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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惊世钱展凝心血


  将最后一张图片说明挂好了,我也几乎要虚脱了。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脑袋沉得一个劲往下垂,腿也支撑不住身体了。
  馆长的精神却特别好,破天荒的慷慨起来,亲自跑到街上去,叫人送宵夜来。一大包的鸡翅鸡脚和整整一箱啤酒,还有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排骨汤米粉。
  “来来,都来吃一点。辛苦了好几天,今天总算完成,敬你们一杯!”
  馆长先端起了酒杯,朝大家让了让,然后抬起头来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杯,脸孔顿时涨红起来,在耀眼的日光灯下,瞬时又变成了紫色。
  连续四天,我都在博物馆的钱展厅里忙碌,晚上加班到半夜。累的一点食欲也没有,但是看馆长这么热情,也只好干了一杯啤酒下去。想不到这一喝,睡意顿消。
  据馆长说,省里来考察撤县建市的日期已经确定,考察组很快就要到达。张县长已经下令,为了迎接这次考察,各部门都要全力以赴。除了展示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成伟大成就和搞好城市市容整顿,还要展开轰轰烈烈的文化系列活动,其中包括尽快修整一些古迹遗址,举办一些专题展览。张县长特意提到钱币展览,说这是南柯的一大特色,一定要把它搞好。让省里的考察组留下深刻印象。
  这样钱币展筹备就以空前的速度进行起来。当官的动动嘴,当兵的跑断脚,落实到具体事情上面就有许多困难和问题。要钱,要人,要场所,要材料。馆长因为事情多,便派了一个付馆长来具体负责这事。可是这位付馆长平时与馆长不和,再加上本身对钱展既没兴趣也不内行,每天只是来报个到而已,一切都甩给我。于是我从钱展的整体设计,到整理钱币,书写说明,几乎一人包揽。忙了好几天,总算弄好了。
  我端着酒杯,站在大厅正中,环视了一遍整个钱展。这个展厅只用了博物馆大厅的一侧偏房,不到一百个平方米。内容却很丰富。陈列的钱币有最早的贝币,春秋时期的刀币,铲币,环币;有早期的孔方钱秦半两汉五铢;有制作精美绝伦的王莽货币(可惜缺了一个刀环);有十几种的唐朝会昌开元通宝;最多的是宋代钱币,一百多种,富国监所铸的年号几乎都齐了;元、明、清、直到民国的银币,几乎都有。可谓洋洋大观。
  决定举办钱展,发出征集钱币的通知后,要求参展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因此征集到的钱币也不少,弥补了馆藏的不足。仅小胡一人就拿了五十多种古币来。遗憾的是钱币种类虽多,各个朝代年号基本齐全,珍稀古钱却没有,最多也就是三级品。不过这也没办法,好钱币本身就少,玩钱币的人能弄到一枚二级品就算了不起的大事,哪还有一级品,特级品?况且即使人家手头有珍稀的东西,也舍不得拿出来展览。真正的宝贝只有我从爱玉那里得到的铜大殷钱,这是整个钱展的核心。我相信,有了这枚钱,这次钱展绝对引人注目的。何况还有那枚铅大殷呢。
  整个钱展的版面设计和制作也耗费了我的大量精力。我看过不少展览,明白版面制作对于搞好展览的作用。人家走进来,一看版面形式,要是漂亮,马上就有了好感。这才提得起精神细看。所以这次钱展的二十个版面,每一个我都精心设计。前言和结束两个版,是红底金字的有机塑料板制成,看起来金碧辉煌;中间装着古币的玻璃镜框,全用洁白的淡花贴墙纸,每一枚钱币下边的说明,都请学校老师用工整的小楷写成。在镜框与镜框之间,还参杂了一些有关钱币的图案和说明。
  令我最得意的是铜大殷钱的镜框版面设计。我知道,这个钱展,最有魅力的也许就是这枚大殷钱了,而且这枚钱也最能体现南柯的地方历史和特色。所以我也就将这枚钱的版面设计作为整个展览的重点;我搞了一个很大的胶合板版面,介绍了王延政在南柯建都的简要历史和铸币概况,配了几幅照片图案。版面的正中缀着装着一铜一铅两枚大殷钱的小镜框。整个版面看起来色彩分明,典雅美观,本身就是一件精巧的艺术品。
  重新审视这个钱展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一种成功的喜悦。突然间我觉得达到了一种新的人生境界。一开始我玩钱币的时候,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想发些财;当然我也从中发了一些小财;略微改善了一点困窘的生活处境。但是来我发现,真要从玩古钱中发大财是一个很遥远的希望和很美好的梦想。要发大财只有搞到珍稀古钱才行,可是珍稀古币又是多么难搞到。一般人没有足够的财力,只能靠大海捞针式的四处寻觅或者守株待兔式的碰运气。那样的概率能有多高?
