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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民所长连着几个晚上去抓看黄色录像的,昨天晚上又弄到下午 3点才回来。一觉就死过去了。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了。老婆儿子早都走了。他赶忙爬起来,去厨房洗漱。门铃就唱歌。杨清民含着牙膏,满嘴吐着白沫去开门。所里的小张一脸惊慌地进来了,进门就喊:所长,朝阳街死人了。杨清民一惊,一嘴白沫差点喷到小张脸上。 小张说:您知道谁死了啊?何小顺。 杨清民听了一愣,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他怎么死了。 小张苦笑:这个王八蛋死得真不是时候。他把那三万块钱给了咱们再死 qiu的啊。这家伙没干好事,让人家捅了十几刀。造人的那玩意也让人家给割了。冯志明让我来喊您的。您快点吧。我等着您。说着就把电扇开到最大挡,乱吹着,又抓起桌上的大蒲扇乱扇着,嘴里乱骂:这狗日的天气,热死活人了。所长您家也该弄个空调了啊? 杨清民含糊地说:你给钱啊?就忙着进了洗手间去漱口。小张跟进来,站在一旁叨叨:您的BP机也关了,电话怎么也总占线啊? 杨清民从饼干筒里抓了几块饼干塞进嘴里,边嚼边穿上衣服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准是上个星期抓的那个刘长江的舅舅给我掐了线。 小张升起一股无名火:真是见鬼了。这种人还当邮电局长啊。就跟着杨清民出了门。 上个星期派出所在邮电局抓了一伙赌博的,当中有一个叫刘长江的是邮电局长的外甥,当天夜里,邮电局长就来找杨清民,说可以出点钱,让把刘长江放了,说刘长江正要入党呢,出了这种事不好听。可是这个刘长江已经犯了好几回了。分局的意思要重办一下。杨清民说要跟分局商量商量再说。杨清民心里想给这个邮电局长办办这事。可当时没敢答应。不料这个局长脾气挺大,没几天就把杨清民家的电话给掐了。开始杨清民还以为出毛病了,就找邮电局来修,可是人家不来,杨清民就明白事情出在邮电局长身上了。 所里的指导员大刘带人去帮着市局刑警队去破一件贩毒的案子了。去了快一个多月了。现在所里就剩下杨清民和小张小胡老孙三个人了。再加上十几个从各企业抽调上来的联防队员。负责着一条大街,十三个胡同和二十多个企业。就这几个人顾上头顾不上腚的,老孙的爱人还住院了,说是子宫长了东西。老孙在医院陪床,快半个月不照面了。杨清民总在心里念叨着别出什么大事。真要是出点什么漏子,大刘又该有风凉话说了。大刘跟杨清民闹不来,大刘是全省三八红旗手,还是省里十大杰出妇女之一。平常讲话总是粗门大嗓的,像嚷。杨清民就替她男人害怕,娶这么个媳妇可怎么侍奉啊。 杨清民在路上问小张:老孙的爱人怎么样了?这几天忙得腚都两半了,我也没顾上去看他。你去看过了吗? 小张苦脸说:怕是不好,我前天去了趟。怀疑是恶性的。老孙直掉眼泪。真要是,这老孙怎么办啊?两个孩子还小呢? 杨清民叹了口气。 太阳火辣辣地照下来,像是要蒸干地面上的水分似的。树叶子一动不动,枝头上的知了们求救似地叫成了一团。杨清民跟小张到了朝阳街,两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了。分局的头头都来了。分局长冯志明过去是杨所长的手下,因为有文凭,前年就提拔上去了。他平常见了杨清民很客气。笑道:老杨,忙什么呢?电话也打不通。 杨所长笑笑,没说什么。就问案情。 冯志明说:死者叫何小顺,是开饭馆的,挺有钱的。 杨清民点点头,就往楼上走。在三楼的门口就看到了许多血迹。一进门,见何小顺平展展躺在客厅里。赤条条地一丝不挂,浑身被扎成了血窟窿,裆里血乎乎的一片。两个法医正在忙着取样儿。杨清民一阵恶心。看了看,就转身出来。走到楼下,见冯志明正在跟几个刑警说什么呢。见杨清民下来了,就都不说了。冯志明朝杨清民笑笑:老杨,可是有人说你跟这个何小顺关系挺好啊。 杨清民苦笑道:我想从他身上弄出几万块钱来呢。这—下吹灯了。 冯志明跟他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冯志明低声问:你那个饭馆进行得怎么样了啊? 杨清民摇头:还差十几万块钱没着落呢。 冯志明笑道:不过盖好了你们可不能经营。要交出去才行的。要不谁也不好向市里说话的。哪有派出所开饭馆的,传出去那才好听呢。 杨清民点头:我知道,事先就是这么想的嘛。盖起来之后,咱们花个什么钱的总是活络多了啊。现在真是穷兮兮的,连个外出办案经费也没有。 冯志明笑笑:这个何小顺也是你的赞助单位吧。 杨清民骂道:这小子死了,还赞助个屁啊。早知道他有这一天,我就该早罚他点了。上次他赌博让我抓住就放了他,他答应给三万块钱呢。 冯志明皱眉道:谁知道这个何小顺得罪什么人了啊。凶手够狠的,连造人的那玩意儿也给他割了。听说他平常挺花花的。 杨清民笑道:我都说不清他现在是第十几个老婆了。你说他花不花吧? 冯志明叹道:怎么这人有了钱都这种德性啊。 杨清民道:都这德性。没什么好料。正在说着,杨清民腰里的BP叫了起来。他低头看看:这是谁孝敬我哪。就要过冯志明的无线电话拨号。是所里值班的联防队员小陈来的电话。小陈说:杨所长,七星公司的吴经理来找你谈饭馆的事,你是不是回来一趟啊。杨清民忙说:让他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去。就关了电话。 冯志明在一旁听得清楚,笑道:那你赶快回去吧。别误了事。 杨清民问道:这儿离得开吗? 冯志明无奈道:你就别管了。这个案子我让分局接过来。分局现在也穷疯了,去年我出差的车票还没报销呢。我老婆垫了一千多块钱呢。为这事跟我吵了好几回了。说这一千多块钱要是存在银行里,一年光利息就弄一百多呢。 杨清民道:你就别念苦经了。你总算是分局一把手。别说你了,我去年出差还有三百多块钱没法报账呢。 冯志明笑道:走吧走吧。我替你盯着点儿。把饭馆弄成了,咱们的工作就好做了。 杨清民道:那就拜托局长了啊。就骑上摩托跑了。 派出所的日子不好过,经费困难得很。去年外出办了几回案子,差不多每人手里都有几百块钱的票据没报呢。今年市里财政紧张,少给市局60万经费。于是,各分局就让派出所紧缩开支。一个派出所二十多个人,每个月的行政事业费就是每人一块钱。加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块钱。就这点钱,还要用去破案,用去买这买那的,能干什么啊。没办法,靠企业吧,再平常罚点款什么的。凑合着瞎过日子。老百姓骂公安局乱收费,乱罚款。前几天,杨清民去抓赌,罚钱的时候,那挨抓的几个就肉疼地骂:你们都穷疯了?你们公安局都成了警察局了。还有一点人民警察的样子嘛。教育教育不就行了?干吗罚这么多啊?你们这就是行业不正之风。杨清民听了脸臊得通红,直想揍那个家伙。杨清民在电影上电视上看到警察动不动就是歌舞厅去一趟,酒水乱喝一气。阔得要死。就骂:那帮弄电影电视的,都是王八蛋哩。 今年,派出所想在院前临街盖个饭馆,解决一些实际困难。杨清民让手下去找辖区内的企业化缘。企业大都挺支持。说是警民共建,也算是精神文明建设。杨清民这些日子为款子的事情东跑西颠的,前天找了变压器厂的于厂长。于厂长挺为难的。说现在企业没钱,连给职工发工资的事情都没着落呢。于厂长想了想说:你们要是有办法就先借着,帐记在我头上,我再有一年半年的就能缓过劲来。杨清民就碰了软钉子,窝窝囊囊地回来了。前些日子找吴经理,总也找不到,明摆着躲了。今天吴经理主动送上门来,是甘心、让宰啊?还是犯了什么事了,有求于派出所啊? 杨清民进了派出所的院子,就看到吴经理那辆桑塔纳在院里停着呢。杨清民知道吴经理还有一辆奔驰,平常也不见他开来。吴经理是搞建材生意的,富得冒油,可这小子总是在自己面前装穷。就是怕割他的肥肉。 靠墙根蹲着三个男的,都带着铐子。联防的胖三正在训话。见杨清民进了院子,胖三朝杨清民笑了笑:所长回来了?杨清民也笑笑,问这三人是怎么回事?胖三说是刚刚在集贸市场抓住偷东西的。杨清民看那三个人真是贼眉鬼眼的,就说,你好好审审,最近集贸市场挺乱,怕就是这些人弄的。说着,就放了车子,脑子里就乱乱地算帐。如果吴经理能赞助两万块钱,也就差不多了。那几户也都答应了。可吴经理一向抠门得很,不一定能放这么多的血啊。 杨清民进了门,见胖胖的吴经理正在跟联防队员小陈嘻嘻哈哈地说什么呢,见杨清民进来,就笑道:杨所长你可真是忙啊。 杨清民笑道:刚刚死了一口子,你听说了吧,何小顺让人给宰了。你们这些腰里有钱的款们可得小心点了。 吴经理笑道:那何小顺一准是死在女人身上了。 杨清民一愣,就笑:就好像你看到了似的。兴许还是别的什么呢。 吴经理摇头道:我要是说错了输给您点什么。不信您就等破了案子再说。八九不离十。光我知道何小顺就占着三十多个女人,有十几个想缠上他,被他给甩了。人家都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拿刀杀了他呢。 杨清民不理会吴经理话的准头,笑道:你小子也小心点吧,不定哪天刀子就捅到你身上了,我看你们这些有钱的人都有点悬。现在好些厂子都开不出支来,人们眼睛都红得冒血呢。 吴经理笑道:我这人平常也不招惹谁,谁宰我啊? 杨清民笑笑,就转进了正题:老吴,你能赞助我们多少啊? 