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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若菊对大川中佐说。
  这怎么可能呢?他是我皇军军部派来的,难道军部搞错了不成?大川中佐手抚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沉思了一阵,转身奔马彪的屋子去。
  马彪刚起床不久,正在屋外活动身体,见大川中佐迈着重重脚步朝自己走来,就对大川中佐说,大川太君,一看你的神色,就知道游击队被你消灭了。
  大川中佐说,游击队还在山上,郑先生,你怀疑那红风筝是信号的说法没有根据。
  大川太君,我敢肯定那红风筝是信号,也许我们走漏了风声。马彪边活动身子边说。
  走漏风声?这事只有你和我两人知道,按郑先生的说法,不是我就是你走漏了风声了?大川中佐说。
  太君,我保证我没有给第三者说过这话。马彪说。
  郑先生的意思是我走漏了风声了?大川中佐说。
  我可不敢怀疑太君,马彪说,也许游击队没看见红风筝。
  这更有意思,以前游击队都能看见,这次怎么偏偏看不见,难道游击队的人都害了眼病不成?大川中佐有些生气地说。
  大川太君,我敢肯定,这若菊小姐跟共产党游击队一定有瓜葛。马彪信誓旦旦地对大川中佐说。
  郑先生,你如此有把握,难道郑先生不仅是优秀的公路工程专家,还是一名出色的特工?大川中佐直视着马彪问。
  大川中佐的话让马彪惊了一下,他浑身颤抖了一下,但马上就被镇定住了。但大川中佐还是看到了他那一瞬的颤抖。
  大川太君你这是跟我开玩笑,我一介书生,怎么会是特工呢?你别说,当年我还真想做一个特工,可我那愚腐的老父硬是要我去念书。要不,凭着我出色的推理能力,说不准还真能做个出色的特工或者侦探。太君,不瞒你说,在英国留学期间,我最感兴趣的事不是公路工程,而是阅读关于大侦探福尔摩斯的探案小说。不知太君读过否?
  马彪故作轻松的对大川中佐说。其实他心里非常紧张,游击队没有下山来,这等于说红风筝不是若菊传递给游击队的信号。如果这样,借日本人的手除掉若菊的计划就破产了。没准若菊就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供出来。他心里想,必须尽快除掉若菊,借日本人的手不成,看来还得自己动手。
  郑先生,你是福尔摩斯看多了,竟然怀疑到若菊小姐身上了。你不知道,若菊小姐非常生你的气。大川中佐叹一口气扭头走了。
  大川这一招够毒的,他装扮成一副自己心上人受了委屈自己也跟着委屈的样子,同时又提醒了马彪,若菊小姐非常生他的气。大川中佐的话更让马彪坐不住了。他想到了乘早逃走但逃走就意谓着国军秘密打入日本内部的计划宣告破产了。就这样一无所获地逃走,自己在军队中就难抬起头来。一直生活在荣誉的光环下的马彪的虚荣心迫使他不可能就这样灰溜溜地跑了。他想来想去,最终选择了刺杀若菊的计划。
  天黑下来后,若菊早早地睡了,昨夜被折磨了一夜,她感到身子非常虚弱,那两只被绳索捆绑过的胳膊,现在还像铅一样沉且隐隐作痛。她倒在床上没多长时间就睡着了。夜半时分,一个黑影悄悄地潜入她的门前,没费多大功夫就撬开了他的锁。那黑影撬门的动作非常熟悉,竟没弄出一点儿响声。黑夜潜入室内,轻轻移动着脚步,慢慢地靠近了若菊的床。床上的若菊还沉在梦乡里,嘴孔里发出的均匀的鼻息,她对越来越近的危险浑然不觉。黑影移到床前,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将握了锋利匕首的胳膊抬了起来

  正在这时,两道刺眼的手电光,直射在黑影的脸上,随及,呼的一声枪响,刺客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床上。
  若菊在枪声中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她抬头看见了那只还抬着未放下血淋淋的手和床上那把锋利的匕首,再一次惊叫起来。
  这时大川中佐走进屋子来,他反剪着手,对那刺客说,马彪先生,你的戏到该收场的时候了。
  若菊从床上弹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确实是马彪,便全明白了。她看着脸色苍白,表情痛苦,形象沮丧的马彪说,马彪,你也会有今天?