  而那些大收藏家,所以能够得到珍稀古钱,因为他们首先就有钱。可以不惜重金求购,一掷万金不皱一下眉头。因此他们足不出门就可以得到东西。同时他们也有足够的权势和财力来保持他们的拥有,从而使那些珍稀古钱产生更大的价值,从中得到更多的财富。这就是所谓钱能生钱的铁的规律。而一般人无论得钱和发财都可遇不可求的。象这枚大殷,我花了多少心机力气就是找不到,可是真正得来的时候却一点也不费力气。
  如今,我碰巧得到了这枚稀世古钱,可是发了财吗?再好的珍宝,如果不能成为商品出售也是废物。这枚铜大殷,敢卖吗?这枚钱是赵破烂的命,也是赵爱玉的情。爱玉将是将它卖给我的,可是我明白她的意思,并非真的要我欠她的钱,而是要我欠她的情。这个女人有许多毛病,也不是你所真爱的,可她到底对你有情有意,你为赚大钱将它卖了,还是人吗?
  然而即使没有发财,不也从中得到了许多乐趣吗?要不是玩古钱,我根本不会涉足这个领域。而一旦走进这个领域就发现,钱币学也和任何其它学科一样包含着极其丰富的内函。深入进去就会发现,它将给你带来无穷的追求与向往。追求与向往就是人生的动力与快乐。我是玩钱币的,但毕竟不是小胡那样的钱贩子,我也要象国宏那样玩出点品味来。所以我研究钱币文化,所以我没日没夜地搞钱展,我觉得这种事和追求金钱一样,也能给我趣味与欢乐。
  一觉醒来,大天光了。一看表,九点多了。糟,错过了开展仪式!我一骨碌翻下床,匆匆跑到博物馆,只见一地的鞭炮红屑和残留在空气中的硝烟香味。我走进大厅,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看来参加开展仪式的人也都走了,不由得一阵怅然。
  张县长和好些有关的县领导肯定都来参加开展仪式了,那该多么隆重。他们可能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钱展,一定会问这是谁搞的。要是知道是我搞的,自己在领导面前的印象就会更好,那我花了这么多力气也就有所值了。
  我不知道今后的路子怎么走,但本能地预感到如果要改变境况就少不了这些领导的赏识和帮助。利用这次开展仪式和他们搭上关系是最好的机会,可惜却错过了。就连他们对这个钱展的评价如何也听不到。我的一切努力和辛苦就象泥土倒进河流中。唉,这么一想想,忽然浑身就没劲起来,看那些展厅里的人也就没一个顺眼。我的心境一下就烦燥起来。我想去找馆长,也许他会告诉我一些有关的情况。
  就在这时,我在挂着大殷钱的那个版面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那不是国宏吗!我叫了一声。
  那人回过头来,果然是国宏。原来国宏也是刚刚到的:“本来一收到你的信,我就要赶来的。可是又被七七八八的事缠住了,直到昨晚才乘夜班车赶来。一来就赶到这里。搞的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国宏这么一夸奖,我心里舒服了一些,嘴上却说:“好什么,凑合着吧。”
  “我说好就是好的,你也不要谦虚了。说真话,在我看过的钱展中,县市一级的就算这个最有水平了。无论从参展的钱币品种,还是版面设计制作,以及文字说明,都不是一般人能搞出来的。”
  我说:“真的?”
  “不过我最欣赏的,还是大殷钱这一版!”
  说到大殷钱,我得意起来:“你看,这枚钱,可以吧?”
  “想不到你真弄到这枚东西。怎么来的?”