吴经理笑道:这不我正跟小陈说呢,我多了也没有,我给你们5000块钱,就算是我对社会治安的一点贡献吧。 杨清民嘴一咧:算qiu的了,你就掏5000啊,你也太抠门了啊。你都快撑死的了,多掏点多掏点。 吴经理笑道:真是不行哩,我最近手头实在是太紧巴,好些帐都要不回来。我都转不开了啊。要不你们就去替我要帐去,我外面该着三十多万呢?你们要回来,我赞助十万。 小陈就笑:吴经理,您可真是好意思说,我听说您刚刚给一个相好的买了一栋小楼,花了40万。 吴经理脸一红:别瞎说啊。没有的事,那是一个朋友买楼我帮助了点。现在找我拔毛的可是太多了。 杨清民笑道:我们也不跟你要40万,你给个零头就行。 吴经理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再支持你们一些装修材料。什么瓷砖啊装饰板什么的,你们盖饭馆用得上的。 杨清民笑道:老吴啊,你可别拿一些次品哄我们这帮傻子啊。 吴经理叫起屈来:杨所长啊,您把我老吴看成什么人了?我那可都是上乘的好东西啊。不是咱们这份交情换谁我也不给的。 正在说笑着,民警小胡进来了,笑嘻嘻地说:所长,上个月大西街那起强奸案,让我抓住了一个小子,嫌疑挺大的。 杨清民看看在一旁的吴经理,觉得在吴经理面前说案子的事情不合适,给小胡使了个眼色,就朝吴经理笑道:老吴,你看我这忙的,要不下来我再找你谈。 吴经理起身笑道:不用了,我明天就让会计给你们划过5000块钱来。 小陈笑道:吴经理,太小气啊。 吴经理笑道:没办法没办法。就走了。杨清民送他出了门。见胖三不在,也许是上厕所了。院子里那三个男人正在嘀嘀咕咕地悄声说着什么。杨清民火道:都老实点。那三个男人又都低头不说话了。杨清民转身回来,就问小胡:说吧,怎么抓住的? 小胡端起小陈的杯子喝了两口。小陈急忙夺过来:你小子有病没病啊。我最烦你们这种人了。别传染上我艾滋病啊。小胡笑道:就你臭讲究,艾滋病你想得还没那资格啊。那是款爷们的职业病。腰里没点美元什么的就别想。杨清民忙端过自己的杯子递给小胡:喝我的喝我的。快说说。 上个月,大西街出了一件强奸案。市歌舞团的演员边小玉跟男朋友看完电影回来,碰到四个流氓,把边小玉的男朋友给打晕了,把边小玉弄到一家小饭馆给强奸了。边小玉是市里挺红的演员,在全国文艺调演中得过奖,小有名气哩。歌舞团不干了,找到局里连着催破案。市委郭书记也批了字到局里,局里把冯志明找了去,冯志明回来就限期刑警队破案。大西街是杨清民这个派出所的管辖区,于是派出所也把这件案子当成了主要案子。根据边小玉讲,那四个男的都蒙着脸,好像是怕她认出他们。浑身酒气,好像是刚刚喝了酒。其中有一个是光头。这些日子小胡就把找这个光头的事当成了大事。昨天,他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听说春风书店的老板秦建军在饭馆喝醉了说边小玉的身子多嫩多水。小胡就起了疑心。秦建军总是剃光头。可是秦建军不是一般人,秦建军的父亲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小胡就找人问了秦建军那天的行踪。确定了秦建军那天跟朋友出去喝酒了。小胡就在秦建军回家的路上把他截住,带到所里来了。 杨清民听小胡说完了,就问:人呢? 小胡说:让我关了。 杨清民想了想:你抓紧审审他,能审出点问题来最好不过了。审完了,给刑警队老姜打个电话。不过我可告诉你,审讯要讲政策。这家伙不是别人,他还有个在市委当干部的老子呢。 小胡笑道:放心,我绝不动他一根毫毛。 正在说着,电话就响了。小陈接了,就笑:嫂子啊,您好,所长在呢。就把电话递给杨清民。杨清民接过电话,是老婆王玉芳打来的。王玉芳在电话里说:你赶快去我家一趟吧,我妈让人打了。 杨清民一怔:谁打的? 王玉芳急道:电话里不好说,说是让一个收废品的给打了,怕就是王强弄回的那些东西惹的事。 杨清民恨道:我早就警告过王强,别干那种事。多会儿出的事? 王玉芳说:我也是刚刚知道,你去看看吧。我们厂工人闹事呢,我忙着出不去。 杨清民说:你别管了。我一会儿就去。 王玉芳道:你别空着手去,买点东西。 杨清民道:我还不至于那样。就放了电话,对小胡和小陈说:我去看看丈母娘。奏建军的事情你俩办一下。还是那句话,讲政策。说完,就出来,骑着摩托车去岳母家。一路上就生小舅子的气。 小舅子王强已经调了三个单位。都是杨清民给帮的忙,杨清民不爱求人,为王强的事情,他可没少跑道。倒不是他多么乐意帮助王强,而是王玉芳姐妹四个就这么一个弟弟,宠得厉害。也不省心。王玉芳还挖苦他说:你这个当所长的,朋友多,办点事情还不容易嘛。杨清民知道自己提这种事,谁都不好回绝。可也知道人家心里讨厌这种事,人家只是不好当面顶他罢了。 杨清民到了医院,岳母正往外走呢。小姨子王玉梅搀着岳母。见了杨清民,王玉梅道:没大事,就闹了个屁股蹲儿,吓了一下,心脏脑子都查了,没事。我姐给你打电话了? 杨清民看看岳母:没伤着骨头吧? 岳母恨道:我算记死了那小子了,左脸上有块黑痣。清民,你一定得给我抓住那小子。狠狠收拾收拾他。 杨清民道:行,您放心,我要抓住那小子绝轻饶不了。至少扒下他两层皮来。给您报仇。 出了医院,杨清民招手喊过一辆出租车,让王玉梅搀着岳母上了车。自己骑着摩托车在后边跟着。到了家门口,老太太也不让人扶,自己就蹬蹬地上楼了。王玉梅对杨清民笑道:姐夫,您看咱妈,像70岁的人吗? 杨清民笑笑,就问是怎么回事?王玉梅叹口气,就说了事情真是出在弟弟王强身上。 王强在厂里的保卫科当干事,他上班的时候就在厂里乱转。这就是他的工作。他有一回抓住了一个工人偷车间里的废铁,审出了许多道道。他这才知道厂里的废铜废铁是很值钱的。王强想到厂长书记总到外边大吃二喝,就有气,工人偷点就偷点吧。就把那工人放了。由此王强算是开了窍,每天上班的时候,从厂里弄一点废铜破铁什么的带出来,他出入厂门口没人管他的。路过老太太家的时候,放下。再回家。于是每月老太太都有了二百多块钱的进项。有时候还能多一些。今年以来,收废品的行情看涨,上个月老太太一下子卖了五百多块。杨清民后来就听说了王强这种偷盗行为,很不高兴。说了王强几回,可是王强根本就听不进去。这一回,老太太本来也不该发生什么事。卖了就是了。可是老太太十分贪心。总嫌常常来收废品的那个小老头给的价钱低,就用小车推着上大街上去找。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挺操蛋的家伙。给老太太分量不够。老太太心眼很多,每次卖给小贩,都是事先在家里用秤称好了。于是,老太太就说不卖了,就跟小贩吵起来了,那小贩就给了老太太几拳,把东西还抢跑了。 杨清民听了,就恨道:我猜到了。 在岳母家里呆了会儿,杨清民说所里挺忙的,就告辞出来。王玉梅就送他出来。一直送到楼下。杨清民就发现王玉梅脸上挺憔悴的。就说:你怎么了,注点意。别太累了啊。 杨清民觉得岳母一家人,就王玉梅是个好人。王玉梅在中学当老师,年年都被评上模范教师。在学校的口碑特别好。不像王玉芳,厂里有人背后说她是马屁精。有一次,杨清民跟分局的人去王玉芳的厂里办案,王玉芳跟在他身边跑前跑后的,杨清民注意到工人看王玉芳的目光。杨清民读懂了那种目光。是轻视的,是敌意的。杨清民就猜到了王玉芳在厂里积怨很深的。 王玉梅苦笑道:我今年带毕业班,学校收了钱,要是教不好,家长们还不得骂大街啊。 杨清民就笑:现在学校乱收费,社会上反映挺强烈的呢。 王玉梅苦笑:都这样,不收怎么办啊?老师们都穷兮兮的,没个财路,可不就往学生身上刮油水嘛。你们也不是一样乱罚款啊? 杨清民也笑了,就告辞。 太阳软软地红在了中天,像一个破了口的西红柿,红红的汁液弄得天空挺狼狈。也软软地刮着,大街上粘粘糊糊地热。已经是伏天了。杨清民就想儿子明年该考高中了,儿子学习成绩不好,都怪自己没时间管他,要是考不上重点,还真得找王玉梅想想办法。王玉芳在家里当甩手掌柜。自己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女人啊。要是娶了贺玉茹……唉,世上真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啊。杨清民一路乱想着,骑着摩托车在街上跑,发现身边有一辆警车跟着他,他回头一看,见大刘正在跟他笑呢。大刘停下了车。杨清民也下来。两人就在路边说话。是燥热的,杨清民一个劲擦汗,把衣领解开,嚷着:操蛋的,这破天儿。大刘浑身上下严严实实的,笑道:你这人,一点苦也吃不了。 杨清民发现大刘瘦了些。大刘其实长得不难看,就是说话走路横横的。杨清民笑道:我可比不了你的,女中豪杰。对了,你那边什么时候完事啊?所里都快拉不开栓了。 大刘苦笑:刑警队乱套,老吴刚刚上任,指挥不动。把我们都累屁了。 杨清民问:有点线索了吗? 大刘骂:咳,刑警队全是一帮吃货。我跟他们吵了好几回了。该抓的一个没抓到呢。不说这个了。咱们那个饭馆的事情怎么样了啊? 杨清民笑道:不容易的,现在的事儿,你也知道,谁说个话都得听着啊。 大刘想了想说:老杨,这事情别让上边批咱们啊?派出所开饭馆,真是不好听呢。我现在想,当初咱们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有点冒失了啊? 杨清民心里说:你不就是怕你这个破官吗?脸上笑道:我想了,盖好了咱们就请人经营,咱们不插手,谁还能说咱们什么啊?对了,你到底啥时能回来?杨清民不想跟大刘扯饭馆的事情。杨清民知道有些人你别指着他帮你,他不破坏你就算是烧高香了。大刘就是这种人。