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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天。县委食堂门口。
  干部们拿着碗筷,有的敲打着,三三两两往食堂里走。
  加林拿着碗筷从石台阶上走下来。
  景若虹在后边喊:“加林,你等等,有个事给你说一下……”加林等老景走到跟前,两个一起往食堂走。
  景若虹:“……准备一下,你明天要到省里去……”
  加林一下惊喜地呆立住了,问:“真的?干啥去?”
  老景:“省报要办一个新闻学习班,部里决定让你去,时间不太长……你准备一下……你还没去过省城吧?”
  加林:“没有,到目前为止,我走过的最大地方就是咱们县城……”夜。加林的办公室。亚萍正给加林整理提包。
  加林穿一双皮鞋,她给他结鞋带。
  加林在屋里试着来回走,又别扭,又带劲。
  白天。一列火车飞驰在辽阔的平原上。
  加林在车窗着贪婪地望着原野上的风光。
  省城。
  繁华的街道。加林走过街道,望着街两面五光十色的景致。
  加林抬头望着林立的高楼大厦。
  夜。加林在公共车上望着夜晚光华灿烂的城市。
  汽车驰向远处,车尾的灯愈变愈小……
  变小的车尾灯化为一盏小小的煤油灯。
  夜。巧珍的窑洞。她静静地靠在铺盖卷上。
  灯光映照出她憔悴的脸。
  白天。她担着水走过村中小路。
  她在山坡上砍干枯了的高粱秆。
  她挽着筐子走过冬天的原野……
  白天,巧珍的窑洞。巧珍躺在炕上。刘立本把半截卷烟在炕拦石上擦灭,说:“……巧珍,你想开些……”他突然情绪激动地破口大骂:“高玉德家这个坏小子,老天爷报应他呀!王八羔子!坏蛋!流氓!他妈的,将来不得好死,五雷轰顶呀!把他小子烧成个黑木桩!”
  巧珍喘着气爬起来,痛苦地说:“爸爸,你不要骂他!不要咒他!不要……”
  立本沉重地叹息一声,说:“巧珍,你把他忘了!你千万不要想不开,自己折磨自己,你还没活人哩……”
  立本眼里汪满了泪水。
  巧珍也伏在被子上哭出声来。
  立本:“爸爸以前给你瞅人家,也是为了你好。从今往后,你的事爸爸再不强求你了。不过,你也不小了,你自己给自己寻个人家吧。心不要太高,爸爸害得你没念书,如今你也就寻个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唉,马拴这几天又往咱家跑,但这事我再不强求你了……”
  夜。巧珍的窑洞。巧珍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墙壁。
  马拴局促地坐在前炕边上。
  马拴嗫嚅着说:“……后来,听说你和高老师成了,我的心也就凉了……前一向听说高老师和城里的女子恋上了爱,不要你了,我的心就又动了,所以……”
  巧珍:“我已经在村前庄后名誉不好了,难道你不嫌……”马拴:“不嫌!这有什么哩?年轻人谁没个三曲两折?再说,你也别怨高老师,人家现在成了国营干部,你又不识字,人家和你过不到一块,咱乡俗话说,金花配银花,西葫芦配南瓜。咱两个没文化,正能合在一块哩!巧珍,我不会叫你一辈子受苦的!我有力气,心眼也不死,我一辈子就是当牛作马,也不能委屈了你。咱乡里人能享多少福,我都要叫你享上……”
  马拴激动地掏出火柴:“啪”地擦着,才发现纸烟还没掏出来。他把火柴扔掉,抖索着摸出一支烟来。
  立本家院子。巧珍帮助母亲喂猪。巧珍妈:“……要不要两家简单地准备迎送一下?”
  巧珍:“……妈妈,你告诉马拴,事情完全按咱的乡俗来。咱家里你们也准备一下。你和我爸当年结婚怎样过事,我结婚也就怎样过事!”巧珍妈:“我们那时是旧式的……”
  巧珍痛苦地叫道:“旧的就旧的!”
