的、低低的又传得远的声音。
  我一下子坐到她后面听她说话了。上日语课时,她敢当众坐到我身边,现在我只敢坐在她后面。可能是漂亮的女孩子总有那么一种自信,想和一个男生说话时就大大方方地坐到人家身边吧。
  我们之间还隔一张桌子,不过听她说话还是清楚的,反正现在教室里的人也一个个地收拾书本走了,不至于影响别人学习。
  “师妹和我说,她在珠海有个男朋友。”
  我想这不会是假的,因为郑艳华的左手中指上有个戒指。
  “气死我了,我得到珠海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给他点颜色看看……”我说话之前已经不用脑子想了。
  我当然是要被气死的,在郑艳华心目中,那个中学时认识的、现在已经工作了近三年的男朋友才是她心中的最爱,是主角;那个师弟是她在学校里用来解闷的“情人”,是配角;主角配角也好,总能在一定程度上分享到她的温柔和美丽,而我,连个配角也算不上,只是一个可怜巴巴的旁观者罢了,与一切的温柔美丽无缘。
  “她以前不让我告诉你,是怕你乱来,现在她怕你对师弟做什么坏事,所以就让我告诉你。”
  我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我和杨伟民那家伙争一个女生,到最后,我们肯定谁也得不到,、这简直是一出丑剧,我成了这出丑剧中的一个丑角,我成了和这个差等生一个档次,在郑艳华心目中则还不如他的人。
  沉默片刻,白琳对我说:“走吧。”我们肩并肩地往楼下走去。
  “其实我也不指望什么了,只是觉得她这样太不给我面子了。”
  “心理有点不平衡,是吧?”她咯咯地笑起来,漂亮的女孩子说什么话都不会激起人的怒火。
  “你一定要和她说说,其实师兄本来也只是想和她聊聊天罢了,这样刺激我,弄得我越来越不能自拔,那我反而更想多一点见到她了。”
  “嗯,真的不能自拔吗?”她看看我。
  “是啊,我有一个月没心情看书了。”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快点忘了她。”她有点神秘地笑笑。
  “什么办法呢?”其实她还没说,我也猜到了几分。
  “你可以去喜欢另一个女孩子。”她抬起头说。
  是的,这也许是让人忘掉过去的最好方法吧。但是,为了忘掉一个女孩子而去喜欢另一个女孩子,这样的男生是不是轻浮了一点?再说,在这种连个女人都不多的“和尚”学校,我去喜欢哪一个女孩子呢?
  白琳不是叫我喜欢她吧?我倒是很喜欢白琳的,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的善良,喜欢她的善解人意,欣赏她的才气和学习的劲头。
  简直荒唐到极,我是想通过她来“过桥”去追郑艳华,怎能倒过来呢?何况,她不会真的让我这样做吧。连郑艳华也看不上我,何况是白琳这样的女生。
  到了人行天桥下,我们一起往梯级上走。
  “怎么办呢?”我问她。
  “快快专心学习吧,不要纠缠在儿女之情上了。”她说。
  “但是我无法专心啊!”
  “你这人真是没出息,哪个男生像你这样的?”这话由她说出来,真是很有分量。
  我没话说了,其实人人皆知,对大学生来说,学业是排第一的,但是有些事情,总是明知要这样做还是不能做到,人脑始终不如电脑,如果人脑能像电脑一样,做到看书学习时没有感情,忘了郑艳华就好了,但是,我始终不能忘了她。
  广州朦胧的夜空,一层轻雾让星月无光,环市路上,迎面而来的黄色汽车前灯和远去的红色尾灯成了两道活动的光链。
  “那你和她说说,让她这段时间少些和那个师弟来往,这样我才能专心学习,考完试,她喜欢怎样我也不管了。”
  “不好吧,不如你自己和她说吧。”
  我知道郑艳华最近的脾气,如果我要她不这样做,她肯定偏这样做。真奇怪,大三时认识的那个很善良的师妹,这个学期怎么会变得这样呢?
  “但是,我真的不敢和她说啊,你们都是女生,我想你们容易沟通一点吧。如果这个月内不将这件事处理好,我想我的期末考试可能会不及格。”
  她点了点头。
  “你就说,如果我请她吃饭,一定要去,我就利用和她吃饭的机会和她说吧。”我继续说。
  生活区右边的那些男生宿舍楼都亮了灯,同学们多数都回宿舍了。
  到了交叉路口,她回头看看我。
  “你还不回去?”
  “嗯,我得回去了,你记得找找师妹,和她说说吧,不然明晚上日语课她可能就不再理睬我了。”
  “她怎么会不理睬你呢?我看你们一直挺好的。”
  “但是……,昨天晚上我做了些坏事。”
  “什么坏事?”她好奇地问。
  “不好意思说吧。”
  “你不说,我就不找师妹了。”
  “我找到师弟说要和他打架。”
  她不高兴了。
  “看你这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竟然有暴力倾向。”
  我低着头听她数落我。
  “但是我受不了啊。”
  她又点点头,“唔”了一声,说:“可以理解。”
  “那你答应帮我的忙了?”
  “好吧,什么时候我看到她就和她说,再见!”
  “再见。”我小声地说。
  晚上脑子很乱,很难入睡,我在猜测明晚会怎样。
  星期二晚上七点半,我又到205教室去上日语课,郑艳华和白琳已经在那里了,老师还没来。
  郑艳华没有什么难看的脸色,但也没笑。
  我写了张纸条给白琳:“说了吗?”
  她递了张纸条过来:“说了一点。”
  郑艳华看了我一眼。
  “干什么?”她问。
  “没……没什么。”我急忙将白琳给我的纸条藏起来了。
  郑艳华生气地将脸扭过去了。
  老师进来了,我们开始上课。
  后来郑艳华直到下课都没和我说话。
  下课铃响了,郑艳华收拾东西往外走。
  “你不在这里自修吗?”我问她。
  “不了,在这里干扰太大。”她冷冷地说。
  我没趣地坐在座位上,她走了,幸好白琳还没走。
  “怎么样?”白琳问我。
  “我不知道你和她说过什么,她好像很不高兴似的。”
  “她和我说你想和师弟打架,弄得她对你很反感;我说可能是因为师兄太喜欢你吧。”
  “那她又怎么说呢?”
  “她说过去怎么不知道。”
  “……不会吧,我对她这样好,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
  “她的意思可能是一直知道你对她有点好感,但是不知道你会喜欢她到了发狂的地步。”
  我想起了那首《我爱你爱到发狂》的歌,初中时的政治老师说这是港澳地区青年颓废的表现,想不到我现在也“颓废”到这种地步了。
  “那怎么办呢?”
  “你是男人啊!”她的意思是男学生不值得为这种事情而伤心。
  “能不能和师妹说我这个周末请她吃饭?”
  “我和她说过了,但总得你自己请吧。”
  “但是她这样的态度,我怎么好意思邀请她呢?”
  “我也没办法。”
  “其实我想只要有机会和她说说,等她想通了,应该不会再让我难过的,其实我只是想和她谈谈话……”
  “那你就和她说吧。”白琳说。
  谈话没有结果,白琳说还要看日语,意思是我们不要再说话了。
  我只好坐下来看日语书,却很难看进去,因为我前一段时间拉下了很多的单词,有的句型也不是很熟练。
  十点了,我有点困了,白琳却还没有走的意思,我想她这样努力,考日语四级一定不成问题。
  我告辞后就回宿舍了,雾濛濛的夜空,那一轮橄榄形的月亮看上去毛茸茸的、惨白的,毫无月明星稀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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