把头上那顶帽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大刘上了车,恨道:我也在那儿干得窝囊。我找个借口回来算了。两人就分手了。 杨清民中午回到家,儿子杨刚也放学回来了,就调侃道:爸,您可是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咱家两人都积极,我一个人快成孤儿了。杨清民笑道:你这个小王八蛋白吃着老子,还发牢骚啊?杨刚笑:国家给您开着工资,就包着养我那一份呢。杨清民笑:这也是你们老师教的?就忙着下厨做饭。快做好的时候,王玉芳也回来了,进门就说:清民,我妈怎么样了?杨清民说:没事,回头你得说说王强,别让他往你妈那儿弄那些破铜烂铁了。这么干他会出事的。厂里不开支,就想法干点什么。还能饿死活人啊。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啊。王玉芳笑道:行,我回头说说他。对了,你得帮我办件事。 杨清民炒最后一道菜,就笑道:我能帮你什么啊?我还想求你帮我点忙呢。我那个饭馆还短好几万块钱呢,你能不能跟你们厂长说说,来个警民共建啊? 王玉芳笑道:你把这事办成了,我还真能给你想想办法呢。 杨刚笑道:派出所开饭馆,挺好,今后我吃饭有地方了。 杨清民来了兴趣,就把饭端到桌上,两人边吃边说开了。王玉芳就说了,他们三车间的工人闹事,把厂长打了。厂长想让杨清民弄几个民警去把那几个工人抓起来扣几天吓吓他们。 杨刚笑道:爸,抓几个人在您还不是小菜一碟啊? 杨清民瞪了儿子一眼,朝王玉芳说道:这可不行。哪能随便抓人啊。杨清民知道王玉芳厂的厂长。那家伙是个酒鬼。现在厂里好几个月不正常开支了。可是王玉芳每月都能拿回钱来。妻子在厂里是财务科长。这里边肯定有猫腻啊。 王玉芳就不高兴:你这人真是没劲,这么点事也办不了啊?我可是在厂长面前拍了胸脯的啊! 杨清民就苦笑:真是不好办的。我哪能说逮人就逮人啊。你以为是国民党的警察啊?杨清民拿王玉芳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总觉得王玉芳跟王玉梅不像姐妹俩。王玉梅身上总透着一种大家子气。王玉芳就像个二百五似的。上一回她们厂的工会主席的儿子因偷盗给抓了。王玉芳不定怎么在人家面前吹牛来着。那个傻乎乎的工会主席,提着几瓶子酒和几条烟来给杨清民送礼,求杨清民给他通融一下,说他儿子犯得不重,就是从厂里偷了点铁。杨清民当真了,就说要真是这样,就跟刑警队说说,教育教育算了。小年轻的犯点事还是以教育为主的。就答应了,可东西死活没收。第二天,杨清民到局里一问,才知道那工会主席的儿子是一个盗窃团伙的头头儿。杨清民连提也没敢再提,回来跟王玉芳好发了一顿脾气。 王玉芳饭也没吃好,赌气地回屋睡了。杨刚吃完了朝杨清民做了个鬼脸,也回屋去了。 杨清民也挺上火的,把碗丢在了厨房,也不愿洗。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刚刚做梦跟何小顺干什么呢,就有人按门铃。杨清民忙爬起来去开门,见是小胡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外。杨清民揉揉眼睛又出什么事了? 小胡气喘喘地说:徐大娘让人打死了。 杨清民吃了一惊:谁打的? 小胡答道:是两个卖冰棍的。占了徐大娘的地方,徐大娘不同意,就吵,就动手了,把徐大娘打死了。 杨清民脸黄黄着,边听着边穿好了衣服。说:咱们去一趟。 徐大娘是军属,儿子在前线死了。徐大娘当街道主任。跟派出所挺熟的。老太太平常爱管个事,得罪人也不怕。怎么好好的就让人打死了呢? 杨清民心急火燎地赶到了西大街,徐大娘正站在门口骂呢。旁边几个人正在劝她。杨清民松了一口气瞪了小胡一眼:你不是说死了吗?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小胡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有电话打到所里说徐大娘死了。杨清民就走过去,朝徐大娘笑道:徐大娘,出什么事了? 徐大娘就笑:杨所长啊,这事不用你们管,算是人民内部矛盾了吧。大老赵家的三小子卖冰棍,把摊子摆到街面上来了。影响市容。我说他几句,就推我,把我推了个跟头。就吓跑了。 杨清民笑道:您年纪大了,别出来管事了。 小胡笑道:徐大娘,您可别乱打电话了,刚刚可把我们吓死了,我还以为您为革命牺牲了呢?闹得所长觉也没睡好。 旁边一个老头说:徐大脚就爱吓唬人,你吓唬派出所的干什么啊? 天黑的时候,杨清民和小胡才回到所里。从西大街回来的路上,他俩又到轿子胡同看了看。前几天有人举报说那胡同口有个叫美食城的小饭馆,有几个卖淫的。杨清民和小胡去了,可是没抓住,那饭馆的老板拍着胸脯子说没事。就泄气地回到了所里。小张和几个联防的正在打扑克呢。小张脸上贴了好多纸条,杨清民就笑骂:你真是臭牌,给派出所丢人吧。玩牌也不看时候。 小张说:今天真是邪了,就是不来牌啊。算了,今天不玩了。就把牌一扔。难得空闲机会,但小张有眼力架,知道所长要办事了,就不玩了。几个联防的就嘻嘻哈哈地散了。 杨清民觉得又渴又饿,先抓过桌上大茶缸子,猛灌了一气,道:这晚饭又不能回家吃了。哪位请请我啊? 小张就笑:现在可正在反腐败呢,您可不能顶风作案啊。您不能公开向部下索贿。您是不是请请我们几个啊? 杨清民笑道:今天真是没带钱,要不你先借给我。 小张笑道:您是不肯出血。 杨清民就问:秦建军交待曹刚的事了吗? 小胡骂:这小子学习李玉和呢。不坐老虎凳是不会讲的。 杨清民想了想说:咱们去县里跑跑吧,也许能找出点儿线索证据来呢。 小胡苦着脸说:那车都跑不动了,现在所里的油票也不多了,得赶快想想办法了。不然有什么情况,咱们就得抓瞎了。 杨清民说:不是发达实业公司给咱们油吗。 小胡笑道:发达实业公司几个月前就换了经理。这个新经理不买咱们的帐。我跟他讲过几回了,那家伙总念苦经。 杨清民笑道:你跟人家说点好的嘛,这也算是警民共建的事情,让他支持一下嘛。这家伙姓什么啊? 小胡说:姓黄。叫黄什么来着?反正说话挺牛的,听说跟咱们市里哪个头头儿还是亲戚。还是什么这代表那代表的呢。不买咱们的帐啊。 杨清民也按捺不住情绪骂:真操蛋了。咱们可没少给他公司出了力气啊。 发达实业公司在西郊,那一带挺偏,路灯总不亮。供电局不知道是跟谁置气,也不去修。去年冬天有一伙小流氓总在那儿劫道,还强奸了发达公司的几个女职工,闹得人心、惶惶的。女职工们都不敢上夜班了。杨清民带人在那蹲了二十多天的坑,才逮住那几个流氓,杨清民的脑袋还让人砸了一砖头,到医院缝了七针。当时发达公司的齐经理感动得不行,拍着胸脯子说:今后派出所有什么困难只管讲。齐经理还真给派出所弄过几吨油。换了黄经理竟是翻脸不认人了。 小胡说:要不咱们就抓他一家伙。这小子天天搓麻。抓他是一抓一个准儿的。 杨清民摇头道:算了吧。咱们派出所天天抓这个抓那个的,成了什么了?先跟姓黄的商量商量再说吧。 小胡说:怕是您商量不通啊?那个姓黄的好难说话的啊。 杨清民说: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就坐下拨电话,电话通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问:您好,找谁啊。杨清民问:请接黄经理家。女人又问:请问您是哪里?杨清民说:我是朝阳派出所。说完,他就后悔了。谁愿意跟派出所的打交道啊。 果然,那女人似乎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笑道:对不起,黄经理出差了。您有事跟我讲讲好吗? 杨清民心想,跟你说?你是他什么人啊?就道:他什么时间能回来啊? 女人笑道:这可说不准。黄经理很忙的。 杨清民笑道:好吧。等黄经理回来,您转告他,说派出所姓杨的找他呢。 杨清民放了电话。小胡就气道:这家伙肯定在公司里。 杨清民苦笑道:咱们真是成了万人烦了。谁也不待见啊。就捉起桌上的杯子去倒水,又道:今天晚上谁请客啊? 小胡笑道:您就放一回血吧。 桌上的电话就慌慌地响起来。小胡接了电话,声音立刻严肃了:行,行。我们就去。就放了电话。 杨清民皱眉道:哪儿的电话? 小胡急急地说:月光歌舞厅让人砸了。小张让咱们快去呢。 杨清民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走:谁这么大胆?敢砸歌舞厅啊?一屋子人就乱乱地跟出去了。 月光歌舞厅的老板是杨清民的老同学贺玉茹。杨清民去过几回,生意挺好的。贺玉茹也守法。贺玉茹是市里的知名人士,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一般的社会混子也不敢去她那里捣乱啊。 小胡发动了车,率先冲出院子。杨清民跟在后边。夜色正浓,圆圆的月亮从东天升起来。杨清民突然想起他跟贺玉茹恋爱时的一些情节。 杨清民跟贺玉茹搞过恋爱。还真是差点成了好事。那时,贺玉茹的父亲在市文化局当局长。老头子门第观念挺厉害,不同意独生女儿嫁给刚刚转业回来的杨清民。为这事,贺老爷子犯了好几回心梗,吓得本来挺忠贞不二的贺玉茹打了退堂鼓。于是,后来贺玉茹嫁给了市委组织部的一个干事。贺玉茹结婚之后,跟那个干事总也闹不来。三天两头打架,后来就只好离了婚,带着一个孩子过。后来贺玉茹又辞了职,开了这一个歌舞厅。开业那天,杨清民接到了贺玉茹的请柬。他本来不想去,临到那天,贺玉茹打来电话:清民,我可是请你来给我压压阵势的。