  于是我把这枚钱的得来经过叙述了一遍,不过我没有说爱玉不知道这钱的真正价值和我欠她的钱,只说这钱是爱玉借我的。上次国宏在她家,闹了一点小尴尬,弄得我好没面子,现在我想挽回一点形象。
  国宏听了直拍我的肩膀:“我就直感到赵破烂手头是有东西的,果然不错。可惜老头藏的太严,反而送了命!唉,如果不是他死了,这枚钱恐怕还是不会见天日。想不到这钱会落在你手上,你是真有运气啊。要不要好好感谢我的美男计?”
  “别开我的玩笑了。爱玉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怎么敢真的要这钱?”
  说过了玩笑,国宏认真起来。“爱玉打算怎么处理这枚钱?”
  “这就不知道了。”我留了个心眼。我知道国宏早都想要这枚钱,按我们的交情,我应该把这钱优先与他交易,但是我想想,生意场上无君子,谁肯出高价就卖给谁,你又何必先把自己圈死呢?
  果然他说:“我说,你还是劝爱玉将它卖了,不要藏在家里。”
  “为什么?”
  我们早都讲好了,如果得到这钱利益均分。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不是对古钱一窍不通的笨蛋了,不过我还是故作胡涂。
  他叹息着说:“小家不可藏大宝呀。”
  我想不到他的想法是这样:“你越说我越胡涂了。”
  “你说,赵破烂为什么被人杀了?”
  “还不是为了这枚钱!”
  “这就对了,大殷钱是多少人孜孜以求的宝贝。而外边都在传说赵破烂有这枚钱。我们不也在打他的主意吗?如今这枚钱公开露面了,而且谁都知道了这枚钱的主人,你要再保存它就难了。仅是猜测就叫赵破烂送了命,现在连猜都不用猜了。我们当然不会为了这枚钱去杀人,但是谁又能保证别人不会为这枚钱挺而走险呢?人心难测啊。”
  国宏这一说,我明白了,前几时小胡得到一枚大殷,不也有许多人盯着吗?心头不禁一颤。“你是说爱玉没有能力收藏这枚钱。”
  “不要说她,就是你我也都没这个能力。稀世珍宝天生就是靠权势才能保护的。我等平民百姓,还是太平点好。”
  这番话,令我听了悚然起敬,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处理这枚大殷钱了,看来是非卖不可了。我问:“最近的行情如何?”
  “行情自然看好。不过前几时市场上已出现了一枚大殷,有人用五万将它买下。海外有人便出了更高的价。现在你这里又有了一枚,我想五万差不多吧。”
  这个价跟我掌握的差不多,只不过我知道国宏说的那枚大殷,是小胡手上倒出去的。国宏说的有道理,小家不可藏大宝,这枚大殷还是卖了好。五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了。但怎么个卖法倒要认真考虑。我不想让爱玉知道这事,而要不让她知道这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悄地卖了。我担心女人眼界低心眼小,一旦知道这枚钱的真正价值,会有想不到的罗嗦。
  我问国宏:“你要不要?”
  我本以为国宏会要的,他却出乎意料之外地摇了摇头。“我?以前我是想过要的。现在看来不好要了。”
  “为什么,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愿意要的吗?”
  “实话告诉你吧。一来我一时凑不起这么多钱;二来我也不敢从你手上买。这钱从前可以用五万买,因为那时谁也没见到过真品,可谓稀世之宝,但现在有两枚了。当然如果仅此两枚还值得花五万买,可是看这样子有可能不止两枚,一旦出现这情况,这枚钱就不再是稀世珍宝,市场价格就难说了。我们是好朋友,谁吃亏了也不好。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最好卖给别人。”
  国宏竟又不要这枚钱了,这令我意想不到,但仔细一想又觉有道理,我们两个,确实谁吃亏了都不好。国宏还算是正人君子,对得起老同学老朋友。这样我倒更要与他祸福同当了。我说:“你真要想买,我是绝对不会说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你不说,爱玉会说的。女人的心我太了解。不过嘛,我倒是可以帮你卖这枚钱的,事后给我一成劳务就行。”
  “那就一言为定!”我见国宏答应帮我卖,放了心。因为我对做这样大的买卖确实没什么把握,有国宏帮忙,我就踏实了,毕竟他要有经验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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