  巧珍一下子掉转身,抹着眼泪回好自己的窑里去了。
  明楼家客窑。明楼和立本正说话。明楼惊讶地说:“怎?巧珍已经同意和马拴结婚了?”他接着又说:“也好,高加林现在位置高了,咱的娃娃攀不上了。马拴在庄稼人里头也就是像样的……”
  立本:“现在主要是巧珍有点赌气,要按咱过去的老乡俗行婚礼这……”明楼:“不怕!就按娃娃的意思来!现在党的政策放宽了,这又不是搞迷信活动嘛!你就按娃娃说的办!这几天要是忙不过来,叫我老婆和巧英给你们帮忙去……”
  白天。巧珍家院子里。
  长号筒伸向蓝天连吹三声。
  鼓乐齐鸣。人声沸腾。鞭炮声噼叭。
  立本家院子里、窑顶上都挤满了看红火热闹的人群。
  巧珍今天出嫁。吹手们穿着破旧的老羊皮袄,耳朵上别着纸烟,围着院墙角的一堆火在起劲地吹奏着。
  各个窑里的炕上都在坐席。从敞开的门里望进去,每个窑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满头大汗。
  窑里窑外,人声喧哗。
  端盘子的人吆喝着穿过人群。
  立本、立本妻、巧英、明楼、明楼妻、三星、巧珍姨等本家人和亲戚都在不同的地方忙碌着。
  院里、窑顶上挤了越来越多的人。
  吹鼓手们欢快地吹奏《兰花花》曲调,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周围许多孩子在看热闹。
  巧珍的窑洞。她穿着一件红袄,一条蓝裤子,靠在铺盖上,脸带悲戚的神色,呆望墙壁。外面的乐声和人的嘈杂声不时传进来。
  巧玲轻轻推开门进来。
  她坐在巧珍旁边,同情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巧珍一把抓住巧玲的手,心酸地说:“……巧玲,好妹妹,你不要忘了二姐……你要常来看我……二姐没念过书,但心里喜欢有文化的人……”巧玲眼里旋转着泪水。
  巧玲:“二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苦……”
  巧珍:“……不管怎样,我还得活人……”
  巧玲:“二姐,你一定要想开些。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个方面不满意,就灰心……”
  巧珍:“玲玲,你一定常来看我,常给我说这些话……”
  “嗯。……”巧玲忍不住哭了。下午。高家沟村中。鼓声喧天,人声沸腾。
  娶亲的人马一摆溜从立本家的坡上下来了。
  唢呐、锣鼓、鞭炮声响成一片。
  乐队。迎人的。新媳妇。送人的。驮嫁妆的牲口。迎、送人的妇女骑着毛驴。她们的丈夫分别给自己的老婆牵着驴缰绳。这些人穿戴着裁剪不当的新衣服。
  中间的巧珍骑在马上。红袄蓝裤,一块红纱巾“盖头”蒙着面。娶亲的人马热闹非凡地行进着。
  德顺老汉的窑洞。窑里陈设寒伧,一个长条桌上整齐地摆着一行空烧酒瓶和无数个垒得整整齐齐的空火柴匣,显示出光棍室内的独特风光。外面传来热闹的喧嚣声。
  老头棍将桌子上一堆空酒瓶打翻在地。
  村中道路上。娶亲的人马正在缓慢地前进。
  吹鼓手为了向村民表演他们的吹奏艺术,挪步如寸,有时竟然停下来。那个压上眼的吹手,竟然把喇叭拔下来,光杆子吹着,惹得娃娃们又喊又笑。
  曲子还是《兰花花》。这支伤感的曲子被吹手们吹得很欢快。道路两旁挤着看热闹的人。
  娃娃们引着前后乱跑乱叫。
  村中家家畔上都挤满看热闹的人。
  娶亲的队伍在缓慢地行进着。
  巧珍透过红纱巾看见—
  加林家的破墙烂院。打麦场上的麦秸垛。落光了叶子的杜梨树。
  泪水涌出了她红肿的眼睛,被风吹落在红纱巾上。
  红纱巾重新蒙住了她的脸。
  娶亲的人马在缓慢地行进,显示出一种无限欢乐的气氛……白天。克南家客厅。
  克南头枕着胳膊,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发呆。
  克南妈走进来,阴沉沉地瞥了一眼儿子。
  克南妈:“南南,你起来!”
  克南没动。克南妈:“起来!我有个事要对你说!你像你没出息的父亲一样!二十几岁了,看窝囊成个啥!”
  克南仍没说话。克南妈:“我给你说!我前几天已经调查清楚了。高加林那小子是走后门参加工作的!是马屁精马占胜给办的!”
  克南:“前门后门,反正都一样……”
  克南妈:“你这个窝囊废!我给你说,我已经给地区纪律检查委员会写了揭发信,地区的调查组已经下来了!他高加林小子完蛋了!”克南猛一下坐起来,喊:“妈,你怎样做这样的事哩?这样咱就成小人了!”克南妈:“放你妈的臭屁!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爱人都让人家挖走了,还说法这一个钱不值的混帐话!一个乡巴佬欺负到老娘头上,老娘还轻饶他呀?再说,他走后门违法乱纪,我一个党员,有责任维护党的纪律!”