没别的意思。你可要来啊。杨清民笑道:我真是挺忙的啊。贺玉茹有点生气,说:你爱来不来吧。就把电话挂了。杨清民还是去了,还带着几个民警。后来,杨清民听说贺玉茹的生意不错的。没想到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杨清民进了月光歌舞厅,就见到里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贺玉茹在门口迎着他。雪亮亮的灯光下,她的脸白得像纸。杨清民对小胡说:你们进去先把人弄开。别再折腾了。小胡几个就进去了。 杨清民问贺玉茹:怎么回事?哟,你的脸怎么破了? 贺玉茹苦笑道:刚刚被那个李主任抓的。甭提了,你也快进去帮我维持一下吧。里边现在躺着十几个呢。我的两个服务小姐就给打坏了。 杨清民骂道:真是快赶上国民党了。你们没怎么着他吧。 贺玉茹苦笑:你说我敢怎么样他们啊。说着泪就淌下来了。 杨清民忙说:你哭个什么啊。你等着吧。就进了舞厅,就在暗处站定。看到几个男人在舞厅中间乱喊乱叫着。有一个还拉着一个小姐。那小姐脸上赔着笑,已经笑得不像是笑了。小胡小刘几个正在拉着那个李主任说什么。市经委李主任酒气熏天地骂着:让那个老板娘出来。我今天就要找她算帐。 杨清民火就冒上来,一招手,小张就过来了:所长,怎么着啊? 杨清民低低地骂了一声道:真气人。 小张火也冒起来:所长,我去教训教训他。我才不管他是干什么的呢? 杨清民摇摇头:不行,你一动手,这事情就麻烦了。他狠狠地抽着烟。 小张愣了一会儿,道:您走吧,我让小陈胖三他们处理。就转身进去了。杨清民忙喊住小张,低声说:那我先走了。告诉他们,可别胡来。弄出个好歹来,咱们也交待不了。小张笑道:您就放心吧。 杨清民回头见贺玉茹还在流泪,就说:别哭了,你跟我走。 贺玉茹问:去哪? 杨清民说:别问了,你赶快跟我走就是了。 贺玉茹就跟着杨清民下了楼。杨清民让她上了摩托车后座,就开走了。 杨清民把贺玉茹带到一家他管辖的宾馆,一个胖胖的女服务员迎上来,笑道:杨所长,有事啊。 杨清民笑道:我办一件案子,这是当事人。你们给我开一个空房间,让她在这里住一夜,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让见啊。 服务员忙说:行行,您就放心吧。打量了贺玉茹一眼,就去开门了。 贺玉茹瞪了杨清民一眼,低声道:你跟人家说什么呢。你干脆说我是人贩子算了吧。 进了一个单间,服务员笑道:杨所长,您还需要什么,只管说。 杨清民肚子叫起来,就看看表:麻烦你弄两碗面条上来,记在我的帐上。 服务员点点头就走了。 杨清民笑道:你今天晚上就住在这儿吧。没有人能找到你的。 贺玉茹笑道:你把我拐到这儿,我那舞厅怎么着呢。 杨清民笑道:你就别管了。今天晚上,那个姓李的心里好受不了的。 贺玉茹叹了口气:我真不想干了,连这一起一共好几回了,我真是惹不起的。说着,泪就落下来。 杨清民看看她,想说句安慰的话,可一时找不到什么话。就点着一支烟。 贺玉茹看看杨清民,叹道:你当初没有跟我结婚,真是好事。我这人天生麻烦。 杨清民瞪她一眼: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正在说着,门敲了一下,杨清民说进来。那个服务员就端着两碗面条进来,放到桌上。杨清民笑道:真是谢谢你了。服务员客气了一句,就出去了。 杨清民看看贺玉茹:一人一碗,你吃点吧。我看你晚上还没吃饭吧。杨清民就不管不顾地吃起来。 贺玉茹笑道:你快吃吧,我可是一点也不饿的。 杨清民边吃边说:不想吃也得吃。我最怕谁不吃饭了。哪怕你吃两口呢。 贺玉茹看看他,就顺从地拿起筷子,刚刚要吃又抬起头笑道:我看你在家也是个模范丈夫吧。她肯定挺幸福的。 杨清民把面条吃完了,掏出手绢擦擦嘴,苦笑道:你还有心思说这个啊。行了,你吃完了就歇着吧。明天早上我来看你。这房间里什么都有,24小时有热水。别忘了,这可是50美金一晚上的高级房间啊。你不享受白不享受的。 贺玉茹笑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多高级啊。50美金?值吗? 杨清民也笑了:反正不值50美金,也值50人民币的。说完,就出去了。到了楼下,就给所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估计舞厅的事情还没有完呢。 杨清民常常暗中拿妻子跟贺玉茹比较。总提醒自己没跟贺玉茹结婚是件好事。至少妻子比贺玉茹漂亮。今天他见到贺玉茹时,心里产生了一种爱怜之情。就发觉自己其实一直念念不忘贺玉茹的。他从宾馆回来的路上,脑子里乱乱地瞎想了半天。 杨清民拖着疲惫一天的身子回到家里,儿子妻子早睡了。他没敢开灯,就在沙发上躺下了。他估计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闹不好局里正在找他呢。他早就听说过,这个李主任是个舞迷,还挺色的。好些舞厅都怵他。上一回李主任在东城管辖的一家歌舞厅跳舞,就乱摸一个陪舞的。发生了口角,还动了手,把人家打了。那个女的不干,还是舞厅赔了那女的点医药费才算完事了。弄得东城派出所所长老陈跟杨清民私下骂:纯属是个流氓。杨清民听冯志明私下说过,这个李主任跟省里某个领导关系好。连市委一些领导也有点怵他呢。杨清民躺了会儿,黑黑地想了会儿贺玉茹。感慨自己当年要是跟贺玉茹结婚,一定比现在好得多。贺玉茹也不一定像现在这样挺孤单的。乱糟糟地瞎想了会儿,又放心不下,就去摸桌上的电话,想给所里再打个电话,就又想起家里的电话不能用了。自己的移动电话也放在了所里。全所就一部移动电话,杨清民不好自己带在身上,放在家里两次,儿子总是偷着打长途。他就不把电话往家带了。这经费真是紧张啊。他嘀咕了两句。就又跑出去,用街上的公用电话给所里打了一个。小张接的电话,小张笑道:所长,您去哪了。怎么您的BP机也不响了啊。杨清民笑道:我这些日子怕乱,给关了。怎么样了?快说说。 小张笑道:他们几个干得还行,胖三那几个家伙挺卖力气的,一进去就把那几个家伙给摆平了。等我和小胡几个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处理完了。 杨清民吓了一跳:他们把那个姓李的修理成什么样子了,别太对不起全市人民群众了啊?他怎么着也算是市委干部呢。 小张笑道:小陈把他捆在舞厅门口的电线杆子上了。这家伙不老实,一劲嚷嚷他是市委的。说是谁动他他就饶不了谁。小陈就装傻,说市委有你这种流氓吗。胖三教训了这家伙几下子,他才老实了。后来就一劲求饶。把我肚子都笑疼了。 杨清民苦笑道:我猜你们就得这么干。赶快放了他,事情怕是闹大了不好收场的。 小张恨恨地说:他把贺大姐那儿砸得也不像样子了。今天就按流氓整治他一回。现在小陈正在让他写冒名顶替市委领导的交待材料呢。 杨清民真急了:我的爷爷,见好就收吧。再闹就要出乱子的。你让小陈放了他。快放了。 小张笑道:行行,看把您给急的,我这就去让小陈放他走。 杨清民说:完了就让小陈和胖三他们躲几天,先别来所里了。 小张笑道:这我知道。 杨清民又问:局里找过我吗? 小张笑道:您沉不住气了。还跑得了您啊?我估计一会儿还不得有人找您啊?放心,就说您丈母娘病了。您去她那里了。 杨清民听到电话里微微弱弱地传出尖叫声。刚刚想说快放人,小张已经把电话放了。 第二天一早,杨清民先去了宾馆,进了贺玉茹呆的房间,贺玉茹早就起来了。一夜的功夫,贺玉茹似乎憔悴了许多。面色发锈。杨清民心中感慨,到底是女人啊,不经折腾啊。就笑道:睡得好吗? 贺玉茹笑道:我好像是躲避敌人搜捕的地下党了。们什么时候打主任了? 小胡笑道:所长你要是敢当着局长的面说屁话,我请你吃饭。 杨清民道:小子,你别逼着我跟上级领导对着干啊。 杨清民问小张:什么时候放走的? 小张笑道:半夜就放走了。这半夜算是替老百姓出了一口气。这家伙都气蒙了。听说给弄到医院去了。头天亮市局何副局长来了,发了好大好大一顿脾气。嘴唇全紫了。让您去市局汇报呢。 杨清民苦笑道:都急着让我去过堂呢。你们给我闯祸了。小张悄声问道:贺大姐在哪儿呢。杨清民没有好气道:谁知道她去哪儿了啊?小张一白眼:鬼才信呢。 杨清民又问:姓秦的那小子招了吗? 小张摇头笑道:这事是小胡负责的。 小胡忙笑:所长放心,今天我得使点招法了。不信小子不张嘴。杨清民严肃道:可别胡来啊,那小子的爸可不比一般人物。 杨清民没去市局,先去了分局,想先找冯志明摸摸底,他估计昨天晚上这一出不好收场的。一进分局,就在楼里被人堆住了,人们嘻嘻笑着说:你好大胆子啊,连市经委主任也敢碰啊。杨清民慌得摆手道:诸位,嘴上留情啊。人们就笑:你小子就等着挨局长的克吧。 杨清民进了冯志明的办公室。冯志明正在打电话,点头示意杨清民坐下。杨清民坐在沙发上,抄起一张报纸乱看着。 冯志明打完了电话,起身走过来,一把夺了杨清民手中的报纸,恨道:还有心思看!我就担心你要出事。这些天我总做恶梦了。 杨清民笑道:局长也迷信啊! 冯志明皱眉道:怎么回事?你昨天晚上去哪了?老杨,你得跟我说实话。一定是你让手下人干的。 杨清民叫起来:局长,您可别冤枉我啊。我是今天早上刚刚在所里听说的,我已经把他们骂了一顿了。他们也都不认识李主任的,要是认识,您就是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委屈了李主任啊。真是误会了。现在那几个联防的也都跑屁的了,惹了祸连面也不敢露了。 