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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鸡鸣声声。停在大路上的卡车正在启动马达,隆隆的机器声在山村里回响。
  小沈手执驾驶盘坐在车头里。海芝、磊春在车门口与乡亲们道别。
  “恭贺你们的县城商店生意兴隆!”乡亲们说。
  “谢谢!祝村上的水果加工厂早日破土动工!”磊春和海芝回答。
  “对了,到了县城,别忘了常向我们通报水果加工生产的信息呀!”一个中年人说。
  “放心,不会忘的。”海芝回答。
  海芝和磊春坐进驾驶室,卡车在乡亲们的欢送声中缓缓向前。
  大路在群山之间伸向远方,山头上系着朵朵朝霞。
  母子俩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磊春喜形于色,海芝也显得有些激动。
  对面过来一辆自行车,骑车的是一个穿绿色工作服的年轻人。
  “是邮递员小马。”
  磊春让小沈放慢车速。
  “小马,你早呀!”磊春从车窗探出头热情地打招呼,“我去县城开店,起得够早了,想不到你比我还早!”
  “是呀,有一封你们村水果加工厂筹备组的电报。”小马高声回答。
  “小马,真够你忙的。”海芝说。
  “是呀,”小马笑着说,“现在一天送两次信还不行呢。哪象过去,十天半月也不用到你们村上跑一趟。”
  磊春和海芝一听这话,都若有所思。……
  小屋门前。海芝坐在井台边默默地搓洗衣服。
  “滴铃铃!滴铃铃!”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
  磊春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直奔村口。
  海芝怔怔地望着磊春的背影。
  不一会,磊春垂着脑袋回来了,没精打采。
  “不是送信的?”
  “不是,”磊春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搞的,邮递员十天半月也不来一次。”
  “算了,磊春,”海芝小声说,“别老等信了。丽芳这么多日子不来信,怕是不会再来了。说真的,她在城里,你在山村,就是结了婚,也难过日子。”
  磊春呆呆地站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海芝叹了一口气。
  “滴铃铃!滴铃铃!”村外突然又响起一阵自行车铃声。
  磊春的身子微微震颤了一下,却没有再往外走。
  “磊春,你家的信!”邮递员小马却骑车过来了,左手拿着一封信。
  “啊?真是我的信?”磊春慌忙迎上去。
  “对,你家的!”小马边下车边说,“我每次来你都问我有没有信。这回总算等到了,该谢谢我吧,嗯?”
  “谢谢!真是谢谢!”磊春说着从小马手里一下接过信来,紧紧揣在胸前。
  小马一离开,他马上把信捧到眼前。
  突然,他的脸色显得有点异样。
  “不是县城来的?”海芝关切地问。
  “是的。”
  “那还不快拆呀!”
  “妈,这笔迹不象是丽芳的。我……,我真怕。”
  “怕什么?磊春。”
  “怕是丽芳母亲写来的,要我跟丽芳断绝往来。过去丽芳就跟我说过,她母亲反对我俩相好。”
  “别瞎猜了,还是先拆信吧。”
  磊春手指颤抖着,终于拆开信。
  突然,他眼盯海芝,手足无措。
  海芝急忙站起来,走到磊春面前,关切地问:“磊春,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想不到是他……,他来的信。”
  “他?谁?”
  “是……,是爸……”
  “啊?”海芝打了个趔趄,定定神,转身回到井台边蹲下去使劲地搓洗衣服。
  “妈,”磊春跟着走过去,说,“信开头写着你的名字,你看吧。”
  海芝咬咬嘴唇,继续搓洗衣服。
  “妈……”
  “我不想看。”
  “那……”
  “撕掉算了。”
  “怎么?撕?……”
  “嗯。”
  磊春持信欲撕,却又忍不住扫了一眼。
  他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丝光亮。他迟疑了片刻,走到海芝身边:
  “妈,他是让我俩进城呢。”
  海芝不吭声,继续搓洗衣服。
  “妈,我给念一段吧。信上说:我要兴奋地告诉你娘儿俩,我现在是县卫生局长了。我城里那口子在文化大革命中和我离婚了,我不想再跟她复婚,想和你们娘儿俩生活在一起。你俩快收拾行李来县城找我吧。”
  “够了。”海芝厉声说,“别念了。”
  “妈,”磊春小声说,“信不是写得还可以么?”