  克南:“妈,从原则上说,你是对的,但是从道义上说,咱这样做就毁了!众人都长眼看哩,决不会认为你党性强,而是报私仇哩!”克南妈抢前一步,打了克南一个耳光。
  她一下伏在柜台上,伤心地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命真苦啊,生下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广播站亚萍宿舍。克南正给亚萍说他妈揭发加林的事。
  克南:“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加林现在又不在,看能不能挽回这个局面……”亚萍:“克南,你真是个……好人。”
  高玉智办公室。玉智正在打电话:“喂……是的,是的。我是高玉智……我侄子高加林走向后门参加工作的事,情节很严重,揭发材料我也看见了……噢噢,请一定按原则把他清退回去……噢噢……”县委书记办公室。书记正接电话:“……我们会按原则处理的。”
  县委会议室。正在开常委会。亚萍父亲也在座。
  景若虹和其他列席人坐在沙发后面的椅子上。
  县委书记正在讲话。县委书记:“……这件事就议到这里。就按调查组的意见办,撤销高加林的工作和城市户口,很快送回其所在大队……”景若虹嗫嚅着插话:“……高加林同志工作很不错,也很有才能……是不是可以用雇用的方式继续让他留下工作呢?……”
  县委书记:“不行不行!这件事社会影响太大了,很快办清手续,让他回队去……”
  县委书记继续讲话:“……县劳动局副局长马占胜同志多次走后门搞不正之风,撤销其领导职务,调出劳动局,等候人事部门重新分配工作……”
  打字机乒乒乓乓地响着。
  打字机打出了:“关于高加林走后门参加工作的通报……”马占胜在看通报,一副沮丧的样子。
  克南妈在看通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亚萍在看通报。看完后,她一下扑在床上哭了。
  白天。亚萍父亲的办公室。亚萍父亲和亚萍正在谈话。
  亚萍父:“……所以,感情归感情,现实归现实,你还是应该……”亚萍:“你让我去和加林断关系吗?”
  亚萍父表示是这个意思。
  亚萍:“不,爸爸,我喜欢他!我们才刚刚开始恋爱……”亚萍父:“萍萍!这种事情不能任性了!如果不能在一块生活,迟早总要断的。早断一天更好,痛苦就会少一些……”
  亚萍:“永远不会少!我永远会痛苦的……”
  亚萍父叹了一口气说:“本来你和克南好好的,我在南京把工作都给克南联系好了,想不到一下子出来个高加林!那小伙子不是在农村有对象吗?听说为了和你好,把人家那个姑娘抛弃了,这很不道德嘛!……你们现在把事情完全搞颠倒了。所以,现在应该把颠倒了的再颠倒过来!你和克南……”亚萍大声喊:“现在你别提克南的名字!别提他的名字……”亚萍父:“萍萍!你……”
  他痛苦地坐在了圈椅里。
  白天。汽车站。加林挂着旅行袋,兴致勃勃地出了候车室,来到街道上。
  三星的拖拉机正好开过来,看见加林,便停在他身边。
  他让加林坐上来。三星帮加林把提包放好。
  加林坐在驾驶室里。拖拉机吼叫着向县委开去。
  县委大门口。加林从驾驶室跳下来。
  三星把提包递给他。加林:“咱村村和我们家没啥事吧?”
  三星坐在驾驶楼,说:“没……就是……巧珍前不久结婚了……”加林一下惊呆了,问:“和谁?”
  三星:“和马拴。”三星看加林脸色不对,说:“你在……”
  三星开着拖拉机走了。
  加林痴呆呆地立在县委大门口。
  白天。加林办公室。加林正看那份通份。景若虹站在一边。
  加林把文件扔在一边,沮丧地低下了头。
  景若虹:“……我在会上提出,要想用雇用的形式把你留下继续工作,可是……加林,你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你一定想开些,人一辈子总要经历一些坎坷的。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噢,听说这事是克南妈揭发的,克南反对他母亲这样做,母子俩还吵了一架……”
  加林呆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白天。加林的办公室。
  他在地上转圈圈走。他掏出烟,又把烟扔掉。
  他掏出火柴盒,又把火柴盒扔掉。
  火柴撒了一地。他蹲在地上一根一根拣火柴……
  白天。加林的办公室。
  加林和克南谈话。克南:“你现在一定很恨我……”
  加林:“不,你应该恨我。”
  克南:“你现在心里小看我,认为我张克南是个小人!”加林:“不,我了解你……实际上,就是你本人写信揭发我,我也可以理解,因为是我首先伤害了你……你即使报复我,也是正当的……”克南:“你是一个有血性的人,尽管咱们性格不一样,但我一直很尊重你。我现在仍然尊重你……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助你……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亚萍也在痛苦……我不愿意你们痛苦……”
  加林:“你更痛苦!现在让我们结束这个不幸的局面吧!你和亚萍仍然恢复你们的一切。我现在请求你的,就是能谅解我已经给你造成的痛苦……”
  克南:“不!尽管我喜欢亚萍,但亚萍实际上是喜欢你的……”加林:“但我实际上真正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我已经决定了,我自己会主动和亚萍断绝关系的……”
  夜。亚萍家室内。加林和亚萍在谈话。加林:“……就这样吧,我们现在应该结束我们的关系。你还是和克南一块生活吧,他是非常爱你的……”
  亚萍:“不,我就要和你在一块!”