  她扬起巴掌在马彪的脸上连扇了几耳光。
  马彪一声不吭地站在若菊面前,任若菊的耳光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川中佐见若菊打够了,就吆喝一声说,把他给我带走!
  几个日本兵上前,将马彪押走了。
  若菊再也无法入睡,屋子里是刺鼻了血腥味,那是马彪的血的腥味。看着那匕首,若菊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颤抖,她想,如果大川中佐和他手下晚来一步,这血腥味不会是马彪的血的味道,那将是她的血的气味。
  第二天,马彪被绑在了关河的沙地的那棵大青树上。
  他的手腕上还沾着紫色的血,那紫色的血把他的手衬托得更加苍白无力,他的脸也是苍白的,而且白得发青。他英俊的面孔被一种绝望的神色笼罩着。他的目光看着滚滚流动着的关河,显得有些呆滞。他想尽量做出一个无所畏惧的样子。但他的努力并未换来成功,他心中有些害怕。他想,我还这么年轻,而我就要死了。这样一想,他是真的有些伤感了。围观的人看见了他眼角滚出的泪滴。他心中反复地对自己说,不能哭,不能哭啊!这一哭就把一世英名给毁了。
  马彪的虚荣心并没有因为即将降临的死亡减弱,反倒又增强了不少。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对自己说,死也要死得精彩些。他觉得现在这个姿势不错,有点受难的耶稣的味道。大川中佐在他的眼皮底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他冲大川中佐说,杀的时候,给我痛快一点。
  大川中佐说,你没有提要求的权利!
  马彪对大川中佐的回答很失望,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围观老百姓的脸,在老百姓中,他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若菊。马彪看着若菊,声嘶力竭地嚷道:
  滩头的父老乡亲们,我是堂堂国民党军官马彪,抗日的英雄马彪,你们记着,有朝一日国民党打到滩头来,你们给国民党军队说,我是被那个叫若菊的婊子给出卖的,她现在就站在你们中间!
  大川中佐听马彪瞎嚷,冲上去给了他两耳光。这重重的两耳光打得马彪的嘴角渗出殷红的血来。大川中佐对手下嚷道,还不快找点破布来,堵了他这张大喊大叫的嘴。
  若菊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手中握着马彪刺她未遂的那把匕首,对大川中佐说,别堵他的嘴,让他说吧,这是咱中国人自己的事,跟你无关!
  马彪冲若菊吐出一口血痰,大声骂道:若菊,你这个臭婊子,我马彪怎么会毁在你这臭婊子的手里!
  若菊用手抹了脸上的血痰,面无表情地任马彪骂她。是的,对马彪这样的人,她只能没有表情。他甚至不值得她恨了,若菊看着这个想做英雄的人,既可耻又下流。
  马彪,你骂够了吗?是的,我是臭婊子!但我是你把我变成臭婊子的,是你和你父亲那类人把我变成臭婊子的。马彪,你骂吧。你现在怎么不骂了?你现在遗憾了是不是?遗憾毁在我这样的臭婊子手里是不是?马彪,抚摸你的良心想一想,你是毁在我的手里呢还是毁在你自己的手里?!
  马彪不吭声了,他低垂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是英雄,抗日英雄!
  大川中佐听马彪这样说,气得哇哇地举着军刀冲过来。
  若菊回过头说,大川先生,我说过了,这是我们中国人之间的事!
  马彪骂道,你这臭婊子,你这陪日本人睡觉的臭婊子!
  若菊被后一句话严重刺伤,她再也忍无可忍,握紧匕首,对着马彪的胸膛,深深地刺了进去。
  一股腥热的血,狂喷而出,在马彪最后一声绝望的叫唤中,血已经喷了若菊一脸,有的血甚至喷到了她眼睛里。
  她将匕首拔出来,扔在地上。用满是血的手揉着眼睛。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世界被一片血江覆盖了……
  她一点复仇的快感也没有,她的心中布满了苍凉和悲哀。
  她为马彪悲哀。
  她更为自己悲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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