冯志明看了他一眼:老杨,人家可是有人昨天晚上在月光歌舞厅看见过你的。我还知道你跟那个女老板的关系很好。 杨清民不在场,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把李主任怎么着啊,真正是市委的干部呢。 冯志明苦笑道:你这家伙,别跟我斗心眼儿了。杨清民笑道:我可不敢让局长作难啊。 冯志明想了想,说:你回去别乱讲了。这件事就这么着吧。让那几个联防的先躲躲。市局这一回轻饶不了你的。你啊,一天找事。真是的,现在这些干部也不怕老百姓们骂,也是太敢胡来了。 杨清民问:何小顺的案子进行得怎么样了? 冯志明摇头说:有两个嫌疑犯到上海了,可是我们没钱去上海啊。 杨清民站起身说:那我先回去了。 冯志明送他到门口:你到医院去看望一下李主任。向人家道道歉。多说点好听的。何副局长已经替你们先去道歉了。我一会儿也得去替你们挨骂。 杨清民忙说:我先回所里安排一下,马上就去医院。 杨清民回到所里,就给大家开会。先把冯志明的话讲了一遍。就说得去李主任那里慰问一下。 小张不高兴地说:慰问?那小子乱闹了还有理了啊。我就是不理解,这种烂人还当什么经委主任。要不老百姓心里有气呢?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杨清民道:谁说让你们去了,那个李主任要是看到了你们,还不得生吃了你们啊。你们以为我愿去吗?我去替你们挨骂吧。又对小张说:把铁柜里留作机动的钱给我50块钱,我总也不能空着手去啊? 小张就开抽屉,嘴里嚷着:这种破人还给慰问啊。所长,咱们的钱可是就这几张了。我正发愁这几天去哪罚点款呢。这回您自己出点血算了。 杨清民道:废话,我是代表你们去请罪的,让我个人掏钱,我疯了。少罗嗦,快点掏钱。50块。就趴在桌上写了一张借条。 小胡笑道:50块钱买什么啊?杨清民道:50块钱能买好几口袋爆米花。就把借条递给小张。接过小张拿出的50块钱。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后天就是中秋节了,你们记着买点东西去看看邢师傅。可别忘了啊。 小张笑道:忘不了的。邢师傅还说请咱们吃饺子呢。 邢师傅是钢厂的退休工人,前几年市里搞综合治理,他主动要求发挥余热,来派出所帮忙,有一回晚上行动,跌进了沟里,把腰摔坏了。治好了,落下个阴天就腰疼的毛病。每逢过年过节,派出所的都去他家看看。 杨清民笑道:你可别放开肚皮猛造,邢师傅就那么点退休金,可架不住你们如狼似虎的。小张不高兴道:所长您说到哪去了啊,让邢师傅听到了,好像我们都是一帮吃货啊。 高兴了:局长,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您这话要是叫我老婆知道了,我家就别想太平了。 冯志明也噗嗤笑了:我说你什么了?不错就不错嘛,你急什么嘛? 杨清民笑道:那个女老板真还是合法经营呢。我听说那个李主任挺色的。好几个舞厅都怕他呢。这事八成李主任也有责任。 冯志明怒道:你管人家色不色啊?长长叹了一口气,皱眉道:这件事你怎么这么不慎重啊。现在好些人都知道了。这市委的威信还要不要啊?李主任也不好工作了。何头儿刚刚在电话里骂了我个狗血喷头呢。 杨清民苦笑道:我真没在场,我要是—— 杨清民笑道:你就再地下党一天吧。今天你那肯定乱套了。 两人一时没话说了。 杨清民起身道:我还得到所里去。你下午就回舞厅吧。收拾一下。看看损坏了多少。 贺玉茹苦笑道:怎么?姓李的还能赔我啊? 杨清民怔了怔,就笑了:先记个帐嘛。就开门走了。 杨清民一进所里,小胡就慌慌地过来说:所长,冯局长刚刚打来电话,发脾气了,让你去分局汇报呢。问怎么把李主任打了。 杨清民脑袋一歪:我们打了?屁话,我—— 杨清民揣着50块钱先到农贸市场转了转。买了十几斤水果。心里又挺长气,就挑着大个的先吃了两个。就去医院。到了医院,就问了李主任的病房,一个描眉画了眼的女医生告诉了他。杨清民就去了病房,见一屋子人正在围着李主任呢。何副局长和冯志明也在里边,李主任正躺在病床上休息呢。额上还敷着一块毛巾。杨清民暗暗地十分解气,心头掠过一丝快感,冯志明看他进来,就给他使个眼色。杨清民忙在脸上堆出许多歉意,把一兜子水果放到桌上。就凑过去,何副局长看到杨清民就怒道:你手下的联防是怎么搞的?怎么连市经委主任也敢乱来啊? 李主任旁边的一个女人也不高兴道:要不老百姓意见大呢,都让你们这帮人搞坏了,把市委的干部当坏人抓了。真正的坏人你们可是一个也抓不住。 旁边又一个好像是市委的什么人搭腔:是啊,公安队伍是该清理一下了,群众意见现在真是太大了。 杨清民耐心地听着这帮人怒气冲冲地乱说着,脸上赔着笑。对李主任笑道:真是对不起了,那几个小子真是不认识您的。真是误会了,误会了。他们要是认识您,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把您带到派出所去啊。您放心,我一定严肃处理他们几个。那几个家伙现在都吓跑了,一时也找不到他们。找到了我一定严肃处理,真是对不起您了。 李主任说:是该教育教育你的手下了。这样下去要出大乱子的。就不再理杨清民了。杨清民干干巴巴地呆了一会儿,又说了几句请李主任好好养着的话,就退出来。何副局长和冯志明跟了出来,三个人站在走廊上,何副局长对杨清民说:尽快把那几个联防的找回来。 杨清民笑道:局长,那几个虽然说是过分了,可都是各厂抽上来的工人啊。在厂里都是表现不错的同志啊。 何副局长没提防杨清民会拿这话噎他,怔了怔:至少做法就不对,要严肃处理才行,不然下一回还有人敢这么干。谁给他们这个权利了? 冯志明丢个眼色给杨清民,也说:就按何局长的指示办。讲什么条件啊?杨清民点点头:是。何副局长又问:我听说你们把秦占海的儿子也抓了? 杨清民装糊涂:哪个秦占海? 何副局长瞪了杨清民一眼:你一天忙什么呢,好像没睡醒似的。市委秦部长的儿子。秦建军。 杨清民醒悟道:对了,是抓了一个姓秦的,好像是跟一件打架的事情有关系。他是秦部长的儿子啊?真是不知道。 何副局长恼怒地瞪了杨清民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真不明白你天天干什么呢?就这样吧,没什么大事就赶快把人放了,秦部长两口子都找到我家里去了。 杨清民点头:我回去就办。 何副局长又说:我听说你要开什么饭馆?有这事吗? 杨清民心里有点慌,他不知道这事怎么传到何副局长耳朵里去了。就看了一眼冯志明。冯志明朝他眨眨眼。杨清民忙笑道:现在办案经费紧张,我想搞点副业。 何副局长摇头:不行。你别再瞎闹腾了。哪有公安局开饭馆的啊?清民,你跟我许多年了。我劝你一句,你干事情要稳着点,可别让人家抓住什么?局里就要考察干部了,你心里有点数啊。 杨清民心里就有点感动。何副局长原来对杨清民不错的,杨清民刚刚转业的时候,何副局长在市局当办公室主任。一直对杨清民挺关照的。是杨清民自己暗中有点看不上何副局长的为人,才跟何副局长远了的。他记得有一回商场徐经理的儿子把人打坏了,徐经理找过何副局长两回,何副局长就让下面派出所把人放了。那年春节杨清民去何副局长家拜年,见徐经理搬着一大箱好酒给何副局长送礼。 杨清民点头笑道:谢谢您提醒我,我最近是有点乱,家里事情也多。 何副局长想了想:你回去吧。先写份检查。冯志明一旁说:要写得深刻些。写完了先交给我。我再交市局。 杨清民不敢笑,也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走到街上,杨清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就骑着摩托车在街上跑起来,就见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买月饼。杨清民想起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就想起应该看看乔秀珍了。就在街上下了车,买了四斤月饼,去了乔秀珍家。 乔秀珍过去是棉纺厂的工人,当过市里的先进标兵,还到省里参加过劳模大会。挺是红过一阵子。退休后当了街道干部。她男人死得早,就方凤池一个儿子。方凤池顶替她进厂当了工人,却不学好,工作不好好干,谈恋爱谈出了事。他追车间的一个女工,人家不同意,他就用刀把人家扎了,还好,没扎多厉害。人家把他告了。前年派出所从家里把方凤池带走的时候,乔秀珍昏死过去了。杨清民把她背上车,送进医院的。乔秀珍一路上紧紧抓着杨清民的手,尖尖的手指甲抠进了杨清民的肉里。杨清民至今能体会出当时乔秀珍那种绝望的心情,身上还有那种疼痛感觉。 乔秀珍住的平房,听说今年就要拆迁了。进了门,乔秀珍正坐在院里浇花呢。一院子红红绿绿的,十分爽人眼目。杨清民就笑:乔大娘,您这儿快成花园了啊。乔秀珍抬头见杨清民进来了,放下水壶就笑道:我猜你今天就得来看我。快到屋里坐吧。就递给杨清民一把扇子。 杨清民接过扇子,呼呼地扇着,笑道:早说来看看您的,可是总是瞎忙,抽不出空来。回到家又累得不想动,一看电视就看进去了,更不想动了。说着就哈哈笑了。就随着乔秀珍进了屋子。 乔秀珍笑道:可不是嘛。我晚上没事干,也是看电视的。 杨清民把那盒月饼放到桌上。就笑:乔大娘,我给您送点礼可不是行贿啊。 乔秀珍也笑:你来就来吧,买什么东西啊。快坐吧。忙吧?就给杨清民倒了杯水。 杨清民接过来,笑道:忙得我都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乔秀珍叹道:这年月工作真是不好干了。