  “什么?你说什么?”海芝放下衣服,抬起头盯着磊春问。
  “我……我,”磊春呐呐地说,“我觉得他……他还没忘记我们。”
  “是么?”海芝打断磊春,低下头猛搓衣服。肥皂沫散落一地。
  “妈,你,你这是怎么了?”磊春后退两步,感到有些迷惘。
  海芝只是搓衣,并不答理他。
  磊春颓丧地站在一边。
  海芝洗了一会衣服,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她望了望磊春忧伤的脸,想了想,站起来走到磊春身边,问:
  “你,你还愿意跟他一块过日子?”
  “我,……我,……”磊春不知该怎么说。
  “告诉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磊春。”
  “妈,我听你的。”磊春低声说。
  “可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海芝又问,声音缓和了一些。
  “妈,……我,我只是想,我俩要真去了城里,丽芳也不会不理睬我了。”
  “噢,是这样。”海芝愀然低下头去。
  她怔怔地站了一会,默默回到井台边坐下。但是,她不再洗衣服。
  “妈,我要是说错了,就算我没有说好了。”磊春说,“其实,我知道你不会进城,也不会让我去。”
  “不,磊春,”海芝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说,“你想去,我不阻拦你。”
  “妈,你--”磊春吃惊地望着海芝。
  “你是一个成年人,你自己决定。”海芝又说。
  “妈,那你?……”
  “我?”海芝惨然一笑,“我怎么还能跟他在一起生活?他抛弃了我们娘儿俩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他对我们俩,死活也没有管过。你说,我对他还有什么感情?”
  磊春低下头,久久无语。
  “磊春,你要去我也不阻拦你。”海芝把脸转到一边,低沉地说,“妈只要求你二件事:第一,把你的中学课本,还有这几年买的书,整理整理,给我留下;第二,你去了他那里,就不用再回来见我。”
  说到这里,海芝的声音也变调了。
  磊春受到了触动,眼泪汪汪地说:“妈,你别说了,我也不去。”“芝,我今天已经是县卫生局长了,这是千真万确的。我在城里还有三室一厅的公房哪!可你竟然不愿意,这,这叫我怎么能明白?”
  “有什么不好明白的?很简单:我们不稀罕。”海芝说。
  “海芝……”东生终于领悟到什么了,放低声音说,“海芝,当年算我糊涂。”
  “算你糊涂?”海芝冷笑。
  “不不,是我糊涂。”东生忙说,“我苦了你们娘儿俩。”
  海芝低头不语。
  东生想了想,补充说:“可那时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卫生局长硬要把女儿许配给我,我也不敢不依。我的县城户口就是他帮忙办成的。我的前程、我的地位,全得仰仗他。我怎么敢得罪他和他的女儿呢?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么?……”
  “是呀,你为了出人头地,就这样恩尽义绝,抛弃了我和磊春!”海芝厉声说。
  “可是,你,……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薄情。别看我那些年当了局长女婿,升了官,过得很风光,夜深人静时,我也曾多次想起你们娘儿俩,心里也并不好受。我也曾想过该给你们寄些钱物。但我身在别人屋檐下,实在是身不由己,有苦难言……”
  “听你的口气,这些年倒是我娘儿俩使得你不能尽享风光了?”海芝讥讽说。
  东生无言以对,在屋里走了好几步,才又低声说: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相信了。可是,海芝,说心里话,这些年我真的没有忘记你。你比我见过的女人都好。你看,今天我已经是县上的局长了,可我还想着来找你们。这,这还不够清楚么?”
