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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 野味斋,胖掌柜递捻 ◇

  快过年了,海林镇热闹起来了。大街两侧做小买卖的多了起来,小地摊一个挨着一个一个穿黑制服,腰挂木棒的警察,像凶煞神似地挨个审问摆摊人,稍不如意,轻则大骂,重刚拳脚相加,小贩们只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一身猎人打扮的青山好,扛着猎枪,腰后掖着山鸡、野兔向野味斋走去。
  饭馆内,只有零零星星几个食客在用餐见一猎人扛猎枪进来,都把目光投向青山好。
  肩搭抹布的胖老板忙笑脸迎上:“老客,请吃点什么?”
  青山好放下猎枪,望着胖老板问:“收跳猫(兔子)吗?”
  胖老板并不去看青山好身后掖的山兔,拍手往青山好面前一伸,笑笑:“那得见货论价。”
  “我这杆枪,”青山好指着猎枪瞅着光脑袋的胖老板说,“打公不打母,有一根杂色毛的不打。”
  “不纯的我也不要。”胖老板眼睛瞅着枪,手却去摸摸自己的耳朵。摸耳朵是胡子的暗语,意思是我是一个耳目。
  “我也看出来了,你识货。”青山好见胖老板摸耳朵,则用指头捅捅自己的鼻子。这暗语是我来打探一下消息。
  “里面请!”胖老板对青山好很有礼貌地朝厨房方向伸手。
  “老板先走。”青山好又很客气地把胖老板推到前面。
  胖老板领着青山好走进厨房,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让人咽口水。胖老板对厨师说句来个熟豚子(同伙、自己人)给了着点后,越过灶房推开一个别人不太容易发现的小门,把青山好计进屋。屋内狭小,但洁净,小火炕上放一小方茶桌。胖老板门上门后双手抱拳往左肩一扬行胡子礼:“我说老当家的、你咋亲自出马了?”
  青山好也把双手抱起,往左肩头上一扬还礼:“十万火急,旁人来我不托底。我来打听一下闹枝沟的双龙和一枝花的情况。”
  “明个儿腊月二十三,在十字街头摆铡刀!”胖老板低声说,用手做个切菜的动作。
  “准吗?”
  “警察署递的捻子。”
  “不是套子?”
  “哎!”胖老板晃着头,“那警察署里面个顶个都让我喂得放屁能崩出油花儿来。准!”
  青山好思忖一下说:“这么说,你还得常喂着点,加点料,整个单槽子。”
  胖老板得意地:“咳,几盅酒钱算个啥?这帮玩艺,吃起来没命。你说连自己个儿的屁股眼子都管不住,当个鸡巴毛的警察啊?”
  青山好点头笑笑,若有所思地说:“这年头,马猴子成精,是人就持个枪;王八盖子翻白,是人都顶个大盖帽儿!你说满大街儿杂牌军,妈巴子的,谁管谁呀?”
  胖老板愤愤地鼓起腮帮子,说:“凡穿官服的,都管老百姓,操他妈的。”_
  “就得当胡子!”青山好更来气了,愤怒地一拍桌子,“世道不平人变匪呀,这还不是逼的吗?妈那胯骨的,看谁不顺眼就杀!”
  出身贫寒的胖老板对青山好的话很赞同,想到自己父兄被饿死,痛苦地道:“现在,老百姓没活路了,鸡上捐,马上税,连吃口洋白面都犯罪。净些贪官污吏!妈那个臭×的,听说又起了个国号,叫满洲国?还他妈的不如大清朝……”
  “说的是。”青山好从兜里掏出小烟袋,拧锅烟点上,频频叭嗒嘴,气得满脸的黄络腮胡子直抖。
  “不谈这些个,生气!我去整点儿酒菜。你吃饱了,热乎乎赶路。”胖老板从炕上站起来要走,“你要是能救出双龙和一枝花,我都谢你一辈子。双龙在老爷岭没少杀日本人,听说用中国人心治病的日本军医千叶也是被他杀的,真是好样的。”他说着下了炕。
  “等等。”青山好把死兔子拿到茶桌上,又从自己的大腿上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划开兔子腹部,拿出一玻璃瓶子毛金粒子来,递给胖老板:“这是赏你的。”
  “不要不要。”胖老板连摆双手,“你把我看成啥人了!”他说着把腰一猫,把嘴伸到青山好耳边,小声地:“我是老双城络子里的,打这疙瘩开个门头了水儿的。‘’
  “这我知道。”青山好站起,拍拍胖老板的肩膀头,把一瓶毛金粒子往他手上一塞,“这就更别外道,你收下,我走了。”
  “你就走吗?不喝两口酒?”胖老板问。
  “有酒留着,下次来再喝。我得到十字街儿踩踩点儿。”青山好说着背起猎枪,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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