我们街坊老周家的老二,厂子快一年不开支了呢。 杨清民苦笑道:工人们要不意见大呢。他暗暗想起了王玉芳,厂里也是好几个月不怎么开支了,可是王玉芳月月都能领回好多钱来。这真是的。他一时没话了。就干干地看着墙上,墙上还贴着几张奖状,都是过去好些年的事了。杨清民就想起了一些往事。就乱乱的,不再想,笑道:中秋节了,您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的吗?退休费发了吗? 乔秀珍说:发了。我们厂还行。杨所长啊,您就放心吧,我过得挺好的。 杨清民笑道:我替您问过了,凤池在里边改造得挺好,要是能减减刑,一两年就回来了。 乔秀珍眼睛一红:出来也晚了,媳妇也跑了。这家早就让这个混蛋…… 杨清民说:乔大娘,别这么说,凤池出来了也许就懂事了。 门外响起了吵嚷声。乔大娘苦笑道:这阵子,这几家街坊闹意见呢。有人偷电。都怀疑是老吴家干的。老吴也是,爱小。我出去看看。别一会儿动起手来啊! 杨清民笑笑,就起身告辞了。 杨清民回到派出所,小胡几个人正在哈哈笑着说什么呢。见杨清民进来,小胡就说:所长,秦建军那小子都招了。 小张小陈都笑道:小胡这一下可算是立了功了。 杨清民笑道:你用什么招法让他招供了啊? 小胡笑道:那小子不招,我也不能打他,就让他坐在椅子上想。他头上是两个大灯泡,照着他。没一个钟头,那小子就满头大汗,眼珠子都红了。乖乖地全招了。 杨清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小子从哪学的这损招啊? 小胡笑道:我从书上看来的。还有好几招呢。 杨清民猛地黑了脸:小胡,你小子今后注意点,别弄这套鬼花样。什么啊?闹电的事,悬乎。真要是把人整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小胡说:还真是逮住了一条鱼,您猜谁带的头啊?曹刚。 杨清民吓了一跳:曹刚?他不是曹副书记的儿子么? 小胡骂道:不是他还是谁?谁这么大胆子啊?你看这事怎么办吧?就打开抽屉,把秦建军写的交待材料递给杨清民。 杨清民看了材料,脑子一阵空白。他真没想到是市委曹副书记的儿子干的这事。还有两个也是市里干部的儿子。 看杨清民发呆,小胡就问:所长,怎么办啊?动不动曹刚啊? 小张笑道:怕是不好说,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咱们长了几个脑袋啊? 杨清民也笑了:你们还别激我。 小张问:所长,这事不行就交刑警队算了,反正秦建军也招供了。抓曹刚的事让他们去办。抓不抓,跟咱们没关系了。 小胡瞪了小张一眼:不行,先别交刑警队。 杨清民就点着一支烟,在屋子里乱走。 几个人都看着杨清民。杨清民停住脚:先别跟刑警队通气呢。先抓住曹刚。 小胡说:曹刚可能在漫成县。他在那里开着买卖呢。 杨清民想了想:对。他有可能在那里。 小张说:可是咱们的车现在连油都没了。得先想办法搞点油啊。 杨清民无奈道:黄经理不买咱们的帐啊。 小张说:这姓黄的是什么好鸟啊。我听说这小子不是打麻将就是搞女人的。这种人还当什么企业家啊? 杨清民瞪了小张一眼:你管人家是什么鸟啊?你不就是想搞点油嘛。你总得有个点子啊。总不能上人家公司里去抢吧? 小张笑道:所长,您有气别朝我身上撒啊。 杨清民想了想,问小胡:咱们抓姓黄的一回赌,有把握吗? 小胡来了劲:当然有了。就看你所长敢不敢动他了。他可是跟谁都敢叫劲的主儿啊。 杨清民道:我管他跟谁叫劲啊,让我抓住就没好事。 小张笑道:这才像所长说的话啊。 小胡说:所长,现在公司里的职工都快恨死这家伙了,人家说给盯着点,一有动静就告诉我。刚刚又来了电话,说黄经理几个今天晚上搓麻。咱们去堵他的窝子。抓了他再说。 杨清民想了想:这事情得慎着点,姓黄的可是省优秀企业家呢。还当着什么这个委员那代表什么的?事情弄大了怕是要有点麻烦。不像何小顺那种胡同串子。问题简单多了。 小张笑道:所长你真是的,姓黄的要是赌博,就更不够什么代表了,还省优秀企业家呢。都是拿钱哄来的。 杨清民笑道:倒也是。要不你们去,我就不露面了? 小胡不高兴:所长,每次你都干这个,好像你怕什么似的? 杨清民一拍桌子:我伯个屁啊。走。先找个地方填肚子,半夜行动。 小胡笑:这才像个领导的样子嘛。该出血了。 众人就说笑着往外走。 风停了,世界一时静得死热。树上的知了乱叫。像是乱了阵脚。 进了聚友酒家。正在饭口上,老板许建国正在一个桌上跟一帮子人乱说乱笑呢。杨清民就喊一声:老板呢? 许建国抬头一看派出所的这帮人,就起身笑着:是你们几位啊,好些日子不来了。 小胡笑道:许老板,今天是我们杨所长请客。你就往死里宰吧。 杨清民笑道:老许,你可要手下留情啊。你要是太黑了,我可是要带着全家来你这饭店赖着吃一年。 许建国笑道:我宰谁也不敢宰您啊。走,到雅间?我就怕有事,天天都留下一间雅座。 众人就进了雅间。空调嗡嗡地开着,真是凉爽。杨清民就笑:真是享福啊。 杨清民跟老许挺熟的,他俩相识还有一段故事。那年杨清民刚调到派出所当所长,那天晚上他去办一个案子,回来晚了,就去街上吃饭。杨清民就进了许建国的饭馆。那天许建国正在跟几个哥们喝酒,天也晚了,没几个吃饭的。杨清民进去要了两个菜,一瓶啤酒,就吃,吃着吃着,就觉得牙硌了一下,就从盘里挑出个大沙子粒来。杨清民挺不高兴,就端着菜去了柜上,问这是怎么回事。按说服务员说两句好话杨清民也就没事了,可那天杨清民没穿警服,又是刚刚到郊区办案回来,一身泥泥水水的,服务员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说就这样,爱吃不吃。杨清民有点生气了,就说:我不要这盘菜了,你给我换一盘。服务员说都下班了,换不了。你一句我一句地就吵起来了。正在雅间喝酒的许建国听到吵嚷声就出来了,许建国喝得多了点,就朝杨清民喊道:你小子乱嚷什么,不吃就滚蛋。许建国的几个哥们就从里边冲出来了,就揪着杨清民的脖领子往外推,杨清民还挨了几拳几脚,许建国还冲过来打了杨清民一个大耳光。杨清民看到这帮人都喝多了,就忍了,掉头走了。第二天,杨清民就带着派出所的小张去找许建国。许建国正在柜上,见杨清民进来,就愣住了。杨清民冷笑着看许建国:你酒醒了吗?许建国吓得脸都白了。小张骂道:你胆子也太大了,敢打杨所长?许建国扑通一声就给杨清民跪下了:我混蛋,我不是人。自己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杨清民忍不住笑了,一把扯起许建国:算qiu的了,你这算什么啊?昨天那威风劲都哪去了。由此,许建国对杨清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许建国就让服务小姐上冷饮。又掏出一包红塔山扔在桌上。众人就一人一支地吸,抓过冰镇汽水猛喝着。杨清民笑道:建国,我请你给我画的那图纸怎样了? 许建国笑道:早画完了,打了几回电话您也不在。什么时候动工啊。 杨清民苦恼地说:我就是为这事找你来的,最近局里的领导一劲点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给我们捅出去了,说我们是不务正业。这事怕是要黄。 许建国笑道:管他们呢。您就盖您的,盖好了再说。 菜就上来了。杨清民笑道:我们还没点菜呢。你乱上什么啊?小胡笑道:上,上,不能让所长点。所长抠门儿,净点那些通俗歌曲。 许建国笑道:你们就吃吧。今天就算我请你们了。 小胡就笑:许老板拍杨所长的马屁啊。 夜色浓浓的。一行人去了黄经理的公司。到了公司的外面,小胡指了指一座楼:所长,就是那间屋子,看见没有?拉着绿窗帘那间。 杨清民顿时来了精神,看看表,刚刚过了12点。就说:开始行动。 几个人就轻手轻脚地进了楼。一个看门的男人过来问,小胡朝他一摆手,掏出证件让那男人看了看,那男人就忙躲到一边去了。 上了三楼,就听到一间房子里稀里哗啦的洗牌的声音。还有嘻嘻哈哈的说话声。杨清民近前听了听,就一招手。小胡小张几个人就到了门前。杨清民就抬手敲门。里边就有人问:谁呀? 小张笑道:开门吧。里边登时没了声音。 杨清民喊道:开门开门。里边就乱响起来。旁边的小胡耐不住了,一脚就把门踢开了。众人冲进去,就见黄经理几个人正在脸白白着收拾满桌子的麻将。地上掉着好多票子。小胡大喊一声:不要动,都把身子转过去。有一个人还想讲句什么,小胡瞪了那人一眼吼道:靠墙站着。 小胡就过去把桌上的钱收了。几个联防的就把那几个人都带出来了。上了汽车。开到所里去了。小胡上了杨清民的车,笑道:所长,有好几万呢。够咱们盖饭馆用的了。 杨清民笑道:你尽想好事。到了所里。杨清民让小胡把黄经理几个人带到禁闭室去。黄经理忙喊道:杨所长啊,我有话要对你讲的。我这可是业务关系啊! 杨清民嘿嘿笑道:黄经理,怎么说你这也是赌博。就转身走了。身后黄经理急急地碱:杨所长啊,你别走嘛!杨清民头也不回地说:你先想想吧。 小胡不耐烦地说:嚷嚷什么啊。走吧。就把这几个人赶到禁闭室去了。 杨清民打了个哈欠:混蛋的,真是困坏了。今天我得回去一趟了。没事别喊我啊。就骑着摩托车走了。 进了家,王玉芳和杨刚睡得正死。杨清民贼贼地在沙发上躺了。把电扇开了,乱吹着。蚊子挺多,闹得他一时睡不着,就想贺玉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又想这个饭馆怕是开不成了。大刘那天在路上的话,他后来才悟出是有来头的。秦建军这案子怎么办?