  东生说着说着就往海芝身边靠。
  “你别过来。”海芝说。
  “海芝,你这是做什么?”东生说。
  “你别靠近我!”
  “海芝,你究竟怎么了?”东生提高嗓门说,“我究竟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呢?难道我真的变得这样令你讨厌吗?”
  “你究竟成了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去思量。我并不想说什么。”海芝平静地回答,“你应该记得,当年,当你恩尽义绝离开我娘儿俩时,我也没有破口骂过你。不是这样么?……现在,多少年过去了,我更不想说什么了。我只是要求你,别来打扰我和磊春,懂吗?”
  “海芝!我不懂,我真是弄不懂!”东生说。
  “是的,你是不会懂。在你看来,一个大局长,远道前来超度我娘儿俩,多了不起啊!我和磊春应该感激零涕才是呀!可是,你想过吗?这些年我和磊春是怎么熬过来的?经过了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日子,我和磊春会怎么想?我娘儿俩还愿意跟你这样的人过日子吗?”
  “海芝,你……,你……,你干么要这样固执?跟我进城究竟对你们有什么害处?”东生的声音有些变调,“今天,作为一个县的局长,我能把你和磊春的户口都转到城里去。你,你起码也该为孩子想想呀!”
  海芝不再理他,低下头只管往灶堂里添柴。
  东生呆呆地站了一会,回身去动员磊春:
  “磊春,劝劝你妈吧。你和妈跟我进了城,你的户口也就转到城里了,这可是真正的跳龙门呀!”
  “我不想靠你。”磊春回答。
  “不靠我?”东生笑笑说,“那你可得一辈子待在山沟里了。我是闯荡了几十年,才有这位置和权力的呀。今天,我本来是要坐轿车来的。可一打听,这里连条公路也还没修。你说,你待在山沟沟里能有什么出息呢?”
  磊春紧紧地咬着嘴唇,把头扭向一边。
  东生发现了磊春手里的书,接着说:“你在看书?那不是‘果树栽培’么?这书,我还在家时你妈就看上了。可是有什么用?几十年了,也没见山村有什么大变化。”
  “总要变的。”磊春说。
  “变?嘿嘿,年轻人就是只知道说大话。当年,你妈就老爱说这种大话--”
  东生说到这里,感到失了口,马上收住。
  但海芝已经听到了。
  “啪!”海芝在灶后高举斧子,将一截树疙瘩一下辟成两半。
  东生吃了一惊,把脸转向海芝。
  海芝将劈开的树柴猛地塞进灶堂。
  锅盖周围冒起团团蒸气。
  “水开了。”东生提醒海芝。
  海芝却继续往灶堂里塞树枝。
  水蒸气滚滚上冒,吞噬了东生的身影。
  海芝目不转睛地盯着灶堂。火焰熊熊,把海芝的两眼映照得通红、透亮。……
  旭日从东山口冉冉升起,把满山遍野照得通红、透亮。……
  公路象一条金色的带子,在朝阳里蜿蜒伸向远方。两边墨绿色的桔子林里,橙黄色的桔子象星星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卡车驾驶室里,磊春不时地咂着嘴巴,洋洋得意。
  “妈,山区可真成了花果山啦!”磊春说。
  “听说山外有了更好的桔子苗,村里的果树也该更新一部分了。”海芝说。
  “嘿,还管这些干吗?让乡亲们去操这份心吧。”磊春笑笑说。
  海芝正要说话,卡车前方出现几辆自行车。
  磊春马上又把头伸出车窗外,挥手大喊:“根旺!阿兴!阿龙!你们真早呀。”
  “是呀,我们自行车哪比得上你们的大卡车,得笨鸟先飞呀!”
  卡车与自行车开始平行
  “别忘了,哥儿们,”磊春大声说,“下午四点,一定去兴隆饭馆六号桌捧场呀!”
  “知道了,谢谢!”
