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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受煽惑家属哭闹 探情况混进据点


  雷石柱的屋里,民兵家属们的哭嚎声,谩骂声,混成一片。武二娃的妈哭哭啼啼:“你们快把我儿给找回来呀!”康明理的女人张翠鱼,满脸是泪水,抽动着肩膀,拉着雷石柱喊:“给我把他找回来,不找回来这日子怎么过呀!”雷石柱见这般光景,无话可说,真似滚油煎心。这时,村里人把老虎山梁牺牲的民兵也抬回来了!张有才的妈,连哭带喊闯进来,扑在牺牲了的张有才身上哭喊说:“看!我大儿给闹成这样,我二儿叫日本鬼子打死,我不活了……”哭着又往张有义身边一扑,手捶着地,身子摇晃着,嚎啕大哭起来。
  张有义本来伤痛不想说话,见妈妈和其他民兵家属们如此哭闹,火气又冒起来了,忍痛叫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落后,没有点牺牲观念,打仗就得流血呀!再说这怎能怨石柱哥呢!第一是民兵太大意,没听石柱哥的嘱咐;第二是地形不利呀!”躺在担架上的周丑孩,见老婆和妈妈在身边哭喊,心里早不耐烦起来,大声直叫:“你们乱……乱哭啥哩?牺……牺……”众人不听他喊,又哭又闹,把房子都快闹翻了。雷石柱无法,急得头上直淌汗水。想起牺牲被俘虏的民兵,心里一阵酸痛,泪珠便滚了下来。李村长忍着难受上前劝说道:“打了盆说盆,打了罐说罐。既然事情闹成这样,众人光哭闹也不行呀,咱们得想个办法解决……反正这是我们的责任没负到,叫民兵们受了损失!……”武得民同志心里也极难受,但他没有流眼泪,他想着如何把大家从悲伤中解脱出来,振奋起来。于是他十分自豪的大声说:“大家不要难受了,也不要闹了,民兵上当受包围,是坏事,但他们所表现的英勇奋战不怕牺牲的精神,这是十分宝贵的。要想打走日本帝国主义,没有这种英勇奋战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能行吗?所以我们不应当难受,应当向他们学习!”经他这么一讲,有些人停止了哭闹,老武同志继续说道:“我看现在的办法,是先把受伤的人,送到后方医院养伤口;被敌人抓走的,咱们想法子往出救;光荣牺牲了的,咱们买棺材装起来,开追悼大会埋葬。你们说除了这样办,还有什么好法子呢?”众人一听,指导员讲的有道理,虽然还免不了啼哭难受,但总算各自散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晚,老武和武工队要回区讨论办法。村主任周毛旦,忙派人把三位受伤民兵,跟随老武抬往靠山堡转到医院去。李村长和各干部又东奔西走忙了一天,第二天把牺牲的民兵装了棺木,心上的十分忧愁,这才算解去三分;唯有那几个被敌人抓去的民兵无法营救,把大家愁得饭也吃不下去,觉也睡不着。
  雷石柱更是愁的厉害,老婆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只顾独自蒙起被子睡觉。心里有事,哪里能睡稳觉呢?刚一闭眼,康明理、孟二楞们几个民兵的影子,就在脑子里转起来:他们是死了呢,还是活着呢?也许敌人把他们关到木笼子里了,他们瞅空会跑出来吧?也许敌人给他们上了刑,逼问口供;孟二楞的猛性子,一定不说,骂开了,敌人就把他杀了!康明理,也许不会暴露秘密!康有富,呵,康有富,这家伙吃不住拷打,他要一说实话,其余三个人就都完了!完了……他越想越细,心里越急,恨不得一下想个什么法子把他们救出来!可是脑子想昏了,想胀了,想痛了,也还是没有好法子。嘴里只是“唉唉”的长出气。一天两天,想得眼窝也深了,脸也黄了,好似害了伤寒病的一样。