就是查出来,也是一件麻烦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杨清民做了一夜梦,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跟冯志明吵架;一会又跟贺玉茹吵架;一会又是开饭馆当老板了……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儿子老婆都走了。他忙爬起来,到厨房弄了两包方便面,开水冲了,草草吃了,就往所里跑。 进了所里,杨清民就先扒着那禁闭室的窗子往里边看了看,见那几个人都蹲在墙根儿眯着眼睛睡觉呢。杨清民心里好笑,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刚提起电热壶想烧点水喝,小胡就进来了,两眼熬得通红。杨清民就知道他干了一夜。杨清民就笑道:怎么样了?都软了吧。 小胡笑道:所长,姓黄的那小子沉不住气了,要咱们千万不要把这事公开。还主动说每年给咱们几吨油呢。这种家伙真是敬的不吃吃硬的。 杨清民烧上了一壶水,想了想: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好? 小胡狠狠地说:依着我,把油要来,再把他这事捅到他公司里去。什么玩意儿啊。 杨清民摇头:那可不行,日后咱们还怎么跟人家见面啊。再说这些企业家谁没点破事啊?都抓起来,那不乱套了嘛…… 小胡骂道:不给这种人点厉害看看,真是不知道国法了。 杨清民叹口气:这帮人,知道什么国法啊?昨天我直想揍他们,我一个小学同学就在他们公司上班,都好几个月不发工资了。这些王八蛋赌起来几万几万的,真不像话啊。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越说我越有气,吓唬吓唬放了qiu的吧。你跟他去公司里取油。取回来,咱们就去县里。现在要紧的是找到曹刚。 小胡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胡又进来了。苦笑道:那个姓黄的想见见您。 杨清民摇头:你就说我不在。小胡笑着就出去了。 杨清民刚刚喝了一杯水,电话就响起来了。他抓起电话,是王玉芳打来的。王玉芳在电话里火冒冒地说:你来一趟吧。我们这里的工人闹得厉害。 杨清民苦脸说:我这真是忙得很哩,脱不开身。 王玉芳恨道:你要是不管,我就到你们局里告状了。我们厂的治安归你们管辖嘛。痛快点,你到底来不来?别觉得离了你们我们还没脾气了啊。 杨清民苦笑道:那我们就去一趟。就放了电话。回头对小张说:小张,我老婆厂的宣厂长给一个工人打了。让咱们去一下。你带人去看看吧。 小张骂道:这个姓宣的欠打。他总是整治工人,工人们恨死他呢!嫂子怎么管这事啊。 杨清民笑道:你去看看,带着几个联防的。总归是咱们管辖范围嘛。我随后就去。 小张笑道:这又是姓宣的走嫂子的后门,这个王八蛋啊。就穿上衣服开门走了。 小张带人去了红星厂,果然宣厂长头上缠着绷带,小张就去车间找工人问情况。工人们就七嘴八舌地跟小张诉起苦来了。小张不耐烦地说:你们谁打的。痛快点吧。 杨清民这时进来了。小张说:所长,就是他打的。 杨清民看看那个工人就笑:我是王玉芳的爱人。你认识吧? 那工人就笑,说:谁不认识啊?厂长天天拿你吓唬我们,说跟你是铁哥们,谁不老实就抓谁进局子。 杨清民笑道:那是屁话。我老杨可不是你厂长雇的打手啊。 工人们都笑了。杨清民说:你们再占理也不能打人的。如果真是把你们厂长打坏了,你们谁也跑不了的。 一个工人笑道:我们可是等着你杨所长抓我们进局子呢。 杨清民哈哈笑了:我刚刚了解过了,你们反正打人是不对的。当然宣厂长也动手了。这事情就得两边接受教训。动手的写个检查吧。认识深刻点。 那工人就笑道:你不抓我,姓宣的不是白白请你来了吗?王科长回家也不会饶您的啊。 杨清民笑道:诸位,我爱人身上不少毛病,如有对不住大家的地方,就请多多担待了。我先谢谢大家了。就四下里抱拳。 杨清民这一个举动,弄得工人们都愣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清民就走出来,苦笑道:小张,咱们回去。 两个工人突然追出来喊道:杨所长。 杨清民回过头笑道:有事啊? 工人笑道:你真是个好人啊,以前我们对您误会了。 杨清民心里一热,眼睛就有点湿了,他笑道:大家别这么夸我。今后有事,按道理来,别动手,真要是把人打坏了,真是麻烦事。总是有共产党管着嘛。是吧。就掉头走了。 王玉芳正在厂门口等着,见杨清民出来,就问:都抓了? 杨清民看她一眼,心里挺难受的,淡淡地说:抓个屁。你们那个厂长真是够呛的。说完,就上了汽车。 王玉芳追上来:清民,怎么回事啊? 杨清民道:就是打架的事,算个屁啊?我让他们给宣厂长写个检查,认个错就行了。其实,错也不一定就在工人们身上。你们宣厂长也太有点那个了。 王玉芳急道:那怎么行?不处理处理他们,他们要反了天呢? 杨清民突然感觉妻子特别没劲了。一时没有了跟她说话的兴趣,就淡淡道:就这样吧,今后这种事你少管点。麻烦不麻烦啊? 王玉芳嚷道:你这人就是不办事的。 杨清民猛地火了:你让我办什么事?我告诉你,我要是你们厂的工人,我也得打那个王八蛋的。小胡,开车。 小胡忙笑道:嫂子,别说了。我们所长这几天情绪不好。 杨清民吼道:谁情绪不好了。少废话,开车。 王玉芳恨道:不就是个破所长嘛。你不办,我还不相信没有人办了。转身就走了。 杨清民突然感觉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他呆呆地看着王玉芳屁股一拧一拧地进了厂子,他不觉朝天望望,空空地长叹了一声。 所里连着忙了几天,先是带着分局刑警队的到县里跑了好几趟,也没抓住曹刚。杨清民家里已经乱了套。一天到晚来说情的人不断场。都是给秦建军说情的。吓得杨清民乱躲乱藏。王玉芳好几天不回家了,为厂里的事真跟杨清民生了气。住了娘家。儿子也跟了去。杨清民天天吃方便面。今天刚刚上班,冯志明一个电话把杨清民喊了去了。 几天没见,冯志明好像瘦了许多。杨清民想跟他开句玩笑,话到嘴边又没了心思。 冯志明问:曹刚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清民苦笑道:还没什么进展。 冯志明又问:秦部长的儿子还拘在你们那里呢,有人找你说情吗?我听说找你的人不少啊? 杨清民苦笑道:别提了,说客盈门。这些天从早到晚的说情的少则十几个,多的时候三四十人。我上班就躲,人家跟踪追击,我想办法就开会,不见客,可是你不能总开会吧。人家就在会议室门口等着。你回家吃饭,人家跟着你,你上厕所人家在外候着你。路上有人截着你说,回家有人等着你说。真是焦头烂额。局长,你说…… 杨清民突然不说了,他发现冯志明苦笑着看着他。他猛地也笑了:局长,你的情况比我还糟糕吧。 冯志明哈哈笑了:你猜也猜得到嘛。 杨清民骂道:这世道出了毛病了,明明是坏人,硬是有人来说情。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 正说着,刑警队老吴就进来了。老吴朝杨清民笑了笑:来了。就看着冯志明:局长,这案子还办不办啊?市局何副局长来电话一劲让放人呢? 冯志明黑着脸说:谁说不办了?不放! 老吴看看杨清民:你们可真是能整,整出个秦建军不说,还弄出个曹刚来。乱不乱啊? 杨清民苦笑道:我们替你们找了线索还不对了?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冯志明接了,嗯嗯地应了几声,就放了电话。 冯志明闷闷地摆摆手:你俩先回去,我去跟市局领导交换一下意见再说。 杨清民就跟老吴退出来。老吴发牢骚说:这年头工作真他妈的不好干。 杨清民苦笑:不好干也得干啊!老吴,你这次要是不好好整出点事来,你可真窝囊了。 老吴骂:妈的,你还别激我。我就不信抓不住曹刚这个王八蛋。就转身走了。 杨清民摇头苦笑笑,也推起车就走了。 杨清民回到所里,刚刚把车停在院里,小胡跑进来嚷道:所长,月光歌舞厅出事了。于所长把歌厅封了,还把贺大姐带走了。 杨清民一下子跳起来:你说什么? 小胡骂道:一定是李主任让干的。 今天上午,小胡去西城取秦建军的证,路过贺玉茹的歌厅。想进去喝点水,就看到贺玉茹被丁字街派出所的几个人带了出来。贺玉茹衣服乱乱的,好像脸上还有点伤。小胡吃一惊。刚刚要问,车就开走了。小胡进去看,正在封门的两个民警就对他讲了,说这里有色情服务的嫌疑。小胡就看到歌厅里乱乱的。就连证也没顾上去取,忙回来跟杨清民汇报。 杨清民一听就火了:他老于凭什么去贺玉茹那里找事啊。那是咱们所的管辖区啊。 小胡说:我听说是那个李主任找老于去出气的。 杨清民问:他们把贺玉茹弄到哪去了? 小胡说:我知道。你要发话,我就把贺经理抢回来。 杨清民苦笑:你抢什么抢?你以为咱们是帮会火并呢?我去找找老于。那小子也真敢拍马屁啊。就忙着戴上头罩走了。 杨清民骑着摩托去了丁字街派出所。一进门,见于所长正在给谁打电话,口气唯唯诺诺的。于所长见杨清民进来,就示意他坐下,又指指桌上的烟。杨清民笑嘻嘻地坐下,就趴在于所长的办公桌上,看玻璃板底下的照片。是一张于所长家的全家福。于所长的老爹老妈都在。就他一个独生子,现在住得挺挤,局里分房子也没分上,老于闹了好一阵子情绪。 看起来,人都有难过的事啊。 于所长放了电话,笑道;老杨,怎么有空跑到我这儿来了。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支扔给杨清民。 