  卡车很快超过了自行车。
  “记住:兴隆饭馆六号桌!”磊春回过头去,又重复了一遍。
  “看你,开口闭口就是兴隆饭馆,连桌号都说得那么肯定,好象饭馆是你开的。”海芝说。
  “那是我早就预定下的。”磊春说。
  “连桌号也预定?”
  “对,我要求一定在六号桌。”
  “这是为什么?”海芝不解地问。
  “妈,这你就别管了,”磊春回答。他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车窗,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兴隆街。狭窄的街道上,磊春正推着后面装着两筐桔子的自行车慢慢前行。他满脸汗珠,衣服沾满灰尘,显得很疲惫。他一边推车向前,一边不住地向两边店铺张望。
  “兴隆饭馆”的招牌鲜艳醒目。
  磊春把自行车靠门边停下。
  “喂!乡下人,别把车停在门口。”饭馆一个服务员当即出来干涉。
  磊春只得把车又往旁边推了几米。
  “停车也不长眼睛。”服务员又咕噜了一句。
  磊春忍气吞声走进饭店。两个女服务员正在给坐在一张餐桌边的顾客开票,磊春也就在旁边的一张铺着洁白台布的大餐桌边坐下。
  “喂!老乡,你准备吃几菜几汤?”一个女服务员从远处问他。
  “一碗面条。”
  “吃面条自己去柜台开票去!”
  磊春去柜台开了票,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喂,谁让你坐六号桌了,坐一边的七号小桌去!”女服务员又冲着他远远喊叫。
  “这是怎么回事?”磊春迷惑不解,“饭馆空着的位子也不让坐?”
  “让你坐哪儿就坐哪儿。”女服务员说。
  磊春只得往七号桌就坐。那是一张小木桌,上面连块台布也没有。
  服务员忙忙碌碌给其他顾客端菜、端饭,却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同志,我要一碗面条。”磊春叫唤。
  “等着,吵什么!”
  “等半天了。”
  “再等等。负责六号、七号桌的服务员正忙着。”
  磊春只得继续坐着等待。
  又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服务员从旁边经过。
  “同志,我要一碗面条。”磊春又说。
  服务员并不理睬他,只是朝着餐厅边门那头喊:
  “丽芳!七号桌有个乡下人吃面条!”
  “丽芳?”磊春大吃一惊。
  从边门走出一个瘦瘦的女人。
  她正是丽芳!
  丽芳穿一身白色工作服,脸容苍白,目光无神,只有头发梳理得跟其他女服务员一样十分整齐。她边走边抬起头,一眼发现了坐在小木桌边的磊春。
  磊春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但丽芳却一下停止脚步,目光也移向了一边。
  磊春楞了一下,低下头,注意到了自己沾满灰尘的破旧衣服和黝黑的双手。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突然转过身,往门口方向就走。
  背后传来笑语声:
  “咦,这乡巴佬吵了半天要吃面条,怎么服务员来了倒溜了呢?”
  “怪人,一个怪人。”
  磊春痛苦地继续咬着嘴唇,一个劲往外走,不意和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年轻人撞了个满怀。
  “让开!”
  年轻人吼叫着,猛地将磊春往旁边一推,然后,回过头去微笑着对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
  “局长,请前面走。”
  饭馆的服务员也赶紧排成一行迎接:
  “局长,欢迎!欢迎!”
  “局长,请去六号桌就坐。”
  磊春恼怒地转过身来,不禁又吃了一惊:
  局长不是外人,而是他的父亲--东生!
