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
大学生的釉子


  第二天晚上,边教授腋下夹着讲义夹子,走出了校门,校门外有一辆出租汽车等他。他坐上车,车子驶走了。这番风貌,很像是去做学术报告,去外校、外单位讲学。然而,他是去给“个体企业家”(实际上是大倒爷)常克隆的“讲课”的。
  他心里自然有一种窝窝囊囊、羞羞答答的感觉。但当车子开到常克隆小洋楼的门口,又见常克隆毕恭毕敬接驾时,他的心又舒展了。
  楼上客厅里已经摆了酒席,常克隆要边教授边吃边讲课。边教授为了不失教授尊严和教学风度,故意瞪了常克隆一眼说:
  “教与学是件严肃的事!怎能搞成儿戏?”
  “哎呀老爷子,你真是死心眼儿!我又不是真想修道成仙,无非是按照老道、和尚的样子比划几句‘阿弥陀佛’就可以了……”
  “要学就一丝不苟、循序渐进地学!不严肃的事我不会干!”
  “好好好,好好好,老爷子既然是这么个脾气,我也就只好进哪个庙门儿,守哪条规矩了!”
  “坐好!要有个正襟危坐的作派……”
  “没的说!”
  常克隆无可奈何地端坐在椅子上,心想:操,这老家伙要折磨我了!
  边教授打开讲义夹子,一本正经地讲了起来:“根据我对你原有文化水平、文化素质的了解,我是这样制定自己的教学计划的:我认为应该首先提高你对文化含义、文化内容的认识。你很可能以为‘文化’的含义就是认几个字、会计算一些帐目。不,这个理解是狭隘而偏颇的。文化是个广义概念,包括一个民族、一个人认识社会的能力和方式。人是三维概念,包括人性的人、社会的人、文化的人……”
  讲述这些问题的时候,边教授颇为陶醉,似乎又一次体验了做教授的幸福。
  悲哀的是常克隆太受罪了,他听不懂边教授的所云,强撑着听下去,不一会儿就打了哈欠。
  两个人又谈了一阵儿,常克隆打电话叫来出租汽车,送边教授回家。
  正在这时,有人来敲门。
  常克隆开了门,见一个衣装淡雅、神态傲然的女郎站在门口。女郎微微一笑,很有“派”地说:“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就是常先生吧?在我正式向您表露我的身份之前,请允许我以一个陌生朋友的名义向您表示美妙的祝福……”
  常克隆的惊愕只有半分钟,因为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是侯蛮蛮。
  常克隆失口说:“操!你丫挺的这是……”
  侯蛮蛮猛地伸出手捂上常克隆的嘴,提醒说,“你白白向边老头子学‘风度’啦。怎么还是这样野腔野调的?来,讲几句文明词儿我听听!”
  常克隆用手拍了拍脑门儿,继之忆起了边教授的训导,这才拿腔作调地说:
  “不知侯小姐仙影突降,鄙人无限惶愧……”
  “常先生不必客气,我们会在朝夕切磋中互明肺腑的。”
  “得识侯小姐芳颜,又蒙赐教,不胜欣慰。”
  侯蛮蛮的词儿用完了,她眨巴着眼睛说:
  “下边我该说什么啦?你丫挺的倒是给我提个醒呀!刚才我用了两个钟头的工夫,就跟茹尔萱那丫头学了这么几句!再往下说,我可就没词儿啦!”
  略坐片刻,侯蛮蛮讲了沈杏村的忧愁。据说,自从前几天沈杏村和巩岳生干过那种事后,巩岳生就扫了兴。别瞧这小子在外边混了那么多年,玩过的女人够一个排、一个连,可脑袋瓜子里还有一角儿是装“老八板”的。在正经八百讨媳妇的时候还死死地想讨个原装货!他发觉了沈杏村在这上头有缺憾,脸就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天晚上,他被沈杏村带着去参加学校的舞会。好多女生都有意趋近他;唯独茹尔萱见他进门之后便不再入场,躲在一边和某位老师讨论学问。沈杏村将他介绍给茹尔萱,他便主动要求茹尔萱跳舞,茹尔萱冷冷地拒绝了他。沈杏村从旁说情,他也说了好多殷勤之语,没想到茹尔萱却不耐烦地说:“这就不得不使我感到奇怪了!舞场上的气氛应该是通达的、轻盈的,巩先生如此固执是没有道理的。”茹尔萱说完,便走出了舞场。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小小接触,使巩岳生很动心。他在事后与沈杏村的谈话中,多次提到“茹小姐”,而且颇多赞叹。沈杏村越是踩茹尔萱,说她是书呆子、女古板,巩岳生越是神往之。
  侯蛮蛮简要地介绍了这桩事之后,常克隆脱口说:“我也看出你那个表姐白白抹了一层大学生的釉子,骨子里间没有多少贵人气!你看人家那姓茹的丫头,精气神儿里头就是有一股子高贵气儿!不过巩岳生这小子太嘴馋也太霸道了,好像什么山珍海味他都得尝头一口!妈的,我才不服……”
  常克隆心里确有一般妒火在升腾。
  侯蛮蛮从常克隆的话中越发嗅出了怪味,她暗暗下了防备常克隆“打野食”的决心,嘴上却没有表示出什么。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