杨清民笑道:老于,你也太黑了吧,怎么跑到我的管辖区抓人啊?贺玉茹怎么了? 于所长不愿说出李主任插手,笑道:我也是碰巧路过那里,给你打电话你又不在所里。我就只好越权处理了。我听群众举报,说贺玉茹的歌舞厅有色情服务。找她来问问情况。 杨清民知道于所长撒谎,就笑道:我觉得这事你做得有点冒失了。如果都像你老兄这么搞,那非乱套不可。 于所长不在乎地笑:有什么啊,碰到事情咱们还分得那么细啊。 杨清民笑道:老于,你告诉我,这件事市经委李主任插手没有? 于所长脸就红了,忙说:没有没有。老杨,咱们可别乱说。 杨清民笑道:他没插手就好说了,我可告诉你,这件事情复杂着呢,市委领导都挺重视的,你可别在里边搅浑水哟。 于所长听了一愣,脸色就变了,嘴里却硬道:我怕个qiu啊。 杨清民笑道:你不怕归你不怕,这不是看着咱俩的关系不错嘛。我是怕你吃暗亏,那个贺玉茹可是市里的名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乱七八糟一大堆头衔呢,她跟市委张书记走得还挺近的。你找她的难看,你自己体会体会这事吧。 于所长怔怔地看杨清民,笑道:老杨你可别吓我哟,你知道我胆小。 杨清民不高兴地说:你看你这人啊,我唬你干qiu啊?你爱信不信,三天之后你要是太平无事我请你吃饭。说罢,起身就要走的样子。 于所长忙笑道:别走啊,真是的,我一点也不知道这里边的名堂。这事该怎么办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了。 杨清民笑道:反正这事情你是不在理的,你也不为个什么,就把人家抓了?人家要是告了,还能有你好果子吃啊。你不知道党中央正抓反腐倡廉,现在整顿行业不正之风正在节骨眼上?你可是真会看时候,市委要是为这事把市局的头头弄一顿,头头们还能饶了你啊? 于所长脸就白了,就笑道:你给兄弟指条道。这事总得让我下个台阶啊。 杨清民看了他一眼:你赶快去给贺玉茹道个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完了。说着,就转身走了。 于所长追出来笑道:别走啊,我今天晚上请你吃佛跳墙。 中午的时候,杨清民猜想贺玉茹已经回去了,就给贺玉茹打了个电话。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口气。贺玉茹果然回去了,接了电话,就笑着:你有空就来一下吧。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呢? 杨清民笑道;你请我吃饭啊?贺玉茹悠悠地叹了口气:你来啊。我真是有话跟你说的。就放了电话。 杨清民怔了怔,放了电话,觉得贺玉茹的口气不对劲。就想去一趟。刚刚说走,就见市局组织处齐处长进来了。 杨清民就笑道:齐处长,您今天怎么有空了。 老齐跟小张几个说笑了几句,就问杨清民:你去哪了?呼你也不回话。 杨清民笑:我这电蛐蛐早就坏了。也没钱去修呢。有事啊? 老齐笑道:没事我还找你啊。走吧,到你办公室去说。两人就进了杨清民的办公室。老齐把门关了。 杨清民笑:你们这些搞人事的,总是跟特工似的,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老齐笑笑:冯志明让我来找你,问你想到哪个部门? 杨清民一愣:怎么?要调我走啊? 老齐笑道:你都把李主任得罪了,还能不走啊?你不走,冯志明怎么交待啊? 杨清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道:太突然,让我想一想。 老齐起身笑道:你小子,真敢干的,行了,因祸得福,到分局里去干干吧。省得在下边没日没夜的。冯志明的意思让你去办公室,先帮忙,等风声过去了,弄个副主任,提半个格。你先别跟别人乱讲啊。 杨清民苦笑道:我得去找冯局长谈谈呢。就站起身。 老齐笑道:你还不想走啊?你又搭错哪根神经了? 杨清民进了分局,脑子乱乱的,门也没想起敲,就推门进了冯志明的办公室。冯志明正在跟两个副局长说话呢,见杨清民进来一怔。杨清民也觉出自己唐突了,就尴尬地想出去。冯志明笑道:你别走,我正要找你有事。冯志明就起身送两个副局长出门,又在门外低声说着什么。杨清民闷闷地坐下了,就无聊地四下看着,发现这屋里的墙皮已经老化了,裂着好几道缝子,还有水迹渗出来。杨清民就想,这房子至少也有几十年了,好像是建国初盖的呢。冯志明推门进来了,看看呆头呆脑的杨清民,就笑道:怎么了,提拔你还不高兴啊。 杨清民苦笑道:谢谢领导上对我的提拔。可我真是有点舍不得朝阳派出所。 冯志明纳闷道:你别是有病吧。现在想调上去的排大队呢。 杨清民想了想就问道:局长,咱们开那个饭馆的事您又不同意了啊? 冯志明看了他一眼:我不同意?市局领导不同意的。 杨清民笑道:咱们也不违法,找人承包了就是。这事情咱们不都报告了嘛? 冯志明笑:局里一劲批我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快嘴给捅出去了。周局长一劲训我,说你们还嫌不乱啊?说现在老百姓对咱们的工作意见大了。再开上这个饭馆,让人家怎么说啊。人家不定猜疑你们挣了多少黑钱啊。非让老百姓骂咱们了。 杨清民苦脸说:咱们也是想挣点钱,工作也好开展嘛。 冯志明说:算了算了,这件事不说了,你就准备一下吧。先别跟所里讲呢。明天我和老刘去所里宣布。 杨清民挺别扭地站起身来:大刘什么时间回来? 冯志明笑道:局里已经通知她了。那个急性子,一会儿就得回来,她肯定不愿让你走的。这几年你们俩配合得不错。 杨清民苦笑道:还不错呢,我跟她总吵了,她不定跑到局里告了我几百回呢? 冯志明笑道:你可别瞎说,大刘真是一回也没说过你的坏话啊。 下午的时候,大刘回来了。进了办公室,就跟大家嘻嘻哈哈乱笑了一阵。就来到杨清民的办公室。大刘笑道:大家还不知道你要走啊?杨清民苦笑道:冯局长不让我说呢。 大刘不再笑:怎么非调你走啊。是不是跟李主任的那事有关系啊? 杨清民笑道:我也说不准。反正这下好了,省得没黑夜没白天的了。 大刘笑道;真是舍不得你走啊!说着就盯着杨清民看。看得杨清民挺不好意思,就笑道:你看我干什么啊? 大刘叹口气:老杨,这次你调走真是跟我没关系的。咱俩虽然总吵架,可是我心里挺服你的。你这些年总让着我,我心里知道,你……算了,不说这个了。大刘的眼睛就红了。转过身去了。 杨清民一怔,没想到大刘会动感情。心里就热了一下子。心想这大刘还是挺好的一个人。呆了呆,就笑道:有什么事喊我一声。我调局里了,办事更方便了。 大刘笑一笑:老杨,我这人毛病多。再来一个,怕是没你这样好脾气的了。 杨清民笑了笑,就想起贺玉茹的事,就说:大刘啊,有件事你得帮我办一办,贺玉茹是我的朋友,最近有人总找她的茬,你帮我照看一下。 大刘笑道:我在局里听说了,不就是老于那小子嘛?那小子是拍马屁不知道怎么拍了。他要是再找贺玉茹的麻烦,我就当面骂他。我可是谁也不怕的。 杨清民苦笑道:老于也有他的难处,他想求那些人帮他办事,就得听人家指挥了。他家的房子还没解决呢。不像我谁也不求,又臭又硬的。没人理。 大刘笑了:你这人,饭馆的事就别干了。你一走,我也没心思干那事了。反正挣了钱也不是咱们所一家用。活该的。穷着点好。 杨清民也笑:可不是吗?不干了。分局也不让干了啊。 大刘笑道:听说咱们弄了曹刚的事? 杨清民一惊,心想这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大刘的耳朵里了。就笑:都交到分局了,跟咱们没关系了。 大刘站起身,笑道:你都要走了,咱们两人出去喝点,我请你,算给你送送行。 杨清民笑道:那就明天一锅烩吧。局长一宣布。我还不得请大家的客啊?把大家全叫上,对了,还有老孙呢。他爱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今天得去看看了。 大刘说:我昨天路过去看了看,没事了。不是恶性的。吓了一跳。走吧,我今天真是实心实意请你的啊。 杨清民笑道:真事啊?行嘛?别让你家先生看到了吃醋啊? 大刘笑道:你老婆不吃醋就行了。我听说你特别怕老婆。 杨清民笑道:怕老婆不是毛病。不怕老婆倒是有毛病了。我今天就豁出去一回,跟你吃一顿。走吧,去贺玉茹那里。 杨清民和大刘进了贺玉茹的歌舞厅。贺玉茹正在服务台忙着,见两人进来,就迎过来,笑道:你们闲在了? 大刘笑道:早就听说你这里挺上人的,过来看看。 杨清民就笑道:中午接了你的电话,刚刚想过来,就让人给搅了。我该调走了,今后有事就找大刘吧。 贺玉茹怔了一下,笑道:是不是让我牵累了你? 杨清民笑道:没有的事,正常调动。给我们上菜吧。价钱可别太黑了啊。 贺玉茹笑道:宰你们这样的没什么大油水的。就转身走了。杨清民怔怔地看着贺玉茹的背影发呆。 大刘笑道:贺玉茹真是好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杨清民一怔:我们俩可是一般关系啊,你可别瞎猜乱想的。 大刘声音软软地:我没说你们什么啊。我只是说你这人还挺男人的。真的。就端起酒杯饮了。 火辣辣的阳光从窗子泄进来,屋子里的人都似乎被阳光烧红了。杨清民看着大刘的脸,红扑扑的格外好看。杨清民就低声说了一句:大刘,你真是漂亮啊。大刘没听清,笑道:你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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