  一天下午,雷石柱正蒙住头发愁,忽听门外进来一人说道:“雷石柱,你光每天发愁也不算个办法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得民同志。雷石柱把被子一掀坐起问道:“你刚从区上来?快上炕!”他招呼老武坐下,两条浓眉又愁的皱成一条,说道:“有什么法子呢?我往区上走的时候,千嘱咐万嘱咐,结果他们自以为是,闯下这个大祸,闹的叫村里人都埋怨我!唉!一年的成绩,这一家伙是豆腐掉到灰堆里,没法子收拾啦!没办法……”老武见雷石柱有悲观情绪,就安慰着说道:“同志!为人民服务,遇上困难不能悲观泄气!这次出问题,一方面是民兵们自大轻敌,另一方面可能有坏人煽动破坏,我们得全面分析情况,想个办法才行!”雷石柱急问:“你说有什么办法呢?这几天敌人正三路‘扫荡’二分区,我看待几天那里的反‘扫荡’结束,咱们正规军过来,把汉家山拿下就有办法了!”武得民说:“咱们的军队还有大的战斗任务,行动是有计划的,不能专为了这个小据点来打仗呀!我看现在还是先探点消息,了解了解康明理他们几个的情况。这两天,我在区上商量了几次,区委同志们也是这意见。”雷石柱一听到是区委的意见,便点点头,急忙出去找来李有红说:“明天汉家山逢集,你化装一下进去,先探一探康明理他们几个的生死下落。情况弄明才好定主意。”李有红答应了。雷石柱便给他找来上次打仗搞到的中涧村的一张“良民证”,并嘱咐他提高警惕。第二天吃毕早饭,李有红装扮起来,背了一斗小米,抓了一只老母鸡,假装赶集粜米,卖鸡,往汉家山去了。
  汉家山据点,碉堡修成以后,敌人又从四村抓苦工,在村周围筑起够三里多长的一道外围墙,把村子紧紧围住。最近新从水峪镇换防调来一队日军,仍住在碉堡上,伪军照旧扎在关帝庙里。
  这天,外围墙门口站岗的,正是新调来的日军,人生地不熟,检查也不严密。李有红背着米袋,装做个拐腿,一跌一蹶地来到门上。守门的伪警问了一声哪里来的,扣留下李有红手里提的母鸡,看了看“良民证”,随便翻了翻米袋,便放进了村。
  李有红进了村来,直往正街走去,口中一边喊:“谁籴米!谁籴米!”一边偷看街上的情形:只见村后山上两座碉堡,日本人在上上下下地跑,街面上的四五家字号都关门了,除了些卖零食的小摊和两家饭馆外,就是敌人的料子馆、合作社。来往行人,多半是穿戴破烂的伪军。喝的醉醺醺的日军,东跌西撞,随便打人抢人。
  李有红边看边走,跳过当村的小水渠,老远看见关帝庙门口,两三个喝得两眼血红的日军,跌跌撞撞,嘴里嚷着:“托麻鹅的大大的好”,围住了一个老婆婆,乱抢篮里的鸡蛋。这位老婆婆篮里的鸡蛋,是来集上卖的,撞上了这群恶鬼,不分青红皂白,抢了个干干净净。
  老婆婆哭喊央求,被日本人又踢又打,横躺在街上,死了一样。李有红正看得肚里冒火,突然身后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米袋。他回身一看,是一个醉醺醺的日本人。赶快迈开长腿,几步闪进一条胡同里。正着急没处躲藏,前边走来个老汉,问他米价。
  这老汉叫孙志强,家境贫穷,靠掏炭过活,自幼生性强悍,看不惯强权欺人的事情,遇事只要理上不顺,他便要出头来评一评,常常因为别人的事,自己气肚子。老婆在第一次敌人来时,被打死了,只有一个儿子叫孙生旺,也在煤窑里掏炭。李有红见他问价,忙答道:“都是自己人,你给多少就多少!”孙老汉见李有红做事爽快,就有五分合了脾胃,随把他引回家中,米过了斗,便取钱给李有红。
  找来找去,刚巧差一百块钱,孙老汉正着急无法筹划,门外有人进来骂道:“操他祖宗,这还成世界啦?”孙老汉一见是儿子孙生旺进来,便问什么事,孙生旺把油灯从头上取下来生气地说:“这炭是掏不成啦!窑上受窑主的气,掏了一个月赚的一千元票子,说拿回来买米,今天进堡门又叫日本人掏走了!”孙老汉是个强性子人,马上气得胡子都噘了起来,口里嚷道:“是哪一个掏了你的钱?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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