  加林:“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又成了农民,我们无法在一块生活了……再说,你很快要调到南京去工作……”
  亚萍:“我不工作了!也不到南京去了!我退职!我跟你当农民!我不能没有你……”
  加林苦笑了一下,说:“亚萍,我不值得你这样的牺牲。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是真挚的。为了这,我很感激你。我自己也是喜欢你的。不过,我现在才深切地感到,从感情上说,我实际上更爱巧珍,尽管她不识字……”
  亚萍一下子震惊了。她绝望地望着加林,泪水在脸上静静地流着。
  她走过来,哽咽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祝你们……幸福……”她向他伸出手来。加林握住她的手,说:“巧珍已经和别人结婚了,现在让我来祝你和克南幸福吧……”
  加林把手从亚萍的手里抽出来,急速地转过身就走了。
  亚萍在后面一把扯住他,伤心地说:“你……再吻我一下……”加林回过头在她的泪水脸上吻了吻,就急忙地走了。
  身后传来亚萍的哭声。
  灯光灿的县城,一片宁静……
  县城的灯火化为高家沟星星点点的灯火……
  夜。刘立本家。灯火摇曳着。巧玲在灯下看书。巧英和她妈做针线活。
  巧英:“……高加林狂了几天,就被公家开除了!”巧英妈:“老天爷睁眼了,这是报应!”
  巧英:“这小子把咱巧珍欺负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听说他明早上就回来呀!我非要把他小子堵在村口,当着众人的面收拾他一通……”巧英妈:“对,叫众人看看!把他小子的名誉弄得臭臭的,叫他再能!”巧玲:“妈,大姐,你们千万不能这样!你们要是这样做,众人不会笑话加林,丢人的反倒是你们!”
  巧英:“你知道个屁!”
  巧英妈:“甭多嘴!”巧玲气得把书掼在一边,从窑里出去了。
  早晨,村口河湾里。巧英提个筐子假装拾柴禾,眼睛不时地望着简易公路。
  她背后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巧英回头一看,竟然是巧珍!
  巧珍穿一身朴素的棉衣,头发也剪成了农村妇女的式样。
  她走到巧英面前,拉住她的袖口,说:“姐姐,快回去!你千万不能这样,人家笑话呀!”
  巧英装作不明白:“笑话我什么哩?”
  巧珍:“巧玲昨晚上跑到我那里把什么事都给我说了。我昨晚上急得一夜没睡着……”
  巧英恨得牙咬着嘴唇,说:“你真是个受罪鬼!”她停了一下,“高加林不光辱没了你,把咱们一家人都拿猪尿泡打了,满身的臊气!你能忍了这口气,你忍着!我们可忍受不了!我今儿个非给他小子难看不可!”
  泪水在巧珍眼里旋转着。
  巧珍:“……好姐姐哩,他现在也够可怜了,要是墙倒众人推,他往后可怎样活下去呀……”
  巧英执拗地把头一拧,说:“你别管!这是我的事!”
  巧英把筐子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把膝盖一抱,粗野得像个男人。
  巧珍一下子跪在巧英面前,头抵在她怀里,哽咽着说:“我给你跪下了,姐姐!我央告你!你不要这样对待加林!不管怎样,我心疼他!你要是这样整加林,就等于拿刀子捅我的心哩……”巧英一下子心软了,眼里也涌出了泪水,她抱住巧珍和她一起哭了。早晨。荒凉的大地。凉封的河流。
  加林背着铺盖卷,在简易公路上走着,走着……
  他来到村前的河湾里,在巧珍送别他的那个地方站住了。
  我们又听见了巧珍那甜蜜的歌声:

  上河里(那个)鸭子下河里鹅,
  一对对(那个)毛眼眼望哥哥。

  加林向村子里走去。(定格)。
  演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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