  磊春狠狠地攥紧拳头,冲出饭馆。
  饭馆大门边,一辆灰色的小轿车正好停在磊春的自行车外侧。
  磊春费劲地将自行车从墙和轿车的夹缝中一点点推出。
  饭馆钭对面是一家水果店,门口陈列着一些干瘪苹果和皱皮桔子。几个顾客站在那里,挑捡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象样的水果,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一个顾客转过身来,发现了磊春,忙走上前问:
  “你这桔子卖么?老乡。”
  磊春点点头,顾客们马上都围了上去,将磊春引到水果店东侧的一片空地上。
  “我要三斤,老乡。”
  “给我来五斤,师傅。”
  “我要十斤!十斤!”……
  顾客越聚越多,磊春简直有些手忙脚乱。
  “闪开!闪开!”人堆里突然钻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西服、皮鞋、鼻梁上架一副黑边眼镜,一脸怒容,径直走到磊春跟前。
  “谁让你在这里设摊的?”他厉声问。
  磊春不予置理,继续给顾客秤桔子。
  “谁让你在这里设摊的?”来人又问。
  “我自己。”磊春回答。
  “给我走开!”
  “你凭什么赶我?”
  “我是水果公司经理,我不允许你在这里做生意,有碍观瞻。”
  “是顾客自己围上来的!”
  “你敢顶嘴?小乡巴佬!”来人一把抓住磊春的秤。
  磊春推开他的手:“别动我的秤!”
  来人打了个趔趄,回头喊:“公司伙计们,来,赶走这乡巴佬!”
  “小伙子,你换个地方卖吧!”一个老年女顾客悄悄劝磊春。
  磊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水果店出来几个伙计,但被顾客挡着,怎么也挤不进去。
  经理气急败坏,又伸手来抓磊春的秤。
  磊春紧紧攥住他的手:“不许动我的秤!”
  经理圆睁双眼,竭力挣扎。磊春咬紧牙,不让他有脱手的机会。
  “要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去叫经理女人来。”顾客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经理女人在哪里?”
  “就在钭对面兴隆饭馆里。”
  人群骚动了一会,只听得不远处有人嚷:“她来了,经理女人来了。”
  一个穿白色工作服的女服务员匆匆前来,人们为她闪开一条道。
  磊春抬头一看,又楞住了:
  她是丽芳!
  磊春丢开经理的手,推起自行车就走。
  “师傅,我要的桔子你还没有给呢!”
  “师傅,你这桔子实在太新鲜了,请你给我秤十斤再走。”
  磊春只顾前行,好几个顾客跟着他,有两个还拉着他的桔子筐。
  磊春停下车,将桔筐从车上卸下,突然用全身力气将桔子通通倒到地下。
  “谁要就拿!我全都奉送!”
  磊春大叫着,骑上空车一个劲往前蹬。……
  自行车,一辆、又一辆,在公路两边行驶。
  磊春右手抓着车窗底沿,眼望着前面一辆辆自行车滚动的轮子,仍在出神。
  突然,他发现远方有一辆灰色的小轿车。
  “小沈师傅,加快速度!”磊春说。
  “够快的了,我的经理。”小沈说。
  “再快些!看,前面有辆小轿车,超过它!”
  “卡车超轿车?”
  “对,超过它!我需要这样。”
  卡车加快速度,终于撵上了轿车。
  “按喇叭,小沈师傅!”
  小沈只是笑了笑,却并不按喇叭。
  “你不按我按。”磊春说着就探过身去猛按喇叭。
  “嘟嘟!”喇叭声响,小轿车让到一边。
  “哈哈!痛快!”磊春大笑起来,“什么鬼轿车,我看是只蜗牛。小沈,再开快些,把它远远甩在后头。”
  小沈正要加快速度,迎面突然驶来一辆面包车。小沈急忙偏转车头刹车。车猛地摇晃了一下。
  还好,没有碰上。
  “快看看车兜里的桔子怎么样了?”小沈说。
  “没事,快开车!”磊春满不在乎地说,“甩下了小轿车,挤烂三筐桔子我也甘心。”
  “你呀,总是这么疯疯颠颠的,”海芝埋怨道,“不许你再让小沈师傅开快车了。”
  “也用不着了,妈。”磊春嘻笑着说,“看,县城不就在前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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